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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世家》 作者:朱晓翔

第21章 死而复生

  条桌上铺着一幅名为《待诏图》的古画,印章和落款显示是元代宫廷画家刘贯道的作品。此图以高亭重檐为背景,画着一位身着布衣的中年人跪在地上,对面是手执圣旨宣读的内廷官员,其笔法坚实流畅,人物造型传神,将待诏者的诚惶诚恐和内廷官员的趾高气扬刻画得惟妙惟肖。

  任专家对此画很有信心,介绍道:“刘贯道是元代早期宫廷画家里的卓越代表,因擅长人物画深得元世祖忽必烈赏识;还写得一手精致的微体字,凡他的作品都在画里藏有文字,此为鉴别刘贯道作品的诀窍。其代表作《消夏图》,他把‘贯道’两个字隐在芭蕉竹枝空隙里,数百年没人看出,连清代乾隆名臣高士奇编辑书画目录都误以为是刘松年的作品……”

  “这幅画里也有字?”匡睿问。

  “待会儿得用放大镜,”任专家接着说,“《待诏图》是刘贯道为宣政院副使达鲁花赤所作,之后家族世代收藏,到光绪四年因家道中落,以一百七十两白银低价卖给上海火柴大王杨正雄,过了七年杨正雄资金周转困难,拿它抵了五船木材,再后来葛老板以三千六百大洋买下,可谓流传有序。”

  古玩收藏最讲究流传有序,尤其每次辗转前手、后手都有记录在案,且均为名家的,往往受到藏家们追捧。

  匡睿摸了摸纸,任专家说“地道的熟宣,颜色陈旧但光滑匀净,无杂渍,破碎处呈小块状斜纹”;匡睿凝神看画,任专家说“正宗宋代院书画院风格,人物近于写实”。

  “字藏在哪儿?”

  任专家得意一笑:“内廷官员手里拿的圣旨,里面的内容借助放大镜能辨出来……”他在放大镜下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面还有几个字看不清楚……”

  匡睿一愣,旋露出古怪的神情,接过放大镜看了会儿,蓦地哈哈大笑。

  “有,有什么好笑?”任专家莫名其妙。

  “圣旨之说从宋代开始,之前称为‘命’、‘令’、‘政’,圣旨开头语各个朝代均有不同,唐朝是‘门下’,因为圣旨由门下省审核颁发;魏晋南北朝多用‘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是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正式使用……”

  “呃……”任专家表情凝重。

  “蒙古族最高天神是长生天,元代时期圣旨开头语应该是‘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匡睿微笑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此外蒙古人并不精于文言文,圣旨里面还夹杂蒙古文习惯,读起来非常别扭,如宣旨对象‘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城子里达鲁花赤、官人每根底、往来的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意思是对军官们、军人们、城镇达鲁花赤们、官员们、过往的使臣们宣谕的圣旨,与宋明清几朝区别很大……从宣纸颜色、画风以及印章等方面看,此画应为清代早期摹本,虽是仿品,收藏价值还可以。”

  任专家争辩道:“怎么解释流传有序?人家那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早在清代中期,京城好多破落八旗子弟利用‘流传有序’找临摹高手秘密做假,然后盖上其家族历代收藏名章,打着祖上的名号拿出去卖,骗了不少收藏大家,”匡睿道,“我的意思并非说达鲁花赤家族做了假,而是流传有序四个字除了宫廷出来的,其他都得细细斟酌。”

  砸宝环节结束了,黑蛟峰方面两件半真品,而洛阳黑帮仅有一件加两个半件--田黄石属石质较次的硬田石,《待诏图》是清代古画,可以参与评宝。

  回到座位,匡睿这才发现后背衣服全都湿透了:刚才那番较量看着轻松,实质需要丰富的阅历和渊博的学识,以及超强的记忆,稍有闪失就会被对方蒙混过关,可谓用尽了心力。

  霍震彪猛拍他两下,夸道:“好兄弟,有你这么一说起码把姓葛的气焰打下去,即使评宝输给他都无所谓。”

  “不会输的……”

  匡睿说了四个字便累得直喘气,接过柳晓晓递的水咕噜噜连喝两大碗。

  经过令人窒息的几分钟,三位评宝专家评出双方宝贝总价值,为避免争议先将匡睿和任专家叫过去通报结果,等双方确认后再宣布。

  “霍先生方面宝贝共值三百六十大洋,葛先生方面值四百五十大洋,两位有何意见?”评宝专家客气地询问。

  “同意,我同意。”任专家忙不迭说。

  匡睿皱眉扫了扫桌上的宝贝,拿起黑蛟峰这边的一块黑黝黝铁疙瘩,放在手里掂了掂问:“这个价值几何?”

  “铜铸空心高体折肩小钮瓜棱式秤砣,根据上面的大篆,咱几个断代为西汉,估价一百大洋,够可以了吧?”一名评宝专家说。

  “既是大篆,为何不可以断到秦代?”

  评宝专家似笑非笑:“匡先生,秤砣上的字已基本磨光只能辨出四五个,断为西汉已经不错了,何况它毕竟只是秤砣,就算秦代价值又能高到哪儿去?”

  匡睿也不说话,径直拿墨汁在秤砣表面涂了一层,然后一点点拓到白纸上。评宝专家说得不错,由于年代久远,又经反复把玩摩挲,字迹难以辨认,即便拓成白纸黑字也只能认出几个。

  “‘廿’、‘黔’、‘丞’,我认出三个字。”任专家说。

  评宝专家说:“还有‘绾’,另外一个好像是‘度’。”

  另一位评宝专家说:“单凭五个字断为秦代,似乎证据不足,匡先生以为呢?”

  “有篇诏书不知诸位是否记得,我背诵一下,”匡睿双手负在身后朗朗念道,“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着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

  念完后笑嘻嘻看着四个人。

  其中一位评宝专家想了想道:“此乃秦始皇统一度量衡下的诏书,匡先生竟能记得一字不差,难能可贵!”

  匡睿指着拓本说:“诸位不妨按顺序念一遍,看辨得的五个字能否对应上相应位置?”

  话说到这一步几个人都明白了,之前看走了眼!

  这可不是一般的秤砣,而是存世量极为稀少的秦权!

  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下诏全国统一度量衡,秦权就是官府颁布的标准衡器,每只重250克,上面刻有诏书,有的还加刻秦二世元年诏书,是秦代度量衡制度的实物证明。

  当时只铸了几十只秦权,流传于世更是稀少,因此这只秦权的分量不言而喻。

  “任先生怎么看?”评宝专家将烫手山芋扔给任专家。

  任专家倒也是直爽性子,稍微踌躇之后道:“单此秦权价值便超过我方几件宝贝,依我看不要评了。”

  “如此甚好。”

  三位评宝专家大喜,立即分头向霍震彪和葛剑峰通报最终结果,自然是一家欢喜一家愁。洛阳黑帮偃旗息鼓,没精打采依次走出帐篷,黑蛟峰方面则个个喜笑颜开,三三两两聚到一块儿指指点点,似乎明天就搬到湫望山。

  霍震彪恳请两人参加晚上庆功宴,匡睿却惦记着找曾彬,坚决要走。遂等黑帮人马全部撤离,霍震彪将匡睿和柳晓晓送到山坳口,千万分谢意不在话下,却不过他的美意两人收了几只金锭,问明线路后直奔洛阳方向。

  “你到底想追查什么?”临别时霍震彪问。

  匡睿犹豫片刻:“真相。”

  “也许真相……是你难以接受的。”

  “那也必须面对。”

  霍震彪欲言又止,拍拍他说:“真汉子,”然后扭头冲柳晓晓说,“好好珍惜,别错过机会。”

  柳晓晓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匡睿走了两步又回头:“霍寨主,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本寨主知道的事很多,需要件件都告诉你?”霍震彪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总之记住八个字--适可而止,别太认真。”

  走出山坳,柳晓晓问:“八个字是不是暗示你什么?”

  “唔……不清楚。”

  此时匡睿脑海中对那天夜里秘洞发生的事已模模糊糊形成框架,剩下只需要某些细节的补充与证实,不过事关重大而且牵涉面甚广,他暂时不想让柳晓晓知道。

  “我觉得他应该掌握些内幕,不然养父逃出来后不可能凑巧落到他手里,”柳晓晓说,“还有老萧也很奇怪。”

  匡睿诧异:“哪里奇怪?”

  “凡你打听的事他都知道,好像准备好答案似的,可涉及两位掌柜的任何细节他一概不知,是不是挺反常?他跟霍震彪、皇甫世家是一根线上的蚱蜢啊。”

  匡睿不太喜欢这个比喻,但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

  “他们之间可能有事瞒着我……”

  “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以前从没这样动过脑子,”柳晓晓蹙眉道,“还有养父为何精神失常?他鉴宝多年,早已修得处乱不惊,寻常事故不可能把他吓成那样……”

  “尤其他事先知道你开枪,会有一场枪战。”

  “所以很奇怪,喂,这些事其实你心里有谱的,是不是?你可别蒙我!”柳晓晓大步上前瞪圆双眼道。

  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差点顶到一块儿,她高耸的胸脯几乎碰到他胸口。匡睿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后退小半步,道:

  “没,没,没蒙你……很多细节……有,有待证实,我也……说不准……”

  见他紧张成这样,柳晓晓忍不住扑哧一笑。

  石鼓山路瓦子街司马巷原先是缉捕队的地盘,汤恩伯将司令部设在洛阳后,军方逐渐占据了大批风水好、设施健全的豪宅大院,其中也包括司马巷。

  司马巷七号是个两进深的院子,据说为两百多年前洛阳县令所建,面积虽不大,设计却很精巧,假山亭台,回廊走檐,凡有卧室的屋子前后均有高大茂盛的树木遮掩,颇有苏州园林的味道。

  曾彬是汤恩伯贴身侍卫队高级侍卫,军衔虽为上尉,影响力却远在普通建制军队里的少校之上,毕竟在汤司令身边混嘛,所以能独占这座院子。院外警戒一般,因为司马巷里住的军官很多,巷内巷外不时有流动岗哨巡查,无须多费心。

  匡睿和柳晓晓晃过夜巡队,趁着夜色从后墙翻入七号院,里面乌黑一片,寂然无声。难怪,此刻是凌晨两点,睡得再晚的夜猫子也该进入梦乡了。

  “一间间搜?”柳晓晓问。

  匡睿微微沉吟,指着东南位置说:“按院子布局,那间是主人居住的正房,过去看看。”

  两人刚走了几步,冷不丁右前方冒出一盏马灯,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打着呵欠摇摇晃晃过来--若聚精会神肯定能发现他们。匡睿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和柳晓晓钻到走廊边假山石孔里。

  “咦,什么声音?”一名卫兵有所警觉。

  另一名卫兵懒洋洋道:“夜猫子呗。”

  说着还是拿着马灯四下查看,匡睿和柳晓晓不得不使劲往石孔里挤。石孔与走廊只有两三步距离,角度正好与卫兵视线平行,必须把身体都塞进去才能避免被照到。然而石孔实在太窄,一个人侧身都勉强,何况柳晓晓并非体型娇小的女孩,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挤得喘不过气来。

  为腾出更多空间,匡睿不得不抬起内侧手臂搂在柳晓晓肩上,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抱歉”。此时柳晓晓心烦意乱的不是这个,而是……她坚实的胸已几乎被压扁了,非但不觉得疼痛,反而有阵阵难以抑制的愉悦,这种感觉让她羞耻。

  不该这样的,真的不应该。

  这时马灯横扫过来,匡睿下意识将头往内侧一偏,嘴唇正好压在她嘴唇上,她一哆嗦却没办法动弹,因为马灯快挨到石孔边缘,这时哪怕一点点动静都会造成麻烦。

  但这个阴差阳错的吻却给石孔里这对男女造成更大的麻烦。匡睿在古玩店期间偶尔被伙计们拉到风月场所消遣,早已不是童男子,更能品味到年轻女孩胴体间的魅力,她的弹性,她的活力,她的青涩,她的战栗,一切都让他难以自抑。柳晓晓已全身酥软,幸好挤在狭小的石孔否则难以支撑身体。与匡睿不同,她自幼在师门学艺,成天与一班师兄弟舞枪弄棍毫无情调可言,一天下来累得呼呼大睡不作别想,回到养父身边更无接触外界机会。虽然如此,凭着女孩子特有敏感还是觉察到他身体某个部位微妙的变化,二十多岁的她自然清楚意味着什么,可她不能动,也动不了。

  经过令人窒息的两分钟--在两名卫兵看来不过是漫长夜班值守的小插曲,收起马灯继续没精打采往前走。等他们拐弯消失不见,两人忙不迭艰难地从石孔里挤出来。

  匡睿情知这回祸闯大了,假装捂着胸口喘气,夸张地说:“闷死我了……柳姑娘没事吧?”

  柳晓晓渐渐恢复过来,黑暗中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柳姑娘,柳姑娘……”匡睿越来越心虚。

  “走吧。”

  柳晓晓淡淡地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匡睿挠挠头觉得还是解释一下:“刚才我……”

  “走吧。”

  柳晓晓还是那两个字,匡睿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怎么说,只好闭嘴跟在她身后。

  潜到正房卧室,里面空无一人。柳晓晓拨开门闩进去,见雕花大床上被子叠成部队传统的样子,卧室里收拾得非常整洁,没有随手乱扔的东西,说明曾彬今晚没睡这里。

  上尉也需要值夜班吗?两人对部队内部规矩知之甚少,胡乱猜测道。柳晓晓建议先撤明夜再来,匡睿则要趁机侦察一下院内情况。两人边轻声商议边从堂屋出去,迈出门槛瞬间匡睿陡地刹住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她问。

  “西厢房有声音……”

  按习惯西厢房是客房,给晚辈或客人居住,根据老萧提供的消息曾彬家眷都在上海,这就有问题了。两人蹑手蹑脚到房门前贴在门上听,里面果然隐约有两个人的说话声,但断断续续一个字都听不清,从说话的语气和节奏看应该很放松,像是老朋友在聊天叙旧。

  窗外没有泄一丝光亮,隔着房门仅有如此细微的声音,而且并非刻意压低,幸亏匡睿超常敏锐的听觉才发现,好像有悖常理。

  匡睿眼珠一转便明白其中玄机:户中室。

  很多大户人家为了保密或议事需要,在屋子里单独隔出一间,没有窗户,门只能从里面反锁,即使深更半夜干什么事都无人知晓。如果再隐秘点,将户中室做得跟屋子浑然一体,门也用字画或其他巧妙的方法隐匿掉,就相当于密室了。

  “设法进屋。”他悄声说。

  柳晓晓撬这种老式带门闩的门非常轻松,拿细长的刀尖从门缝插进去捅几下,然后一点点移动,没多会儿轻轻一推,门开了。

  屋里漆黑一片,匡睿踮着脚尖向里走几步,用极慢的动作撩开厚厚密密的珠帘,看到靠东墙地面有一溜微弱的灯光。

  这就是了!

  两人慢慢围过去,贴着墙板偷听。

  里面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说:“没办法,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替他流血卖命不说,临了还要背黑锅……兄弟我跟汤司令四年了,时时有伴君如伴虎之感。”

  这家伙应该是曾彬了。另一个没说话,长长叹了口气。

  就这一声将匡睿和柳晓晓汗毛都竖起来!

  他们熟悉这个声音,但一直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曾彬又说:“但少校一直要走,兄弟不赞成--倒不是怕汤司令追究看守不力之罪,你逃跑肯定瞅准兄弟值班的空档,要追究首先找外面那帮兔崽子,而是替你不值!凭什么呀?枪林弹雨闯荡了七八年,辛辛苦苦混到这个位置,怎能一点说法都没有就走?要走可以,给一笔封口费!”

  另一个又叹了口气,然后说:“封口费找谁要,汤司令?很简单,一颗子弹毙了,反正我已经是死人对不对?”

  说到这里终于证实了门外两人的猜测:他就是风传已被日本人打死的唐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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