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网络奇缘(1)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还没起床。静涛前所未有地早起，做好早餐让浩雨喊我吃饭。我谎称不舒服，没有起床。

　　浩雨推门进了书房，奶声奶气地喊我吃饭。我看了看乖巧的儿子，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浩雨扫兴地走出书房。他没有关书房的门，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父子俩的谈话。

　　浩雨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他一边哭着捶打静涛的大腿，一边说：“爸爸坏，爸爸坏，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的眼睛一酸，眼泪就又顺势而下，心里柔软的那一处像是被什么利器扎了一下，生生地疼痛。

　　接着我就又听到了静涛训斥儿子的声音，他说：“小孩子家的，多管闲事，去，叫你薇薇姐吃饭。”

　　我这才想起来薇薇还在我家，于是我擦了擦眼泪，眨了几下眼睛，把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抖掉。这时候，我听见薇薇在客厅说话，我赶紧穿衣服。

　　薇薇进来了，我也朝薇薇笑了笑，然后说：“你先去吃饭吧，我这就来。”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薇薇诡异地笑了笑，然后向前两步，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姑姑，你要战争到底，我支持你！”说完，她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亏我还担心薇薇会因为我和静涛吵架，她在我家住得不自在呢，看来薇薇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静涛上班前走进书房，我假装没看见，依然闭着眼睛。

　　静涛慢慢走到我的床前，他说：“市里来了检查团，要停留两天。我和几个同事全程陪同，我估计这两天回不了家，你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做任何反应，静涛说的这件事，他前几天就和我提过。他默默地走出房门，我才翻过身来，心里无比轻松。趁这个机会，我们能彼此冷静一下，不是挺好吗？

　　我去卫生间把脸洗了一把，就再也没有心情干别的。薇薇正在厨房刷碗，我浑身没有力气，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薇薇。薇薇感觉出我在看她，一边忙活，一边对我说：“姑姑，你要活得潇洒点，两口子争吵几句算什么啊！你要找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别总是想不愉快的事。你们大人活得太累了。”

　　我淡淡地笑笑，对薇薇说：“我和你姑父吵架的事别和家里人说啊，省得他们担心。”

　　薇薇假装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这个时候，薇薇已经从厨房走出来，两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强行把我推到电脑桌前面。我顺势坐下，薇薇把电脑的电源插好，帮我打开电脑，她说：“上上网，时间过得很快哦，我带浩雨出去玩会儿球，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一次，我真的笑了，薇薇这孩子还真是懂事，她总是能把我哄得很开心。

　　薇薇带浩雨出去后，按照往常的习惯，我是要打开QQ音乐，然后打扫卫生。刚登录QQ，有一条就是网友嗔痴不语的留言：早上好！祝你一天有个好心情！

　　来自于网络那端的早安问候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我的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然后我回复了一句：早上好，看到你的留言很高兴。

　　没想到嗔痴不语是在线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仿宋蓝色字体：“那么晚才睡，干吗不多睡会儿呢？”

　　“没关系，你呢？岂不是更早？”我只听他说他是做生意的，可是做什么生意会这么早就上网呢？我很好奇。

　　“我已经上班了。”

　　“哦？你是做什么生意的？上班还能上网？”

　　对于我这个连环炮式的问题，嗔痴不语并没有表示出反感，他接着发了个可爱的表情，然后说：“你猜猜看？”

　　“那你在哪儿？”

　　“在办公室啊。”他很快回答我。

　　“那你肯定是个老板，至于做什么生意我可猜不出来哦。”

　　“哦？”

　　“因为凡是老板没事的时候，都可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网。”

　　“呵呵，说来说去你还是没猜出来吧，告诉你吧，我就是搞电脑的。大家说的挨踢行业，就是我们这一行。”他刻意把“挨踢”俩字用空格空了出来。我不由自主被他的幽默感所感染。

　　紧接着，嗔痴不语说：“说到我做的这行，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当然好啊。”

　　“这件有趣的事，还是我在××电子集团打工的时候的事，那时候我在售后服务部上班。有一天，某公司新买一台电脑。公司经理是一位好事之人，虽已年近半百，仍对计算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整天端坐在电脑桌前，乐此不彼。一周后，我就接到了该经理的电话：‘你是××电脑公司吗？我是××公司，我们上星期刚从你们那里买了一台电脑，可是才买了几天啊，电脑上的茶杯架就坏了。这是咋回事？’我很纳闷，于是赶紧问他：‘哪里有电脑上的茶杯架？’人家老先生回答得也很干脆，他说：‘就是电脑上的那个一摁就出来的放茶杯的东西呀……’”

　　嗔痴不语打字的速度实在是快，一会儿工夫就把小故事叙述完了。看完他讲的这个笑话，我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打上了“哈哈”。

　　刚发出“哈哈”俩字我就后悔了，因为在我看来，哈哈地笑是属于男人的，女人应该斯文一些，优雅一些。可是消息已经发过去了，已经无法收回来。

　　“我平时不跟人‘哈哈’大笑的，你是第一个，真的。”发完这句，我突然发现，我干吗在意在嗔痴不语面前的形象呢？我的心不由得怦怦直跳。为了解除自己的这种尴尬，我把话题又扯到了他的故事上面。我说：“再讲讲你的故事吧，还吊着我的胃口呢。”

　　“好，《西藏遗爱》是我去了一趟西藏回来写的，故事还没有最后结尾，我不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状态结尾这篇小说。”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我也就随便说：“生活还在继续，不是结尾的结尾最能发人深省。”为了避免对方认为我夸夸其谈，我加上了一句“我瞎说啊”。

　　“你说得很好，我也这么想的。先给你说说故事本来的面目。”于是，他就开始了漫长的叙述，“她叫阮薇茵，她的家乡在GG省著名的油菜花之乡——QQ县，她是一名儿科医生。我们也是从网上认识的，她长得不漂亮，皮肤也不白，比较瘦，个子偏高。我第一次见到她根本谈不上喜欢。她来我待的城市是来进修。所以，人家大老远地来了，我得尽地主之谊。她课余时间只要有空就让我陪她。我们相处得真的像朋友一样。我陪她看电影，买她爱吃的零食。但是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

　　“那后来呢？是谁先打破了这个局面？”

　　“是她。”

　　“哦？”

　　“在一次看电影的路上，我送她回住处。”

　　“你送她，然后她邀请你进屋了？”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大多数电视剧的情节都是这样的。

　　“不是的。是我送她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公园，她说累了，我们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顺势就躺在我的怀里。说实话，我还没做好准备和她发生点什么。”

　　“哦？”我心想，这就扯了吧，他真以为他是柳下惠啊。

　　“是她，她的手突然就握住了我的小弟弟，那一刻，我突然就慌了。我根本就把持不住，况且我们还有一年网聊基础。”他的话令我惊讶万分，还真有女人这么主动？

　　“那……那你们就在公园？”

　　“没雷倒你吧？”

　　“呵呵，没有，没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我笑了两声，我发现我居然和这个男人那么自然地谈论敏感的话题。想到这些，我的脸不由得发烫，心也怦怦狂跳。

　　“我是个相对传统的男人，她当时就想在公园，可我坚持去开房……”

　　“哦。”

　　这个哦字打出来，我顿时倍感尴尬，因为刚才省略的地方，实在是让人心生联想。没等对方说话，我接着问：“你真的爱她吗？”

　　“怎么说呢？我说得直白一点吧，当我的身体进入她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她，从此不能自拔，我小说里也是这么写的。”

　　是，我在《西藏遗爱》里看到过这句，可是我还是浑身不自在。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幸好，我的电话这时候响了。

　　我打了一句“等”就拿起手机。

　　电话是子辰打来的，他说他已经联系到受害的两个学生，通过薇薇这些天的努力，再加上子辰的引导，学生已经同意出庭指正秦风。鉴于父母的态度，她们要背着父母干。子辰和我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更好地保护这几个学生。

　　这的确是棘手的问题，如果学生不经家长同意就出庭作证，有可能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和子辰说我们都静下来想想办法。子辰当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了句保持联系，又问了问我的身体状况，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再回过头来看屏幕，嗔痴不语已经打了一行字。他说：“有事了？还是我的话说得有点过头，让你难为情了？”

　　“没有，我接了个电话。”

　　“哦，有事你就忙吧。”嗔痴不语说。

　　反正网上这个男人也在遥远的GG省，何不把情况向他叙述一下，让他出出主意？

　　有了这个想法，我非常兴奋，于是打字问：“有一件事令我非常困扰，我想和你说说，可以吗？”

　　“当然愿意。”

　　“好，那晚上再听你讲故事。”

　　于是，我把薇薇的遭遇还有和子辰的过往，用简练的语言叙述了一下。他不断回应我的叙述，以表示认真倾听。

　　听完后，他说：“你确定王子辰是真的想帮你解决这件事？”

　　我略有思量，我想子辰应该是很想帮助我，不管是不是有薇薇的原因，子辰对这件事的热情和关注都是非常积极的。

　　“是的，我确定。”我说。

　　嗔痴不语再次发出疑问，他说：“那你希望他怎么做？”

　　“他也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来问我的。”

　　嗔痴不语说：“想不想听，假如我是王子辰，我会怎么做？”

　　“当然。”

　　我站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一边喝，一边期待着嗔痴不语的回复。

　　“只要学生配合，就先斩后奏。到了法庭，学生把证词向法官陈述完毕，就OK了，家长知道了也都晚了。”

　　这叫什么办法啊，我有些嗤之以鼻。我说：“这也叫办法？难道学生出了法庭，是死是活，就再也不管了吗？”

　　“你别急啊，一方面要和法院协商孩子们的隐私问题，也就是说建议法官别公开审理什么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尽最大努力保护受害学生。另一方面，出了法庭，就把受害的几个学生先藏起来，即使这个时候事情瞒不过去了，可是孩子找不到了，家长也是无可奈何的。”

　　“找不到孩子，家长还不得急死啊？”我迫不及待地把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嗔痴不语字打得非常快，一会儿工夫，对话框又出现了一行字：“是啊，当然着急，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想想看，找不到孩子，你会有怎样的猜测？”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这样的问题不用思考，我说：“我当然是害怕孩子想不开，要么来个集体自杀或者离家出走什么的……总之，都是担心。”

　　“这就对了，做家长的，首先会担心孩子的生命安危，至于给他们丢脸不丢脸的，就不是大问题了。他们会想，只要孩子平安归来，什么就都不计较了。”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这样做对家长残忍了点，但毕竟能避免很多家庭悲剧发生。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说。

　　“但是具体运作起来要耗费一定的金钱和时间，还有，什么时间把学生交给家长，这个火候也要把握好。就看王子辰是不是肯这么干了。”

　　我突然有些担心，我说：“如果真相大白后，学生家长如果告王子辰绑架，那我岂不是害了王子辰？”

　　嗔痴不语说：“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还要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不过话说回来，学生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们有嘴巴的，总会给王子辰一个公平。”

　　还没等我反应，嗔痴不语说了句：“有事，要忙了。”他就匆匆下线了。

　　我坐在电脑前，细细思量嗔痴不语这个主意，我脑子里乱极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做非常稳妥，一会儿又觉得非常冒险。这时，薇薇带着浩雨回来了。

　　薇薇一进门就告诉我，揭发秦风的事情大有进展，可是，令我惊讶的是薇薇说联系到的受害学生居然有十二人！

　　十二人！而且这个数字还有可能只是一部分，听到这个数字，我浑身都是颤抖的。

　　我躺在沙发上，盘算着到底要怎样和子辰说这件事。薇薇说要显示她的厨艺，就兴高采烈地去厨房了。

　　我和静涛的关系急转直下，我开始更加疯狂地迷恋网络。在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对我出言不逊，我把学生时代的诗歌发到各个知名的论坛，得到了诸多赞扬，我被很多网中的男男女女视为偶像。在网络里，我像一只快乐的鱼儿，在水里自由地穿行，并赢得很多人的尊重。我喜欢用文字的方式和朋友交流，一些当面难以表达的情愫，用文字写出来，是那样地自然、和谐，毫不造作。

　　午饭后，我正沉溺在一篇伤感散文里，梦影在QQ里给我发来消息。

　　梦影说：“丹丹，菁菁和张虎最近是不是闹得很凶？”

　　听梦影这么说，再回想起菁菁前几天来我家叙述的情景，我说：“嗯，可能是。菁菁说张虎可能外面有了女人，还说很有可能就是她熟悉的人，我觉得倒不至于，你说呢？”

　　梦影一直是在输入状态，等我抬头，已经看到对话框里有一大段话了。她说：“昨天晚上，张虎给我打电话来着，当时王胜利也在。张虎说，他和菁菁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他想离婚。”

　　“离婚？”我很吃惊，连忙问。

　　“是啊，张虎说，菁菁为了逼问他是不是外面真的有女人，向他施加暴力了。”

　　我心里暗暗一笑，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施加暴力，能怎么样啊？无非是拧拧耳朵、抓抓皮肉而已。我“呵呵”笑了笑，然后对梦影说：“别听他说得那么可怜，菁菁暴力他？即使暴力，也最多是挠痒痒。”

　　梦影说：“你错了，看来我们都不太了解菁菁。张虎说得有鼻子有眼，她居然把张虎绑起来，然后用做活的针刺他。他连连求饶无济于事，最后都快要尿裤子了，菁菁才放了他。”

　　“啊？！不会吧？”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成一个“O”字，我被惊得目瞪口呆。

　　梦影接着说：“不管怎么样，张虎想离婚是真的。你和静瑜多劝劝菁菁，不想离的话，别太嚣张了，把男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嗯，我这就抽空去她那儿看看，有情况随时和你说。”说完我匆忙下线。

　　刚穿戴整齐，静瑜敲门进来了，她的屋子收拾妥当，说今晚就让薇薇搬过去。薇薇表面答应得很爽快，但从她的表情上看得出，她有一点不情愿。我很想挽留薇薇，但是考虑到我和静涛现在的关系，也就作罢。

　　“收拾一下，晚上就跟你小姑奶奶过去吧，住不习惯，随时可以回来。”我摸摸薇薇的头发，给了她一个不舍得的微笑。

　　“嗯。”薇薇抿着嘴，点了点头。

　　薇薇去收拾她的东西了，我拉了拉静瑜，问她：“菁菁和张虎闹矛盾，你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吗？”我顿了顿，没有把梦影的话告诉静瑜。

　　静瑜这个人，最不会演戏，如果告诉她，等见了菁菁，她的表情就会明显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静瑜摸不着头脑，她摇摇头，然后转而一笑，说：“你别担心，他俩成天闹腾，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建议去菁菁那里看看，静瑜欣然应允。薇薇收拾好东西，刚要拎着包跟静瑜走，我和薇薇说：“急什么啊，晚上再去也不晚，你在家和浩雨玩会儿，我和你姑奶奶有事出去一趟。”

　　薇薇偷偷向我递了个眼色，说：“姑姑，我也有事出去，要不你们带浩雨出去吧。”我猜想薇薇是去做其他受害学生的工作，所以，我没有阻拦薇薇外出。得到我的许可，薇薇扔下背包，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薇薇——”静瑜的喊声薇薇假装没有听见。静瑜叹了口气，白了我一眼，然后说，“她就喜欢住你这里，你就是惯着她，到了我那边，必须老老实实地学习，都高三了，哪能随意地玩啊。”

　　“好啦，知道啦！”我对静瑜笑了笑，就去浩雨的屋里。

　　听说我和静瑜要去菁菁那里，浩雨也来劲儿了，他吵吵着要找张宇哥哥。我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

　　菁菁的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我和静瑜很随意地躺在店里的美容床上。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大老虎上班去了？”

　　菁菁冷冷地回答了一句：“没有，跟我耍性格了，说不去上班了。”

　　静瑜白了菁菁一眼，说：“成天折腾，都什么岁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