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原来是冤家

　　人在起床的瞬间是最本性的，只有困与不困，愿与不愿，没有美与不美，成与不成。当意识渐渐恢复清醒，人又变得矛盾和不真实起来。睡觉与清醒的临界点是上帝对人性最宝贵的恩赐。

　　周六清晨，方小初成了起床困难户，数度迷糊中睁开双眼又无一例外地睡了去，闹钟快失去了功效。最后现实压倒了梦幻，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床。

　　更衣化妆。

　　一阵冷水的刺激和层层护肤品的拍拍打打后，方小初恢复精神，她极度没有安全感地检查了两遍包包里的东西，确保全带好了才放心地出了门。

　　手机里电量已经不多，昨天睡觉时忘了充。有两条信息：一条是开发票的垃圾短信，另一条是郑子衿发来的：

　　小初，我给你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晚安。

　　方小初昨天睡得太香，没有听到短信提示声，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现在来不及看邮件，只能等面试完了。

　　手机上电量即将耗完的警报：不足10%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面试，方小初赶紧从包里找一支笔，把手机里记录的地址和电话抄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怕手机没电了啥都找不到了。

　　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势必以最高效率结束今天的面试。

　　Rita周四已经将面试公司的资料发到了方小初的邮箱，并附有一份非常详细的面试TIPS，服务专业又细致，让人称赞。

　　TIPS里除时间、地点、乘车路线、会见人员之外，更多的是面试建议：着装要求、提前练习英文介绍、用人单位的喜好、要表现出的态度、对问题如何点到为止、如何巧妙避开敏感话题而且由猎头解决、突出服务意识和专业精神、千万不要把话说死等等诸如此类。

　　方小初认真地看了Rita的邮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猎头顾问的工作，感觉不错。所以除了没有时间临时抱佛脚地强化一下英文外，其他都尽量配合。

　　猎头对很多人来说都有一层神秘面纱，实际上他们对人才的猎取渠道，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是笨办法。没有一家猎头是对所有行业都精通的。

　　猎头对行业之间的人才流动需要把握的更精准，招聘质量也要相当高。同行介绍，人才库，招聘网、论坛都是顾问们常逛的地方，详细去了解每个候选人的背景也需要较多的精力，以便有准确信息推荐给客户。

　　方小初马上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同行，昨晚才刚刚知道对方公司的名字，印象中没有听过，网上资料也少得很。但因为Rita说行业产品类似，方小初心里就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

　　只是方小初没有想到，接下来的经历比想象的还要戏剧。

　　公司所在的大厦集办公与酒店为一体，地处上海中心地段，登高即可同时览尽浦江两岸风光。

　　大厅的服务人员要求填表格，同时联系被访公司，确认后才能上楼。方小初填到“28楼\/卢意可\/HRSandra”时，服务人员瞟了一眼表格，有点疑问地问道：“卢意可？是力克吧？”

　　“力克”两个字犹如定海神针一样让方小初睁着眼睛愣了几秒，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网上搜索“卢意可”时资料渺渺，她已经猜到这应该是力克新改的公司名。

　　想到这里，做“坏事”的感觉更加强烈，明摆着就是直接能把松田气吐血的、大大的“背叛”了。

　　既然来了还是要上去，也需要给顾问Rita的辛勤工作做一个交待，尽管这个交待只怕不能如她所期。不过之前已经丑话在前，Rita也有心理准备。方小初很清楚自己心里的原则，此刻心轻松了下来。她谢过大厅的服务人员，乘着电梯上了楼。

　　在会客室等了两分钟，一位穿着优雅的女士便出现了，正是Sandra。乍一看有着和诸琳相同的气质，举止优雅，微笑很恰如其分。做完自我介绍，她关心地问方小初外面的天气状况，吩咐前台小姐为她准备咖啡，随后把方小初带到一间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士，看样子和方小初年龄相仿，Sandra介绍说：“方小姐，这位是亚太区行销总监Edward。”

　　“Edward，This is Ms.Fang。”Sandra用英文向Edward介绍她，然后转头向方小初说，“方小姐，Edward是新加坡人，中文不是很流利，你可以说得稍慢点。”

　　Sandra告诉方小初，千里马的顾问多次向他们推荐她，他们也觉得方小初是他们要的候选人。关于方小初提出的要求也多方考虑过，他们来上海建公司不久，人员尚未配备齐整，原本是有意设置区域经理这个职位的，只要有合适的人选。

　　方小初觉得有必要坦白自己的想法，她对Sandra说：“对不起，我刚知道，原来贵公司就是力克公司。”

　　Sandra听懂她的意思，回答道：“是的，是公司新改的名字，上海这边办公楼也是新租了不久。”

　　方小初说：“如果提前知道是力克，我可能真的不会来面试了，我有我的职业原则。虽然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不这么想。”

　　Sandra一直保持着很好的态度，她建议道：“既然来了，就多了解一下吧，具体的事情有机会详谈的。”

　　方小初点点头，礼貌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面试进行了半个小时，主要是Edward发问，方小初因为心里没了压力，回答都不卑不亢的，全是属于自己的见解。

　　在Edward问到“There are most saleman are male in the mechanical manufacturing industry ，What do you think you can bring to this job as a female？（在机械制造业销售大都是以男性为主，作为一个女性销售你觉得有什么优势呢？）”这个问题的时候，方小初说：“置身于销售工作，就要忘记性别，无关乎优势与否。客户不会因为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就决定要不要合作。公司对男性如何要求，对我们也同样。”

　　Edward觉得她挺有个性，问方小初：“What do you think is the most important qualification for a salesman？”（你认为销售人员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方小初前几天培训时和新人们交流过这个内容，她直接拿来主义：“爱心，我解释为‘责任心’，对公司、对客户要有一个负责任的态度，再加上好的沟通与处理。这是前提，电视购物上面那种夸张的营销我永远胜任不了。

　　“其次要有心理承受能力，这是工作的基础，当然这是可以后天去锻炼的。销售工作压力大，任务重，再加上各种人际关系，心理不强大不行。

　　“还有判断能力，分析客户需求、理清客户关系，把握机会。

　　“专业技能起码要过关，不能一问三不知。我们至少应该是半个技术人员。

　　“还有，语言表达能力好一点。语言不在多，在于准确。

　　“对销售人员来说，吃苦耐劳，有团队精神这些都是基本的要求，不足为提；而且，销售比的不是体力，不需要把自己设置成一个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人的形象，比的是能力和耐力。销售对我是有很多魅力的：多变，弹性，挑战性，当然也比较多金，可以让自己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方小初说到这里自己也笑起来，她觉得说这些够了。

　　方小初听过一句话：开会、面试、安慰、失恋，是最容易讲大道理的场合。

　　这时Sandra问：“听猎头顾问说，你很想接触管理工作？”

　　方小初点点头。

　　Sandra说：“可你在大精并没有做过管理，当然，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有经验的才能做区域经理。”

　　方小初已不想再坚持，也不想多说，只是平静地回答：“是的，我没有做过管理，所以很想试试，想认识不一样的角度和理念。”

　　结束时，Sandra对方小初说：“方小姐，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下，不管结果如何顾问都会给您一个答复的。谢谢您今天的来访。”

　　小初始终没有卸下心中那种负罪感，尽管同行业跳槽是多么平凡的事，但销售工作不同于其他工种，同样的产品，今天还在外面“扬此薄彼”，过几天就要“扬彼薄此”，这在客户心里的可信度会变低，自己心里的一关也过不了。

　　在一个公司服务几年，喜怒与哀乐，经历与成长，不可能最后只留下合作关系。人除了睡觉之外，工作占用的时间最多，一大半的青春与人生都在职场里，离职后很快地否定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还是曾经用心经营过的一段经历，是一定会有些落寞的。

　　下到一楼大厅时，方小初去前台还那个进门卡，跟服务人员说刚才填的资料有错，借机打开那个登记本，趁人不注意往前翻了两页。

　　如方小初猜测的一样：果然看到了黄建华和肖课的名字。

　　力克现在是大刀阔斧地招兵买马啊！挖墙脚挖得也够彻底的。

　　方小初合上登记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她心中有她最坚持的执拗。

　　出来后已经是正午，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阳光在冬日里显得很宝贵。往前走走就是外滩，此刻去环江一圈闲庭漫步一定惬意得很。可方小初无心去领略这样的雅致，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急匆匆地回家，她现在最想看到的是郑子衿发来的邮件。

　　手机已自动关机，可以任由它躺在包里，然后在出租车里尽情地望着外面的风景。方小初把窗户摇开一条缝，有风呼呼吹进来，头发又长了些，在脸上飞扬。

　　春节那几天就已经立春，这时的冬日已不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