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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卿颜》 作者:凌千曳

第39章 未思天涯有客来(2)

  她倒是不急着放手,三根纤指娴熟地扣住我的脉门,不消半会儿说道:“宸妃姐姐身上的旧疾可是从两年半前开始发作?”我默然,随行的婢女已答道:“夫人说得一分不错,可不是两年半前吗?”她眼角余光瞥过那答话的侍女,依然未将手撤回,凝眉片刻,说道:“宸妃姐姐眼下用的药可是有黄芩、栝楼、海浮石、青黛、诃之肉等?这些日子春寒潮重,妹妹推想复发时严重些才加了杏仁泥、茜根之类。”我惊讶得很,她只是摸了我的脉,竟将我平日所服之药推测了十有八九。

  侍女皆是一脸惊奇之色,忍不住面面相觑着,无不心服地感叹道:“夫人居然连药方都说得出来,真真是厉害!”灵犀笑道:“略略懂些皮毛,不值一提。”说完,那一双清亮澄澈的眼眸扫过她们一眼,口气肃重了些,道:“在这里起哄作甚,还不赶紧着将你们主子扶回冰璃宫去。”侍女们对她怀有几分敬意,受了提点,也顾不上去天颐宫的事了,急忙将我扶进软轿,沿着原路回去。

  她与我一同到冰璃宫中,等候的宫人见我面色微白,不等命令早已去唤女医晦奴过来。

  走近内室,四溢开来的沉水香气息幽幽袅袅,里面坐着一人,走近细看竟是奕槿。

  奕槿看见我,眉间舒展,关切问道:“怎么好端端地去了趟太后那里,回来脸色这般差?”说着他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托起,扶到橘底色翠纹织锦软榻上坐。

  灵犀看了我一眼,答道:“回皇上话,还未到太后那里,婉辞是在上林苑碰巧遇见的宸妃姐姐。”奕槿轻应一声,说话间女医晦奴已经到了,跪在地上为我诊脉,良久平缓道:“这病已是积年的旧症了,娘娘应原是劳累,许是今日出去撞了风,一时心闷气急,但并无大碍。”奕槿听晦奴这般说,神色舒缓些,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是……”晦奴蹙眉,如此倒让奕槿重起忧色,她沉吟道:“奴婢先时就说过,娘娘的病是万万不得停药……”晦奴未曾说下去,但奕槿何等聪明,早领会了她的意思,束在我腰上的手骤然紧了些,脸色略沉地问我道:“颜颜,你是不是厌烦药苦,所以不肯喝药?”我轻轻咬唇,不敢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

  奕槿眉心郁结,薄唇紧抿,却沉默着未说什么,旁侧侍奉的宫人早已是个个冷汗淋淋,惊惧得脸色发白。

  我心知奕槿必然不快,唯恐他迁怒冰璃宫中其他人,让他们无辜受连累,于是抢在他前面,低低地求情道:“是我私下把药倒了,他们并不知情……”晦奴的神色当即霍然一变,一时顾不上尊卑,打断我的话,眼光迫切地问道:“你这样有几日了?”晦奴急得竟直接称我为“你”,此乃大不敬,奕槿的周遭心思此刻全在我身上,倒是未管她是否失了礼数,我却被她的架势一惊,慢慢地道:“算上今日,也拢共不到三天。”我朝奕槿眨眼而笑,软软问道,“我觉得身上已经好了,何必还要日日服药?”自我有印象来,奕槿对我总是千分疼爱,万分怜惜,连重话也不舍说半句,今日却是有几分认真动气的样子,颇有怒意地扬眉,斥道:“简直胡闹!女医不是说过不得停药,你这样胡来,果然不出三天就发病了。”我撇撇嘴,心里明白他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但还是觉得委屈,自顾低着头却不肯说话。

  奕槿面容清冷,俊眸扫视过周围一个个噤若寒蝉的侍女,“朕下令今后宸妃服药,你们都要一个个看着她喝下去,再不得马虎。”他们皆是唯诺地应了,眼神中闪过一丝轻松之意。

  “咦。”清悠的声音忽地响起,只见灵犀浅浅勾唇,含了笑意,道:“方才可是听得宸妃姐姐忌苦?据臣妾所知,药方中黄芩、山栀等物味皆恶苦,易生肠气,难怪姐姐会觉得难以下喉。”她转向晦奴,接着道:“若是煎药时加入附子、甘草各一钱,则可解苦。”晦奴那双深凹在眼窝中的眸子动了动,面朝灵犀行了个礼,然眸色中带些不屑,回道:“回这位娘娘的话,宸妃娘娘体质虚寒,而药材亦分温热凉寒,娘娘方才所言附子属寒,若是用恐怕不妥。”灵犀淡唇微挑,不以为忤,依旧和颜道:“女医大人怕附子加重体内寒气,其实倒也无妨,若是另取二钱干姜与之俱下,即可缓解其寒性。”晦奴闻言付之淡笑道:“娘娘,干姜与其中一味山栀相克,娘娘竟未看过药方,能将方子中君臣佐使猜得八九不离十,已是厉害。”晦奴的语气淡淡的,就如她一贯的性格,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几分不屑之意,灵犀如是饶有兴趣,沉思着道:“肺禀西方之金,行清肃之令,治节一身,若是医治最宜用清金肃化之品,佐以止血,和伤之剂。但医术中砭刺、针灸、按摩、汤液、热熨五类,若是逼出药材精髓浸渍砭石或热敷于病灶处,其效也未可知。”晦奴道:“娘娘可知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在肌肤针石之所及,在内腑火齐之所及,前二者皆可,但效用不及啊。”灵犀恬然笑着,微扬下颌,仿佛是在思忖着什么。

  晦奴方才应答自如,但看着面前这位容颜灵秀的女子,眼中由不得闪过一线讶然之色。

  灵犀见到殿中诸人都在看她,忽地粲然一笑,道:“女医大人莫见怪,不过是我的一孔之见罢了。”只见她一双妙眸如流波潋滟,白玉似的脸衬得眼角那颗泪痣愈加黑如点漆,恍若是一只含着灵气的眸子,笑了几声后她侧过脸朝奕槿口齿清脆地道:“女医大人是太医院荐上来的,医术好得自然是没的可挑剔,要不然怎能在姐姐的冰璃宫中供职多年,况且婉辞可不敢给姐姐的药方添减什么药,或是说什么治方,若是姐姐有些什么事,皇上还能轻饶了婉辞?”灵犀轻俏可爱的一番话,将众人都逗得笑了,原本僵凝气氛霎时和缓许多。

  有侍女为她奉上茶来,说了那么多未免口干。

  此时,奕槿道:“朕倒记得你于医术上颇有些造诣。”灵犀妙眸一转,嗔怪道:“皇上说什么造诣不造诣,倒是没来由地让人觉得臊,左不过以前跟从在师父身边,好些年耳濡目染,略略懂些皮毛罢了。”既然如此说,她口中的师父应是清虚子无疑了。

  她性子灵动,又似与晦奴有些投缘,正留着她问些医术用药上的事宜。

  我支着前额,神色乏倦,奕槿柔声问我是否不适,我恹恹地答上一句,正说话间,有个太监踱步进来,候在帘外说了声有事禀报,许是不便当着宫妃的面说,奕槿便走了出去。

  灵犀与晦奴两人离得与我有些远,但看得出灵犀聊得比较专注,而晦奴的态度始终淡淡,她问时方才答一句。

  奕槿走出后,我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好像是灵犀的声音,她说得极轻,且又是背对着我,听得不太真切,模模糊糊似有这么几句,“你的医术不错,若是本宫眼光不差,你先前并不为医,少从他学,医术乃是之后速成之功。但你慧性极佳,硬是将医书读透了,但医术亦是讲求功底经验,不是读透就够了……”我抬起头,眼中正好撞上晦奴仓皇大变的面色,她的脸色竟是煞白了几分。

  午后的困顿早就消磨过去,看着窗外未过半盏茶工夫,天空先前还是晴丝如缕,现在一小块沉沉暗红悄然抹在西角的天空,宛若一瓣剥落的红漆,又如一滴墨珠在水意漾漾的空中逐渐地化散开去。

  应已是未时了,晦奴端来药给我,墨黑浓稠的药汁,盛在清珊瑚绿玉碗里,气味扑鼻难闻,我看一眼就觉得喝不下去,伺候在旁侧的一名小婢女,正从黑陶锡金双耳壶中剔出两勺雪花洋糖,仔细地搅动着化在水里,作为我解服药后口中苦涩之用。

  晦奴此时却有些心有旁骛。唇角含着一缕似笑非笑,自言般说道:“今日那位灵犀夫人似乎不简单。”我苦皱着眉喝下一口,随意问道:“何出此言?今日一见,我倒觉得她性灵至极,委实不辜负了灵犀二字。”晦奴不着边际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我抿唇浅笑,晦奴的性子一向冷僻怪诞,我已习惯,倒也不以为忤。

  “皇上驾到。”这时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竟是奕槿来了。晦奴屈膝行礼后,与一通侍婢侍从齐齐告退,奕槿仅是神色淡倦地挥手准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依然是温存而怜爱,蕴着悠然厚重的情意,我面前的药俨然只喝过一口,他的手搭上我瘦削的肩骨,叹道:“竟是这样瘦了。”他面朝我坐下,端起那满满一碗药,鼓起嘴小心地吹凉了才送了一勺到我唇边。

  我神色郁郁地扭过头去,偏生不喝。

  奕槿知道我在使性子,将碗放下,硬是将我的身子扳过来搂在怀中,“颜颜,又为着什么事不高兴?”他抚着我的侧脸,温言笑着道:“什么事都不值得你拿自己的身体来置气,先将药喝了吧,放得冷了更苦。”“你无须这般来哄我。”我冷淡道,说着抚掉他的手,还拼命挣脱了他的怀抱,一人峭然孤立地站在他面前,抬眸与他对视着。

  我从未对奕槿这般,他为我突如其来的反常感到惊愕,问道:“颜颜,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白玉般的齿啮咬着下唇,心底溢出一股难言的涩意,绞着肺腑道:“你说过是真心待我,一心只以我为妻,可是你早已有了诸多嫔妃,譬如慧妃、颖妃、灵犀,又何来对我一心?我对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你大可以来骗我……”奕槿听到此处,惊骇得苍白之色汹涌地漫上他英俊的面庞,竟是如罹雷殛般,他一把上前将我格外大力、带着些微粗蛮地抱入怀中,双臂霸道地压制住我的挣扎,他完全不是往日温润雍雅的样子,他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澄澈,大惊失色道:“颜颜,你是不是听闻了什么,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我的话说到一半,骤然被掐断,瞪圆眼睛愣愣地看着有些陌生的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殿中一片死寂,唯有紫铜龙头衔珠更漏滴滴答答发出响动。

  我们两人就这般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我忍不住,两汪盈盈的泪水逼出眼眶,我低声道:“我没有听闻什么,也没有人对我说过什么……只是你……”我抬起头,那双剔透的眸子经泪水冲刷愈加清亮迫人,“你……”那刻,喉咙间多少话呼之欲出,我竟是说不下去,脑海中乱糟糟地一直回荡着那天玉笙说的一句话,“那个人曾对小姐很好……小姐也喜欢他……你们还结成夫妻……”还有,还有一句,她说出口时我正满怀欢欣地跑向奕槿,将它遗弃在身后,“他当你是此生唯一”,那句轻飘无力的话在我脑中如百斤重的石磨般碾来碾去,直让我头疼欲裂。

  唯一。

  我蓦然收住眼泪,什么是唯一?

  他已有了无数妃嫔,我居于其中一位,是否还是唯一?

  还是这个唯一,其实另有他人,这个猝然升起的念头让我想都不敢想,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奕槿见我情绪平静些,温柔地拥紧我的身体,湿热的唇贴着我光洁的前额,喃喃道:“颜颜,我不曾骗你,你的确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亦是一心只以你为妻。但是作为帝王毕竟有太多的不得已……”说到不得已三字,他像是忆起什么痛苦的往事般,目光如同被大风猛地扑到的烛火,剧烈地摇晃一下,“这些事我会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好吗?”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调已是在恳求,字字真挚得要呕出心血来。

  我鼻尖渐渐蔓延开酸热之意,眼眶一个劲地酸痛,泪水却是流不下来,想到先时他如此厉声地对我讲话,我道:“你刚刚可是在气我吗?”奕槿坚定地摇头,“我从不会气你。”眼神间沉淀着的墨色浓浓愈加温柔,“要气也是气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我们之间气氛缓和些,奕槿忽然笑了,屈起手指用力刮一下我的鼻梁,道:“颜颜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吃醋,不过兴许年纪长了,这坛子里醋的酸味也越重了。以前还晓得点到为止,现在学会了哭闹,这小性子也使得越发厉害了。”鼻梁被刮得微有些痛,我恨恨地横了他一眼,心头泛起些懵懵懂懂的欢愉,却是展颜而笑,瓮声道:“我哪里使小性子了?”奕槿朝我一如往昔地笑着,全然无事一般,双臂有力地揽住我的纤纤腰身,将我毫无保留地贴近他,他低头要吻上我娇嫩柔软的樱唇,男子温热阳刚的气息一近,我心里还在计较前事,伸手用尖尖的指甲去戳他的胸口,他意乱情迷吻我的时候,反应倒是未比平时迟钝,一下抓住我的手腕。

  他修长的手指缠绕上皓腕的那刻,刹那间,他霍然抬头。

  我正惊愕,他将我的手拉至眼前,原先佩戴左腕上的凤来仪金镯,千足纯金和稀世祖母绿宝石的凤来仪,赫然不见了。

  当年奕槿在上阳行宫赠予我的凤来仪不见了。我回想着应是遗落在上林苑中,大概就是在韵淑郡主撞我的那下时,凤来仪冷不防从手腕上滑了出去。

  当时,奕槿问我时,我只说了是在上林苑,未将韵淑郡主的事说出来,亦是为了避免此事牵连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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