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米拜亭（3）

　　一天，早上发了霞，未到日中的时候，老天就下起了雨。一到下午，雨就越下越大，雨丝也就越扯越长，也就扯得田京儿心尖尖痛了，他就冒着雨跑进书院来了。那时候，梅叶还在织三十八朵白梅，见田京儿来了，吓了一大跳。可田京儿却突然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泡，吓坏了梅叶。可是，这时候雨那么大，到哪里去叫人呢？忙乱了一阵，田京儿就呻吟起来：“嫂子，我肚子痛！我肚子痛呀！”梅叶不知是计，就赶过来，把他身上的湿衣服全剥下来，扶他上床。田京儿这时叫道：“嫂子啊，你摸摸我的肚皮吧，痛呀，好痛呀！”真这么痛？梅叶就摸了起来。可摸了一阵子，突然见他半腰那玩意儿挺了起来，田京儿却在偷偷地、嘻嘻地笑，她就知道上了当了。正要抽手时，却被田京儿猛地抱住了。她又不敢喊叫，就拼命地挣扎，可田京儿毕竟是个爷儿们，就是挣扎不脱。田京儿说：“嫂子，你就依了我吧啊，我想你都快想疯了呢！”“呸！”梅叶朝他脸上吐了一口，“你想你老娘去！”“嫂子真是狠心呢！”田京儿就开始剥她的罗裙，可是一使劲，竟把罗裙撕开了一块。“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梅叶真生气了。

　　“我已经把门闩了，你喊也没用的！”他越发放肆了，就在梅叶的脸上、身上乱摸起来。嗵！嗵！嗵！这时候，大门被敲响了，田京儿心一惊，手一松，梅叶就顺势滑脱了。田京儿便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因为眼看到口的天鹅飞跑了，他懊恼不已。于是，他连忙穿起湿淋淋的衣服，也跟了出来。这时，梅叶已经重新换好了衣服，骂道：“你不得好死的，滚！快给老娘滚！”“哼，要是我当了土司，你敢不让我日吗！”田京儿气愤地说。“哼，你想当土司，除非你再去投一次胎！”梅叶恶狠狠地说，“你这辈子是水里放炮竹--怕是莫响（想）了！”“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呀，嫂子！”田京儿又软了口气说。“呸！你喜欢你妹子去吧！你妹子在百斯庵里！”梅叶就去开门了。一开门，淮月、若云和惠明就进来了。田京儿一见，就狠狠地盯了妹子一眼，随后吼道：“你死在庵里，来这丢什么人？现什么眼？”“谁丢人现眼了？”惠明嘀咕了一句，但她却不知道哥哥出了啥事，又何故发火，所以不敢还口。倒是若云说道：“怎么了？我们到山上扯野花花，来织花环环的，你倒说说看，她丢什么人？现什么眼了？”因为遇雨，所以他们慌忙跑了回来。

　　而惠明最恨的就是这个混账哥哥，这时候见被哥哥指责，她就流泪了。梅叶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算安慰好了。惠明说她是来学织花花的，梅叶当即就答应了，因为这再好不过了，因为有惠明在，她就不怕田京儿这小混混捣乱了。于是，梅叶就开始教惠明学上机。这时候，梅叶见田京儿还不死心，就对惠明说：“我们先从花儿学起吧。”于是抬头望了田京儿一眼，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就找些他不爱听的话说：“像花草类的图案，就有金勾莲，狗骨头，梭罗树，莲花，大小莲蓬，还有韭菜花，藤藤花，牡丹花，白果花，等等。”可她见田京儿依旧没有要走的迹象，又说，“还有鸟兽类的图案，像台台花，阳雀花，凤凰花，孔雀花……”“还有！”田京儿立马接嘴了，“还有燕子花，虎脚迹，狗脚迹，猫脚迹，小龙花，鸭浮水，鸡合子花，蝴蝶牡丹，蜜蜂花，鹭鸶采莲，十二生肖，兔子花，天狗花，金鸡花，竹鸡花……谁不晓得呢？”晓得你娘的鬼！梅叶就是不肯理他，依旧给惠明讲解着。田京儿实在越听越寡味了，就伸伸舌头，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心里就像猫爪子抓似的，感到左右不是人。梅叶就越是找他不爱听的说。田京儿听得实在太没味了，只好摇头晃脑地走了。

　　可是，田京儿依旧不肯死心，才过了三五日，他又到书院来了。刚走到厢房，他便看见惠明也在那里，心里就委实不高兴了。他走过去一看，见惠明又在跟梅叶学织花花，就大失所望了。但他还是不肯死心儿，待惠明从书院出来，他就将妹子拦在了九龙桥上，对她吼道：“你出家就出家，还、还去织什么鬼、鬼花花？是不是也想让别人说你，说你也跟万静尼姑一个样，也是个花、花花心？”一激动，他就结巴起来。惠明羞愧难当，当即就红了眼睛：“我学织花怎么的了？我就要学，我就要学，你管不着！”田京儿就恶道：“你才不讲丑呢，你在那里被别人那个了，还好意思去啊？你不脸红，我还替你脸红呢！”被哥哥一阵羞辱，惠明就哭哭啼啼地跑回庵里去了。万静尼姑问了一夜，她也不肯说出原委来，只是哭，伤心地哭。第二天，惠明就没到书院去了。梅叶左等右等不见惠明来，倒是把田京儿给等来了。一见田京儿，她就垮了脸说：“你若再不正经的话，我就告诉土司去！看土司怎么收拾你！”田京儿也不示弱：“你去告呀！我才不怕什么土司呢，反正老子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老子还怕他什么？他当土司的又怎么样了，还不是天天在换新鲜女人吗？”“你给我出去！出去！”梅叶拿着锥子比着他。

　　“嫂子啊，我真是喜欢你呀！”见梅叶动真格了，田京儿这才告饶了，他说，“嫂子啊，你是在受苦呢，守活寡呢！我们都知道的，宋先生不行了，他不行了，所以才要到紫草山守陵去的。要不然，拿着这么鲜活活的花花不享用，不是太可惜了吗？”“你娘的不要乱嚼舌根！你给老娘滚！滚！”梅叶羞得无地自容，可她却还在骂，“我就是跟叫花子过，也总比跟你这个不知羞的赖皮过强！”梅叶真是恼羞成怒了。恰好这时淮月和若云跑了进来，他俩拿着一团泥巴就朝田京儿扔去。只因泥巴是半稀半干的，就扔得田京儿一脸、一身都是泥点子。田京儿知道此地不留爷，于是掉转头，就哎呀呀呀地跑开了。两个小孩于是大笑，就蹦蹦跳跳的，开始欢呼胜利了：“田京儿跑喽！败家子跑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田京儿这就开始使坏了。这些天，他在司城逢人便说梅叶不学好，宋先生管不了她呢。自然，大家一开始都不相信，可是田京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说，而且说得有眉有毛、有鼻有眼的，就不由得人不相信了。于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也就传到梅比的耳里。梅比见女儿不学好，嫁了那么好的人家还水性杨花，气不过，就到司城找梅叶兴师问罪来了。

　　一进书院，梅比就戴上了涅壳赖面具，因为他是以神的名义来执行家法的，他怕女儿见到自己的真面目，更害怕自己忽然间动摇了信心，所以想用面具遮去胆怯。但见女儿梅叶坐在织机前，还在专心致志地织着三十八朵白梅，他的心就开始喋血了。一眼望去，只见四周悬挂的，全是已经织好的西兰卡普，玲珑满目地在那里招展：什么老鼠嫁女呀，什么老虎迎亲呀，什么狮子滚绣球呀……他就不忍再看下去了。

　　于是，他缓缓地举起了火枪，泪水便一滴一滴直往下落……他是心痛啊！可是，他却容不得女儿伤风败俗、败坏门风，最终，他还是颤抖着照准女儿的背心扣动了扳机--可是--枪却没有响！这时候，淮月和若云忽然跑进来了。淮月见家公正拿枪对准母亲的后背，就喊：“家公！你做什么呀，家公？”梅比的手抖了一下，可他还是再次扣动了扳机，可是枪依旧没有响！这时候，梅叶回过头来了，见父亲戴着涅壳赖面具，拿着火枪指着自己，就惊呆了。见儿子在喊，她就跑过来下跪道：“爹啊，你就打死我吧！可你打死我不要紧，我还得养活淮月啊！”梅比见一连两枪都没有扣响，知道自己冤枉女儿了，便“嗵”地将枪扔在了地上，浑身随之哆嗦起来。这时，他禁不住老泪纵横：“是爹冤枉你了啊，我的好闺女啊……”这就抱住女儿，父女俩就哭得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