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尾声（3）

　　夏花

　　江静歌醒得很晚，等醒来的时候，黎写意已经起床了。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她亲自做的花灯，泛着温暖的浅光。房间里还有黎写意的气息，她突然扬了扬嘴角。

　　等她穿好衣服下楼时，客厅里没有一个人。

　　四月的阳光静静地透过窗户洒进来，整个房间静得吓人。

　　她有些慌，鞋子也没有穿，直接跑下楼，打着赤脚打开洗手间的门，又打开厨房门，又打开另外两扇房间的门。

　　什么人也没有。她跑出院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时身后院子的门被人推开。

　　她猛地转过身，黎写意站在院门口，逆着光线，他的脸转向她这边，一双漂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地望向她：“你起来了？”

　　“原来你真的在。”她傻傻地说。

　　黎写意突然笑了，笑得分外温柔：“我当然在。”

　　第七幕 尾声黎写意买了两碗粥，一笼小肉包，他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了，盲人的行动感一般比较敏锐，他就更甚了，所以可以轻易地走到卖早点的地方。

　　江静歌换了衣服下来，黎写意正坐在餐厅里喝粥。她走过去，坐下来，喝了一口粥，口感很好。

　　黎写意拿过纸巾，小心地擦擦嘴，开口说：“关于麻豆的事情……你想听吗？”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心口微疼，麻豆是她现在依然不能面对的人，可是有很多事情，她实在想知道。她也知道，黎写意说的，也许就是她想知道的。

　　见她不说话，黎写意笑了笑，拍拍身边的椅子：“静歌，过来。”

　　她便坐过去，黎写意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我想麻豆并不希望你知道这些，所以你应该想象得到，这有多残酷。”

　　“你说。”她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可是黎写意却听到了，握着她的手又微微地收紧了些。

　　“我不知道陈绍言为什么会自首，因为麻豆的死跟他无关。”

　　江静歌一听果然有些愤怒，想抽自己的手，但被他紧紧地握住了：“听我说完。”见江静歌安静下来，黎写意才接着说：

　　“麻豆曾经救过我，从陈绍言手里，我想那次麻豆偷听到了我和陈绍言的对话，知道了那个箱子的存在，并且知道了你是我的软肋。后来，她便开始接近陈绍言，并且不惜辞去了暗访记者的工作，向陈绍言表明自己确实是真心想回到他身边。可是她的目的始终是那个箱子，埋藏了我们五个人秘密的箱子。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拼上性命去阻止她，那么，陈绍言就会永远成为你幸福的绊脚石。在麻豆眼里，她也许爱陈绍言，但是你，是她可以用生命去交换的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陈绍言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突然承认自己杀了麻豆，我宁愿认为他是爱麻豆的。至于那场车祸，真的是场意外。”

　　房间里好一阵静默，只能听到钟摆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回响着。

　　过了许久，黎写意感觉到江静歌的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用手指触向她的脸，触得一手的湿润。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

　　四月的阳光从窗外悄悄地爬满他们全身。

　　“我想去看看麻豆。”她轻声说。

　　黎写意点点头：“我陪你去。”

　　“你的身体……”

　　黎写意笑道：“不要紧，阮医生今天会过来，我会和他说的。”

　　她依然摇头：“我自己去，不会有事的。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黎写意固执地道：“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

　　“那我不去了。”

　　黎写意脸色暗了暗：“静歌，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麻豆的葬礼你没有参加，你应该去看看她。”

　　江静歌抱着他，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阮医生过来了，见了江静歌，只是微微地点头，然后便把黎写意带到房间里去了。她等在客厅里，不停地喝水。

　　一个小时后，阮医生才出来，和杜显扬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她放下茶杯跑上楼，推开黎写意的门，黎写意靠在竹椅上，知道是她，朝她的方向伸出手：“过来，静歌。”

　　她走过去，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抱着她：“阮医生同意了。”

　　她把玩着他胸口的纽扣：“你真的要去？”

　　“阮医生同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第七幕 尾声四月中旬时，江静歌和黎写意稍微收拾了一下，就驱车前往麻豆的家乡了，阮医生同去。车是阮医生开一阵，她再开一阵，黎写意一路都在睡觉，到点的时候，她就叫醒他喂他吃药，然后扶着他下车站在原野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才知道，麻豆生活的地方也是一个小古镇，老一辈的人家都住在青瓦房里，所有的房子都连在一块儿，晴能遮阳，雨不湿脚。

　　中午时分，他们见到了麻豆的家人。

　　麻豆的父亲领着他们去了麻豆的坟前，才短短一个多月，坟前便长了清新的小草，迎风摇曳。

　　江静歌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没有。

　　她持着刀去找陈绍言的时候，其实他可以躲开的。

　　可是他没有。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微笑。

　　陈绍言那样的笑容，在后来很多的日子里都浮现在江静歌眼前。然后在某个深夜，她突然就明白了。

　　那是释然的微笑。

　　他也许一直想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给他这样的结束。

　　她在麻豆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里坐了很久，那里挂了麻豆的许多照片和奖状。麻豆是从小就拿奖状长大的女孩子，从幼儿园的小红花到大学毕业后的优秀记者奖之类的。

　　所有的奖都寄了回来，她的父母就把它们都挂在墙上。每一年的毕业照，都被麻豆裱好，挂了起来。

　　江静歌突然怔住了。

　　她都不知道麻豆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

　　那是她坐在校园小路旁的长椅上，那时的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浅色的牛仔裤，头发干净地绑起来，低着头翻阅手上的书。

　　她从来不知道，麻豆拍了这张照片。如今，它被挂在房间里，时光如昨。

　　黎写意推门而入抱紧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哭了出来。从麻豆走后，她一直没哭，甚至没有提出来看她，大概是她下意识地抵制这种事实吧。

　　一直不愿意让那种失去的悲伤轻易地夺走自己的坚强，然而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事实的残酷。

　　他们在当天返回了西塘。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她一直看着窗外，四月底的夜空，居然有闪烁的星星。

　　就像麻豆在与她说着告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