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十年前。
送花这招失败后，季铭倒是知道改进，变成了送礼物和送饭。
礼物不能天天送，饭可以。
每天叫人买好早饭，季铭就开车在宿舍楼下等林景颜出来，林景颜不理他，他就把宝马开出蜗牛的速度，追着林景颜的自行车一直到教学楼。
至于中午饭晚饭更简单，只要林景颜打好饭坐下，季铭就自动自发坐在林景颜对面。
“你要缠我到什么时候？”林景颜摔筷子。
季铭挑剔地看着送来的外卖，抬眼对林景颜说：“我以为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
当时在他们学校，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在食堂单独坐在一起吃饭的男女会被默认为一对。
同学的八卦传递速度是相当快的。
有了季铭之后，林景颜几乎很难再找到女生陪她吃饭，无论她拉谁，对方都会一脸为难地说：“我约了其他人吃饭诶……”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林景颜干脆顿顿打包回寝室吃，但食堂能逃得了，教室就不行了。
季铭隔三差五就晃到林景颜的教室，毫不避嫌地坐在林景颜的身边，摊开一本毫无关联的书，就开始插科打诨的边转笔边看她。百无聊赖时季铭还会叠个纸飞机什么，在上面写上诸如“这课好无聊”、“我都快睡着了你们老师更年期么”、“林景颜你真不打算翘课”，字仍然丑的要命……
林景颜忍无可忍：“你自己的课不用去上吗？”
“无所谓啊。”季铭这次叠的是把纸手-枪，对着林景颜的胸口虚虚开了一枪，笑：“反正只要考试及格，就算一次不去，也没人敢挂我科，而且……”他挑眉，笑得万分得意，“我正打算转专业过来陪你。”
苛刻的要死的转专业要求在季铭这里仿佛不存在，他的转专业申请批得极快，很快季铭就名正言顺成为林景颜班级里的一员，骚扰得更加理直气壮。
久而久之，林景颜也修炼出了无视大法，对季铭视而不见。
在新班级，季铭混得更如鱼得水，转过来的当天就一人送了一份价格不菲的礼物。
出手大方，长得又不错，班里的男生女生很快就被收买了大半，包括她室友在内，都开始在林景颜的耳边说季铭的好话，气得林景颜胃疼。
正巧赶上林景颜生理期，一直对这个没什么感觉的她那次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打电话跟辅导员请完假，林景颜翻了两片止疼药咽下去，就在床上盖着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时，只觉得颠颠簸簸，仿佛趴在某个人的背上。
“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林景颜茫然：“啊……”
季铭拽开车门，转身小心把林景颜放进后座。
林景颜捂着肚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你在干吗？”
“你不是病了吗？”
“我……”
“别说话。”季铭两步坐进驾驶座，粗暴地发动引擎，车猛地飞驶出去，“身份证你带……算了不重要，我爸应该有认识医院的人。”
林景颜简直搞不清状况。
季铭得知她请了病假，偷跑进女生寝室准备探病，谁料看着林景颜一脸惨白冷汗直流意识不清，边上还放着倒掉的药瓶，立刻吓得魂不附体，背着她就冲出宿舍，还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
医生得知后也是哭笑不得。
打了止痛针后，林景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精打采地指挥季铭给她倒点热水来。
季铭的表情还很尴尬：“你……只是因为那种事情？”
林景颜无力：“……你之前的女朋友都白交了吗？”
季铭：“……我也没……交几个。”
喝了两口热水，林景颜冲着季铭勾勾手指：“过来。”
季铭难得乖乖坐到林景颜身边。
林景颜就势歪过去靠着，嘴里抱怨：“折腾死我了……本来睡一觉就好。”
“所以说还是我的错吗？”
“你知道就好。”
季铭：“……”
林景颜眯了一会，闭着眼睛，突然开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有必要这么锲而不舍么？”
季铭：“……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原因？倒是你，我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倒追我我都……”
林景颜哼哼唧唧了两下表达嘲讽。
季铭回嘲：“不识好歹的女人。”
林景颜：“呵呵。”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渐渐没这么僵硬了。
吃饭时间，林景颜也懒得打包回去，季铭坐在她面前，她就开始速度吃，往往季铭的外卖才到，林景颜就吃完对季铭比了个手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几次后，季铭干脆放弃他的五星酒店外卖，一脸嫌弃地点了食堂菜，跟林景颜比起了吃饭速度。
班级活动去KTV，季铭做惯了聚会中心人物，拿着话筒不放，只有他唱累了才有别人的份。林景颜在麦霸方面比季铭只强不弱，两个人在屏幕前一个不让另一个，玩命抢歌，遇到会唱的一首也不放过。合唱到《不得不爱》的时候，围观同学已经纷纷被两人气场闪瞎。
事后，林景颜室友温蝶捧着书总结：“哎，你们这……就叫明撕暗秀。”
那时候，她和季铭之间又发生了不少事情，再在一起，就是水到渠成。
***
现在，温蝶坐在她面前，扫了一眼病房里，就断定：“季铭来过？这厮的手段从来就没变过。”
林景颜点头，深以为然。
“所以呢？你心软了？”
“当然没有！”
温蝶的柔顺长发垂下，看起来一如既往高冷女神，口气却十分无奈：“我真不想劝你，第一次你们分手那会我就劝过你……结果你们还是狗血了四年。现在看来，旧情复燃的戏码是不是真的要上演了？”
他们第一次分手，纯属季铭自找。
如果季铭有什么最在乎的，恐怕就是面子。
追林景颜追得轰轰烈烈，季铭那帮纨绔子弟的朋友自然都在看笑话，得知他们在一起后，也没少拿季铭开玩笑。为了面子，季铭就开始信口开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番话最后到底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说什么呢？
即使现在想起来，林景颜也依然觉得很诛心。
“不过就是玩玩而已，玩腻了就甩了她……你看我哪个女朋友能长久过……反正到时候开一笔分手费就是了……”
当时的林景颜简直觉得被兜头打了一拳还要疼。
她也不想吵架，就指着季铭叫他滚。
季铭站在她宿舍楼下等，一遍遍解释，当着林景颜的面，打电话痛骂他那些纨绔朋友，让他们向林景颜求情，林景颜统统懒得理会。
他就站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大雨倾盆。
他独自站在雨里，乞求原谅。
真是……狗血的不得了。
林景颜勾起嘴角，抱了一下温蝶：“不会的。人总要成长，不是吗？要不然……我这几岁可都白长了。”
***
林景颜拆了石膏出院，走前一天接到林然电话说要接她回去。
她现在手臂受伤，还不宜开车。
林景颜笑着答应。
办好出院手续，刚走出去，就看见倚着车门抽烟的男人掐灭了烟头，直起身，季铭换了件深棕色长风衣，和黑色西装衬衫搭配的相得益彰，身上成熟男人的气息越发明显。
她身边的林然明显流露出敌意，他对林景颜低声道了句：“等我一下。”就想冲着季铭走去。
还没走两步，林然的手突然被人抓住。
他愕然回头。
林景颜抓着林然，淡淡道：“别去理他。”
林然的视线下移，片刻后，轻声说：“好。”
“你车停哪？”
“左边。”
林然一直和季铭不太对付，怕他去找季铭麻烦，反而把事情弄复杂，毕竟季铭这个人最擅长顺杆子往上爬，林景颜一直抓着林然的手到他的车边，才松开。
林然开车的时候一直没说话。
空气有些沉闷。
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林景颜抬手去开车载广播，不料和林然同时伸过来开广播的手相碰，她还没有反应，林然像触电一样收回了手。
广播打开，一阵轻快的英文歌飘扬出来：
“If I could write you a song to make you fall in love/ I would already have you up under my arm……”
气氛蓦然尴尬起来。
☆、第九章
第九章
又过了一会，林然关掉音响，若无其事地开口：“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林景颜把林然先按进车里，回头跟走过来的季铭在边上说了几句话，才坐进林然的车里。
虽然之前还让林然帮他参谋，但现在她实在有些莫名烦躁，摇下车窗吹了吹风：“没什么。”
说什么都一样，季铭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其实摆脱他最好的办法是去找一个真真正正的男朋友，但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找到，她也用不着等到现在。
红灯。车停。
空气里令人烦躁的气息更加浓郁。
林然抿紧了唇，克制住自己想按车笛的欲望。<A href="HTTP://WWW.XIAOSHUOTxt.net/" >txT小说天-堂</A>
叮铃铃。
车前镜上挂着的浅黄色风铃泠泠作响，那是他爸刚给他买车后没多久林景颜送给他的，每次开车看到它都会觉得很安心。
但此刻正主就坐在边上，他反而静不下心。
被林景颜握过的手渗出汗，心跳加速的感觉还残留在大脑皮层，所有的理智都在趋于混乱……他应该觉得生气的，告白被忽视，说着不会旧情复燃，但仍然藕断丝连……
可他到底有什么立场去管这件事。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弟弟。
车继续开动，仍然平缓。
林景颜看着窗外良久，忽然转头对林然灿然一笑：“能开去南陵么？”
林然愣了一下，随即掉转车头。
南陵街，酒吧一条街。
林景颜本来只想自己进来随便喝两杯的，谁知道林然径直开进停车场，跟她一起下了车。
“你就不用陪我了。”
“反正最后不是还要来接你？”
林景颜少有的几次醉酒，不幸都是林然帮她收拾残局。
这件事林景颜回忆起来也万分尴尬，她的酒量不错，有时人都喝吐了但还没有醉。只是一旦喝醉，酒品出奇的烂。六亲不认就算了，还经常会做出一些不过脑的举动，事后林景颜只能想起模糊一点，但也足够她羞耻的。
林景颜抽着嘴角强调：“我不会喝醉的！”
林然扫了一下周围，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我陪你的话，你喝醉了也没关系。”
果然不是错觉，林然是真的很像她爹……
这话林景颜可不敢说出口，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你要真想来，我也没意见……不过除了来接我，你呆过酒吧吗？”
林然笑：“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林景颜常去的酒吧是她大学同学哥哥开的，有段时间林景颜极喜欢泡在这里，听一瓶瓶酒开的声音。
酒保看见她进来，边笑着同她打招呼，边快速帮她调了一杯Martini。
林景颜坐在吧台喝了一大口酒，大概因为骨子里流淌着艺术家的血液，这种歇斯底里的嘈杂与喧嚣反而让她觉得很舒服，身体里洋溢着狂欢一样的兴奋感。
并没有多难过，只是习惯心情烦闷的时候来喝两杯。
睡一觉，第二天就可以什么都忘掉。
摇了摇酒杯里金色的液体，林景颜冲林然示意：“要尝尝吗？”
“好。”
“再拿一个杯……”
“不用了。”说完，林然就着林景颜喝过的位置，长睫覆盖下眼脸，轻轻抿了一口，之后便抬起眼看她，“怎么了？”
林景颜忽然心口咯噔了一下。
她伸手把酒杯拿了回来：“算了，你还是别喝了。”
实在是，林然和酒吧的画风太过格格不入。
他看起来太干净，不论是脸还是气质，变幻莫测的魅惑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都像斑驳颜料化进水流，被晕染开一片纯粹的透明色。比起酒吧，他更适合出现在纯白背景的广告画里，最好再加点天使羽毛的光影特效。
自打林然进来后，偷偷打量他的人不少，但目前还没有一个敢上前。
和林然一起出门最让林景颜觉得有趣的莫过于这点，大约是美女易见帅哥难求，每每林然出门都会不自觉的招蜂引蝶，看林然应对搭讪一直是她的一大乐趣。
不如说，实在是平日里的林然看起来太过完美，于是林景颜总坏心的想看他出点糗。
又开了一瓶威士忌，十分钟后，一个打扮性感的女人举杯坐到林然边上。
看起来比林然的年纪要大一些，倒是和他过去那些女朋友画风相似。酒红色长发带点卷，黑色露肩长裙，开衩几乎到腿根，妆容浓艳，红唇鲜红，笑容更是透着十成十的魅惑：“第一次来？需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林然晃了一下车钥匙，笑着摇头。
对方毫不在意，笑容更欢：“没关系，我也开了车，可以送你回去。”
林然仍是拒绝，转头去看林景颜。
林景颜仿佛根本没收到林然的求救信号，自顾自喝自己的酒，还冲着林然挤挤眼睛，笑得完全幸灾乐祸，不过很快她就幸灾乐祸不下去了。
林然生气了。
***
“抱歉，我没兴趣。”
说完，几乎是非常失礼地，林然撤身站起，拽起坐在不远地方的林景颜就朝外走。
被酒精麻痹，直到出了酒吧冷风迎面林景颜才回过神。
嘈杂的环境骤然变得安静，只有遥远传来的几声汽笛声，和他们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她能感觉到林然在生气。
他就连生气也是不明显的，最多不过抿唇一言不发，却让人感觉到莫名心虚。
林景颜送开林然的手，站定，按了一下额头：“好了，不闹你了，刚才是我不对，不过我不是看她长得还不……”
“回去了。”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冷硬，林然放柔声音，问了一遍：“我们回去，好不好？”
“现在不还早得很么？等我把刚才那瓶喝完。”林景颜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刚过八点，她用商量的语气说，“你不喜欢就先回去吧，不用你送了，喝完我自己打车回去。”
醉意微熏，闭上眼享受了几秒钟夜风还是很舒服的。
睁开眼，林景颜正打算回去。
手臂再次被抓住：“我陪你回去。”
林景颜也有点无奈：“何必呢？你明明不喜欢那种地方……你就不怕等会再有人骚扰你？”她的口气像是在哄孩子，“我很感谢你想陪我的心意，不过真的用不着。”
林然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不习惯去酒吧，我跟同学也有去过几次，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挫败。
林景颜说他应该去交个女朋友，他去交了。抱着不可名状的心态带到林景颜的面前，却完全得不到想要的反应。别说吃醋和难过，他在她的笑容里找不到一点勉强，全然是恭喜和放心，晴朗无霾，和他第一次见到季铭时，心如死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早应该放弃。
他试过去喜欢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尽到所有男朋友应该履行的职责，吃饭约会送礼物，断绝和林景颜联系，可事与愿违。在得知对方和其他男生一起出去玩时，林然平静地提出分手，女生哭得稀里哗啦向他道歉，他却觉得该抱歉的是自己。
而林景颜甚至没能察觉，他那段时间刻意的疏远。
后面两任女朋友身上，也无一不带着林景颜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最后一次和平分手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中剧毒，唯有一味药可解，其他的，试再多次，也是徒劳。
姐弟的身份并不是问题，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户口也并不在一起。
真正的问题是，不论他长得有多高，表现的多成熟，在其他人眼里有多完美，在林景颜眼里，也始终是个弟弟。
他以为自己可以作为弟弟一直留在她身边安静的守着她。
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象过，林景颜真的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手牵手步入婚姻殿堂的画面。
他在捣乱，他就是在捣乱。
林景颜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微妙的平衡仍然持续着。
但当季铭再度出现时，平衡被打破了。
林然绝望的发现自己开始害怕，他知道季铭对林景颜的影响有多深，现在的季铭看起来比他成熟的多，也自信的多……最重要的是，季铭真的曾经拥有过她。
“只是什么……？”
林景颜问，她眨着眼，等待着林然的下文，眼眸半醉的波光格外动人。
四周很安静，人群远去，方寸之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缤纷五色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
即将要下雨，空气里有些湿润，混杂淡淡啤酒花的味道。
他还抓着林景颜的胳膊，掌心因为紧张而冒出了些许汗。
一切都变得有些熏然。
神智昏聩。
林然抓住林景颜的手臂，轻轻推了一下。
猝不及防，林景颜倒退两步靠上酒吧的墙面。
林然稍稍弯腰，侧头，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小心而轻柔地吻上了林景颜。
林然身影覆盖过来的那一刻，林景颜想得却是：
她弟弟是真的长得很高了。
☆、第十章
第十章
吻大概只持续了几秒。
林然合上眼，那些微的尘嚣声也悄然褪去。
对林景颜来说不过一瞬，对林然来说却漫长的像一生。
柔软的，带着酒气的，朝思暮想的，让心脏都仿佛停止跳动的……亲吻，压抑了太久他不得不万分小心，防止自己伤害到林景颜，也防止欲望出笼。
他还记得林景颜受伤没有痊愈的手臂。
林景颜睁着眼，因为吃惊反而眼睛睁得更大。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林然闭着眼接吻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脸颊上是一层好看的浮光，表情纯粹到近乎虔诚。而吻亦是无比干净的，没有半分侵略意味。
她脑子突然短路了。
林然撤开唇，缓缓睁开眼，泛红的脸在夜色下并不明显。
他低头静静凝视着林景颜，眼眸里粹着星光，似乎在酝酿着一句适合的台词。
下一瞬间，林然就被林景颜反推到墙上。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强吻？这TM也叫强吻？”林景颜眯起眼睛，勾过林然的下巴，随即重重亲了上去。
和林然的蜻蜓点水完全不一样，林景颜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林然的唇，灵巧滚烫的舌头长驱直入，捕捉到林然的，立刻便纠缠上去，吮吸挑逗熟练而技巧性，直吻到舌根发麻。
林然的反应比想象中大得多，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起初他似乎还想推开林景颜，但很快两个人都有点沉迷其中，就连有人路过看见吹了一声口哨都仿佛根本听不见。
吻毕已是气喘吁吁。
林景颜短路的脑袋稍稍回神。
短暂沉默后，她笑道：“我现在确定你是真的很久没谈恋爱了……不过找人练习接吻也该找对对象，找我总归不太合适。”又按了一下额头，“有点晕……”
大概是醉了，或者……缺氧。
林然下意识扶了一把林景颜，在听清林景颜的话时，他僵了一下，笑：“……接吻练习？”
带点滑稽的味道。
刚才还红着的脸庞转瞬间褪去了血色。
林景颜踩着高跟鞋自己站稳，岔开话题：“算了，不喝就不喝了，我们回去吧，而且过两天上班，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资料没来得及看。”
依旧是林然开车，气氛比来的时候还显得沉默尴尬。
林景颜开始没话找话。
“你最近的学业怎么样了？”
“……还好。”
“你之前不是说你的导师特别难搞，光一个开题报告就能叫人修改个十次八次？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他很喜欢我。”
“那就好。对了，你最近有按时吃饭吧，别老熬夜……”
“嗯。”这次林然连句“我会的”都懒得挤出来。
“还有最近听说……”
林然想他知道，林景颜每次自觉心虚都会这样，拼命找话题粉饰太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车停在了林景颜的公寓下。HTTP://WWW.XIAOSHUOTxt.net
“到了。”
“哦……啊，好，我下车了。”林景颜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转头就发现林然正看着她，一眨不眨。
车灯一闪一闪，些微的光映照着他的瞳孔，里面是痛苦而压抑的风暴。
林然扬起嘴角，轻声问：“你究竟……要对我的告白视而不见多少次呢？”
声音里满是苦涩。
***
午休时间，林景颜吃饭的时候走神了好几次。
“颜姐，怎么了？”唐若言胃口大开，好整以暇吃着午饭。
昨天温蝶来看她，也问了相同的话，林景颜死活说不出口。
事实上，因为姓氏相同，而她自己又没有特别说明，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和林然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就算说了，和自己的继弟弟接吻也不是什么容易启齿的事情。
不过因为身为她的助理，之前帮她整理签证材料，唐若言不幸了解到她复杂的家庭关系，成为了少数几个知情人。
她犹豫着问唐若言：“我最近看起来很饥渴吗？”
唐若言抬眼看了她一会：“……要说实话吗？”
林景颜喝着茶水点头。
唐若言吃了口番茄，用一种非常寻常的口气说：“长期缺乏性生活是肯定的……”
“噗——”茶喷了出来。
“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到内分泌失调的地步，要找长期的我可以给你介绍，短期的你可以考虑ONS……至于我本人对和自己的上司做炮-友兴趣不大。”
“用不着。”林景颜擦着嘴，用一种不可斗量的眼光看着自家助理。
唐若言回看她，笑得人畜无害。
林景颜叹了口气：“其实是……”
片刻后，唐若言吃惊地看着她：“就一个kiss你就烦恼到现在？”
“……不然呢？”
大概唐若言长了张道德感比较稀薄的脸，跟他说完林景颜倒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而且他的恋爱经验肯定比她丰富的多。
“没什么。”果不其然，唐若言迅速接受，并且丢下另一枚炸弹：“不过……颜姐你不是第一次调戏你弟弟了吧。”
“啊？”
唐若言想了想：“我记得某次你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林然来接你……你扒在他身上，一边叫着美人，一边在人家身上揩油，我想接手你还不肯松手，最后还是他把你送回的家。”
林景颜大汗，不由怀疑看：“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我刚当你助理没多久的时候……你问白小佳，她肯定也记得。”
“这又……关小佳什么事？”
唐若言无奈：“你醉酒的时候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又夹了块牛肉，咽下去，唐若言笑，“他大概……喜欢的也是你神经大条这点。”
林景颜愣了愣：“……你说什么？”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我见林然第二面的时候就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他看你的眼神根本不是看自己姐姐，老实说一开始我还吃了一惊，不过后来……”唐若言耸肩，有些遗憾，“虚惊一场。”
林景颜语塞，半晌，说：“……可他是我弟弟。”
唐若言笑眯眯道：“So what？”
林景颜：“……”
这人的下限和节操果然早都已喂了狗。
***
除去唇膏广告，林景颜手头还有两个项目在谈着，一个是大型商场恒瑞的三十周年庆典广告策划案，另一个则是一家国际奢侈品牌Miracle面对中国的一系列广告投放运作，后者是她今年的主要任务。
Miracle有自己的宣传部门，不过他们需要一家本地的广告公司配合，好几家广告公司跃跃欲试，林景颜所在的广告公司亦是其中之一。
为此她已经准备了两三个月，就连春节放假在家还在琢磨策划。
不过公司里觊觎这个项目的不止她一个人。
“你这是康复了？怎么不在医院里多休息几天？”听起来情真意切的关心，实际上林景颜知道，对方巴不得她在医院里躺一辈子。
林景颜笑着回：“汪姐说哪的话，工作这么忙，我哪有心情休息。”
汪雁比她大几岁，早两年进公司，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奈何林景颜升迁过快，现在跟她算得上平起平坐，职位都是策划总监，汪雁难免有些看她不爽。再加上公司里的大项目毕竟只有那么几个，谁都想抢，几次策划案竞争各有输赢，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不过林景颜最受不了的还是自从前年汪雁结婚后，便在公司里日常秀恩爱秀老公，还时不时对还在单身的林景颜冷嘲热讽，逼婚逼得比她妈还勤快。
“不过你可得小心别留什么疤痕之类的，不然老公可不好找。”
林景颜继续笑：“不知道汪姐什么时候准备请产假？你这个年纪也该要孩子了吧，再大些可是容易难产的。”
唐若言在她身后扑哧笑了一声。
虽然请假休息了一周，不过勉强还算来得及，林景颜跟手下几个文案和美术指导加班反复改了多次，才把Miracle的策划案提交给客户部。
客户经理孙一让收下，皱了皱眉说：“Miracle刚换了新的负责人，他提出说要亲自来看内部提案，你们可能要准备一下……”
奇葩的甲方林景颜遇到的多了，完全不足为惧。
但当她真的准备好材料和PPT站在会议室的时候，林景颜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疏忽大意了。
会议桌边，季铭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稍微松了松领带，两条腿架在桌子上，目光颇含深意地看着她：“林总监，你可以慢慢讲……我有的是时间。”
难怪之前他这么简单就放弃纠缠，原来早在这里等着她了。
***
“然少，我想吃排骨……”李朝言眼巴巴望着林然。
林然转头看他，说：“我没时间，你自己做吧。”依然是温和的口气，但无论怎么听都觉得很冷淡！
而且他哪里有在忙！
林然分明又坐在电脑前面，开启了虐怪模式！
李朝言又瞅了一眼屏幕，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新人居然敢跟林然抢怪，分分钟被切瓜切菜一样的虐回了出生点……顶着一头刺目红名的黑衣刺客Ryan高高站在屋顶上，兜帽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罡风烈烈吹乱他的袍子……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杀神！
李朝言犹豫了一会，问：“你不会还没追到那姑娘吧……”
“……”
“我擦！真的假的……那姑娘没瞎吧？”
隔了良久，他才看见林然摘下耳机，揉着眉心，出了会神，轻飘飘地开口：“……她亲了我，但不肯负责。”
李朝言揉了揉耳朵，为什么他听出了轻微的……怨念与委屈？
☆、十一章
第十一章
林景颜只在最初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冷静理智地展示起了她的策划案。
“……我们先针对Miracle的同类产品做了很多市场调研，从……”
她准备了很久，说起来就算不过脑也能侃侃而谈，更何况只要一说起来，很快林景颜就投入进去，甚至忘了眼前在听的是人是谁。
说完后，林景颜轻轻鞠了一躬。
“谢谢。”
台下响起了稀疏的掌声。
季铭轻轻拍了拍掌，唇角的愉悦几乎掩饰不住：“很出色的策划案……看到我意外吗？”
“谢谢夸奖，不知道季先生还有什么问题么？”
季铭想了想，说：“这套职业装很适合你，不过裙子短了点，还有颜色再浅点会更衬你的肌肤……”
林景颜保持着微笑：“季先生你现在是在……性骚扰吗？”
“不，这只是个建议。”季铭低头，随手翻了翻林景颜的策划案，厚厚一沓，只是稍微扫了两眼就知道肯定准备了不少的时间，结构完整，目标明确，数据详实……不愧是4A级广告公司的策划案。
他不在的这几年，林景颜的成长也并不小。
他们交往的时候，她还是个实习给人打工赚了两三千块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小菜鸟，拿着钱一脸骄傲地说要包养他。现在，林景颜穿着价格上万的定制套装，踩着尖细到戳死人的高跟鞋，喜怒不形于色，明明讨厌的要死还是微笑着对他说：“谢谢季先生的建议。”
多么的……可爱。
“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季铭笑着补充，“工作餐。”
和客户一起吃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景颜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是个酒量不错的漂亮女人，你不得不承认在和男客户谈生意的时候，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抱歉，我今晚可能有点事情，可不可以让我的助理……”
“不可以。”季铭断然否决，“今天没时间我们可以改天约……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来，那么这个项目我们也不需要再谈了。”
林景颜低头沉默了一会。
片刻后，她抬起脸，依旧微笑：“那就是说，如果我想要拿下贵公司的广告合作，就必须要……讨好你吗？”
季铭站起身，视线在林景颜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流连，看得林景颜直发毛，他才又慢慢笑起来，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很为难的事情……不过是吃个饭而已，不难吧？”
临出门的时候，季铭正巧碰到了出来倒咖啡的唐若言。
林景颜没瞧见，但据当时在场的同事回忆，那一幕简直电闪雷鸣、雷电交加，剑拔弩张的气氛强到爆。
“你说Miracle那位负责人不会是看上咱们部门之草小唐了吧？”
林景颜一口茶又差点喷出去。
“……咳咳……可能吧……咳……”
……她最近也许真的不太适合喝茶。
***
为了避免尴尬，林景颜原本最近都不想再去见林然。
反正过段时间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变淡，消失在记忆里。
可惜事与愿违，没过两天她妈许如琪就飞过来看她，不知从哪得知林景颜手臂受伤的事情，抱着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手臂心疼了半天。
许如琪和林然的父亲林深刚从国外度假回来，因为常年养尊处优心情舒畅的生活，已经五十多岁的她看起来还像三十出头，皮肤白皙，气质温和沉静，浑身散发着文雅的书卷气，五官和林景颜有些像，但更小家碧玉一些。
与林景颜对林深的态度不同，许如琪很喜欢林然，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有时候比对林景颜还好——但这种好是有些微妙的，许如琪会跟林景颜生气会骂林景颜，但从不会说林然一句重话，难免在好里就显得过分客气而并不亲昵。
来了没多久，许如琪就让林景颜叫林然过来。
林景颜实在一万个不愿意，但不叫只怕许如琪又以为她和林然闹别扭，反而更麻烦。
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喂，林然么……我妈来了，叫你过来吃饭。”
林然那边只愣了一下，很快回答：“好的，我很快过去，要带什么东西过去么？”态度很平静，已看不出半点那时的失控。
林景颜稍微松了口气：“不用了，我已经买过菜了。”
一居室的房间里容纳下三个人实在有些狭小。
许如琪表示过愿意出钱替林景颜换一间大点的屋子，被林景颜婉拒。
她实在不愿意再用林深的钱，不，或者说是一直不愿意用，从大学林景颜能自己兼职赚钱加上奖学金足够养活自己，她就没动过一分许如琪给她的生活费，一直存在卡里没有取出来。
母亲嫁给林深，用他的钱她无从指摘，但是她和林深毫无关系，完全没有资格用他的钱。
有些事情是很难忘记的。
许如琪嫁给林然的父亲后，那些闲言碎语就不断传到林景颜的耳朵里：“听说三栋楼的许如琪带个拖油瓶二婚嫁了个有钱人”、“啧啧还不是为了钱嫁过去可就是阔太太了”、“就是就是，搞不好女儿还能分到点遗产呢真是能算计”……
用林深的钱对林景颜来说，始终是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厨房里，许如琪忙活着。
和林景颜不同，书香门第出身的许如琪有好几道拿手的家乡菜，虽然她已经很久没亲自下厨过，但味道始终都令人垂涎。
林景颜想，她还真的是像父亲像得比较多。
林然来了主动想去帮忙，反而被许如琪赶出了厨房，只得和林景颜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末的晚上，最受欢迎的大型相亲类综艺节目，屏幕上主持人妙语连珠，台下观众们一片祥和的笑声。
看了一会，林景颜就忘了身边的人是谁，搭着林然的肩膀吐槽得不亦乐乎。
直到中间插播广告的时候，林景颜才发现林然一直盯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林然轻轻摇头，缓缓道：“季铭最近有来骚扰你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景颜下意识的就不想林然知道，稍微顿了一下，说：“没有……大概放弃了吧，都过了这么多年。”
“嗯。”
一时无话。
“好了，来吃饭吧。”
许如琪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林景颜忙起身帮忙，才从这种不自在中脱身。
饭桌上，许如琪很殷勤地用公筷给林然夹菜：“小然多吃一点。”
林然接过咽下，绽开一个亲和笑容：“谢谢许阿姨，许阿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你觉得好吃阿姨就开心了。”
林景颜听得牙酸，咳嗽了一声说：“那个……妈，你就别给他夹了，他这么大个人想吃自己会夹的。”
而且……她实在不好说，林然做的菜比她妈做的还好吃……
许如琪闻言，温和一笑，说：“好。”
电视上的相亲节目依旧。
许如琪在家就很喜欢看，这会看了没一会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景颜，你要不要也参加一下？”
“妈……”林景颜无奈：“这种节目都是作秀的，你还真当人家是来相亲的？牵手下去再没联系过的多得是，而且我根本没时间每周跑去录什么节目。”
“噢。”许如琪有些失落的应声。
女儿年纪大了，许如琪到底也像其他父母一样操心起了儿女的终身大事。
过年回家还特地给林景颜联系了一场相亲，不过林景颜压根没去，让林然帮忙打发掉了。
她给林景颜介绍的对象大都是林深的商业伙伴或是朋友的儿子，基本是打算留在本地，而林景颜根本不想留在那里。她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甚至今年内就打算贷款买房子自立。虽然很不孝顺，但她确实不想再和许如琪林深生活在一起。
之后许如琪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都被林景颜挡了回去。
“……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过得挺好，就算不结婚也完全没关系。”
“可是这样你老了以后……”许如琪还是忧心忡忡，比一般的逼婚稍微能让人忍受一点的是许如琪的担心并不是因为觉得不结婚生子不行，而是担心林景颜老了以后无人照顾陪伴。
她是个性格传统的人，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大概就是嫁给她父亲，那个完全不靠谱的男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没在找，只是没碰到合适的。”林景颜实在没办法，按着脑袋说，“下礼拜我就去找人相亲行了吧？”
林然一直默默吃饭，没吱声。
去酒店之前，许如琪给林景颜林然各送了一份伴手礼，林景颜是一套一线品牌的护肤品，林然的则是一只昂贵许多的手表。仿佛怕林景颜心里不平衡，许如琪特地又补充：“这是小然他爸特地让我选的，小然的生日礼物。”
林景颜一愣：生日礼物？
林然收下，微笑：“谢谢许阿姨。”
直到把许如琪送去酒店，折返的路上，林景颜才心虚地问：“……你是哪天生日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至少让她有时间准备份礼物。
“前段时间吧。”林然毫不在意地说：“无所谓，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要不……我们现在补过一个？我去买蛋糕。”
林然笑了：“不用了，我本来也不怎么过生日。”
林景颜觉得更愧疚，拽着林然就走：“走走走，现在面包房应该还没关门，买个小蛋糕应该来得及……我再给你买份生日礼物！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
她没能走动，因为林然反拽住她。
“真的用不着……”他顿了顿，努力掩饰语气里的酸涩，“何必呢？……再对我好有意义吗？”
林景颜被林然的语气激得一震，心里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我……”
林然抬眼看她，那双浓黑的眸子里雾气氤氲，破碎到令人心惊，他慢慢开口：“你……还要再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