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5

　　联华公司捧红了许多女星。在这里，我想先说说前面已经提到过的林楚楚。香港电影之父黎民伟，是个很有福气的人。他的发妻严珊珊，是中国第一个女电影演员。严珊珊发现自己不满足丈夫的期待之后，便主动拉拢林楚楚和黎民伟结合。神奇的是，一男两女的家庭形态，并没有影响黎家家庭的和睦，相反，严黎二人共侍一夫，全然是和睦的、敬爱的、礼让的。她们仿佛鲜花两朵，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于黎民伟身边盛放。在民国的电影界，严珊珊的资格自不必说，作为第一个拍电影的女子，严珊珊的勇敢和付出，不亚于当年她参加广东女子炸弹队。而林楚楚，也堪称电影界的“老人”了。1924年，她就在黎民伟的民新

　　公司参演影片《胭脂》。民新迁到上海之后，林楚楚又演了《玉洁冰清》《木兰从军》《西厢记》等电影。

　　罗明佑南下与民新合作，成立联华，公司的开山之作，就是林楚楚和阮玲玉主演的《故都春梦》。而后，她又相继出演《一剪梅》《人道》《人生》《天伦》《母爱》《慈母曲》，？在片中，她大都扮演“贤妻良母”，走温婉路线，是影坛的一阵暖风。和阮玲玉、胡蝶这种头牌演员不同，林楚楚在影坛，似乎从来没有暴红过，她像一个淡然的微笑，舒服、自然，让人心情愉悦。她是美的，但似乎缺少力，她对电影事业的热爱，更多的是出于对丈夫黎民伟的爱。她是因为爱一个人，进而爱上一个事业。林楚楚是个标准的美人，她亦中亦西，刚好长成一个和谐状态，她的眼睛大不大不小，嘴巴也适中，配个鹅蛋脸，很有些中庸味道。和阮玲玉魅惑的小眼睛比，林楚楚端庄些，和胡蝶俏皮的酒窝比，林楚楚则稍显严肃。林楚楚像一支百合花，清爽恬静。她可能从来不是夺目的，但却不讨人厌，她是稳妥的、舒服的、合情合理的。她永远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的电影生涯，伴随着黎民伟在电影圈的来去。她始终是他坚强的后盾、温柔的伴侣。

　　林楚楚的一生，落在一个“贤”字上。在这一点上，她与严珊珊一脉相承，全力支持丈夫的梦想。黎民伟要做电影，筚路蓝缕，贫富无常，有时甚至倾家荡产，林楚楚二话不说，默默跟着做。丈夫的电影需要她出演，她也想都不想，脱下便服，换上戏装，往镜头前一站，立刻成为一名演员。林楚楚对黎民伟，是有心成全，真心跟随，全心付出，无怨无悔。她和严珊珊一起，成为那个家庭里的核心，用自己的力量，凝聚家族的温暖。

　　林楚楚圆润通达，是那种各方面都处理得很好的女人。她和严珊珊之间，从来没有因为拥有共同的男人而发生不愉快，严珊珊的女儿也十分敬爱林楚楚这个小妈。看黎家的全家福，总是严珊珊坐在前排，林楚楚站在后排。严珊珊身体不太好的岁月，林楚楚里外兼顾，把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林楚楚是柔软的，但绝不柔弱，黎民伟是一条航船，她便是一片宁静港湾。她对朋友也是全心全意。1932年，阮玲玉去香港避难兼散心，就住在林楚楚家。游览港岛风光，林楚楚认真陪同，她还介绍何东爵士给阮玲玉认识——何东开心地认阮玲玉为干女儿。阮玲玉去世前的那一夜，曾在林楚楚家做客，在阮玲玉眼里，林楚楚一家是贴心的、温暖的，林楚楚则是她难得的好朋友。只是，她没有林楚楚那么幸运。王人美和金焰南下香港，也曾在林楚楚和黎民伟的住所居住。在外人看来，林楚楚是最好客和善的女主人。黎民伟的会客厅里，林楚楚始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民新公司自香港成立后，起起落落，既有跌至低谷的苦境，也有风光无限的辉煌，林楚楚站在黎民伟身后，时不时地帮他做参谋。1929年，罗明佑南下找黎民伟谈合作，林楚楚就是一个合作促成的推动者。她看到了罗明佑发行王国的潜质，她必须帮丈夫一把，抓住机会。联华影片成立后，黎民伟作为联华一厂的厂长，事业攀至高峰。林楚楚没有得意忘形，一如往日，持家、拍片。她对于成名，似乎并没有其他女演员那般迫切，她是能演就演，该演就演，顺其自然。林楚楚是儒家的，但身上多少又有些道家无为而治的冲淡之气。

　　林楚楚身上那种乐观、坚韧和勇气，对黎民伟也有很大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黎家的定心丸。抗战爆发后，黎民伟一家移居香港，林楚楚坚持拍片补贴家用，而且都拍一些展现民族气节的影片，比如《岳飞》，比如《正气歌》，借古抒怀，为抗战出一份力。香港沦陷后，林楚楚带着一家老小，辗转去了桂林，黎民伟靠开小照相馆为生，在物质匮乏的情况下，林楚楚全力激发全家人的精神，组织家庭表演，来营造温暖的家庭小环境。林楚楚以一种母性的光辉，笼罩全家，呵护每一个人的心灵。林楚楚生日时，她不张也不扬，黎民伟外出回家后，她只是邀请丈夫一起去茶室喝一壶清茶。清茶，清心，一世情，林楚楚始终是淡雅的、清晰的、有穿透力的。

　　林楚楚有爱国情怀，但她的这种情怀是“泉眼无声惜细流”的。她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竭力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在桂林，林楚楚、黎民伟夫妇，竭尽全力保存了一套民新出品的纪录片。《勋业千秋》讲孙中山先生的革命路，《淞沪抗战纪实》则全程记录了“八一三”淞沪抗战。黎民伟直到去世前，还叮嘱林楚楚，要把这套片子寄往北京，捐给政府。

　　抗战结束后，黎家回到香港。林楚楚继续一人分饰两角，又拍电影，又当太太。20世纪50年代初，严珊珊和黎民伟相继去世，林楚楚毅然退出影坛，回归家庭，承担起照顾孩子们的重担。她膝下有9个子女，大都成才。黎家世代做影视行业的不少。黎民伟是香港电影之父，他的两位妻子都是女演员，，侄女黎灼灼也是联华的女明星。黎民伟和林楚楚的儿子黎铿，3岁登台，是30年代的著名童星；女儿黎宣也做了演员；儿子黎锡是摄影师。黎锡之女，也就是黎民伟和林楚楚的亲孙女，叫黎姿，现在还活跃在影坛，前几年她演过一部剧很红，名为《金枝欲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