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伴相离(4)

　　我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说实话，我有推开门的冲动，李静涛居然把女人带到家里来！暂且不提他对我尊重与否，毕竟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可是，要知道，隔壁卧室睡着我的儿子！

　　我忍住了愤怒，如果我推开门出现在他和某个女人面前，是不是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呢？我是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我蹑手蹑脚地走回书房，但刚才卧室里女人的呻吟太清晰了，我无法很快从脑海里抹去，我真庆幸狠心让三岁多的儿子自己睡，否则，孩子不定哪天会看见他不该看的。

　　我回到书房，拨通了静涛的手机。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还是没人接听，心想，也太投入了吧？不行！继续打。这一次很快被接通，电话里传来静涛的声音：“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还挺会演戏，我之前可没发现他这么会装，我几乎没有任何语气地回答他：“没事，我很好。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儿子在隔壁。”说完，我没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果然，我再次出去偷听，卧室没有了声音。

　　我能理解静涛，他毕竟是个男人，和我分居那么久，要找女人是非常自然的。他找什么样的女人我不好奇，长期的情人也好，短期的姘头也罢，只是，干吗要把女人带到家里来？这种事，真的不像是李静涛能做出来的，我怎么都想不通。

　　我很好奇这个女人的身份和相貌，我发誓，真的只是好奇，我想，如果我看见的女人比我漂亮，比我年轻，我会嫉妒，肯定会疯狂地嫉妒，但是绝不会因此而憎恨静涛，绝对不会！

　　第二天早晨，我没有听到有任何女人从卧室里走出来。我无耻地拿了个小板凳放在书房门口，然后把书房的门打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不错眼珠地盯着门外的动向。从卧室到防盗门，必须要经过书房，况且，书房的门和防盗门是紧挨着的，如果有人打开防盗门走出去，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可是，直到静涛带着浩雨走出防盗门，我都没有看见任何女人，或者类似女人的物种。确定静涛走远后，我才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卧室里。我找遍了房间的角角落落，也没有看到一丝女人的痕迹。我每天都在打扫房间，静涛的卧室也是一如既往，如果有女人过夜的痕迹，肯定逃不过我的眼睛。

　　卧室里没有丝毫线索，卫生间也很干净，既没有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根可疑的头发，也没有发现任何如我想象的避孕套之类。

　　这就奇怪了，李静涛不可能雌雄同体吧？这个可笑的想法，搞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聊，索性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我感觉还是非常奇怪，心里也犯疑，觉得这个卧室太不干净了。边想我就不由自主动手收拾衣物，我把本来放在卧室的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属于我的东西，统统搬到了书房。书房只有一个简陋的柜子，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放不下的，我就直接堆在床上。

　　晚上，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打开电脑，而且又心情急迫地登陆上网页QQ。我没有看到陆川一个字的留言。我以为陆川会抽出时间来给我留言，可是，没有。不过，我不是想要那个红颜知己的位置吗？那还有什么可失望的呢？我做着各种自我心理疏导，可是，没有用，我依然很伤心。

　　快要十一点的时候，陆川来了，他是以隐身状态和我说话的，他说：“丹丹，你在吗？”

　　我也是隐身状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想看看他说什么。

　　“不在的话更好，我只想告诉你一声，把我忘了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做生意，或许就不会出现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永别了，我的爱人，我真的爱你,这也是最后一次说爱你。”

　　看着陆川发出来的消息，我又忍不住哭了，眼泪滴落在键盘上，我的手微微颤抖，我说：“你这个混蛋！爱上你我算是倒了霉了！你要离开，你何必当初出现呢？你滚！”我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我就是想骂他，只有骂他才能让我把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

　　“宝，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我气哼哼的，手指敲打键盘的力度明显增大了很多，好像键盘和我有仇似的。

　　“我知道我消失了两天，你生气了。”

　　“你滚！你不是说要永别吗？你滚啊！”

　　“宝……我……”

　　我的心被一个“宝”字浸软了。我说：“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好吗？”其实，我知道陆川消失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担心是因为他的病情，所以我还是不忍心他就这么离开，我想知道真实原因。

　　“我，我确实是出事了，这一次，恐怕难逃牢狱之灾，所以……亲爱的，忘了我吧……”

　　“我都想好了要和你做朋友的，我都想好了的了，可是你又让我心疼，让我舍不得了，你怎么那么坏？你怎么那么倒霉？不！是我怎么那么倒霉？倒霉遇见你，倒霉爱上你，倒霉离不开你！”

　　我哭出了声音，眼泪一点点流淌，我的身体也开始颤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失态，我多么希望能靠在陆川的怀里，静静地哭一阵子，然后，他用他粗糙的手掌帮我拭去泪痕，然后轻轻安慰我：“会好的，一切会好的。”

　　“我想悄悄地消失在网络里，不再让你为我伤心，不再为我掉一滴眼泪，我这一次上线就是来和你告别的。亲爱的，我曾经拥有过你，真的很知足，哪怕只是在网络里，我也很知足，真的。”

　　“消失？你要做什么？”我想我应该挑重点的说。

　　“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面对的，谁都帮不了我。”

　　“求求你和我说实话，好吗？”

　　“我……”

　　“我知道你也不舍得我为你担心，可是，我想帮你分担，亲爱的，告诉我，好吗？”

　　“公司又出事了。”陆川说。

　　“啊？出什么事了？严重不？”最近这段时间，听到“出事”俩字，我的心就发紧，打字的手开始颤抖了。这个陆川，能不能让我消停一些啊！

　　“嗯，很难闯过这一关。”

　　“比上次竞标失败还要严重？”我虽然不懂陆川生意上的事，但是问题的严重程度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比那个还要严重。竞标失败损失的是没有得到的利益，而这一次是损失的实实在在的资产。”

　　“啊？这么严重？”陆川的话，我听明白了，陆川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即使他为阮薇茵失去的，那也是放弃得到利益，和损失本身的资产完全是两码事。

　　“是，面临着倾家荡产的危险。”

　　“到底怎么回事？”

　　“宝，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是……”

　　“我去QQ县这几天，她进了一批假笔记本被人举报，要掏出高于成本价八倍的钱，才能免于牢狱之灾。”

　　“啊？！”我除了惊讶、感慨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懂销售，不懂技术，我不在的日子，被人钻了空子。”

　　我还没从惊愕中清醒，陆川又接着说：“交了罚款，我的公司就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我总要给她和孩子留下点什么吧。”

　　“可是……”我顿时语噎，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已经拿定主意，不可能改了。你以后要好好的，以后少上网，多参加锻炼，身体是第一位的。在网上，你是我唯一的牵挂，答应我，你以后照顾好自己，好吗？”

　　真的是离别吗？我不信，我也不甘心，就继续问：“要几年？”

　　“几年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我出来了，以后我的生计都会很困难，或许做不了生意了，我或许要到工地上去干体力活，又或者，连这样的工作我都找不到。那时候，上网对我来说就是极为奢侈的，丹丹，你懂吗？”

　　我曾经看不起男人在女人面前哭诉、装可怜，可是，此刻的我，是真真的心疼他。我也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在你的心目中没有弱点，他总是那么闪耀，那说明，他还没爱上你，爱上你的男人会不经意流露出他的脆弱，也会唤起你心里最原始的母爱。

　　“我等你。”我毫不犹豫地打出这几个字。没等他说什么，我继续打字：“我等你这几个字，我知道很难做到，可是，我愿意，真的愿意。”

　　“不，别等我，真的。”说完这句，我看到陆川的网名改了，改成“此人已死”。

　　我知道，这样改，这是对阮薇雨说：“这段感情，真的结束了，再也不会纠缠了。”又或许，他是在告诉我：“权当我死了吧。”可是，会不再纠缠了吗？

　　“等不等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我说。

　　“丹丹，人的感情，真的就能突然消失吗？然后就权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吗？真的吗？”陆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感觉到了他的无助和悲伤。

　　“别怀疑任何感情，一段感情存在过，就是美好的。但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是谁的错。你和她不是谁错了，是错过了，明白吗？”我忍住剧烈的心痛，像是开导早恋的学生一样，一点点把道理说开、说透。

　　“她再也不接我的电话，她怪我总是打电话、发信息骚扰她，她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我抛下了！”这个男人真是情种，当事业和爱情都遭受挫折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他爱的女人。

　　“好吧，你尽情地难过吧，你在用刀子剜我的心，你知道吗？你在一个用生命爱你的女人面前，说你多么忘不了另一个女人，你干得好，陆川，干得好！”我承认，我是失态了，我以为我能很释怀地像红颜知己那样分担他的痛苦，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丹丹，你别这样，今晚是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晚上，你别闹，让我们好好地待在一起好吗？”最后一晚？那说明明天陆川就要去自首？

　　“你已经做了最后决定吗？真的无法改变了吗？”我问。

　　“是，我做的错事太多了，也该自己承担了。”

　　“电子产品不是假货很多吗？为什么处分这么严重？”我根据自己对电子产品的一些认识说。

　　“是啊，可能是我平时做生意，心狠手辣，得罪了一些人，遭到报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丝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不是冲动地去QQ县，或许就能避免这件事的发生。你也是的，太为所欲为了，你这天马行空的作为，哎……”

　　“亲爱的，连你也这么说，我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啊！除了谈恋爱，我什么都干不成，生意被我搞砸了，还整出这么档子事，我真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死了算了。”

　　“死是懦夫的表现！你别让我瞧不起你啊。”陆川低落的情绪，我无法靠温柔的语言来安抚，也只能用激烈的语言挑起他男人的尊严。

　　“是，死是需要勇气的，我发现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我牵挂的人太多，我不忍心死去。丹丹，我死了你会哭吗？会吗？”

　　“好了，坚强起来，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哭，因为我也会立刻就死。”

　　“干吗啊，还真殉情？”

　　“不殉情还怎么的？难道要眼睁睁地哭死？”

　　后来这几句话，是我故意调侃，我想把气氛调整得轻松一些，愉快一点。果然，陆川的情绪好点了，我看到他头像一边的签名档更新了：“亲爱的，此去经年，为我保重！”

　　“你让谁为你保重？”我问。

　　“当然是你啊。”

　　“胡说，你分明是给别人看的，对不对？”我的确很吃醋，但是这会儿吃醋是装出来，我是想逗陆川开心。

　　他没有回复我，过了一小会儿，他剪切过来一个窗口，仍然是他的签名档：“此去经年，远方的你为我保重！”

　　“这下满意了吧？”

　　“嘿嘿。”我调皮地笑了笑。

　　“亲爱的，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见你一面，你说我们会见面吗？会有那么一天吗？”陆川突然的煽情，也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就目前的情况，即使各方面条件都允许的话，我也不会见他，因为他爱我并不纯粹。可是，我不忍心，不忍心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给他泼冷水。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说。

　　“我想下线了，公司的一些事情，我还要交代给她，不然，就来不及了。”陆川要下线了，而且有可能是永别，我怎么舍得。

　　“亲爱的，再抱抱我，好吗？”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再挽留他一会儿，很自然地，我就像是感觉陆川就在我的眼前，然后，他就要像一个给我带来精美礼物的圣诞老人一样，会在一瞬间消失在我的面前。

　　“宝，抱着你。”

　　“抱紧点。”

　　“嗯，抱得紧紧的。”

　　“吻我，好吗？”

　　“嗯。”

　　“吻我的眼睛，吻我睫毛上的泪珠。”

　　“嗯，我要吻干你的泪，宝，为了我，你受苦了。”

　　“陆川，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吗？看着我？”

　　我明明知道我们看不到彼此，可是我，还是想这样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买一个摄像头给他看看真实的我，不是我不渴望，而是，这一切，源于他爱得不纯粹。

　　“嗯，看着呢，再看，宝，你可真美，尤其你的眼睛。”陆川总是能把假的说成像是真的一样，如此深情的话语，让我的幻觉再次升级，我仿佛感觉到陆川深情的热辣的目光包围着我，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最幸福的女人。

　　“不！我让你看清楚，我的眼里是你，满满的都是你。”我说。

　　“宝，我是个混蛋，可是我也真的爱你！”

　　“混蛋！吻我，吻我……”

　　“亲爱的，我不要你可怜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要进监狱了，会想女人，你才想要给我的？我不要同情，我不要！”

　　他居然能猜透我的心，我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同情，是不忍心，包括我此刻，我只想给他我的身体，一想到他要那么久被关起来，没有自由，没有爱情，没有女人，我就觉得他很可怜，他很有可能在监狱里，因为癌症的原因，就再也熬不出来了。

　　“宝，我爱你，你要我，难道你不想要我吗？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呢？”我一连串打出这么多字，是为了掩饰我内心的不安，到底爱情有没有同情的成分，我懒得多想，我只知道我想让网线那端的男人快乐。

　　陆川下线，我的灵魂有种被掏空的感觉。真的，刚刚离开，便已经是思念，这种滋味，很是煎熬。我其实也支持陆川的做法，一个男人该承担起来的，就让他承受吧，这都是成长的经历，没人能够代替他。

　　陆川有责任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来，因为他给家庭、给公司、给老婆孩子、给员工带来的伤害和损失是巨大的，也是致命的，他不应该不痛苦。正如我自己承受陆川带给我的伤害一样，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任何人代替不了。

　　我想，这就是人性，总是在潜意识里，总是不知道珍惜所拥有的，一味执著追求不属于自己的那片风景，因为不能拥有，所以，风景才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