第16章 感化不良之师(3)

　　子辰就在薇薇的病床前坐着，看到我来，子辰说：“晚上，你就睡在沙发上，我陪着薇薇打点滴就行了，她要有事，我再叫你。”看来，薇薇晚上也是要打点滴的，我看了看睡着的薇薇，又看看还有半瓶的吊瓶，然后招呼子辰来外屋说话。

　　我和子辰都坐在外屋的沙发上，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五点多。我站起身看了看室外，天已经黑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已经亮起了车灯。

　　我转过头来，对子辰说：“子辰，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没事，我已经告诉我妈我有事回不去了。”子辰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我。

　　“真的没必要两个人都在，你快回去吧。”我看了看灯光下的子辰，他的眼睛居然还和当年的一样明亮，闪着熠熠的光辉。

　　“你是怕两个人都在解释不清楚？”子辰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然后他的语调低沉了下来，他说：“如果觉得不方便你就回去吧，薇薇要是上厕所我叫护士帮忙。”

　　我意识到说错话了，我赶紧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自己就行了，你回家睡觉吧，点滴也不至于一夜都滴吧？”

　　“我不回去，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你就回去吧。”子辰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不悦和温柔的愤怒。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我和子辰谁也不说话了，我呆呆地站在窗台前，把头侧过去，眼睛望着街上的行人。行人如梭，对面居民楼星星点点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住一般，我感受到一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子辰已经站到我面前，他把一只手拄在墙上，另一只手抄在裤兜里。他的眼神火辣辣的。说实话，我最受不了子辰这种极具杀伤力的眼神。我的心已经开始强而有力地怦怦跳。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嗯？”子辰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他的头低下来，凑近我。他开始戏谑地笑，我很少见子辰这样看着我，他的鼻尖甚至快要触到我的鼻尖了。他呼出的气体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我努力屏住呼吸，然后蹲下身来，从他的胳膊下逃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貌似随意问了一句。

　　“我只是试试你对我还有没有感觉？”他的胳膊依然拄在墙上，他侧过脸来，温柔而邪佞地凝视着我。我低下头，不做声。电话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静涛。我接起电话，对子辰抱歉地笑了笑。

　　静涛问我薇薇还要不要打点滴，是否可以到家里去，我只好如实回答。静涛又反复嘱咐我，感觉不好就给他打电话，等等，我连连点头说是。收起手机，抬起头，我发现子辰正木木地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子辰，你去医院餐厅吃点儿饭吧，待会儿你回来我再去。”

　　子辰并不理会我说的话，他靠在墙上，把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看上去漫不经心，说：“丹丹，你过得幸福吗？”

　　子辰的话很突兀，但我还是假装镇定，我说：“还行吧，静涛对我挺好的。”我尽量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到自然。

　　“真的挺好？”子辰加重语气。他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他慢慢地走近我，然后又呵呵笑了笑。

　　“是啊，挺好的。”我的头不由自主低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弱。我很少正面回答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也只有子辰才这样问。

　　我面前伸过来一只大手，还没等我做任何反应，那只大手已经抬起我的下巴，我睁着眼，却不敢目视眼前的子辰，可是我居然没有挣开他，只是木木地，被他托着下巴。他的手指在我的下颚处轻轻捻动了几下，然后就放了下去，我如释重负般喘着气。

　　“丹丹，你在我面前还是别装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子辰幽幽地说，然后他又非常肯定地补充了一句，“丹丹，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幸福。”

　　我笑了一下，轻松地耸耸肩膀，意思是：你太自以为是了。

　　子辰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茶几，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他说：“在很多人看来，你衣食无忧，老公对你也是呵护有加。可是，丹丹，你的眼睛不会骗人，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什么？”我也抬头看着子辰，不由自主地问道。

　　“寂寞。”子辰沉思片刻，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我像是一下子被什么蜇了一下，迅速逃离子辰灼热的目光。

　　我继续低下头，我又听见子辰呵呵笑了两声，他说：“丹丹，你的寂寞不是身体里的，而是灵魂深处，灵魂深处的寂寞不是有谁想填补就能填补得了的，包括他。”

　　子辰的话越说越凝重，他踱了两步，重新坐到我身边，他凑近我，抬起眼睛看着我，又轻轻说了句：“我说得对吗？”

　　“你说这些有意义吗？”我语气生硬。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够最懂你的人依然是我。你心灵那块干涸的沙漠，也只有我才能够滋润。这一点，你最清楚，而且我刚才也得以印证了。”

　　我不得不承认，子辰永远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可是，我还是反感子辰以这样的方式肆意展览我，展览我内心不为人知的那点寂寞。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我。”我本能地对子辰产生排斥。

　　“丹丹……”子辰说话的语气一下子温柔起来。

　　此刻只感觉子辰赤裸裸的语言挑衅，所以心里极为不爽，我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用极为稀松平常的语气对子辰说：“子辰，既然你把我看得这么透彻，那我也没必要假装清高。你说得对，我是寂寞，很渴望有个懂我的人来关心我，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虚荣了。太虚荣的女人一向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太重，所以子辰，你和我今生就这样了。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情人，包括你的。我承认，我对你是还有感觉，可是，当年是你绝情地将我一脚踹开的，所以，即使我真的哪一天红杏出墙了，那墙外面那个人，也永远不会是你王子辰。”我的话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惹怒了子辰，他张了张嘴吧，又合上，一副想要把我吃掉的愤怒相。

　　这番话一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我这样直白的反驳子辰有什么意义？子辰如果还击我一句“真是自作多情”，我该怎么办？

　　然而，子辰的愤怒只持续了很短时间，他继而又开心地笑起来，他站起身，很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说：“你还恨我，这很好。”

　　我恨吗？我问我自己。可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我从心里真的没有恨过他，所以，我不再说话。我刚才过激的话在子辰看来或者是一种挑衅，我为我刚才说的话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我站起身，进屋去看薇薇。我听见子辰开门出去的声音。

　　尽管我知道子辰就在另外一间屋里照顾薇薇，尽管我知道子辰肯定会偷看我睡熟时的样子，可是，我还是睡得很踏实。

　　一夜无梦。

　　第二天，薇薇顺利出院。薇薇给尹泽浩打了电话，说是要在我家住几天。我当然不反对，静涛看上去也没有不高兴。

　　虽说薇薇住在我家，但是白天她很忙，她悄悄对我说：“姑姑，我要趁着休息这几天，联络一下我的同学。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很多人帮助我们把他揪出来！”

　　我虽然同意薇薇这么做，但是还是害怕薇薇冲动，和谈话的学生不讲究方式方法。当我说出我的顾虑后，薇薇当即就对我表态，她说：“姑姑，你太不了解我们这一代人的想法了，姑姑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连续两晚，薇薇回来，我都问她访问到有价值的线索没有，薇薇都很神秘，她告诉我说：“再等等，别急！”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薇薇匆匆吃完饭，就又跑出去了。我因为头一天晚上有些感冒，接着，气管就发紧，还时不时咳嗽。自打早上起床，静涛对我的唠叨就没有停止过，他怪我自己不小心点，不认识自己的体质，等等。面对静涛的唠叨，我毫不反抗，事实上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的，那只会更加惹怒他，然后由唠叨变成怒吼。

　　静涛去单位值班，我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尹泽浩手里拎着几样花花绿绿的营养品出现在我家，我打开防盗门，把尹泽浩让进屋。

　　尹泽浩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地下，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问我：“薇薇呢？我今天是来接她的，她就是喜欢缠着你，也不考虑你的身体。”

　　尹泽浩坐在沙发上，我倒了杯水放到尹泽浩面前，我说：“没什么，让她多住两天吧。我身体没事了，你来就来吧，还带东西干吗？”我们俩的谈话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尹泽浩已经激不起我心里的任何波澜，恨也是过去的事了，真的无所谓了。

　　“丹丹，我……”我知道尹泽浩接下来又要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了，我和尹泽浩有过几次单独说话，他都是这样开头的。我赶紧打断他，然后以一副平淡、随意的语气说：“你小姑姑要我们今天到她新房子聚聚呢，我看，她也快该来了。”

　　“哦。”尹泽浩低下了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他逐渐抬头，那对深黑色的眸火一样地直射到我身上。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可是，我却丝毫没有难为情，只听尹泽浩接着说：“丹丹，我知道我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可是，你连对不起也不让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