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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司王朝(上)》 作者:黄光耀

第61章 米拜亭(2)

  那时候,梅叶在书院里,几乎天天都要坐在织机前,编织毕兹卡人的西兰卡普,仿佛在不断地编织着自己的心事。儿子淮月自然是不懂得的。淮月总是跟他一般大小的田家公子小姐们玩耍,冬天套雀儿,打雪仗;秋天斗蝈蝈,抽芦秆;春天采花花,摘柳条;夏天下河洗澡,玩泥巴,其乐融融,简直乐不思蜀。这天,淮月跟若云一起又出门去采野花花了,田京儿便进了书院,喊淮月去玩耍。梅叶说淮月出门玩去了,刚走呢,田京儿很失望,待要出门时,突然心里暗笑起来:就梅叶一个人在家呢!于是他走进厢房,看着梅叶织着西兰卡普--三十八朵白梅。他望着梅叶不停地穿梭,眼睛盯着梭子,也穿来穿去的,连眨都不肯眨一下了。梅叶见他那个呆样,就笑了。田京儿问:“嫂子笑什么呢!”梅叶说:“笑你那呆傻样儿!”田京儿说:“我呆吗?我有时候也不呆呢!”梅叶说:“你啥时候不呆?做梦飞的时候吧?”田京儿不再做声。梅叶见他笑嘻嘻的样子,也好笑起来。

  田京儿又才说道:“嫂子晓得吗,你现在织花花的地方,过去就是我睡觉的地方呢!”梅叶也没多想,就说道:“可惜西厢让李大公子烧了,不然你就睡在这儿了。”田京儿就嬉皮笑脸的:“要是能睡在这儿就好了哟,我就能天天跟嫂子待在一起了哦。”待你娘的个鬼!梅叶见他想占自己的便宜,便不再吭声了,依旧一梭子一梭子地穿来穿去,于是,图案中的梅朵朵就渐渐地明晰起来了。“喜鹊叫了哩!”田京儿忽然说了一句。梅叶抬头来瞧,哪有什么喜鹊叫呢?是田京儿在使雀宝呢!她的脸就红了。“布谷鸟又叫了哩!”田京儿又淫笑着说。叫你娘的个鬼呢!梅叶就不再跟他搭话了。田京儿见没趣,就待在梅叶面前,要她讲织女娘娘的故事。梅叶哭笑不得,说:“这故事你不是听过吗?”田京儿说:“我没听过!我就要嫂子给我讲嘛。”讲你娘的个鬼哟!梅叶知道田京儿是司城有名的小赖皮,你要是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一天二天、一头两头地守着你,缠着你,直到你让他满意了,他才会走开的。

  于是,她只好说:“从前啊,有个姑娘叫西兰,最爱织花花了,她把世上所有的花花都织完了,见没有什么花花可织了,非常伤心。一天,一个白胡子老翁托梦给她,说还有一种最好的花你没织呢。西兰就问是什么花儿?白胡子老翁说是白果花。西兰说,白果树不开花呀!白胡子老翁说,白果花只在夜间开放,夜间凋谢!所以,西兰之后天天晚上都要到白果树下去等,她等呀等呀,一天晚上,她终于等到白果花开了,她好不高兴呢。可是,她嫂嫂却对她哥哥说,西兰不学好呢,在偷野男人哩!她哥哥信以为真,就拿着火枪,把西兰打死在白果树下了!西兰死后,变成了一只苦苦鸟,天天晚上都飞到白果树上叫:嫂嫂坏!嫂嫂坏!”“不哩!”田京儿依旧嬉皮笑脸地,“西兰的嫂嫂坏,可我的嫂嫂好哩!”梅叶不好生气,只说:“你在哄嫂子吧!”又织了起来。

  田京儿说:“我说的是真的呢,嫂子你心好着呢,最心痛兄弟哩,兄弟知道呢!”他越发得意了,又说,“嫂嫂故事不仅讲得好,歌也唱得好呢!”梅叶说:“你又在哄你嫂子了?!”田京儿见她并没生气,就更来劲了,他说:“不呢,我听嫂子唱过歌哩,胜过百灵鸟呢!”“你嘴甜,是媒婆嘴呢,什么都哄得下来呢!”梅叶很想做事,就催道,“你走吧,嫂子还要做事呢。”“我就是来帮嫂子忙的哩!”田京儿更加得意忘形了。“嫂子不用你帮忙!你走吧!”梅叶不得不下逐客令。

  田京儿依旧赖皮地说:“嫂子的歌好听哩!嫂子给我唱支歌,我才走哩!”唱你娘的个鬼!但梅叶知道今儿被赖皮缠上了,缠上了就扯不脱了,于是只好说:“那你听了歌就走?”田京儿说:“要是嫂子肯留,我就不走了哩!”梅叶说:“那你听了歌就走!可不许再耍赖!”田京儿就努了努嘴:“嫂子好狠心呢!”梅叶就火了:“你到底听还是不听?”田京儿忙说:“嫂子别发火嘛!我听就是了!这也值得嫂子发火吗?不值呢!”梅叶心想真是不值,于是清了清嗓子,这就唱起了“十月怀胎”:“怀胎正月正(哪咿儿),奴家不知音,水上的浮萍(嗨呀嗨门儿嗨尾子海棠花花儿香)没定根(哪哥哎哎嗨哟)……”刚开口唱了几句,田京儿就不要听了,因为他知道梅叶是在挖苦自己呢,就要她唱首好听的。梅叶只想尽早打发他走,所以又唱了《人老了》的歌,田京儿这才走了。望着田京儿远去的背影,梅叶不觉哀叹了一声,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下田理乱麻--惹了蚂蝗(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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