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飞虎带着一个女孩回来了。女孩叫玲玲，老家是山西的，俩人在一起打工时好上了，这次回来，准备把婚事办了。

　　珍珍对飞虎有点不满，虽说现在婚姻自由，但最起码也该跟家里打声招呼，这是对父母最起码的尊重。飞虎先斩后奏，分明是没把爹娘放在眼里。珍珍叹了口气，到底不是亲生的，没把她这个娘当回事儿。

　　玲玲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穿衣打扮也非常洋气。花儿一见，就觉得喜欢。她偷偷对飞虎说，哥，你好大的胆子，突然袭击呀。

　　飞虎偷偷问花儿对玲玲的印象。花儿调皮地说，一见钟情。飞虎被逗得笑了起来。看着飞虎幸福的笑容，花儿心里也非常高兴，小时候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木庄的规矩，来的都是客。不管亲事成不成，都得好好招待。珍珍把商店关了门，开始张罗饭菜。珍珍和面，花儿剁馅，准备包饺子。玲玲听到动静，也过来帮忙。珍珍暗暗观察玲玲的举动。包饺子擀片儿最累，玲玲主动擀片儿。玲玲擀片儿很快，手转得像陀螺一样。珍珍和花儿都是包饺子的好手，但案板上还是堆了一大摞片儿。玲玲看案板上的片儿堆得多了，就插空帮忙包，一看片儿少了，就赶紧揉面切面团，反正不让包饺子的人闲着。饺子包好以后，花儿烧水，玲玲收拾案板，刷洗刀和面盆。珍珍看出来了，玲玲干活利索，有计划，爱整洁，不是个窝囊人。一顿饭做下来，珍珍从心里认可了玲玲。

　　何长山在堂屋跟飞虎谈话。何长山问玲玲家里的情况，飞虎说，玲玲的父母早已去世，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何长山问，结婚后，奶奶咋办？飞虎说，接过来跟我们住。何长山一听，不大乐意，说，多个老人，就多个负担。飞虎说，现在男女平等，结婚后，她的老人也是我的老人。何长山开导飞虎，她是独生女，老人只能死拴在你身上。飞虎说，拴就拴呗，既然爱玲玲，就得接受她的家人。何长山瞪眼问飞虎，木庄的姑娘你一个都瞧不上？飞虎看了何长山一眼，坚决地说，木庄都是亲戚，关系太复杂了，我不想在木庄找媳妇，想过简单自由的生活。

　　飞虎的新房在村西口，方方正正的院子，高高的红砖院墙，正房四间，里外套间，门窗是铝合金的，地面贴着乳白色的瓷砖。三间东厢房，一间厨房连着一间餐厅，厨房和餐厅之间用推拉磨砂玻璃扇隔开，整洁漂亮。另一小间是洗澡的地方，太阳能和喷头都已安装好了。玲玲喜上眉梢，她老家是山区，由于地理限制，房子极少有里外套间，院落就更别提了。

　　三人在新房说闹了一番，朝外走。一出门，大凤背着一筐柴火从西面走来，飞虎停下了脚步。大凤走近，抬头看看飞虎又看看玲玲，愣了一下，问飞虎，回来了？飞虎答，回来了。飞虎介绍玲玲，玲玲冲大凤甜甜地叫了一声，婶。大凤应了一声，朝前走了。花儿看着大凤弯腰弓背的身影，心里一酸，忽然觉得大凤也很可怜。大凤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冲飞虎大声说，飞虎，回家吃顿饭啊。飞虎没有答话，却快走几步，追上大凤，把大凤肩上的筐接到了自己的肩上。

　　飞虎的举动，让花儿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为姑姑不平衡，姑姑就是掏出心来，飞虎还是和亲娘近。在她的印象中，飞虎从来没有向姑姑表达过这么亲昵的举动。虽然他对姑姑也很恭敬，时常也和姑姑说一些关切的话语，但他的关切总不是那么自然，总带着那么一种刻意一种客套。另一方面，她又欣赏飞虎对亲娘那种自然的感情流露，不由想到自己的爹娘，如果她在大街上遇到自己的娘，会像飞虎一样吗？花儿望着前面飞虎和大凤的背影，心里有一些生气，又有一些感动。

　　何长山问珍珍，飞虎的事咋办？珍珍叹口气说，还能咋办？俩人好了这么多年，掰不开了。何长山说，闺女看着倒还行，挺机灵的，就是带个累赘。珍珍沉默了一会儿也说，带个七十多岁的奶奶过来，有点那个，好像咱说不下媳妇儿似的。何长山说，谁说不是呢，飞虎这小子，一点不量事儿，多个老人，就多个负担，等咱们都老了，他就觉得头沉了。珍珍说，头沉是小事，老人家到了咱家门上，就是咱的长辈了，也不知道老人家是啥脾气，咱就是拿出一百一的实心待她，也不见得让她事事满意，万一关系搞尴尬了，我怕外人笑话。

　　珍珍这么一分析，何长山觉得这门婚事不能成。他说，我再给飞虎做工作，木庄的闺女多着呢，咱挑着拣着的娶。珍珍说，你还是别费劲了，没有用。如果飞虎不是铁了心，能这么大着胆子领回来？何长山说，领回来也不是他说了算。珍珍说，别说没用的话了，现在的父母，谁能做得了儿女的主？

　　珍珍话是这么说，但花儿回来以后，她还是偷偷把花儿叫在一边，让花儿把家里情况和玲玲说一下。花儿不理解姑姑的意思，珍珍说，农村姑娘嫁人，看男孩的人品，也看父母的脾性为人，咱家这样的情况，嫁给飞虎就等于进入了一个是非圈子，玲玲愿意吗？花儿问，把事情挑明了，这门亲事万一黄了呢？珍珍说，黄了就黄了，反正飞虎也不缺个媳妇儿，家里的关系本来就够乱了，再带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过来，就更复杂了。花儿听出来了，原来姑姑不乐意这门亲事，拐着弯想让玲玲打退堂鼓。姑姑说的问题都很实际，但她唯独没有考虑到飞虎和玲玲的感情。在花儿的心目中，姑姑应该是爱情至上的人，花儿没有想到，姑姑也这么世故，她瞪了姑姑一眼，不高兴地说，要说，你去说，我不说。

　　花儿晚上和玲玲睡在一起，还是把家里的情况和玲玲说了。她之所以决定把事情说明，和姑姑的想法不一样。她自己从小在这个是非圈子里长大，还觉得头疼，她是想问问，玲玲有这样的勇气吗？

　　玲玲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话很干脆，家里的情况，飞虎早就和她说了。哪个家庭没有矛盾呢，关键是看怎么对待了。如果是真爱这个人，就该真心对他的家人。

　　花儿非常欣赏玲玲的态度，她试探着问，假如你嫁给了飞虎哥，会怎样对待我姑和他亲娘呢？玲玲说，一碗水端平啊。他娘是亲娘，当然好好对待，你姑养大了他，更该好好孝敬了。

　　花儿有点失望，她酸酸地说，我以为你会把我姑放在前面呢。玲玲解释说，你想想看，我不一碗水端平，你哥会高兴吗？再怎么说，那是他的亲娘。

　　花儿对玲玲刮目相看，觉得她不光重感情，考虑问题也很全面。花儿故意问，我哥也没多大的本事，你看上了他什么？玲玲说，世上的男人，冒尖的有几个？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我没那么高的奢望，只要人老实可靠，对我好，踏踏实实过光景就行了。

　　玲玲的话让花儿陷入了沉思，她不由想到了赵明，赵明也踏实可靠，但她却还不甘心嫁他。在花儿的心目中，她要嫁的男人除了心眼好实在，还得能干有本事，比如像四宝那样的。

　　玲玲问花儿有对象了吗？花儿叹口气说，说的不少，没有对眼的。玲玲问，是不是在外面待了几年，眼光显高了？花儿答，有那么点，总觉得村里的男孩不成熟。玲玲和花儿有同感，不过她比花儿现实，玲玲说，农村的女孩，年轻的时候，在外跑几年，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混得好，能留在大城市，当然最好了。可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如果没有特殊的才华和技能，要想在城市扎下根，太难了。玲玲的话说到了花儿的心里，花儿叹了口气说，是啊，在外打工的农村女孩，大部分还得回到村里来。

　　因为有过相同的打工经历，俩人越谈越投机，花儿给玲玲介绍了木庄的奶牛小区，并说了自己想在村里干一番事业的打算。玲玲对花儿的想法非常赞成，她说，你好歹在城市待过，比村里人眼界宽，只要好好干，肯定比别人强。

　　玲玲的话，让花儿很受鼓舞，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我好好干，肯定能把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