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出 嫁（1）

　　把儿子明如送到汉地读书后，田舜年就开始操心女儿若云的婚事了。然而若云一听说这事，就与父亲闹腾开了，因为她早已有了自己心仪的男人，那就是知她冷、知她热、知她心、知她思的宋淮月。可是，作为土司田舜年却不这样想，他从边界安宁的角度出发，认为土司家的子女都不是为爱情而生的，而是为土司家族的利益而生的，所以就把若云和淮月的爱情置若罔闻了。可那时候若云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才不去管这些呢，心里只想着淮月，所以无论父亲如何相劝，就是不依。土司心想，那就只好猜谜招亲了，因为那时候西边边邻的忠洞土司和东乡土司都派媒人来提亲了。淮月知道这事的时候，土司已经放出了消息。他自然事先没有想到，土司会来这么一手，一下就把他们推进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旋涡里。那时候，淮月似乎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见见若云，看看若云怎么办，他们好再去寻找对策。可是土司一道命令，凡是男子都不得见他的女儿，他就再也见不到若云了。

　　就这样，若云住进了闺房，淮月便没能见上一面，他整日里愁眉不展，痛苦不堪。梅叶见儿子吃不下睡不着，也只好到土司家前来打听消息。但是，陆叶叶也说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了，说早知如此，早就该把她们的婚事办了。梅叶便失望地回了家，人就像忽然老了许多似的。淮月也不吭声，倒是宋生说：“土司家的女儿，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娶的，你就死了心吧啊？”淮月回敬道：“我就是不死心！大不了我去死！死他们总管不了吧？”宋生说：“就是你想去死，人家未必就肯跟你去死的！你不要自作多情！”他知道淮月不是吓唬自己，有很多烈性子的男女，就是因为相爱而不能在一起，悄悄在寨堡上自杀的。他心想，淮月一定是受了感染，所以才有如此轻生之举的！但他也知道，这事弄不好反而会生乱子，所以他就顺了儿子的话说。淮月说：“活又不能活，死又不能死，这日子还叫我怎么过啊？”宋生说：“你去死，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是你娘你也不要了？我自然是没有几天活头的，也不指望什么了。

　　可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你也应该替你娘想想啊！依我看，最好是能缩脚时早缩脚，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梅叶却说：“没有办法可想，就这么认命了？”宋生说：“那你难道还想拿起石头去打天呀？”梅叶知道，土司就是容美的天，自然这天是打不下来的！这天是个吉日，土司家便开始猜谜比歌招亲了。地点设在行署半间云。这谜由若云小姐来出，由土司和向管家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评定：三个年轻人哪个猜得对，唱得好，若云就将嫁给谁。若云信以为真，认为这样也算公平，于是应承下来。本来，她想叫她父亲去考他们三个作诗的，但她父亲不同意，说过日子又不是天天作诗，看不出高低的，只有猜谜子，唱盘歌，才能晓得谁有真本事。其实，土司心里早就想好要把女儿嫁给谁了，这么做，只不过是走走过场、掩人耳目而已。若云自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不知其中有诈，也就依了父亲。但若云也知道，淮月天生就不太会唱歌，这又如何是好？可又想，那两个求亲的或许也是不太会唱歌的，所以就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谜子。心想，只好听天由命了。

　　于是她在帘内唱道：什么出来一点红？什么出来一弯弓？什么出来颠倒挂？什么出来遮梦中？几个都争着回答。但是田舜年却说，要按座位依次来回答，答案都要唱出来的。忠洞土司的儿子田雨公首先站了起来，他给土司行了半跪礼后，这就唱道：桃花出来一点红，桃树弯弯一弯弓，桃子出来颠倒挂，桃叶出来遮梦中。见他有点唱腔，田舜年点点头，微笑着，很是满意的样子。接着，便轮到东乡土司的儿子唱了：太阳出来一点红，月亮出来一弯弓，星子出来颠倒挂，乌云出来遮梦中。见他唱得字正腔圆，田舜年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最后，就轮到宋淮月唱了，他见前两个都猜得很好，歌也唱得好，土司又微笑着，心里就开始发毛了，一时竟没了主意。淮月一慌神，若云也就着急了，这时候，若云见淮月不知如何开口，便把舌头一伸，淮月见了，随口唱道：舌头出来一点红，眉毛出来一弯弓，鼻子出来颠倒挂，头发蓬来遮梦中。若云就在里面拍起掌来。

　　田舜年知道，若云这丫头是想嫁给淮月的，可是他却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就说道：“淮月答得很不错，只是歌唱得不怎么样。你再练个三两年，我还有两个女儿，回头任你挑选！”淮月就蒙了。田舜年又说：“你们两个也不分高下，我们得再考考别的。”骗子！若云一听，就大哭起来了：“他们一个猜到天上，一个猜到地上，只有淮月猜到了我人，我愿意嫁给他！”“放肆！”田舜年喝道，“猜到天上，那是别人把你当仙女看，怎么就没猜对？”就是没对嘛！这时，东乡土司的儿子见容美土司偏向了忠洞土司的儿子，就据理力争道：“我虽只猜到地下，但是小姐是仙女下凡，就像牛郎织女，应该说我猜得最好！”田舜年冷笑道：“我可不想我的女儿隔着银河七夕才能相会！我女儿该嫁给谁，我们做老人的，自然心里有数！”东乡土司的儿子就涨红了脸，没敢再争辩了。但他心里很不服气，因为按歌来说，属他唱得最好，但他不知道老土司心里有鬼，就只好等看最后一关了，于是拂袖而坐。淮月便说：“既然主爷说我们不分高下，我们每人再作一首诗如何？”“我已经心里有底了，你们先去歇息吧，明儿就揭榜！”土司的话就如同圣旨，几个只好提心吊胆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