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拉萨·爱情只是我想象

　　这是我大学二年级的事。我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以至于很久以来，他一直是我心口的一个结。我不知道怎么讲述。因为他，我开始懂得，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那无法释怀的恨，是因为我们曾经那么难舍难分地爱过，拥有过，甜蜜过，谁都不想失去这段记忆。但是，那爱却早已支离破碎。

　　那段日子，我感觉我年轻的心境皱纹横生，好像下就老去了十年。我一直叫他林。他是个画家，美院的讲师。他后来去了拉萨。

　　他没去拉萨以前，有很多朋友的聚会，我们是在一次校友会上认识的那时，留板寸头的男人不是很多的，他的板寸头一点也没有画家的气质，倒是像个腰缠万贯的老板。我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那一刻，我们的目光穿过人群交融在一起。说真的，我的感觉竟有一种被电流击穿的疼痛。事隔几年以后，我还能清晰记着那疼痛的感觉，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一切都莫名其妙的。舞曲响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个男生跳，他是我的一位学兄。穿过身体的缝隙，我能感觉到林的目光一直跟着我，跟着我高跟鞋上发出的节奏。第三支舞曲响起的时候，林捉住了我的手。我犹豫着，因为我的学兄，我们彼此之间有很好的印象。林把手伸给我的时候，我的学兄也正把手伸给我。我看到我的学兄脸上的表情有一点说不出的忧伤。我想我一点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我跟林跳舞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寻找他的身影。但是我好失望，在人群里我看不到他的影子。我跳得心神不安。我一点也不想跳下去了。我抬头看林的时候，我的眼神正是表达了这种意思。他不明白的，他是故意不明白的。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想和我跳，非常想。他的手握着我的手，是那么地有力，以至我想挣脱也挣脱不开。我有点恨他的霸道和他自作多情。就这样一直跳到曲终人散，我看见我的学兄一直坐在门外的长廊上抽烟。

　　这件事风一样烟消云散了，我也很快忘记了林。想不到第二次在朋友家里再次遇上了他。一个朋友要出国，他们在举办欢送舞会。我不能破坏一帮人的好兴致，跟他们跳了起来。这次，林一次也没请我跳，他一直在跟一个很时髦很前卫的女孩子跳。他们在我前面转来转去，好像是在故意给我看。

　　很晚，我们才离开。女伴们都有人争着送，我一个人独自离开。走了不远，发觉后面有人跟着我，吓出我一身冷汗。我一个人加快了脚步，而后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直到一个高大的身体站在了我的跟前，我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是林。他在我的前面，倒着走路，笑着对我说：小姐一个人走夜路，我可以送你一段吗？你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吗？我说。我是想英雄救美人，可惜上帝不给我机会。他叹息着说。

　　我低着头直没说话。他就陪着我走，一直走到黑夜的尽头，我们一点也没感觉到累。那时候，我正处于孤独伤感中，我的父亲外出打工时，出了工伤事故远地失去了劳动能力，我要边打工边完成自己的学业。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弟妹也正要考大学。我的心事被林看出，林很同情我的处境，他说会尽一切力量帮助我。我想象他只是个善解人意的兄长。后来，我就常去他的画室，看到了他画的各式各样的油画。每一幅，我都看不懂，却是说不出地喜欢。他的画室很大，在处靠海的边上，站在窗前，就能看到海和海上的帆船，还有觅食的鸥鸟。他的画，有很多是人体画，都是女性的身体。他在跟前，我是不看那些女性身体的画的。有一次，他在画室里面作人体画，我在外间看，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站在我身后，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他低声说：你喜欢吗？他说这话时，他的那双直长的手臂竟从我的后背轻轻地抱了过来。我的身体像是电流穿过一样点力气也没有。一切都太突然了。我想起了琼瑶和他国文老师的段恋爱，竟有点后怕。很久，我让自己镇定下来，回过头，看着他。我想对他说，这是做梦。是梦总有醒的时候。他一下子用手指盖住了我的嘴唇，他不让我说话。他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在跟我说话，他的灵魂在跟我说话，他的整个身体在跟我说话。在我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开始吻我。我的整个身体在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所有房间里都响起好听的苏格兰音乐，响起美国黑人女歌星惠特尼·休斯顿的《我将永远爱你》。这两种音乐和歌声都是我最喜欢的，而我，从未和他说起过。我想，我肯定是爱上林了。

　　在那间很大的画室里，我再一次陷入一个男人的情网里。而我对他的了解除了画画，其他的竟一无所知。

　　有一次夜里，我喝了些酒，头有些晕，我倒在他的床上，不分东南西北。他一直抱着我，哀求地看着我，他想要我。我被他的样子吓哭了。快到天亮的时候，在他的画室里，在那张不大的床上，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从那一夜以后，我们两个人的感觉近得一点距离也没有了，而我竟忘记了我还是一名就要毕业的大学生。这期间，大家都很忙，我忙于毕业分配的事，林忙于画展的事，林的画展上有一幅名为《孕》的油画，是一个裸体的女子躺在七月的草地上晒太阳，草地的不远处，是一条河，河水从远处把草地栏腰切断；四周是安静悠远的雪峰，草地上有吃草的牛羊。他说那幅叫《孕》的画背景是西藏，画上的女子就是我。他说如果这幅画能在法兰克福获大奖，他能得到几十万元的奖金。

　　前几天，一个朋友对我说起林的妻子是一家公司的副总，他们的感情不错。我发现我无意中成了第三者。听到这些以后，我有说不出的难过，一个人流了一夜的泪。

　　在他面前，我更多地像孩子一样，什么都听他的。他像是我的父亲或者是大哥哥。

　　但我还是觉得委屈。我走到他跟前，却没有勇气责怪他。他默默地把我抱在他怀里句话也不说，不停地给我擦眼泪，拍着我的肩膀。他的意思是让我给他做专职模特如果可以，他可以给我工资。我不想去拉萨，这个有海浪有挪林的城市本身就很诗意很浪漫了，我不想离开这里，我委婉地表达了我的意思：如果做模特也可以，前提是不离开这个城市。但是，林说，拉伊才是那幅画的生长地。我们为此发生了一次激烈地争执，结果是他也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他。他生气地摔门而去，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粗暴地对待我我伤心地哭了，他是这个城市里惟对我好的男人。我有点舍不得他离开我，尽管我知道他不会娶我的，我也从没有这个奢望。

　　画上的那个女人为什么是我？在一次次争吵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我这样问他。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出来：你的乳 房特别地饱满，而腰却很细，腹部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微凸起。总之，整个身材很好。如果这样一幅画在法兰克福展出，一定会在国际上有不同的反响我不喜欢一个男人这样对我说话。我感觉他把我当成了商品，这是我非常生气的地方。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这不可能。我不喜欢我的身体让全世界的男人来欣赏。我的眼泪再次掉下来。我想我还是有一点传统的。

　　林这一次真的生气了，他狠狠掐灭了手中的烟说：你不去，我不信就找不到想跟我去拉的女孩子。说完他摔门而去。我们再次开始了冷战。足足一个星期，林没有呼我，也没来找我。我在等他对我说对不起，如果他来找我，我就对自己说，我会原谅他，我会跟他去拉萨。但是，林没有来。他又一次让我失望。我想去找他，又怕在他面前失掉一个女孩子的自尊。我想，他早晚有一天会来的，如果他爱我的话。他的画展下一年的六月在法兰克福开展，这幅名为《孕》的油画必须在这一年的春节之前完成。所以，他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去拉萨。最重要的是我在一家大公司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这对于我和我的家人都很重要，一个月的薪水可以拿到2000块，这样我的弟妹就可以重新返回学校，考他们理想中的大学。所以，我进退两难。我不想让我劳累了一辈子的父母对我失望。但是我又是那么如此如此地爱林。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被折磨得快要发疯了。

　　第八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到他的画室去找他，我告诉他说一位朋友劝我不要去拉萨，因为在拉萨的一些艺术家的确很是放荡不羁。林听后大发雷霆，愤怒地指责我的那位朋友自以为是。我无言以对。他只要我一句话，是去还是不去？我泪流满面地看着林，我说我不懂什么艺术，但是，我懂得我的心里是如此如此地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林的眼睛湿了，他一把抱住我，整个地抱住我。但是，只是一小会儿，他抱我的手渐渐失去了力度，眼神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那一刻，我感觉到寒冷正将我包围，淹没，吞噬，感觉到所有的甜蜜温暖在我的血液里散失，感觉到一些美好正从我的生命里流走，爱情变得像空中的雪花，一样的飘渺，捉摸不定。几分钟之后，他松开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

　　两天之后，就在我跟林去拉萨决定告诉林的时候，我在他的画室里，看到了一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子。还没等我开口，她就问我是谁？怎么跑到林的画室里来？她一副满不在乎又咄咄逼人的样子。我对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讨厌极了，生气地对她说：我是谁用不着你质问，这是我的地方，你最好出去！女孩慢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比我还理直气壮。她一字一句地说：请你听明白了，该出去的是你而不是我，下个星期我就要和林老师一起去拉萨了，你说我是老几？

　　我想也想不到的结局。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轻得像是风中的片树叶，飘出了林的画室。

　　林还是领着那个女孩子去了拉萨。那天我没去送他。从早到晚，他不停地打传呼给我，我就是不回。林走后的日子，我生了一场病。后来，每月都能收到林从拉萨寄给我的信，告诉我他在拉萨的近况。

　　每当太阳西下，当我在喧闹中归于平静时，大脑中始终是拉萨的模样，想象拉萨的小木屋里，一个英俊男人和一个现代女孩子……

　　我开始留意有关拉萨的情况，每天晚上看天气预报时，拉萨是雨是晴，是冷是暖……只是林已经无法知道，我今夜落笔的每一个字都是拉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