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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 作者:墨宝非宝

繁华若空候

☆、第四十章 繁华若空候(1) 

 

  “好,”周生辰颔首,身体已因整夜站立略微僵硬,“我很快回来。” 

  小仁目光闪烁,他看得明白。 

  是什么事情让他想说,又不敢开口?他走下楼,都在思量小仁奇怪的表现,一楼有两个女孩子在打扫房间,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深蓝格子的手帕,轻轻按住口鼻,避开可能会扬起的烟尘。 

  避而不谈……在母亲面前避而不谈…… 

  他略微顿住脚步,想到了时宜。 

  在想到她的瞬间,已经加快脚步,沿着青石路,大步向院外走去。 

  整个院子因为文幸的病,处在绝对隔离的空间,任何人想要进入,都要是周生辰母亲遣人去请,才能被放进来。他忘了这点,太牵挂文幸而忘了这个问题。 

  果然走出院子,看到林叔的心腹,在不远处,非常焦急却无望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那些守住的人才被迫让开一条路。 

  “时宜怎么了?”周生辰一把抓住那人手臂,五指紧扣。 

  “时宜小姐在抢救。” 

  “抢救?” 

  男人马上解释:“昨晚,半夜时……” 

  周生辰已经容不得他再说什么,推开他,快步而去。这个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间,人很多,也很杂。他永远冷静,永远旁观,这些人与人的关系,都能直接分离,为了利益,没有感情是不能拆分的。 

  目的性,利益性,人性。 

  这些他都自负能应付。 

  只有时宜,只有一个时宜,他看不透,解不开。 

  无法冷静,无法旁观。 

  他想要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已经在棋局收官阶段,却仍旧不能保她。可是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还有恐惧,从没尝过的恐惧感,紧紧缠绕,捆绑住他的手脚。 

  他走上楼梯,只不过听到二楼抢救人员的交谈,竟不敢再走上去。 

  一步都不敢。 

  他信奉自然科学,不怕死。 

  可他怕她会死。 

  出离的恐惧,残忍地,腐蚀着神经、血脉。 

  周生辰忽然狠狠攥紧拳头,砸向楼梯扶手,过大的力气,让整个楼梯都震动不已。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住了,二楼正走下来的小女孩,也被吓傻了,怔怔地看着他: 

  “大少爷……” 

  慢慢地,她不再做梦。 

  该睡醒了,差不多,该睡醒了吧? 

  她再次努力从梦魇中醒来,眼睛肿胀着,硬撑着睁开来,看到一线光。不太刺眼,像是被一层布料遮挡住了,只留了舒服的光亮,这布料的颜色和上海家里的窗帘相似……似乎是完全相同…… 

  在家里?真的在上海? 

  她一瞬怀疑,自己还没挣扎出来,只是进入了另外的梦魇。 

  直到真的看清楚了他的脸和眉眼,她勉强扬起嘴角,却没力气说话。 

  “急性阑尾炎,”他轻声说,“怕家里的医生看不好,就带你回了上海。” 

  急性阑尾炎? 

  还真是痛的要死。她不想再回忆那种痛,只佩服那些曾经历这种问题的人。 

  不过为了急性阑尾炎回上海,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 

  她闭了眼睛,轻轻抿嘴,嘴唇有些发干,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身体太虚弱,她莫名地有些感伤和恐惧。 

  怕离开他。 

  时宜啊时宜,你越来越娇气了。 

  她暗暗鄙夷自己,却仍旧被什么诱惑着,轻声叫他:“周生辰?” 

  “嗯。”他俯身过来,离得近些,让她说话可以省力些。 

  眉眼真干净。 

  时宜仔细看他:“我告诉你个……秘密。” 

  “说吧。”他的声音略低,很平稳。 

  “我上辈子死后,”她轻声说着,略微停顿了几秒,“没喝过孟婆汤。” 

  也不知道,他能否听懂什么是孟婆汤。 

  他微微笑起来:“在地府?” 

  她笑,他真好,还知道配合自己:“是啊。” 

  他嗯了一声:“那么,那个老婆婆放过你了?” 

  时宜微微蹙眉,她在回忆,可是记不清了:“是啊,可能因为……我没做过坏事。” 

  他忍俊不禁:“那我一定做过坏事,所以,被迫喝了?” 

  “不是,”她有那么一瞬认真,很快就放松下来,怕让他觉得奇怪,“你很好。” 

  “我很好?” 

  “嗯。” 

  很好很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低声问:“你知道我?” 

  “是啊,”她轻轻笑著,“上辈子,我认识你。” 

  她看着他。 

  我认识你,也会遗憾你不再记得我。 

  但没关系,我一直记得你。 

  周生辰仍旧俯身看着她,直到她闭上眼睛,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他渐渐进入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客观的思考模式。 

  他记忆力很好,仍旧记得自己怎么听着医生说她脱离危险,而自己又是如何走下二楼。林叔以最简洁的方式,告诉他时宜的突发情况。 

  毒性不大,古旧成分。长久侵蚀才是最致命的伤害。 

  是什么诱发?一盏茶,或者是一炷香,或者是精致茶点,皆有可能。 

  “你觉得,我们的家庭,如果想要一个女孩子消失,需要用这么温和的手段吗?” 

  这也是他怀疑的原因所在。 

  既然目的明确,如果是母亲,又何须如此点滴渗透? 

  或者是自己太容易信任了?能自由接近时宜的人,很少,除了心腹,也有梅行……最怕的事情终究会发生。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多年跟随,每个人都牵扯了太多背后的关系。人的行为,最终都是为了某种目的,是什么,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她的命? 

  他在清算着,所有人背后的关系,以及各种目的的可能性。 

  时宜再入睡,显得踏实了很多。 

  很快就呼吸均匀。 

  周生辰不经意地抬起手,轻轻弯曲起食指,碰了碰她的脸。 

  静养的日子里,周生辰都在家里陪着她,到最后时宜都开始抗议了,让他去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有些话,她没好意思说,像他这样二十四小时在自己身边,她也基本做不了任何事情,总是分神去留意他。 

  倒是周生辰,该看书看书,该工作工作。 

  她怕他长久住在这里不习惯,提出要去他为新婚准备的独幢小楼。他拒绝了,只是稍许对这里的格局和摆设做了些变动,让环境更适合她修养。 

  处处舒适,细节用心。 

  这场病,她真是元气大伤。 

  父母来时,真是被她的憔悴模样吓到了。 

  时宜怕父母怪周生辰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连连说是自己最近半年很少去健身房,身体太差了,以至于阑尾炎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治疗,周生辰说当时他选择了保守治疗,没有手术,她也觉得如果能药物消炎,最好不要进手术室。“我怕疼,”她用手指轻轻地,在他手背和胳膊上敲打着,“这么想,我其实很娇气……不仅怕疼,还怕黑,”她开玩笑,看他,“你会觉得我娇气吗?” 

  在乌镇时,因为一些若有似无的声音,会让他陪自己说话到天亮。 

  周生辰一丝不苟地,用湿热的毛巾擦干净她每根手指:“不会。” 

  “认真的?” 

  “很认真。” 

  “我除了会读书,会画画,会做饭,会收拾房间,会配音……” 

  他笑了一声:“很全才了。” 

  其实最让人骄傲的那些,都是他曾经教给她的。 

  他给她擦干净手,随手替她把羊绒毯拉上去一些,给拿来糕点。她看他刚才洗完澡,还微湿的头发,随手摸了摸:“都秋天了,总这样,你会感冒的。” 

  “不怕,有你的秘方。”他笑笑,声音略有柔软。 

  她知道他说的是,曾经给他泡的紫苏叶。 

  两个人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对视一眼。 

  某种感觉,悄然滋生。 

  他轻咳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翻影碟柜里的碟片:“看个电影?” 

  时宜觉得好笑,想了想:“看寻秦记吧,可以看好几天,打发时间。” 

  “好。”他倒是无所谓,弯下腰去插影碟机开关。 

  从她这里,能看到未开启的电视屏幕上,有他的影子。 

  很清晰的轮廓。 

  他看影碟机,她看他。 

  浅蓝色的绒料长裤,白衬衫,和上次住在自己家里穿着相同。干净简单,时宜看得意乱情迷,顺着沙发侧躺下来,脸埋在毯子里,看得都快痴了。 

  周生辰终于弄好碟片,从电视旁拿起黑色遥控器,回头想和她说什么。 

  但一看她这种姿态,立刻识破了她的小心思:“你有时候看我的感觉,真能让我觉得,我是什么明星。” 

  “我有那么肤浅吗?”时宜用毯子蒙着半张脸,闷着声音说,“周生辰,我爱你。” 

  他应了声,绷不住就笑了。 

 

 

☆、番外 心头血 

 

  太子五岁才懂得,自己降生那年,宫外诸王怀疑宫中内乱,皇帝死的不明不白,他这太子也得的不明不白。可他也冤枉,皇后没有子嗣,便捡了个年纪最小的,做了太子。 

  这是他,捡来的便宜。 

  五岁时,他便懂得这道理。 

  不争,不抢,不夺,不想。 

  太后让他行,他便行,让他停,他便停。 

  太子病弱,自幼吃药比进食还要多。太后训斥,他捧着药碗,站在宫门前一昼夜,不敢动不能动,那时的他也不过七岁。爱鸟,鸟便死,贪恋鱼游水中,便自七岁到十六岁,都未曾再见过鱼。生杀大权,连同他这个小人儿的性命,都在那个自称太后的女人手中。 

  他渐不再贪恋,任何有生命的物事。 

  直到见到她的画像。 

  清河崔氏之女,时宜。 

  眉目清秀,也只得清秀而已。身边两个太监,躬身低声说着:“殿下,这便是您未来的太子妃。”他看那画中不过十岁的少女,执笔作画。 

  她,是他唯一被赏赐的东西。 

  他欣喜若狂,却不敢表露。 

  自那日起,便每月都拿到她的画像,她的起居笔录。她不会言语,只喜读书作画,读得书是千奇百怪,也有趣的很。作画,只肯画莲荷,莲荷?莲荷有何好?许是小女子的情趣,他不懂,也无需懂。 

  不过,那莲荷却真是画得好。 

  他每每临摹,总不得精髓。 

  时宜,十一。 

  她在小南辰王府的徒儿里,不过排行十一。七岁那年,入府被欺负,不能言语,处处忍让。后常常隐身在藏书楼中,整日不见踪迹。可如自己一般,不喜与人交心?无妨,你日后便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女子,你不喜与人交心,便只有你我。我断然不会欺负你。 

  过了几年功夫,年岁渐长,她已被一众师兄师姐呵护备至,得南辰王独宠。 

  收集天下名茶,搜罗前朝遗落曲谱。 

  小南辰王与命定的太子妃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太后生辰那日,有人递上小南辰王谋反的奏折。 www.xiAoshuotxT.Net

 这奏折,年年有,年年压下来,这一年倒是多了一条与太子妃的传闻。太后朝堂横眉,扔了折子,厉声质问:哪个奏了,哪个站出来,若能将南辰王拉下马来,那数十万家臣便是你的。 

  无人敢应,皆是寒蝉若噤。 

  笑话,南辰王少年领兵,从未有败绩。 

  太子在东宫得知,也未曾开口。 

  这傀儡,在此位十年,素来是个哑巴太子,谁人不知? 

  太后何尝不怕,当日诸王叛乱,便是这小南辰王的一句话所致: 

  “疑宫中有变。” 

  他若想要这天下,便只得拱手相送,区区一个太子妃又有何妨。太后如此对身边内宦说着,这世人角色都是互相给个薄面。她让那西北江山,不管不顾,只求一生太平,能让小南辰王留了这皇宫皇朝,能自己这半老之人安享富贵。 

  然世事无常,太后暴毙内宫。 

  太子封禁皇城,不得昭告天下,以太后之笔,写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太子妃入宫完婚。同日,密诏清河崔氏入宫。 

  那日,清河崔氏行过重重宫门,跪在东宫外,足足两个时辰。雪积有半尺,衣衫尽湿,膝盖早已冻得麻木。跪到半夜,才有宦官引入。 

  东宫太子,宫外从未有人见过,清河崔氏父子,可当得无上荣宠。 

  卧榻上面色苍白,却眼如点墨的男人,裹着厚重的狐裘看他们,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不言不语,偶尔喝水润喉。 

  近天明时,有人捧来药,蒸腾的白雾中,他面容模糊,始才咳嗽起来。 

  偌大的东宫,悄无声息,唯有他阵阵低咳。 

  清河崔氏父子,忙不迭叩头,将来时商议的如何以十一为饵,谋陷小南辰王的话说出。太子静听着,却有些不快:“小南辰王终究是朕的叔父,你等的计策……太过阴毒了。若让皇后得知,要朕如何交代?” 

  未曾有继位大典,却自称朕。 

  “陛下……”清河崔氏父子忙叩头,“周生辰乃大患,不除,则难定江山!” 

  他继续低头喝药,眉目被雾气浸染的,不甚分明。 

  这场谋算,终是困住了那个小南辰王。 

  他自为太子来,初与这王相见,却是在灯火昏暗的地牢内。他是君,他为臣,他立于他面前,他却不跪他。 

  彼时太子,此时天子。 

  能得天下,却得不到他一跪。 

  也怪不得他,他已死了。 

  他披着厚重的袍帔,仍旧受不住牢内阴冷湿气,宫中十年,他拜太后赏赐,日日饮毒,如今只得日日以药悬命。 

  他所想要的,不过是他唯一被赏赐,所拥有的人。 

  “当日圣旨,朕要你认她做义女,便是要将这江山换美人,”他冷冷清清地笑着,略有自嘲地对着已死的人说着,“朕最多十年阳寿,十年后,天下谁还敢与你抢?” 

  “朕对得起你,你的身世之谜,这天下只有太后与朕知道,太后已死,朕也不会说。” 

  夜风打散了烛烟。 

  他离去,命厚葬,仍留谋逆罪名。 

  都是你们在逼朕。 

  若非太后想要成全你与她,朕怎会毒害母后。 

  若非你抗旨不从,朕又怎会谋陷你?小南辰王一死,朝堂谁能担此天下?无人可担。生灵涂炭,百姓流离。 

  朕不想,也不愿,可朕…… 

  后记 

  东陵帝,自幼被困东宫,终日不得见光,后有清河崔氏辅佐,俘逆臣小南辰王,正朝纲。帝因太子妃秘闻,恨小南辰王入骨,赐剔骨之刑。 

  小南辰王刑罚整整三个时辰,却无一声哀嚎,拒死不悔。 

  后得厚葬,留谋反罪名。 

  登基三载,帝暴毙。未有子嗣。 

  江雨菲菲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六朝尽空,仇怨已去,长安仍在。 

  前朝无缘一见,此生,你可能让我真的,见一见你。 

 

 

 

 

☆、第四十一章 繁华若空候(2) 

 

  九月下旬。 

 

  王家婆婆突然而至,跟着的是曾有一面之缘的王家长孙和几个衣着精致的中年女人。距离上次相见,已是数月,年迈的婆婆待她依旧客气,甚至还多了几分亲厚。婆婆在沙发上坐下时,轻轻拽着时宜的手,也坐下来,像是很清楚她身体不好。 

 

  “这位大少爷呢,性子急了些,婚期太近,不给婆婆多留些时间,”婆婆微笑著,轻握住时宜的手,“只有六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时宜恍然,去看周生辰。 

 

  不自觉地抿起嘴角。 

 

  他把沙发让给了她们,坐着木椅,手肘撑在扶手上,也对她笑。 

 

  “这只是初样,”婆婆将他两个的反应看在眼中,忍俊不禁,“估摸着,还要过来三四次,你先看看这些。” 

 

  “下次我过去好了,”时宜实在不好意思,让这么大年纪的婆婆到处跑,“婆婆下次做好了,提前告诉我们,我可以过去的。” 

 

  “无妨的,”婆婆笑,“你大病初愈,文幸又在上海的医院,我来一次,能看两个人。否则啊……还不知道文幸什么时候能痊愈,来小镇看我。” 

 

  文幸住院的事,周生辰告诉过她。 

 

  不过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始终没有同意她去医院探望。 

 

  婆婆如此一说,她倒也有了机会,顺水推舟说,自己恰好一同前去探病。周生辰这次倒是没有拦她。 

 

  有人拆开匣子,不多会儿,就有了悬挂衣物的暗红色架子。 

 

  六套中式、西式的结婚礼服,都被一一挂出来。 

 

  她穿过多套衣服,都出自王家的手。 

 

  不过大多是小辈缝制。 

 

  这次是婚宴的礼服,王家婆婆亲自打样,到底是不同。说不出的华贵,却又内敛,无论从选料,样子,还是缝制的手工,都无懈可击。 

 

  时宜试衣时,是在书房,只有王家婆婆和周生辰在。 

 

  不经意就问了句,王曼为何这次没有来?她知道王家因为她是女眷,所以大多时候,都出于避讳,会让王曼陪时宜试装,就算有王家婆婆来,估计也会相同的做法。 

 

  时宜如此问,本是关心。 

 

  却不料,坐在身边的婆婆有些沉默,她察觉时,婆婆已经略微叹气,说:“她也在上海,不过是在养胎。” 

 

  养胎? 

 

  时宜记得王曼还是未婚。 

 

  怎么会…… 

 

  她不敢再追问。 

 

  倒是周生辰很轻地咳嗽了声,说:“王婆婆,很抱歉……” 

 

  “都是那丫头自己选的,”王婆婆摇头,“大少爷无需抱歉,那丫头明知道二少爷已成婚,还要……如今她已经搬离王家。周家的规矩她是懂的,正氏之外,都不得入祖宅。” 

 

  时宜恍然。 

 

  她试好衣服,王婆婆先出了书房,时宜这才轻声说:“王曼是什么时候怀孕的?” 

 

  “和佟佳人时间差不多,”周生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去换衣服。” 

 

  “嗯……可惜了。” 

 

  照着王家婆婆的“正氏之外,都不得入祖宅”,王曼应该已经“嫁”给周文川了。古旧的周家,能准许多房的存在,并不奇怪。 

 

  究竟可惜的是什么? 

 

  她也说不清。 

 

  曾求而不得,于是委曲求全。 

 

  只是真得到了,可算是偿了心愿? 

 

  两人在试衣间换衣服。她为他穿上衬衫,轻轻地,从下至上,逐一系好每粒纽扣。他手撑在壁柜上,微微含胸,配合她的动作。待她扣好,手指在他领口滑了一圈,确认细节妥帖,周生辰这才低声解释:“周家有些事,你如果看不习惯,只当作不知道。” 

 

  她嗯了一声。 

 

  文幸检查指标一直不合格,手术日期推了又推。 

 

  她自己读的医科,自己注意修养,情况似乎开始好转。 

 

  王家婆婆年岁大了,和文幸说了三两句,便离开了医院。时宜和周生辰陪着她,到草坪的长椅晒太阳。文幸坐下来,时宜便伸手问周生辰要来薄毯,压在她腿上。 

 

  初秋的午后,日光落在人身上,暖暖的,却不燥热。 

 

  她挨着文幸坐,周生辰就在一旁,站着陪着。 

 

  “农历已经……九月了?”文幸笑,眼睛弯弯地看时宜。 

 

  时宜点头:“九月初七。” 

 

  “农历九月……是菊月,对吧?” 

 

  “对。” 

 

  文幸蹙眉,有些抱怨:“也就九月和十二月好记,一个菊花开的季节,叫菊月,一个是冰天雪地的,叫冰月。其余的,我小时候被逼着记,说是记下来了吧,现在又全都忘了。” 

 

  时宜被她逗笑:“这些都用不到,不记也罢。” 

 

  “可是,”文幸轻声说,“梅行喜欢……名门闺秀一样的女孩子。” 

 

  她愣了愣,约莫猜到文幸的意思。 

 

  这个小姑娘,她心里放着的人,是那个“残柳枯荷,梅如故”。 

 

  或许先前有些感觉,但并未落实。算起来,文幸比梅行要小了十二三岁,梅行那个人看起来深藏不露,三十五六岁的未婚男人,没有故事是不可能的吧?就像周生辰不太热衷男女□的人,也曾为应付家人,订婚过两次。 

 

  她不了解梅行,但却知道文幸在吐露隐藏的心事。 

 

  而她,恰恰也最不会开解人。 

 

  幸好,文幸换了个话题来说。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时而弯弯,时而又睁大,非常的入戏,像是好久都没有说话了,难得碰上投契的人。就如此坐了四十多分钟,被周生辰和时宜送回房间,脸颊还红扑扑的,兴奋不已。 

 

  到最后,他们离开时。 

 

  文幸忽然对她嘱咐:“王曼身份特殊,大嫂……尽量不要去探望她。” 

 

  说完,还去看周生辰:“记得了哦。” 

 

  周生辰笑着,轻摇头:“好好养病,不要想这些事情。” 

 

  “我挂念你们,”文幸抿嘴笑,“还有,你们的婚宴呢,我是一定要去的,一定。” 

 

  “那就先养好身体,指标合格了,做手术。” 

 

  她轻轻地啊了声,握住周生辰的右手:“手术推后吧……换了其他人的心,万一,我不是最爱你这个哥哥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有些撒娇。 

 

  周生辰的眼底都是温暖,低声叮咛,都不过是些寻常的医嘱。 

 

  夜深人静时,她再去想文幸的话,总觉有种遗憾在里面。她躺在床上,随口问他,是否知道文幸喜欢梅行?周生辰倒不意外:“看得出。” 

 

  “看得出?” 

 

  他不置可否:“很容易看出来,就像你第一次见我,就有种……让人意外的感情。” 

 

  她噢了声:“继续说。” 

 

  虽然佯装不在意,话音却已经轻飘飘的。 

 

  周生辰倒是真的解析起来,“最难掩饰的东西,就是感情。一个女孩子,喜欢谁,非常容易识破。看眼神,看动作,还有说话的语调?差不多就是这些,足够判断了。” 

 

  他说的是大范围的女人心理。 

 

  可她联想的,却是曾经那些细微的小心思,都被他以旁观的姿态观赏着。 

 

  她咳嗽了声:“那么,过去有人……嗯,喜欢你,你都旁观着。” 

 

  “是,旁观,”他想了想,“或者,避免独处,以免给人错误的心理暗示。” 

 

  “那……如果是需要你有回应的人呢?” 

 

  她避开了未婚妻三个字。 

 

  他低笑了声,也不点破她说的是谁:“除非是我太太,才需要回应。” 

 

  最佳答案。 

 

  时宜不再去追问,显然已经满意。 

 

  可却牵挂着文幸的事情,她并没有那么热衷做红娘,不过既然周生辰了解,倒很想私下问得清楚些。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么,梅行对文幸……” 

 

  “不知道。” 

 

  “不知道?” 

 

  他略微沉吟:“我和他,不交流这些。” 

 

  “可文幸是你妹妹,略微关心也好。” 

 

  “这世间最难的,就是你情我愿。” 

 

  时宜不敢相信,这是周生辰能说的话。 

 

  果然,他很快就告诉了她:“这是梅行说的。” 

 

  时宜想了想,忽然问他:“农历二月,别名是什么?” 

 

  “绀香。” 

 

  “四月呢?” 

 

  “槐序,”他笑一笑,“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在想,一个人偏执地要求另一半喜好古文学,是不是很神奇?” 

 

  他嗯了一声。 

 

  她侧躺在他身边,还沉浸在文幸对梅行求而不得的故事里,察觉壁灯被调亮了些。他俯□子,低声问:“会说苏州话吗?” 

 

  “会,”她有些奇怪,“家里有亲戚在苏州,和沪语相通,小时候就会了。” 

 

  两个人,都喝了一些莲子心芽泡的水。 

 

  说话间,有微乎其微的清香,呼吸可闻。 

 

  “用苏州话,念些我教过你的诗词,好不好?”他微微偏过头。 

 

  她轻轻说了个好。 

 

  哪里有教过,分明就是他……时的吴歌。 

 

  那些暧昧的,或者明显*的词句。 

 

  “我会慢一些,你如果难受,就告诉我?” 

 

  她嗯了一声,觉得身子都烧起来了。 

 

  明明是体贴的话,偏就让他说的,*意味浓重。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凭着记忆,轻声念给他听,偶尔不好意思了,就停顿下来。初秋的晚上,已经有些凉意,两个人辗转在薄被里,虽有汗,他却不敢贸然掀开,怕她受凉。 

 

  她渐渐念不出,诗词断断续续,思维不再连贯。 

 

  …… 

 

  熟睡前,她终于想起心头疑惑:“周生辰?” 

 

  “嗯。” 

 

  “为什么要我用苏州话……” 

 

  黑暗中,他似乎在笑:“有没有听过一句词?‘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吴音吴语念吴歌,挺有趣的。” 

 

  她恍然,这词是夸赞吴音的名句。 

 

  吴语里又以苏白最软糯。吴言软语,好不温柔。 

 

  可词中意境分明是微醺时,用温言软语来说话,到他这里,却又蒙了桃粉色泽…… 

 

  周生辰忽然又说:“要求自己的另一半爱好古文学,没什么奇怪的,本身就可以是一种情趣。”比如背茶诗,比如背茶名,再比如,他念给她听的吴歌,为她提的诗句。 

 

  时宜想想,倒也不错。 

 

  可也因为这句话,终于察觉出了什么,她用脸贴近他的心口,听着节奏分明的心跳,低声笑:“周生辰,你吃醋了。” 

 

☆、第四十二章 繁华若空候(3) 

 

  过了两天,她和周生辰去看文幸。 

 

  她看起来状态很好,指标却始终不合格,就这半个月,已经错过了一个合适的供体。这些都是周生辰简述给她的。她不懂器官移植,却懂得,先天性的,一定比后天危险系数高很多,由此更不免心疼文幸。医人者,始终难以自医。 

 

  这次去,她遇到了梅行。 

 

  文幸的病房有自己的客厅和沙发,时宜在周生辰去和医生谈话时,先进了文幸的病房。文幸披着浅蓝色的运动服外衣,低声笑着,梅行也摇头笑,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 

 

  “嫂子?” wWw。xiaoshuotxt。net

  “嗯。” 

 

  “嫂子,我这里有好茶,泡了两杯,”文幸把自己拿盏,轻轻推到时宜面前,“我不能喝,你喝。”时宜觉得好笑:“你的确不能喝茶,怎么还要给自己泡一杯?” 

 

  “看到梅行来,一高兴就忘记了,”文幸轻飘飘地去看梅行,“梅祸水。” 

 

  梅行尤自笑着,却是笑而不语。 

 

  有护士进来为文幸例行检查,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想要去拿那杯茶,手刚碰到茶杯底座边沿,梅行却同时按住了底座的另外一侧。 

 

  梅行眼若点墨,眸光更是深不可测,看了她一眼。 

 

  时宜疑惑着回看她,却听到文幸在叫自己,就暂时没去深想。 

 

  后来周生辰来了,和梅行在小客厅说了会儿话,梅行离开前,若无其事地嘱人倒了那两杯茶。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刚才对视的一瞬,竟被梅行的气场感染,认为那杯茶有什么问题。 

 

  他和文幸相比,远近亲疏应该很明显…… 

 

  她不该怀疑的。 

 

  时宜身体好些了,就补自己离开两个月落下的工作,准备下周进棚录音。美霖听说她要开工,边细数工作,边抱怨自己要被各个制片人逼死了,当天下午就快递来最新的文档,足有一本书那么厚。为了配合她的声线,又以古装角色偏多。 

 

  她随手翻看着,熟悉角色。 

 

  倒是自己那本书,反而搁置了。 

 

  书到收尾阶段,写的很慢,因为她记不清他的结局。 

 

  记不清他是为何而死,又是如何死的。记不清,就只能返回去修改前面的,却又因为太看重,纠结在词句上,改了又改。 

 

  周生辰最近很忙,她绝大部分时间,都自己吃饭,也很习惯他晚归。上午去看完文幸,他把她送回家就离开了。 

 

  她看了会儿剧本,就开始分心修改自己的手稿,一改就改到了七点多。 

 

  她脑子里斟酌着字句,两只手握着那一叠纸,不由自主地轻敲打桌面。过了会儿就偏过头,将脸贴在了书桌上。那眉头蹙起来,放松,渐渐地又蹙起来,入神到了一定境地,竟没察觉周生辰回来。 

 

  他挂起还有些细小水滴的外衣,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她在书房。 

 

  他走进书房:“遇到什么难题了?” 

 

  时宜下意识合上文件夹,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肩。 

 

  他半蹲□子,示意她如此说就好。 

 

  她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心结。” 

 

  “心结?” 

 

  “我在写一个东西,总想写到最好,遣词用句太计较,”她轻呼出口气,“是心结。” 

 

  “嗯,”他表示懂了,“让我想想,怎么开解你。” 

 

  她噗嗤笑了:“这就不劳烦你这个大科学家了。” 

 

  “嘘……让我想想,好像想到了。” 

 

  她觉得好笑,点头。 

 

  “记得我曾经回答你,二月被称作什么?” 

 

  “绀香。” 

 

  他颔首:“这只是我习惯性的说法,认真说起来,二月有很多别称,出处各有不同,硬要说哪个略胜一筹,是不是很难?” 

 

  她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就像在实验室,我从不要求学生完全复制我,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方法,”他略微思考,又说,“我不太写文章,但我知道过去的文人墨客,也都有各自偏好的,习惯使用的词句。做科研和写文章,核心都是这里,”他用食指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用你习惯的方式,写你想要的东西。” 

 

  “嗯。” 

 

  “没吃饭?”他拍了拍她的小腹,“饿不饿?” 

 

  她老实回答:“饿了。” 

 

  “走吧,”他起身,“我们出去吃。” 

 

  “现在?”她听到雨声,能想象外面的电闪雷鸣。 

 

  “我看过天气预报,一个小时后雨会停,我们慢慢开车,到车程远一些的地方吃。” 

 

  “天气预报?”时宜对天气预报的印象素来不好,“万一不准怎么办?” 

 

  时宜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和他说话。 

 

  周生辰忽然停下来,转身:“也有雨停的概率,对不对?” 

 

  她仍在犹豫:“我是怕麻烦林叔,下雨天还要接送我们吃饭。” 

 

  “这次我开车。” 

 

  “你开车?” 

 

  他忍不住笑了声:“我会开车。” 

 

  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真没见过他开车。直到在地下车库,坐上副驾驶位,仍旧仍不住看他手握方向盘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微妙的违和感。不过车开上高架后,她倒是渐渐习惯了,他做任何事情都很专注,包括开车,也是安静平稳。 

 

  雨刷不停摆动着,看起来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到车开出上海时,雨真的停了。 

 

  上海周边总有很多小镇,如同王家的宅院,她只去过那么一次,也是深夜,至今也搞不清是什么地名。今晚他开来的地方,她也不认得。 

 

  他把车停在小镇入口的停车场。 

 

  雨刚停,石板路还有积水。 

 

  幸好她没穿高跟鞋,在他手扶下,跳过过大的水洼。 

 

  临河岸,靠着几艘船,岸上便是小巧的饭店。船都不大,最多都是容纳两桌,周生辰定了其中一艘,两个人坐上船,船家便递来了菜单。 

 

  “今晚就这艘还空着,两位真是好运气。” 

 

  时宜笑,低头翻看简单的只有两页的菜单。 

 

  由不得挑拣,来这种地方,吃的只能是风景了。 

 

  她怕他吃不饱,点了几个硬菜。 

 

  “二位稍等,菜好了,就离岸。” 

 

  船家跳上岸,就剩了他们两个在船上。两侧只有齐胸高的围栏,有烛台,没有灯,最舒适的竟然是座椅,相对着,都是暗红色的沙发式样,身子小些完全可以躺着。如此端坐,也是深陷进去,舒服的让人想睡。 

 

  “你来过?”她好奇看他。 

 

  周生辰笑着摇头:“第一次来,临时问的别人。” 

 

  她估计也是,这位大少爷,绝对不是享受这种生活的人。 

 

  船微微晃动,船家折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岸上有两个年轻人,也想上船,我说这船被包了,他们……想要我和两位商量商量,能不能将空着的桌子让给他们?” 

 

  船家指岸上。 

 

  两人同时望了一眼,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的模样,小情侣。 

 

  男孩子很紧张地望着他们,看到他们转头,忙悄悄双手合十,拜托他们一定要同意。时宜笑了声,听到周生辰说:“我没问题,我太太也应该没问题。” 

 

  “嗯,让他们上船吧。” 

 

  船家越发对这一对眉目良善的男女有好感,招呼那两个小青年上了船。两桌之间本就有竹帘,放下来也便隔开了。菜上了,船也开了。 

 

  才离开河岸没多久,竟又下起了雨。 

 

  她听到珠帘后年轻男女的小声说话,大概在算着这一日的话费,核对的十分仔细,从头到尾女孩子都在哀怨,这里多用了,那处该省下:“你看你,钱这么少了,还要在这船上吃饭……” 

 

  声音很小,她听清了。 

 

  她想起,刚毕业时进棚录音,有个实习的录音师和他的小女友。两个人每天精打细算,从周一到周五每顿饭是什么菜都安排好,就是为了,周末能吃顿好的,或者每月末到周边去走走。这是绝对属于年轻人的浪漫。 

 

  她忍不住对他打眼色,小声笑。 

 

  “怎么了?” 

 

  周生辰靠在沙发上,右手臂搭在一侧,不解看她。时宜换到他身边,悄悄在他耳边,重复那个女孩子的话。她说完,想要简述自己的心情,周生辰却懂了的神情:“羡慕?” 

 

  她笑:“嗯。” 

 

  他兀自笑起来。 

 

  外边雨没有立刻停的迹象,船家把船暂停在一侧古树形成的“帷幕”下,对他们说,要避会儿雨,免得水溅到船里,湿了衣裳。 

 

  临着岸边,又有风,看得到水浪拍打石壁。 

 

  烛台在竹帘上,摇曳出一道影子。 

 

  “你看没看过手影戏?” 

 

  “手影戏?” 

 

  “嗯……估计你没看过。” 

 

  她记得小时候看电视里,有手影戏的节目,连着好几期。电视里两个人各自挽指,做成动物和人形,编纂出短小的故事,或是调侃事实。那时候她看到这些节目,隐约记得自己无聊时,也曾在藏书楼里借灯烛做过手影。 

 

  因为是自学,会的样子不多。 

 

  倒是看到电视节目时,跟着学会了不少。 

 

  时宜做了个兔子,想要说什么,忽就顿住:“今天是九月初九?” 

 

  难怪,桌上菜中有粽子和花糕。 

 

  他嗯了声:“你在做兔子的影子?” 

 

  “看出来了?”时宜笑着动了动手指,竹帘上的兔子耳朵也微晃了晃,即兴给它配了音:“哎……这广寒宫真是清冷,转眼就过了中秋,到重阳节了,倒不如去人间走走。” 

 

  因为怕隔壁那对年轻人看到,她声音很轻,却戏感十足。 

 

  他偏过身子,端详她的表演。 

 

  时宜轻轻吹了下烛台。 

 

  烛影晃了晃,兔子消失了,她转而跪坐在沙发上,自己的影子落在竹帘上,清晰而又单薄:“这位公子,我们……可曾在何处见过……” 

 

  淡淡的,温柔的。 

 

  这是她最擅长的古风腔。 

 

  他兀自扬起嘴角,配合着她,低声反问:“哦?是吗?” 

 

  “公子贵姓……”她双眼莹莹,声音越发轻。 

 

  他略微沉吟,去看她的眼:“周生,单名一个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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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调至此终年念念不想忘一生一世,美人骨轻易放火轻易靠近突然想要地老天荒很想很想你一厘米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