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人这么恶狠狠的说话。”
午休时，唐若言这样说道。
林景颜白了他一眼：“对待前任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不然后患无穷，这不是你的经验吗？”
“哦。”唐若言“哦”字的尾音转了几转，突然说：“说起来，你昨晚不是说必有重酬么？”
林景颜：“你想要什么报酬？事先声明，超过五位数就算了。”
“用不着，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
唐若言微笑着坐好，像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跟我讲讲你这个前任是怎么回事。”
林景颜嫌弃看他：“你一个大男人为何如此八卦。”
唐若言托下巴笑：“我最喜欢在女性讲过去悲惨恋爱经历的时候，做个聆听安慰的知心哥哥了。”
“然后乘虚而入是吗？”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林景颜挑眉：“你就是这样的人！”
唐若言无辜看她：“所以说呢？”
“好好工作吧唐助理。”
结果自然不了了之。
倒是温蝶隔了一天惊讶的打电话来问她何时有了新男友，林景颜只好和盘托出，温蝶竟然还有些遗憾叹道：“我还以为是真的，打脸渣男实在是太爽了，真不愧是我最喜欢的言情小说桥段之一，你没看那位唐先生出现后，季铭的脸色有多难看……”
林景颜扑哧笑了出来。
“……不过，给你做伴娘这件事一年内还有希望吗？”
“我……”林景颜默默望天，“努力吧。”
其实这么些年下来，并非没有人追林景颜。
她也不是没动过这方面的脑筋，只是不咸不淡的吃过两次饭后，才深刻意识到她实在对对方不来电。既没有心跳加快，也没有紧张激动。
和曾经热恋时截然不同。
看着人家一腔热情投入，自己却无论如何无法进入状态，林景颜觉得十分愧疚，最后只好干脆清楚明白的拒绝。
这世上，最无法勉强的就是感情。
明明只是荷尔蒙作祟，却叫无数男女为之神魂颠倒辗转反侧。
实在太累。
太累。
相比较起来，抱着目的以条件为基准的理性相亲，要更合乎林景颜目前的想法。
各取所需，谁也不会亏欠。
不过提到相亲，林景颜现在也只剩满心无奈。
因为相亲次数过多，她都快发展到市里随便金融会计银行等等系统里都有她相过的人的境界。
一番淘汰下来，选择面越来越窄。
好处也有，相亲不成仁义在，有些没发展成对象，倒是成了工作上的朋友，其中一个后来关系比较好的甚至颇为遗憾的对她说：“景颜，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性格的，但你弟弟真的太难相处了――在他摆脱恋姐情结之前，是个男的恐怕都会退缩。”
其实林景颜清楚，只是她还不够坚定。
若是她厉声厉色跟林然大吵一架，叫他不要管自己，和他撕破脸未尝不能解决这件事，可一方面她并不愿意伤害一个真心关心她的人，另一方面那些相亲对象也并没有优秀到让她觉得值得这么做。
至于季铭。
她的确忘不掉他，但说还爱就太可笑了。
失去联络的这些年，林景颜时常还是会想起季铭，毕竟他们留下的回忆太多，但当季铭真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些糟糕的不堪回首的记忆也一股脑的蹿了上来。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
那支好不容易通过的唇膏广告终于进入了拍摄阶段。
厂商找来的拍摄艺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五官立体，足够漂亮上相，就是经验有限又过度紧张，拍摄的时候神色僵硬生涩的差点没法看，平面照还好，一旦动起来就显得格外违和。
广告导演虽然没骂她，但脸色明显不好看。
林景颜出于解决问题的心态，拜托了相熟的副导演稍微给她讲讲拍摄和镜头前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调整状态，两个小时后，终于拍出了勉强让导演满意的画面，剩下的交给后期应该问题不大。
拍摄结束，林景颜松了口气。
正想走，不料那个小模特拦住她，一脸感激的说要请她吃饭。
在林景颜看来这不过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她微笑着正准备婉拒，就听见小模特突然道：“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林然的姐姐吗？”
林景颜一愣：“我是……你认识我弟弟？”
小模特的表情有些黯淡：“我们见过一面，我真名叫丁嫣然，是林然的前女友……”
林景颜这才发现对方的长相隐约有些熟悉，正是林然当初带到她面前的第一任女友。
来拍唇膏广告她只画了淡妆，和之前在她面前出现时的浓妆艳抹不太一样，而且实在太多年，林景颜的记忆也模糊了许多。
吃饭的地方就选在附近一家日料店。
点完菜丁嫣然就旁敲侧击的向林景颜打听林然的近况，醉翁之意呼之欲出。
林景颜看着这些小女生的手段，有点想笑：“他挺好的，正在读研，嗯……目前单身。”
丁嫣然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嗫嚅道：“他过得好就好……”
“嗯，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当初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吗？”林景颜冲她和善笑，“单纯的好奇，你别想太多。”
丁嫣然的眼睛又暗了下去：“……是我的错。其实当初林然会跟我在一起我也很意外，他很好，真的很好……就是太好了，我老是觉得不真实，那两个多月我们甚至没吵过一次架。然后……”她顿了顿，“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当时正好有另外一个男生追我……我就……可是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的跟我提分手，无论我怎么哀求他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他吃醋一次，我只喜欢林然，我从没对别的男孩子动过心……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我后悔了很久，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想着他，当初我要是不那么蠢就好了……”
女孩子的眼眸泫然，像是在祈求谅解。
可惜她抬起眸的瞬间，却并没能从林景颜的眼睛里看到任何一丝同情。
林景颜放下茶杯，方才的亲切笑意已经渐渐淡去：“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选择，那么结果就得你自己承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劈腿就是劈腿，什么为了让自己男友吃醋故意和别的异性接近，真当她三岁小孩吗？
对自己的感情都无法做到忠贞，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可我真的后悔了……”
林景颜：“嗯，我知道。”
心冷下来，一些端倪也渐渐显露。
她当她没看到丁嫣然肩上挎的那只Chanel的限量包？
林景颜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兼职模特能够轻松消费得起的。
而广告商又为什么要找一个毫无名气和表演经验的小 模特来拍一支夏季主打的唇膏广告？
这一刻，林景颜突然能够理解林然的心情。
她也没办法看着林然找一个不合格的女孩子结婚。
她弟弟这么优秀，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女孩，这个女人居然还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林景颜越想越生气。
走出去的同时，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给林然。
林然还没怎么开口，就被林景颜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从字句间捕捉关键字，林然难得地呆了呆：“你说遇到了……”
“对！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是这个原因……我说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难道就因为长得漂……”
“我没有喜欢过她。”
“我跟你说……等等，你说什么？”
这回轮到林景颜发呆了。
听筒里清润的声音平静叙述：“没什么。只是朋友说她不错，我就试着交往看看。”
“你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要和她交往？”www.xiＡoshuotxＴ.Ｎｅｔ
声音顿了顿：“不是你说……我应该找个女朋友了么？”
林景颜越想越后怕：“那你后来的……”
林然岔开话题：“你呢？最近……还有相亲么？”
“林然！我在关心你！别给我乱打岔！你长这么大就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子吗？”
林景颜在心里哆嗦了一下，难道她弟弟真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景颜以为林然为了逃避话题将手机丢到一边时，耳边才冒出一个轻柔到她差点没听清的声音。
“……有。”
林景颜想也不想问：“谁啊？”
这次依然是沉默。
林景颜胡乱猜想：“是……对方已经有了男朋友？还是对方拒绝了你？不可能啊……哪个小姑娘眼光这么高，还是说……”
林然打断她：“不是……”
“那到底是谁？你同学吗？初中还是高中还是大学？”
“……”
街上声音嘈杂，这次林景颜是真的没听清，她忙道：“这边太吵了，你说什么？”
“我……”
林然的话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响起，紧接着电话便断了。
***
医院。
护士小心替林景颜手臂打石膏。
千钧一发时还好她躲得快，只是摔出去，左臂轻微骨折，倒霉的是手机也跟着摔了出去，暂时报废。当务之急是赶紧叫人去拿备用机，倒是那个差点撞到她的车主还担心的问她要不要再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被林景颜笑着婉拒。
她小时候调皮，男孩子似的上蹿下跳，身上摔伤擦伤不知道多少。
石膏虽然吓人，但她骨折的并不严重，回去养个十来天就好，只是洗澡可能有点麻烦。
“林小姐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忘记打转向灯了，如果要赔偿……”
“没事，不用了。”林景颜无所谓地摆摆手。
车主走之前，还是硬塞给了林景颜一张名片：“医药费我已经付了。如果林小姐过两天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来找我。”
林景颜躺在床上正待看名片，病房的门骤然被撞开。
她从来没看过林然这么焦急的表情，一直以来他和他的父亲，包括所有的林家人一样，都是优雅冷静而不紧不慢的。
但此时林然倚着病房的大门，额发凌乱，白皙的脸庞绯红，由于奔跑急速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额角一直滑落到下颌。
他推开门，视线迅速定位在林景颜的身上。
确定她平安，那股提着的气终于放了下来。
林然重重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稍抬下颌，单手按住心口稳定心跳，片刻后，气息稍匀，林然睁开眼踏步走向林景颜，在她身边坐下来，手无声握成圈，又慢慢松开，轻声道：“没事就好……”
他不想说自己在听到电话断线时恐慌的心情，不想说自己怎么回拨都无法接通时快疯掉的心情，也不想说他抖着手拖人到处打听哪里出了车祸结果半小时后才查到医院急诊室登记名单时的心情……
只要此刻能站在这里看到她平安无事，就都无所谓。
话没说完，林然先被林景颜揽进了怀里。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林然的背，林景颜的声音放柔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看出林然强撑着镇静的情绪，顿时有些心疼。
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受他爸的教育影响，无论什么都淡泊的要命，没有争强好胜的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恶，难过不会失声痛哭，高兴不会夸张大笑，从小就沉稳的过分。
乖巧、听话、懂事，永远是外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
但人怎么可能是没有情绪的？
林然只是在用理智消磨和克制这些情绪，此刻也是。
“我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点小擦伤，医生小题大做所以绑的严实了点。”林景颜笑笑，因为靠得太近，她还能感受到林然身上那股热气，和明明稳定过还是越跳越快的心跳声，“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还来得这么快，我……”
林然张开双臂，抱紧了她。
用力地，抱紧她。
直到方才从欣赏帅哥和职业道德中抉择出来的护士出声打断：“这位先生，我能理解你担心自己女朋友的心情，但是林小姐的手臂刚刚受过伤，你还是小心别扯到她的伤……”
林然转头愕然看她。
林景颜忙窘着脸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弟弟。”
林然松开了她。
“你要住院多久？”
“可能要一礼拜观察……”
“我……”
林景颜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抢断：“你就不用陪我了，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林然自然不可能答应回去，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我还没吃晚饭，先出去吃点东西，也顺便给你拿点东西过来，洗漱用具换洗衣服和新手机总是要的。”
林景颜自然不好反对。
等林然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医院里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林景颜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人却已经靠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林然笑了笑，将东西放好，又替林景颜换好手机卡，才去关上灯。
病房沉入黑暗，他静静走到床边，只有一抹暧昧不明的月光熏熏然笼在林景颜脸上，使得那颗泪痣越发动人，林然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良久，替林景颜掖了掖被角，用温柔的仿佛能溢出水来的语气叹道：“晚安。”
林景颜皱了皱眉，似乎听到，又似乎没听到。
坐到病床边上的沙发，林然正准备睡一会，忽然听见一声响，林景颜手机屏幕上的灯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有短信到。
陌生号码，下面一行字：
出来吃个饭。季铭。
☆、第六章
第六章
正午的阳光正好，林然站在窗台边上，低垂着头，将两朵娇艳含露的玫瑰放进床头柜的花瓶里，有风轻轻掀动白色的窗帘和林然的衣摆，柔和光线变换，给林然极好看的侧颜笼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的确色相动人，也难怪护士小姐得知他是林景颜弟弟后，想方设法找她打听林然。
只是，林景颜忍不住破坏画面：“我说，来看病人怎么也该送康乃馨吧。”
林然看了她一眼，答：“情人节没卖完的滞销玫瑰，小姑娘缠着我，我就买了两支。”
想象了一下画面，林景颜扑哧笑了出来。
对林景颜的谜之笑点，林然见怪不怪，跟着笑了笑，说：“我下午还有课，晚上再来陪你。”
“其实不用麻烦你总是来陪我，这点小伤我一个人养完全没问……”
“不麻烦。”林然顿了顿，又道：“如果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会来照顾我吗？”
林景颜实话实说：“那时候你肯定被护士小姐团团围住，根本没有我来照顾的必要啊，而且……”看到林然的脸色，林景颜适时换口：“不过来看肯定是会来看你的。”
林然勉强点了点头，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状似无意地说：“那天晚上……我不小心看到你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内容……季铭他……”
林景颜滞了一瞬，随即笑道：“嗯，他回来了，不知道哪里问到我的手机号，真是阴魂不散。”
“你还……”
“怎么可能！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跟他早八百年就分手了。”林景颜打断，“我说你不是下午还有课吗？还不走不担心来不及？”
水漫出来，浸湿了林然的手指。
像漫出来的情绪，在纸巾上无声无息的浸透。
如果不用忍耐……就好了。
林景颜看到那条短信是第二天中午。
她看了一会，被这种类似命令句的简短句式逗笑。
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几下，删除。
反正现在的状况，就算她想去也去不了。
因为是特殊情况，假倒是请的很顺利，唐若言还特地跟她说这边有他顶着，让她好好养伤。
***
大概在病床上躺到第四天，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下午两三点，林景颜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午睡，门被敲响，她以为是林然，眼睛都懒得睁开，说了声“进来”。
来人的脚步声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困意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林景颜才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季铭含着笑意的一双眸子。
林景颜吓了一跳，简直是避如蛇蝎般地抽出自己的手，带着戒备和敌意的看向季铭。
“你怎么会来？”
季铭像在自己的房间一样自如，矮身坐到沙发上，看着林景颜道：“这两天才得到空，本来想去看你的，没想到会得知你在医院。”他笑：“当然，我不是空手来的。”
他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有人推门而入，将大捧到一人合抱都抱不下的鲜红玫瑰和数量不少价格不菲的营养品搬进病房里，很快略显宽敞的单人病房就被占据的满满当当。
玫瑰的淡香四溢，在两人之间染出了几丝暧昧。
“我不需要，拿回去。”
“我知道你不缺这些。”季铭仍是笑，“不喜欢你可以丢掉，这些不过是我的心意罢了。”他从里面挑出几支开的最美的玫瑰，随手将花瓶里原有的两支玫瑰取出丢到一边，放了进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追人手段还是这么老土。
变化的只有台词。
十年前。
“我给你发短信为什么不回？”
“我为什么要回你？”说完，林景颜气呼呼的挂了电话，并把这个讨厌又自恋的搭讪者拖进黑名单。
几天后，林景颜在自己上课的教室讲台上看到一大捧玫瑰，小卡片写着：
To林景颜 from季铭
林景颜想也不想，就将之丢进垃圾桶。
第二天，玫瑰雷打不动的出现在林景颜上课的教室里，且比之前花束更大，垃圾桶已经几乎塞不下。
第三天，玫瑰继续升级。
数天下来，林景颜没动容，班上其他女生都议论纷纷起来，有八卦有羡慕也有嘲讽，但不论如何所有人都知道林景颜有个有钱又强势的追求者。
在那个大家都是毛头小青年不知浪漫为何物的年代下，季铭的出现就像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带着强烈的不真实。
林景颜气得要命，查到季铭的课表，冲进他的教室，把大捧的玫瑰砸回季铭的怀里：“给你！我不要！”
季铭微微愕然接过玫瑰，随即勾起嘴角笑：“这是回礼吗？虽然有偷懒的嫌疑，不过我原谅你。”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是来告诉你不要再送了！”
“你不喜欢玫瑰？”
林景颜怒点头。
季铭笑：“没问题，我明白了。”
第二天，林景颜就在讲台上看到了一大束浓香馥郁的香水百合。
林景颜更怒：“谁跟你说我喜欢百合的！”
“那你喜欢什么？”
林景颜：“我喜欢你滚远点！”
季铭挑眉：“女孩子这么凶没人要的。”
“关你屁事。”
季铭眉挑得更高，眉宇间写满了骄矜：“不过我喜欢。”
林景颜被气笑了：“所以你到底怎么才能放弃这种骚扰？”
“很简单。”季铭耸肩，“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就好。”
“……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追女孩的？”
季铭终于顿了顿，稍微有些不确定答：“……没人，我自学成才的。”
后来季铭老实坦白，那段时间是他寝室里的损友出的歪主意，让他找两本言情小说照着做，季铭半信半疑看了几本，当然他也没有完全照搬，自己稍微总结归纳了一下，就自信地开始进行实践。
林景颜忽然就不想生气了。
实际上，生气发怒对季铭毫无用处，她再怎么抗拒，这个人还是会厚着脸皮一点点渗进来。
因为对自己极端自负，所以无论怎样的冷脸也从不放在心上。
她叹了口气：“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那个假男朋友呢？这次不叫他过来救场了？”季铭四处扫了扫。
“他在上班，不像你这么闲。”
季铭笑：“如果我说其实我也在上班呢？”
林景颜没兴趣接他的话茬，说：“其实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真的挺意外的，你比我想象中过得好……”
“谢谢。”
“既然这样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吃回头草有什么好的？”林景颜换了策略，“虽然我怨恨过你，但毕竟我们还有些美好的回忆，好聚好散，至少还能给彼此留点好印象。”
“疼么？”
“什么？”
季铭轻轻抬起林景颜的胳膊，眉峰稍微皱起：“手臂还疼么？我刚问过医生，似乎是轻微骨折？你需要有人照顾，我觉得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我们恋爱过那么久，再在一起的话不需要再磨合，对彼此的脾性都很了解，我认为没有比我们更适合的伴侣，如果你还在怨恨我的话……”压低的声音像震颤着的低音炮，夹杂着认真而成熟的味道，“我们可以一切从头开始，无论是追你还是在一起。”
“我已经有……”
季铭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前段时间你还在相亲不是么？与其将就，为什么不选我？”
“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来找你。我甚至试想过，如果你已经结婚了我要怎么办，但感谢上天……你还在。”
***
寝室里。
“好香！然少这次煮的是什么？”室友李朝言流着口水攀爬到林然身边，狗腿地问：“需要小的打下手吗？”
考上研究生后，李言最庆幸的事绝对就是能和林然成为室友。
抱学霸大腿求划考前重点这些都要往后排，重点是在其他寝室还在食堂饭里打拼的时候，他们寝室早已脱贫致富在林然的带领下走上了自炊的小康社会。
最初林然叫人在寝室里搭建装修小厨房的时候，他们还很不以为然。
以貌取人，就林然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好菜的样子。
但事实证明学霸的学习技能就是强悍，林然买了菜对着菜谱研究了一二后，当晚就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他和另一个室友赵青城闻香厚着脸皮来蹭菜，林然大度地随便他们试吃。
两个人被美味的菜肴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差抱着林大少的腿感谢赐饭。
那之后来他们寝室蹭饭的人络绎不绝，但就那点菜哪里够吃，每每僧多粥少，好在他们近水楼台，每次林然一做完这边就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后来其他寝室也有学着搭个厨房自己做菜，但厨艺无论如何及不上林然。
李朝言和赵青城吃得嘴软，买菜洗碗格外殷勤。
当然也有时候会无意间的漏两张菜谱在寝室里，林然脾气好，有时间都会试着做做看。
某次李朝言蹲在一边眼巴巴等菜也问过林然为什么想要学做菜。
林然切菜的手顿了顿，说：“有人说自己不喜欢做菜不擅长料理，所以我就想学学看。”
李朝言震惊地看着林然：“长成你这样还需要讨好女朋友！？”
林然含糊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另一边的赵青城同样震惊，感慨：“这年头娶老婆也太艰难了，不止长得好收入高，还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当然，等菜做好之后，他俩就只剩一个相同的念头：
然少求嫁QAQ。
林然最后用筷子挑了挑，关火，边将汤盛进保温饭盒里，边温声道：“骨头汤。替别人熬的，不过我煮的有多，剩下的都留给你们了。”
李朝言扑向剩下的汤，眼睛闪亮道：“谢然少！锅碗我和老赵会刷干净的！晚上你要是不回来说一声就行！明早要是来不了我帮你签到！”
林然笑笑：“多谢。”
暮色渐晚，舒缓的春风拂面。
提着保温饭盒林然乘电梯上楼，在出电梯的瞬间身体僵硬住。
空旷的医院过道，不远的地方，西装革履气场甚盛的男人停下脚步，唇畔挑出一抹笑，视线扫过林然和他手里提的东西，无视对方敌视的目光，道：“来看你姐？”
“季铭，你·怎·么还敢回来？”如果此刻有熟悉林然的同学在，应当会万分诧异，平素无论发生什么都语气温文的林然，此时不过刚出口，话已带了浓浓火药味。
“当然是因为有事才会回来。”
季铭没理会他的挑衅，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时，拍了拍林然的肩膀，低声道：“我还是更想听你叫我姐夫。”
☆、第七章
第七章
姐夫。
这个遥远的称谓简直像是噩梦。
那时候林然刚来念大学，大四的林景颜领着他办完入学手续，就边逛校园边给他介绍学姐学长认识。她已经对这个校园无比熟悉，不管是学生会还是社团都有熟人无数，遍布大二到大四。
“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林景颜豪气干云地拍胸脯：“别的不说，在学校里就是你姐我的地盘……对了，新生不是一堆活动吗？那什么新生卡拉OK比赛有兴趣吗？辩论赛呢？有想入的社团吗？我记得你高中不就是学生会会长来着，那学生会……”
林然只得笑得求饶：“你一次说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个？”
林景颜也笑：“也是，反正不急，来日方长。”
林然看着林景颜，温柔地点点头：“是的，来日方长。”
林景颜搂住林然的肩膀，拐着他就走：“走走走，姐姐先带你吃顿好的！”
原本到陌生城市的一点点紧张，也在林景颜的笑靥下化为乌有。
他开始庆幸起了自己的决定。
即便高考放弃两道大题不做，也想要和她考到一所学校的决定。
然而，推开饭店装潢豪华的包间大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正当中正百无聊赖玩着手机的男人。
见人进来，他放下手机，托着下巴抱怨：“好慢。”同时抬起眼睛斜睨着打量他：“景颜，这就是你弟？”
林景颜点头，转向林然：“林然。唔，这位是……”
男人终于肯站起来，休闲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扣子开到第三颗，随性又痞气，明明和林然差不多高，却偏偏要用俯视的姿态看着他。走到他面前，才纡尊降贵般地伸出手：“季铭，你姐的男朋友，你可以叫我姐夫……啊，疼！”
林景颜毫不留情照着季铭的脑袋敲了一下：“你给我态度好点！”
“真粗鲁。”季铭揉着脑袋抱怨，稍微收敛了少爷脾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嗯，景颜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碰到什么麻烦报我名字就行。”
林然定定站着，半晌才看向林景颜：“我不知道……”
林景颜点点头：“我没跟家里讲。”
季铭跟着接茬：“你看你姐害羞个什么劲，都说了暑假去你家拜访，她死活不干……我这个女婿一点也不丢人好吗？丈母娘打着灯笼都找不……”
“菜点了没？”
“没。”季铭把菜单丢给林景颜，顺手理了一把她的长发：“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我买单。”
林景颜接过翻看，对季铭趁机吃豆腐的行为视而不见。
“这个？”
季铭站在林景颜身后，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靠近看着她指向的地方：“行啊，不过这个挺辣，你弟没问题么？”
态度自然亲昵的理所应当。
那顿饭最后是怎么吃得林然已然回忆不清。
刻印在记忆深处的只剩下那股绵延不绝的撕心裂肺痛楚，不强烈，但是漫长。
***
推开病房的门，林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保温饭盒放在床头，他说：“我煮了骨头汤，你可以喝一点。”
林景颜转过头，欲言又止了一会，说：“你碰到他了吧。”
病房里大朵的玫瑰和堆叠起来的营养品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明晃晃彰显着存在感。
“嗯。”林然轻声说，“你们谈了什么？他要重新追你？”
林景颜点点头，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林然问：“你在动摇吗？”
林景颜摇头：“现在还没有……但我有点担心。”
季铭临走前，压低声音对她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追她的经验。
是的，就像温蝶吐槽的，他们分分合合太多次，虽然狗血无比但最后还是在一起，如果不是那件事……可能他们早就登记结婚了，事实上，就在大四前夕的七夕节，季铭精心准备了一场无比浪漫烧钱的仪式，向林景颜求婚。两人约定等一毕业就领结婚证，她甚至已经开始物色自己喜欢的婚纱款式。
可一直到今天，连婚纱都变成了奢侈的幻想。
她很清楚季铭死缠烂打起来有多难缠，现在她还可以清楚明白的拒绝季铭，不想和他再有纠葛，可也许再过过，她就没这么坚定了。
可能就连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也会被淡忘。
她揭开饭盒盖，扑鼻的鲜香让林景颜的阴郁心情稍稍晴朗一些，林景颜抬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林然，语气轻快了一点：“你也稍微给我提点建议嘛。”
“建议？”
“是啊。”林景颜喝了一口汤，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半开玩笑半抱怨：“我相亲你不都一直操心着吗？这次也给我参谋参谋看看呗。”
林然垂头看着床头的花瓶，新换进来的玫瑰更加娇艳夺目，不顾一切地怒放着。
“我反对……有用吗？”清润的声线缓慢道。
察觉林然的语气有些奇怪，林景颜忙道：“怎么了？刚才季铭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不适合。”
林景颜应声：“我知道。”
病房里继续沉默，只余林景颜喝汤的声音格外清晰。
喝了一半，林景颜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被打岔忘掉，此刻倒是突然想起来：“林然，你还没告诉我呢。”
“什么？”
林景颜放下汤，兴致勃勃靠过来：“你喜欢的女孩到底是谁？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眼睛晶亮，是真的对这件事有兴趣。
林然抬眸。
眼前的女人在病床上躺了几天，但并没有显得多么憔悴。
栗色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弯出几个俏皮的波浪，五官继承她母亲的精致，气质却迥异，笑起来美丽而张扬，顾盼生辉，感染力十足。
只是呆在她的身边，便连空气都好似轻快起来。
心口某处又开始闷闷地痛了起来，仿佛无法治愈的绝症，总在不经意之间发作，永无止境。
林然按住胸口，静静扬起嘴角：“如果我说……是你呢？”
***
林景颜眨着眼睛滞了几秒，随即如常笑出来：“开什么玩笑呢你，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啊。”
“我……不是在开玩笑。”
一时冲动出口的话，却没有丝毫的后悔。
脑海里纠缠的都是林景颜和季铭在一起的画面。
一幕幕。
痛彻心扉。
难道真的要再经历一次？
林然的嘴角扬起，明明应该是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悦的痕迹：“我是认真的。”
从以前，他就不喜欢叫她姐姐。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姐姐。
“唔……难道你也烧糊涂了？”
林景颜探手在林然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正常的温度。
林然抬起手，还没碰到林景颜，她就突然收回手，躺了回去，按着脑袋喃喃道：“……那一定是我烧糊涂了，今天真是一堆怪事……等等，我明白了！”
她猛地坐起来，拽住林然道：“是因为季铭对不对？”
季铭？
……他的确是被季铭刺激到的。
林然点了点头。
林景颜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不想我和季铭在一起，那也用不着这样啊。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靠，被自己弟弟告白的感觉实在太猎奇了。”
林然僵住。ＷＷw.xiＡosＨuotxt.Net
林景颜揉了两把自己弟弟软软的头发：“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把他拖黑，真要旧情复燃还不够我恶心的呢。”
林然：“……”
并不是第一次被林景颜这样绕过去，她不止能找到借口，还对此坚信不疑。
有时候对于林景颜的粗神经，林然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许仅仅因为，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
“然少！今晚回来的这么早？”李朝言正打游戏呢，听见开门的声音，忙摘了耳机说，“正好我们今晚开荒，有没有兴趣来练练手？”
林然脱下外套，本想拒绝，念头一转，道：“好。”
李朝言习以为常的转过头：“玩一会又没什么……啊，等等！你说什么！？”立马对耳机里说，“艾玛马上来个强援！”
今晚林然开怪开的格外暴力，刺客职业被他用的跟狂战士似的。
吓得李朝言每隔几分钟就得探头过去对林然说：“然少你悠着点，我知道你操作好但你现在根本是作死啊……”
“嗯，我知道。”
林然淡淡说，一边用和他的语气气质截然相反的凶暴技能群怪，简直杀红了眼。
在李朝言提心吊胆的情况下，新副本还是顺利刷完了。
伤害统计出来，第一列就是林然的角色Ryan，输出占团队70%。
队伍频道里一片的“战神R威武！”、“我勒个去我第一次看见还能这样暴力开荒的！”、“R大神求加好友求抱大腿” 、“这TM再熟悉两遍R大神简直可以单刷这个本了”……
林然默默退了队伍。
李朝言担心问：“然少你今晚怎么了？跟女朋友吵架了？”
林然操控着角色漫无目的地闲逛，心情低落的显而易见。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李朝言大惊：“你追的是什么物种？”
林然：“……人类。”
李朝言被林然冷到，哆嗦了一下，说：“……换我的话，实在追不上就放弃呗，还有什么好想的？”
放弃？
林然起身去阳台吹了吹风。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放弃。
寝室里。
方才还在看书的赵青城长叹息：“长得帅得还在努力，长得丑的……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
林景颜养伤期间，除了温蝶来看过她，还来了位萌妹子。
也就是当初她差点把唐若言介绍给她的那位。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长着娃娃脸比她还小三岁的学妹去年就已经结婚了，对象还是她的顶头上司，业内出了名难搞的一位BOSS。
“你也太不小心了！”白小佳举着大包小包，“对啦，我给你带了一堆营养品呢！我在超市里挑了半天，导购跟我说……”
只是，此刻看到她，林景颜却突然想起她们初识的原因。
和季铭争执过的圣诞节，她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一个人回来，在路边一边哭一边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白小佳把她捡回去照顾，一来二去，两个人才认识。
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这场恋爱她谈的真的是全情投入，毫无保留，因为在意，也因为没有经验，一丁点小事都会成为矛盾点，争吵，和好，自以为已经磨合完全，谁知道还是痛彻心扉。
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答应季铭。
林景颜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