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选择

　　一晃，半年即将过去，6月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月。而大精每年都会有一个半年会议，商讨各区域情况，有问题及时解决，并制定下半年对策。

　　这样一来，销售担当们在繁忙的工作之外，又增加了很多工作量，每个人都忙得灰头土脸。

　　同事们都先后出差了，方小初因为有新的任务，比平常要多做功课，所以晚走两天。她让区越先去了山东，并给华为夷打电话，让他安排区越的工作，自己则留下来和谢嘉义、王飞雨一起了解广东市场。

　　这天谢嘉义又把方小初叫到会议室，方小初正要喊上王飞雨一起进来，被谢嘉义制止了：“小初，先不忙叫他，我们单独聊聊。”

　　方小初坐下，等他发话。

　　“呃，有两件事，第一，松总和我，还有人事部商量过，考虑到你现在负责两个区域，工作量加大，又要带新人，以后还有可能负责一些培训工作，所以打算给你加薪。这是我们临时加薪的表格，内容不多，你看一下，再签个字就行。”说完，谢嘉义递过来一张纸，是半张A4纸大小的表格，上面姓名、部门、职务、加薪金额和理由等均已填好，就等签字。

　　方小初看了一眼，加薪1500元，她没有多想就签了字。

　　谢嘉义说：“这个数字或许并不大，但你知道的，我们一般是年底才会统一加薪，而且前段时间刚加过一次，这是松田定的数字，希望你能满意。”

　　方小初说：“谢谢，不过这1500元的含金量肯定不低。”

　　谢嘉义笑笑。谁都知道，这小小的1500元可是要员工拿更多的工作去换的，白拿不了。而且赵静刚刚离职，方小初又和她关系要好，会不会受她的影响这可说不准，必须先把方小初稳定下来。

　　方小初接着问：“谢部，还有别的事？”

　　谢嘉义说：“是的，就是关于课长考核的事，你会参与吗？”

　　方小初半天没有回答，她并不想参与，她不想像肖课一样做那些订酒店订礼物的杂务。在大精，课长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再度加薪。

　　谢嘉义见她没回答，也没有再继续等，就说：“这事考虑考虑，等半年会议过去，这事就该定一定了，还有些时间，不急。”

　　方小初为不用回答这个问题而松一口气，转而又抛出新问题：“谢部，我倒有些事情。”

　　“你说。”谢嘉义看着她。

　　方小初说：“我们的销售队伍，大家负责的市场差距太大了。比如说我，一个人负责2个A类区域，一年的销售额加起来有8000来万；但还有同事负责的小区域，每年也就几百万，大家的能力真的差那么多吗？我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会造成很多人心里的不平衡，每个人都愿意看到自己的能力被认可，人很容易有情绪的。如果是我，我就会有情绪，我不是圣人。”

　　谢嘉义扑哧笑了：“可我们大精是按增长率拿工资的，你看负责小区域的同事，赚的钱不比你少啊，他们基数小，增长容易。大家应该很容易接受这样的安排吧。”

　　方小初自从接手了广东，几天几夜没睡好，很有压力。她说：“谢部，你说的对，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挺重视能力的人，希望被肯定。你说我丑，都比说我‘不中用’让我舒服，我很希望能挑战自己，但也知道做销售不是表表决心就可以做好的，我现在很怕我把这么重要的两个市场搞砸。”

　　“原来是这样。”谢嘉义明白了她的顾虑，他说，“你之所以有压力，说明你有责任感。我们部门里有能力者大有人在，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是论责任感来说，却真的没几个。就前几天新人们的第一次报告，听听就能听出端倪，我和松总一致认为：你是最认真的。而且听华为夷说你把他们的业务员也带得很好。你经常都觉得自己很忙，可你知道其实好多同事一出差就等于放鸽子了吗？我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小初知道他说的没错，可还是很不接受他说下属的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销售人员在一线上绝对是付出比偷懒多得多！

　　方小初没法反驳他这些，领导都喜欢过快对人下结论，她又改变不了这一切。

　　谢嘉义接着说：“重点是，你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对你的一个提高。管理能力，难道只需要给一个头衔就能锻炼了吗？虽然你负责2个大区域，可其实你和负责小区域做的工作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无论是大、小区域，我们大精的销售模式基本都一样。这正是给你的最好成长机会啊。”

　　方小初基本被他说服了，领导就是领导，你有一千个心思，他们就有一万个对策等着你。

　　“怎么样，消化了吧？哈哈哈。”谢嘉义跟没事人一样，看着方小初说，“把王飞雨叫进来吧。”

　　于是三人又开了一个长长的会，主要涉及广东区域大小问题，不再赘述。

　　好不容易忙完一天的工作，郑子衿在公司楼下等她，外面已是夜色一片。他的新工作还未正式开启，最近时间比较多，可以经常陪陪方小初。

　　和郑子衿在一起时，方小初极少谈到自己工作中的事情。可今天一看到他，方小初就再也控制不住长久的压抑，只想一吐为快。

　　郑子衿看着方小初的黑眼圈，知道她最近压力肯定不小，心疼地问：“最近天天熬夜啊？”

　　方小初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说完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再说话。郑子衿抚弄着她的头发问：“你会去申请当课长吗？”

　　方小初说：“不会。我不想当部长的大管家。”

　　郑子衿说：“当了课长，想带你去玩就更难了。”

　　方小初说：“你知道吗？其实在见你之前，我就知道你做摄影师了，你以前兼职的那个网站，就是唯唯她老公所在的公司。当时我就好羡慕你，觉得我们的生活真是天壤之别。我身在大上海，却是井底之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几年了都没有走出去看看。”

　　郑子衿说：“哦，原来你早知道我的消息了，居然还玩神秘。”

　　方小初生气地说：“郑子衿，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郑子衿说：“没遇到你之前，我做我的寒酸的摄影师，很快乐，觉得赚点钱够花就行；可我们再次走到一起后，我的观念几乎是刹那之间就改变了，我要做一个收入稳定的摄影师，我要对你负责。但我觉得这改变很幸福，没有被强求的感觉。”

　　看方小初没说话，郑子衿拍拍她的脑袋，继续说道：“小初，你难过，是因为你还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而且还对生活很负责任，只是这个责任和你喜欢的生活方式发生冲突了，对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喜欢对任何事情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

　　方小初说：“不是。我难过，是因为我现在饿了。”说完，离开郑子衿的肩膀。

　　郑子衿一脸的无辜：“早知道美食能治愈一切，我就不那么绞尽脑汁背台词了。”

　　方小初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住他，说：“子衿，你说的我全都听进去了，有你在，我有什么可万念俱灰的？充其量就是一些工作的压力而已，我没那么脆弱。而且，我听到你说要为我负责，你打算怎么负责呢？打算一直让我饿下去吗？”

　　郑子衿看到她已经没事，一如以往的坚强，很是欣慰。他笑着说：“我给你做饭吃，尝尝我的厨艺。”郑子衿的笑容和以前一样，眼角一弯，就能融化所有的冰雪，一如十年前白衣蓝裤的少年时。

　　方小初挣开他的环抱，立刻往外走，一边说道：“那还等什么？去你那儿吗？”

　　在郑子衿的租住房里，郑子衿在厨房里忙活着，他早就买好了满冰箱的食材，打算改善一下方小初的生活。合租的另外一个人这几天出差在外，方小初很是自由自在。

　　方小初几次想搭把手，都被郑子衿赶出来，他说：“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生活，早练就独立生存的能力，你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等郑子衿把菜端出来的时候，方小初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郑子衿把她叫醒，打算让她吃饱了再睡。谁知方小初一睁眼，看到满桌的菜色，立马来了精神。

　　她对郑子衿说：“真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做饭。你不是文艺青年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方小初每吃到一个菜都要赞叹几句，她说：“我自以为我也挺会做饭的，现在才知道，我做的那些都没难度。”

　　吃完饭后，在郑子衿的卧室看他的摄影作品，没想到他居然获过大奖，但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方小初意味深长地说：“我越来越崇拜你了呀郑子衿。”

　　郑子衿装作痛苦地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行程才能加上你，我们一起出去，住宿节省一大笔嘛。”

　　“住宿当然……”方小初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拆穿他的邪恶，故意说，“省钱啊？那我们就住青年旅舍，那种床位的，跟五湖四海的人住一起！省钱又好玩！”

　　郑子衿不服输：“好啊，让你听五大洲不同男人的打呼噜声，我听过的，真的是百转千回、行云流水呢。”

　　方小初突然坏坏地问他：“郑子衿，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是……”

　　郑子衿说：“是。”

　　方小初听后笑呵呵地跑开了，跑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郑子衿也过去，两人依偎在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方小初就困了，又在他肩膀上打起了盹儿，郑子衿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游离，就挺着身体让她睡，半天没敢太动弹，最后肩膀都酸了。

　　等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郑子衿就在身边，身体稍歪了些，靠着沙发靠垫。方小初想，为什么在他身边就会情不自禁的神经放松，像午后的猫一样赖在阳光里，说睡就睡着了？

　　就这样，两人匆匆见了一面后，很快方小初又出差了。

　　谢嘉义陪同她和王飞雨一起去广东，目的是介绍方小初给各大客户认识。出发前的两天，已经给所有的客户都发了“广东大区负责人变更通知书”。

　　在广东的前三天，谢嘉义都是带方小初见重点客户。谢部大驾光临，自然天天都少不了有人请客吃饭，好在广东人并不如北方人那般爱劝酒，三个人状态并没有受影响。第四天下午谢嘉义就走了，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说了加油打气的话。

　　尽管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方小初还是感到不知从何下手。包里背着三本厚厚的名片夹，都是赵静留下来的，赵静做事向来有条理，连名片夹都分门别类，整理有序。

　　新的区域，棘手问题多多：广东地区的代理商和赵静合作多年，形成的默契和信任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得到；力克的攻势看来也是越来越大，方小初才见过几个重点客户，就3次在车间看到过力克的产品。

　　方小初没打算去联系老肖，这是毫无意义的事，谁都没法去损害自己公司的利益去达成什么协议，充其量只能问问好。而且双方较量起来，老肖对大精了如指掌，自己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有点吃亏，还是保存些实力。

　　方小初恍然大悟松田和谢嘉义当时对肖课的安排：公司上级永远不会对下属百分百放心，如果当时就让肖课接触太多的销售管理内容，现在面对的更是一个强大对手啊！

　　转而想到即将到来的课长职位大战，方小初在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王飞雨真是没有看错，他头脑灵活，做事思路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是非常勤快，很擅长时间管理，拜访的成效明显。通常都能汇报来最有用的信息，以此施以解决方法。

　　方小初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是多么重要的事，是真正能替自己分担太多的工作量的。

　　方小初马不停蹄南北两地来回跑，直到月营业会的前一天才回到公司。

　　回到公司的方小初明显比出差之前消瘦了不少，方小初自嘲说现在一定能穿上S号的衣服了。同事们看到她，都大呼瘦了，想必是人人都觉得她就是课长人选了，言语当中还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廖成对自己的仕途有一点放弃，他对方小初伤感地说：“重点区域都轮不上我，课长是别想了。咳，负责小区域也挺好，增长快，赚钱不少。”

　　方小初第一次听到他说一些中肯的话，看他落寞的表情心生一些同情之心，安慰他说：“升职加薪也是为了赚钱，你年年增长幅度那么大，赚钱才是根本嘛！”

　　方小初回公司太晚，于是熬夜赶营业报告，又是半个通宵。

　　前2个季度的销售总结会，比平常的月度营业报告延长一天，3天的半年会结束后，这一年就结束大半了。

　　大精的业务增长率是16%，与预期的18%有一些差距，但通常每年的高峰定货期都是在最后一个季度，所以松田对前半年的完成基本是满意的，加上近期人员不稳定让他有所收敛，没有对任何人发飙。

　　开完会刚坐下准备放松，谢嘉义告诉大家：“课长晋升考核办法已经发到每个人的邮箱，你们看一下，有意向者将自己的那部分认真填好发到我的邮箱。有一些别的部门，领导评估的要空出来，记得不要填。最晚明天下午下班前发给我。”

　　第二天，谢嘉义收到申请课长的八封回执，没有方小初的。

　　谢嘉义突然明白为什么在之前的交谈中，方小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原来她是真的不想参与。

　　有2\/3的人没有回复，多数是没有负责公司重点区域的员工。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在一个环境里所处的位置，人人都能分析到一件事物的可能性，这样或许还能换来一个云淡风清。

　　谢嘉义本来想找方小初谈话，问问这一个月以来工作的情况，还有为什么不想晋升课长；他刚拿起话筒，这时看到玻璃门外方小初正在拉着王飞雨和区越两人说话，想必是交流工作内容，所以作罢。

　　这个缓冲的时间让谢嘉义重新梳理了想法，他决定不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