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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之外》 作者:米朵拉

第12章 :惊天动地的爱

  粥香飘渺,回忆像划了一个圆圈,嘎然而止。

  眼前的水果粥被温柔的修齐捧在手里,他擎起汤匙,一边微笑着,一边对我说:“恩瑜姐,吃点吧。这可是一大早曦煮了三个小时才煮好的。”

  小曦煮的?

  我终于在修齐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才蓦然发觉,这里并没有他的身影。

  没错,这里是小曦和他们几个男孩子的宿舍,为什么会没有他的身影?而且修齐还说他煮了三个小时才煮好这粥,为什么他人却不见了?

  我想要开口询问,但修齐的汤匙已经举到我的唇边。

  不好意思让人家这么擎着,我只好把嘴里的话先咽下。

  一汤匙暖暖的水果粥,就这样滑进我的嘴巴。

  滑滑的、浓浓的、香香的、甜甜的。粥里同样放了很多种水果,苹果、梨子、香蕉和西瓜一样也不少,也许是淘淘把以前我告诉她的都八卦给了他们,所以才会煮出一碗这么相像的水果粥来。

  可是……

  甜甜软濡的粥却在我的舌尖停伫。

  终究,还是少了那一样。

  我从没有告诉过淘淘的,我和帆之间的秘密。

  当看到那一碗粥时,我曾经以为时间可以倒流,以为帆的体贴温柔还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但终究,还是少了那一样。就像少了那一份心灵相通的秘密,少了那一份可以放在舌尖,化进心里的甜蜜。

  泪水很不争气地浮起来,弄湿了我的眼眶。

  “对不起……”我终于能吐出一句话,“让你们费心了。”

  “鱼丫头,你说什么呢?”淘淘坐在我的床边,帮我掀起身上层层的被子,“你不知道洛枫他们打电话叫我来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我从来没有看你生病生得这么厉害,简直躺在这里都人事不知了!鱼丫头,我听说了那间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也不要这么内疚吧?我们都相信你,肯定不是因为你的错。”

  旁边的几个男孩子都跟着点头,只有以哲有些不高兴地扁着嘴巴接了一句:“是我打电话叫你来的耶。”

  淘淘被以哲戳破漏洞,有些非常生气地朝着他凶狠地横了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以哲被骂得嘴巴扁得更厉害,差点没整个人都缩回修齐的背后去。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们还没有和好。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劝慰他们了,医院里的事情,实在让我心力交悴。

  “恩瑜姐,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我们都会照顾你的。”修齐看着气氛僵掉,连忙开口说道。

  “嗯,事情就交给我们解决,相信一定能抓到那个想要陷害你的人的。”洛枫跟着接口。

  洛枫的话到是令我猛然一怔,想要陷害我的人?

  我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还以为是那个陌生的护士太着急而拿错了药水。可是突然听到洛枫这样说,我的心头却蓦然一紧。

  我突然想起在为小小注射的那一天,那个带着大口罩的护士真的很陌生,而且她走进来的时候,还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我的胸卡,仿佛是确定了我是谁之后,才把护理盒交给我。而且在她确定我打开那瓶药水之后,就急匆匆地走掉了。那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她会那么着急,连护理盒都不要了?

  难道……那是设定好的局吗?那是……有人故意想要害我的?

  不会吧,会有谁这么凶狠,竟然会为了陷害我,而拿小小的生命来开玩笑?是谁会这么狠心,这么顾别人的生命而不顾……

  蓦然间,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影子!

  难道……

  “我回来了。”

  正当我的疑问刚刚浮上心头,套房外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还有一声那么熟悉的招呼声,但却带着那样的一丝疲倦。

  大家听到这个声音都惊喜地回头,天性热烈的以哲更是叫出声来:

  “是曦回来了!”

  曦回来了?

  开门的声音让我的心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没有和他们一起留在家里,却还是对他的回来充满了一丝期待。

  我不知道昏睡中,那只冰冷的手是否是他的手指,却清晰地记得我对那双手指的依靠和不舍。

  房门被人推动,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屋外出现。

  他轻轻地走进来,步子还是那样的轻,没有一点声音。

  可那双像来自外太空一样纯净的冰绿色的眼睛,还是一下子就和我的视线相撞。

  我看着走进来的他,瞳眸蓦然放大。

  怎么回事?曦的脸……

  那张像花朵一样精致的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出现了几块紫红和淤青。弄肿了他漂亮的大眼睛,也弄破了他樱花一样的嘴唇。

  他默默地走进来,当看到已经坐起在床上的我时,冰绿色的眸子还是微微地闪动了一下。

  “恩瑜姐,你醒了。”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丝毫没有像修齐或洛枫说的一样,他已经为我的昏迷快“急疯”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淡,甚至还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的脸色,一些不祥的预感就会从心底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

  敏感的修齐立刻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他微笑着对曦打招呼:“曦,你回来了?恩瑜姐终于醒了呢,你不高兴吗?快来,这粥是你煮的,你来喂恩瑜姐吃吧。”

  修齐站起身来,想要把白玉般的瓷碗递到宇文曦的手里。

  曦却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伸手,也没有接。

  他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垂下。

  好似想了一秒钟,才微微地闪开身子:“还有一个人……跟我一起回来了。”

  宇文曦纤长的身子微微地闪开,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身影,突然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客厅里的白织灯光像月光一样地洒落,而那个一直和曦一样默默站着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屋内的我。

  我的眼皮猛然一跳,我的瞳孔突然放大!

  那张疲倦的脸颊,那双红肿的眼睛!那是……罗亚霖!

  “亚霖!”我有些惊讶地叫出声来,实在没有想到,曦居然会带他回来!

  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里,他大声地命令曦把我带走,自己却要承担起小小的一切责任。说真的,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亚霖,他一向对人都那样温柔,在我实习时更不曾对我下过一次命令。可是那一天,当情况那么紧急的那一天,他却第一次凶凶地对宇文曦下令,只是让小曦把我带走。

  我知道他对我的深情,即使这份情把他的家庭弄得支离破碎,他也依然未改当初的那份真诚。

  我很感动,我真的很感动。

  “恩瑜,你醒了?还好吗?前几天宇文曦跑到医院里来跟我说你病得很厉害,让我开药给你,我真的很担心……”亚霖有些激动地朝着我的病床边跑过来。

  几位朋友都连忙给他闪开地方。

  我听到亚霖的话,却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一直站在门外的小曦。

  他斜倚在门框上,精致的脸孔上有着那样疲倦的痕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却只是充满着那么幽深的绿色,那深深的颜色,让我无法看清他的内心。

  他在想什么?曦?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我在他的眼睛里找不到答案。

  淘淘看着亚霖走过来了,便招呼几个小朋友说道:“好啦,既然罗医生来了,大家就先去客厅里吧,让他们单独说说话。”

  几个小男生都点点头走出门去,只有小曦还默默地站在房门边。

  陶倩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曦的脸上浮起一抹非常勉强的微笑;不,或许那根本称不上是微笑,好似苦笑、疲倦的笑。

  我的心忍不住就为着他这个表情而微微地一痛。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跟着陶倩她们走了出去。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黑暗的门外。

  亚霖坐在我的床前,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追逐着他们的目光,看着我无比苍白的脸色。他突然幽幽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输了。”

  呃?

  我被亚霖这句话弄得有些莫明其妙,不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亚霖?”

  亚霖有些勉强地笑,笑容中夹杂着那样的苦涩,“没什么,恩瑜。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多为你着急,他跑去医院里,差点把药房都为你搬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从亚霖的嘴里听到他夸赞小曦的话,因为以前的那件事,亚霖一直对曦心有成见。可是今天,他怎么也像淘淘他们一样,夸起曦对我的用心来了?

  我有些吃惊地瞪圆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亚霖。

  “亚霖,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没什么,以后你会懂的。”亚霖摇摇头,微微迭起眉尖,“你醒来了就好,高烧不退对脑子可是大有影响的。你就要毕业了,可不要……”

  亚霖一提起毕业,我立刻就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腕:“亚霖,医院里怎么样?小小呢?她还好吗?病毒都退掉了吗?有没有打地塞米松解毒?你呢?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

  我急急地问着他,想要把心里的疑问都和盘托出。

  亚霖看着如此急切的我,脸上反而浮起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以为你不会问到我的。原来,我至少还占了两个问题。”他的脸色疲倦而又勉强,“小小依然还在昏迷,已经送进ICU了。这次中毒的药水好似不是最近才过期的,似乎是很久之前毒性已经挥发得非常厉害的药水。但是我们医院里的过期药水是三个月一清理的,就算过期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这么厉害。所以院里的专家们会诊得出结论,这药水并不是出自我们医院的,所以非常有可能是外人潜入医院故意作的案。”

  啊?!

  听到亚霖的话,我心头的一颗大石头扑嗵一声就落了地。

  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紧急,我都没有来得及想一想去看看药水瓶的时期。如果按照亚霖的话来说的话,那么我们医院里的责任就非常小了。可是那会是谁?会是谁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情?

  “是谁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要害小小?”我皱着眉头,想要在亚霖那里找到一个答案。

  亚霖微微地摇头,可是他的脸色却非常的难看。

  在努力了几次之后,他才从嘴唇溢出一句轻轻的反问:“恩瑜,你觉得……那会是谁?”

  刚刚就在我心里徘徊的那个身影,再一次就跳上我的心头!

  难道……

  “不会的!”我吃惊地叫出声来,“她同样是庆东的医生,她不应该做这样的事!那可是人命关天啊……”

  “有些人的良心道德,早已经超出了我们可以想像的范围。”亚霖微抿着嘴唇,表情难堪。

  他似乎也在为那个人难过着,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而觉得伤心。

  我们虽然都在心底知道那个名字,但是谁也没有把她的名字吐出来。

  我还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不是一件小事,那是一条生命啊!更何况小小是个那么乖、那么可爱、那么听话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能下得了手,怎么忍心把矛头指向那样的孩子!

  真的想要针对我,就直接对我来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欺负那样的孩子……为什么……

  我想起小小全身青紫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眼泪几乎又快要滚下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门外走廊上的时钟,在轻轻地滴嗒响着。

  “你呢?亚霖?他们有处分你吗?”我看着亚霖,有些担心地问。

  亚霖微抿了抿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我已经不再是急救部的主任医师了。我会被调到验血室,做一名普通的验血员。”

  “什么?!”听到这句话,我几乎要惊叫出声。“验血员?怎么可能?亚霖你是我们医院里最好、最年轻的急救医生啊,怎么能那么浪费把你调去做一名普通的验血员?而且……你是罗院长的儿子啊!”

  “是养子。”亚霖接口,脸色有些苍白。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小心就触痛了他的伤处。

  亚霖抬起头,看着为难的我,有些自嘲般地微笑:“这已经很好了,我以为他们会把我扫地出门的。而且这件事情医院里已经报了警,我差一点就被警察带走了。”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听得惊心动魄,心脏也在胸膛里狂烈的跳动。

  “但是你知道吗,恩瑜。”亚霖却突然停顿了一下,“警察本来都要来找你的,但是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医院里,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件事情完全的遮住了。”

  嗯?有一个人?出现在医院里?把这件事情遮住了?

  “什么人?”我有些吃惊地瞪圆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亚霖。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可是我竟然躺在曦的宿舍里昏睡了好几天,完全没有人来打搅我。我也觉得奇怪。听到亚霖的这句话,我的惊讶就更加深了。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有着这么巨大的力量,可以把这件惊动整个庆东附院的事件给完全的压下去了?是谁会有这样的本领?是谁?!

  “是……宇文曦。”

  亚霖暗哑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黯淡的走廊上墙壁上,时钟在轻轻地“滴嗒”作响。

  怎么会是曦?

  那个从亚霖口里听起来都有些神奇的人,怎么会是宇文曦呢?

  曾几何时,我还记得那个孩子蜷缩在霓虹闪烁的小木屋里,那些五彩斑斓的光影在他苍白却美丽的脸颊上闪过。我在心里低叹这个美丽的孩子不应该属于那样简陋的小木屋,可是当今天他站上了那么辉煌美丽的舞台,却又……冒出一个让我分外吃惊的身份?

  他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吗?

  他不是连生活都没有来源,要依靠去医院里卖血的孩子吗?

  他不是即使连被经济人打,也要咬牙坚持下去的孩子吗?

  又怎么会是亚霖口中的那个……连调查的刑警都可以一句话给压下去的……神秘人?

  我裹着身上薄薄的外套,一个人轻轻地走上天台。

  陶倩他们忙碌地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却唯独缺少了那个孩子的身影。修齐悄悄地告诉我说,他跑到天台上来了。似乎有很多心事,却不愿意对别人说起。

  我一个人默默地走上天台,轻轻地推开那扇破旧的小木门。

  依稀仿佛间,时光仿若倒流,几个月前,我也曾经推开这样破旧的木门,看到那个高烧不退的孩子。

  但今天,却已不同往夕。

  时光已入初冬,天台上的夜风,冰冷刺骨。

  那个只穿着一件薄薄白衬衫的男孩子,却像一尊纤细修长的雕像一般,动也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冷风卷起他乌亮细碎的黑发,发梢繁乱地轻抚着他白皙的脸颊,和已经红肿淤青的脸颊。他动也不动地站着,长长弯起的睫毛在夜风中轻轻地颤动。大大的眼睛因为疲倦有些微微地陷进眼窝里,却只衬得他那双像水晶一般澄澈的眸子更加的明亮。只是那种像来自外太空一样的冰绿色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悄悄消失不见了,那双闪着明亮光泽的眸子里,只留下那么一汪幽深幽深的墨绿。

  仿若冰冻了几千年的潭水一般。

  我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优雅而俊美的侧脸。

  他美丽的大眼睛,他高挺的鼻梁,他像樱花一样粉嫩的嘴唇。

  这个像是花朵一样美丽的孩子,依然带着当初我与他相遇时的俊美和帅气,可是怎么才不过短短数月,他眉宇间的优伤和沉静,就让我觉得他仿佛已经变了一个人?又或者……是我的一切,让他在一夜之间就成长了?

  我的心就像是突然被人握住一样,生生地疼。

  我并不想这样,我并不想连小曦都拖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虽然每一次,他都故作坚强地在我的面前支起他还算强壮的肩膀。

  虽然帆不在了,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但即使要选择,我也绝对不会选择这个孩子的肩膀……他注定不是能属于任何一个女生的,他会属于所有人,属于所有要爱他,喜欢他的人……

  我在夜风中,静静地站着。

  曦也在那样的冷风中,静静地站着。

  清冷的夜风抚过他的白衬衫,又穿过我的薄外套。衣角在夜风中摇曳,仿似刚刚盛开就要被迫调谢的小百合。

  好冷,像跌入了冰川一样的寒冷。

  终于是已经生病的我,抗不住这样的夜风,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阿嚏!”我的声音打破这天台上的平静,慌张的我立刻就捂住自己的嘴巴。

  曦却已经听到了,猛然就转过身来。

  那双墨绿墨绿的眼睛,蓦地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怎么会是那么幽深幽深的颜色?

  我吃惊地看着他,几乎都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来没有看过曦的眼睛会是这种颜色,仿佛就像是跌碎了得上等翡翠,又像是切割得不成样子的上好祖母绿,那深深的色泽,好似瞬间就能把人给完全吸进他的瞳孔里去。

  可是那绿又不是那样的纯净,而是好像被人生生地扯碎了一般,绿得那样碎裂,绿得那样撕扯。

  我看着他这样的一双眼睛,心就像是快要滴出血来。

  到底怎么了?曦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什么事情把他的纯净澄澈都沾染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我吗?难道是因为要救我和亚霖离开庆东吗?

  “曦……”我迟疑地开口,只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却大踏步地朝我走过来,伸手就帮我裹紧我身上薄薄的外套。

  “你干嘛上来?这里很冷。”他开口,声音又短又急促。

  只是低低的声音带着那样优美的磁性,穿透冷冷的夜风,穿进我伤痕累累的心中。

  “曦,我想问你……”我犹豫地看着他,想要开口。

  他扇子般的修长睫毛微微地抖动,却第一次打断我的话:“可以不问吗?”

  我错愕,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说。

  曦微微地迭起眉头,两道清秀中带着一抹帅气的眉尖纠结在一起。他的脸孔依然像花朵一样的美丽,但却有一抹说不清、解不去的悲伤,系在他的眉间。

  “恩瑜,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去你的公寓找你,你抱着我哭了。那时候我曾经问你,我可不可以问,你回答,不可以。今天,你也问我,可不可以问,那我也只想回答,可不可以不问?”他咬着嘴唇,慢慢地对我说。

  那双像是幽深的绿色潭水一般的眸子,扫过我的脸庞。

  我真的有种连灵魂都快要控制不住的感觉,只想随着他那双幽深幽深的眸子,钻进他的心里。

  曦,你在想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连我都不可以告诉吗?曦,我想问,我想问,我真的……为什么不让我问,为什么……曦?

  我抖着自己的唇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他。

  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咽不下。

  宇文曦看着面前难过的我,终究还是又幽幽地加了一句:“你只要记得,我会保护你就好了。就算牺牲一切,我……宇文曦,都会保护你。”

  啊!

  这一句话,我的胸口像是被人生生地打了一拳,闷闷地疼。

  这句话,真的太熟悉太熟悉了,仿佛是那个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仿佛是那个人常常逗我开心时的话。可是……他的保护还没有开始,他的生命却已经结束。难道……今天真的要依靠这个孩子了?依靠他为我摆平那么大的一件事,依靠他帮我压下警察们的寻找。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几乎要抱住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可是我却硬生生地咬住嘴唇,有些发抖地从口袋里摸出刚刚我准备好的消毒药水,硬硬地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你不让我问,我就什么都不问。可是,总要我帮你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淘气的小男生,又跑去和别人打架了?”

  我伸手捧住他漂亮的脸,轻轻地把药棉擦向他红肿的眼角。

  “看你伤成这个样子,你陶姐姐又在楼下抱怨了,说明天你们上台,她又要挨骂了!”

  药棉轻轻地滚过他红肿的伤口,他不叫痛,也不闪躲。

  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只是定定地凝望着我,深深地凝望着我,仿佛要把我的灵魂都全部吸走。

  我不敢看他,低下头拧开小药水瓶。

  “姐,谢谢。”他突然开口,轻轻地说出这样一句。

  我有些惊愕,几乎已经习惯他不开口叫我姐了,但是这一次,怎么却突然叫了一声姐,还说了一句谢谢?

  “你怎么了?”我抬起眼帘,不解地看着他,“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帮你擦药。而且,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

  他不说话,定定地凝视着我。

  这个孩子的眼睛绝对是有魔力的,我这次没有闪开,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秒钟,就再也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

  夜风静悄悄地从我们的身边穿过。

  我抬着头望着他,望着那双幽深幽深的墨绿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发觉他那双像碎裂的绿宝石般的眼睛竟然在悄悄地变色,那抹深绿开始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清澈!

  碎裂的痕迹也奇迹般地在他的眸中渐渐消失,一抹像是水晶般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缓缓地升了起来……

  好神奇……真的,好神奇。

  那双刚刚像潭水一样幽深的眸子,竟然渐渐地恢复,渐渐地退色,直到那双闪着外太空的水晶一般的冰绿色眸子又重新出现,直到他纯净澄澈的眸子里,都倒映出了我惊奇的表情。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曦的眸子……居然还会自动改变颜色的?

  仿佛在我们的对视中,我看到他从那样浓重的悲伤中缓缓地走了出来,那些让他烦乱而伤心的事情渐渐退去,而最终回归到我刚刚认识他时的那种纯净和清澈。

  “恩瑜姐……”他声音低哑的开口,语调中好似带着一抹抱歉。“其实我……”

  我感觉得到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咚——”

  悦耳的铃声来自他们动听的主题曲,我放下手里的棉棒,低下头拧开自己口袋中准备好的小瓶药水。

  小曦摸出他的电话,并没有避开我,就接听了:

  “喂?是我。”

  听筒里传来一个急促的男声,仿佛带着那样焦急的神色:“曦,我们抓到那个女人了!”

  高亢的男声几乎要穿破冰冷的夜风,连站在曦身边的我,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我惊愕地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宇文曦。

  曦的脸色又变得那样严肃起来,他对着听筒很冷静地问道:“在哪里?”

  “在机场!她用了假护照,准备出国,被我们等着的人抓到了!现在三哥把她带到庆东附院去了,据说她已经指认了那个幕后主使人!”男人的声音那么急促,却也那样的清晰!

  我的心都像是被尖刀刺入了,疼得那么剧烈。

  曦猛然就扣上手机,连对那个男人回复都没有,就直直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走!我们走!”

  我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生生跌倒。

  可是手腕却被曦死死地握在手掌中,仿佛无论有再大的困难,他都会这样紧紧地握着我。

  只是刚刚被我拿在手中的消毒小药瓶,啪地一声就跌落下去。

  晶莹透明的玻璃瓶立刻就被摔得粉碎,淡黄色的消毒药水,像是谁的眼泪一般,摔得四处飞散……

  我和曦,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到了庆东附院。

  在天台上,他那么着急地握着我的手,急匆匆地把我拉下楼梯。我只能一路小跑地跟着他的脚步,有几次还差点快要摔倒。

  可是当车子停在庆东的门口,我从车上跳下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人,却变成了我。

  我焦急地迈着步子,我急匆匆地跑过每天都会工作的急诊大厅,我的脚步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踢踏作响,我披在肩上的薄外套都匆匆地滑落。

  我那么着急,那么焦急,那么匆忙,那么急促!

  我想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那么小的小小!她还只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

  我越走越快,苍白的医院廊灯下,我几乎快要一路小跑。

  宇文曦跟在我的身后,我每走一步,就能听到身后他每跟近一步的声音。

  整个医院走廊里空空荡荡,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互回应的心跳。

  当我终于跑到了三楼的会议室,跑到了那扇再熟悉不过的白色大门的门外。

  我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雪白雪白的房门,在白炽灯下闪着银色光芒的门锁。

  我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够看到那个想要害我的人,就能够找到那个要伤害小小的凶手!我要责骂她,我要控诉她,我要她去向小小道歉,我要她去赔偿那孩子所受的一切折磨,我要……我要……

  我的手指放在银色的门锁上,可……那么冰凉。

  我竟然,没有了拧开它的勇气。

  突然很害怕看到里面的那个人,突然很害怕知道那是谁,如果真的如我们所预料的,真的是那个她……那么我……我……

  我用力地咬住嘴唇。

  猛然间,一只微冷的手指突然覆盖在我的手掌上。

  那么冰冷修长的手指,像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温度,就仿佛那只握在我掌心里的银色门锁一般。

  可是他却坚定地握着我,那双冰绿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那不是你的错。”

  他在我的身后,轻轻地吐出一句。

  我的心,仿佛就要被这句话拧痛了。

  曦,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连我这么小的一个犹豫,都能看得如此清楚?我真的好害怕,真的好怕那个人真的是她,真的是因为我才害了小小,真的因为对我的怨恨,才让那个孩子受了这样的折磨……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我真的没有办法……

  卡嗒!

  没有时间再给我犹豫,那只冰凉的手指,带着我的手掌就拧动了那只冰凉的门锁。

  雪白的会议室大门,就像是天使洁白的翅膀一样,缓缓地绽开。

  可是,你永远都无法猜想,当那扇门被轻轻推开,你将要面对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当房门缓缓地退去,我想,我进的……是地狱。

  一个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黑黑壮壮的女人,正坐在会议桌前。她的脸色灰白,眼睛红肿着有哭过的痕迹。身上的衣服很光鲜,打扮得像是要外出旅行一样。可是,能吸引别人目光的,却不是她那身名牌的运动衣,而是放在会议桌上的双手手腕上,那一副泛着冰冷银光的——手铐。

  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人。

  也许永远都难以忘记的女人,虽然她现在并没有穿着护士服,戴着足可以遮住整张脸的大口罩,可是,我还是清清楚楚地认出了她。

  就是她,那天急匆匆地跑到小小的病房里,递给我那个护理盒的高大护士。

  她那天那么匆忙地离开,让我对她格外的注意,虽然没有料到她会拿来一支过期的药水,但那一天的情况,实在是非常的反常。

  可是,认出她似乎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指认出的那个幕后主谋!

  我的目光随着长长的会议桌流转,就在那个女人坐着的桌子的对面,那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一身雪白隔离衣,一头波浪般的长发,一脸不屑和骄傲,一副永远高高在上的表情!

  叶采蕊!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差点就要跌倒在地板上。

  曦一把就扶住了我,“恩瑜,小心。”

  已经习惯了他不喊“姐姐”的话语,我紧紧地抓着他微凉的手指,才能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

  不过我还没有站稳,叶采蕊的尖叫声却已经高亢地传来:“喂,你们看!那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来了!就让她给小小注射了过期药水,你们要抓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天啊,她居然还在喊这样的话。

  我抓着曦的手,手指忍不住在缩紧。

  会议室里站着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的高大警官。

  他们听到叶采蕊的尖叫,非常不满地敲敲桌子:“叶小姐,请你保持安静!到底谁是凶手,我们讲的是证据,而不是诽谤!刚刚她已经指证了说,你才是幕后主使人,是你给了她药水和钱,要她去陷害别人的,难道你还不承认吗?”

  叶采蕊听到男警官的问话,非常高傲地抬起头,鼻孔里冷哼出声:“警官,你刚刚说的,无论什么事都是要讲证据的,你就凭着这个疯女人的话,就说是我害了小小,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明吗?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怪我告你诽谤!可是,这个女人!”

  叶采蕊的声音突然拔高,尖尖的手指指向我所站的方向:“她可是亲手给小小注射药水的人,医院走廊里监控录像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的!她在给小小注射完之后,还出门丢弃了那枚注射针筒!那可是真凭实据,足以证明她就是凶手!你们应该马上把她抓起来,把她送到牢里去,不,应该让她给小小偿命,让她去死!去死!”

  叶采蕊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快要划破会议室的顶棚。

  她的脸色那样狰狞,她的表情那样的恐怖!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十只手指就像是吸血鬼电影里的女巫一样,恨不得马上伸手就把我给掐死!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她一向可是庆东附院里号称“公主”的美丽医师。可是她现在却变得这么可怕,这么恐怖,仿佛就要吃人血,食人肉,把一切阻碍在她眼前的人都全部杀死!

  我被她吓得几乎要倒退一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还紧紧被我握着手掌的曦,却突然放开了我。他突然抬腿,一步就跨到了叶采蕊的面前。

  我以为曦要对她说什么,或者让她不要再这样骂我。

  可是出人意料的,曦却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他只是一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也一瞬间就突然伸出手,猛地就卡住了叶采蕊的脖子!

  轰隆!砰!

  曦的动作是那么的迅速,好似只觉得一道白光闪过,他已经掐着叶采蕊一下子就把她按倒在她身后雪白的墙壁上!

  叶采蕊身下的椅子被他带得翻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而叶采蕊的脖子已经被宇文曦纤长的手指牢牢地钳住,就像是钉在墙壁上一般,任凭她怎样的挣扎和扭动,她的脖子都被一动不动地“钉”在那里!

  “曦!”我吃惊地尖叫。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被惊呆了,那两个高大的警官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谁也没有想到小曦会这样的突然动手。可是他们却只是惊愕地看着,谁都没有开口阻止。

  曦的手指紧紧地掐着叶采蕊,掐得她几乎要倒抽着冷气,无法呼吸。

  “叶、采、蕊。”他的声音低哑得像来自地狱的使者,“你想死吗?想死现在我就可以掐死你!”

  曦修长的手指真的突然使力,已经被掐得脚都离开地面的叶采蕊,立刻就开始脸色煞白,眼冒金星。

  “曦,不要!”我被曦的动作吓坏了,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曦听到我的尖叫声,指尖上的动作微微地放松:“我真想不明白,恩瑜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会这样害她,甚至连几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你以为你做得很高明吗?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想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曦突然抬起另一只手,从他的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大迭东西,猛然就甩在长长的会议桌上!

  哗啦!

  那一大迭滑溜溜地东西被摔在会议桌上,散成一片。

  清冷的白炽灯下,映出一个留着漂亮卷发的女人和一个又黑又壮的女人在咖啡桌上,相互交换的隐秘场面。

  曦松开手指。

  高傲如公主般的叶采蕊,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的,软软滑落。

  “星吧克咖啡厅,十月二十三号,下午四点十五分,你们在七号桌上交易。这是当时店内监控所拍摄下的照片和录相,你的手里拿着的就是放在护理盒里的那只过期的药水,而你手里的信封,就是你为这个女人办好的假护照和准备逃亡的薪金。”

  曦暗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回荡,跌坐在冰冷地板上的叶采蕊,无力地倾听着宇文曦的话语。

  “如果这都不算证据的话,还可以看看陈警官他们从垃圾站里寻找回来的那只药水瓶。那是恩瑜在注射后,丢进垃圾筒里的东西。但幸好她那天注射完毕后,套上了你们医院里每天都标有日期的卫生袋,所以,他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它,还在上面提取到了你和这个女人的指纹。”

  曦站在叶采蕊的面前,一直那么冷静地说着。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些证据的,尤其是这些从咖啡厅里找来的录影和照片,他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怎么可能还找到那么多天之前的录影资料?而且看着他这么气定神闲地指控着叶采蕊,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点慌张,仿佛他早已经胸有成竹,仿佛他才是侦破这个案子的警官一样。

  “还需要证据吗?”曦垂下他纤长的睫毛,冷冷地看着坐在地板上的叶采蕊。

  叶采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曦……”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莫明的害怕。

  我忍不住伸手去碰碰宇文曦,好似都已经认不出这个孩子了。

  他现在这么冷静,这么严肃,这么认真,却又这么神奇!他简直都不再像当初那个无助地跑来医院里卖血,高烧不止而躺在破旧小木屋里的男孩子了……他怎么好似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长得那么高大,那么坚毅,好似只需要一只手,就能为我撑起整片天空……

  曦微抿着嘴唇转过头来,目光轻轻地扫过我。

  我的心突然紧紧地一窒,因为,我又看到了那双变得幽深幽深的眼睛!

  我不知道曦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又会变成那么幽深的绿色,但是这样颜色的眼睛却让我的心里感觉到莫明的害怕!

  我不喜欢这样的曦,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曦,不喜欢看到他对着别人发火,不喜欢看到他变得那么凶狠的模样!

  他应该还是那个纯净而澄澈的孩子,他应该还拥有着那样水晶一般明亮的眼睛!

  我不要他变成这样,我不要他为了保护我,而变成这个样子!

  “曦,我们走吧。”我伸手去拉他的手,我想要把他带离这个地方。

  可是坐在地板上的叶采蕊,却突然轻声地低泣起来。

  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像是珠子一般滚落在地板上。

  我看着那样的她,突然觉得好难过。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去伤害小小,她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小小还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她怎么可以下得了这样的狠心,怎么可以让这个孩子为我承受那样的折磨……

  我不想再看,我不想再听,我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哪怕一秒钟。

  “曦,我们走吧。”我试着再伸手去拉宇文曦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坐在地板上的叶采蕊,突然跳起身来,朝着宇文曦身边的我,就猛地踢过来!

  “施恩瑜,你去死!”叶采蕊声嘶力竭,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地,直直地踹到我的身上!“施恩瑜,你去死!我恨死你!凭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你好,凭什么你总是装得那么楚楚可怜,凭什么你总觉得自己是弱者,凭什么你总是会有人宠爱!没错,是我做的,是我害了那个孩子,是我想要害死她,因为我只要弄死你!我想你死,施恩瑜!”

  她叫得惊天动地,她叫得声嘶力竭。

  她的眼泪像潮水一般的汹涌,她的尖叫像是快要撕破她的喉咙。

  她重重地朝着我踢过来,尖尖的鞋跟像是刀子一般狠狠地踹在我的胸口上,踢得没有任何防备的我,重重地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恩瑜!”曦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跳起来,他伸手想要抓住我,却没有来得及。

  “叶采蕊!”那两个警官也大叫起来,一左一右地冲过去,伸手就抓住叶采蕊。

  我狼狈无比地跌倒在地板上,胸口像是被人刺进了刀子一般,闷闷却又生生地疼。

  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我捂着胸口,愣愣地望着叶采蕊。

  她已经快要疯了,长长的头发杂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眼泪在脸上疯狂地飙飞,她看起来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可是她的嘴角却又在冷笑,那么大那么冰冷的冷笑!

  “施恩瑜,你去死!我不是凶手,你才是!是你把药水注射进小小的身体里,你就是凶手!你是凶手!哈哈哈哈!我就是想要弄死你,我就想要你死!凭什么亚霖爱你爱得连父母亲都不要了,凭什么这个臭小子还跑来保护你?凭什么你总是那么受欢迎,凭什么亚霖的心属于你!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想把你弄死,我只想抢回亚霖的心!”

  叶采蕊大叫,叶采蕊大哭,叶采蕊摇着头,她的眼泪在冷冷的空气中飞舞,“你们都不知道,我七岁就和亚霖相识,我爱他爱得发疯!每天作梦都要嫁给他,成为他的新娘,和他白头到老一生!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亚霖是养子吗?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世吗?我知道!我在十八岁那年就什么都知道!可是……我爱他……我爱他!我只爱他,无论他是什么人,无论他来自哪里,无论他是养子还是亲生!我爱的是他这个人,我爱的是罗亚霖,不是他的身世!可是……”

  叶采蕊的目光突然冷冷地一转,“就是你!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出现在亚霖身边,你为什么要缠着他不放,你为什么要每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你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为什么要抢走他的心!施恩瑜,你懂什么叫爱吗?你懂什么叫付出吗?你知道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什么样吗?我爱亚霖,所以,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即使把那个孩子弄死,即使要我抵命!只要亚霖能回心转意,哪怕我的生命只剩下一秒钟,我也愿意!”

  叶采蕊对着我尖叫,那刺耳的声音,就仿佛千万根银针,根根都刺进我的耳膜,扎进我的内心。

  我的耳朵在轰隆隆的作响,我的心脏在纠结般的剧痛!

  我傻了一样地看着她,看着她尖利的叫喊,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孔。

  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尖叫,从没有想到会看到叶采蕊这样的眼泪……我一直以为她只不过是贪图着亚霖的身份,贪图着他将来可以成为庆东的院长。所以她追着他不放,所以她那么敌对我!可是……可是她却从七岁就开始爱着亚霖?甚至爱到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哪怕她的生命只剩下一秒钟!

  天啊!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从来从来没有想到,叶采蕊对亚霖,会是这样一份深厚的爱啊!

  这份爱让我震撼,这份爱让我吃惊,这份爱让我惊愕,这份爱让我感动!虽然她为了敌对我才对小小下了毒手,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她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她,只不过是一个想要挽回最爱的人的一个可怜人啊!

  即使用了那么极端的手法,即使用了那样错误的行动,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我为什么会这么的感动……

  “施恩瑜,你行吗?你行吗?你肯为亚霖付出生命吗?你肯为他丢弃一切吗?!”叶采蕊尖锐地对我嚎叫着,她的眼泪已经把她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不,你不行,你根本做不到!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付出一切!你不总在对别人说,你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吗?可是那个男人呢?他死了吧?他死了已经三年了吧?他都死了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活着?爱不就是两个人同生共死吗?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有脸活在这里?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去死,那才叫真的爱他!”

  叶采蕊最后一句尖叫,完全就像是尖刀利刃,生生地把我的胸膛剖开,生生地把我的心脏给完全切碎!

  我坐在会议室冰冷的地板上,寒气顺着我的手指,我的脚,我的腿,一寸一寸地向上爬升。我本来还被她感动得快要沸腾的血管,却只随着她这一句话,瞬间都降至了零度的冰点。

  我的腿快要麻木了,我的手指已经快要冻僵了,我的全身都快要失去知觉了,我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冰冻的冰雕,唯一剩下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却随着它的每一次跃动,而向外喷涌出那么多那么多的鲜血……

  眼泪,已经不再流了。

  因为再流下去,就只会流出冰冷的鲜血。

  是的,冰冷,和鲜血。

  我呆呆地坐着,世界万物都仿佛已经消失,只剩下叶采蕊的那声尖叫:“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去死,那才叫真的爱他!真的爱他!真的爱他!”

  啊——

  头,像裂开一样的疼。

  “恩瑜!”曦站在我的身边,伸手来扶我,“你别听她乱说,她疯了!”

  不,她没有疯,她没有……疯掉的那个人……是我!是我!

  痛……

  那么浓,那么烈的疼痛。

  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压住了,那样闷闷的,那样涩涩的疼。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全部都朝着孤单的我,重重地压来;而飘浮着的空气,又像是变成了千千万万根尖锐的针尖,只要我呼吸,那些银针就硬生生地刺入我的身体,痛得我天翻地覆。

  鲜血仿佛通过那千千万万个针孔,一滴接一滴地涌出我的身体。

  每一滴都是那样的冰冷,每一滴都是那样的鲜红,每一滴里都只写着一个名字,那就是……帆!

  帆……简帆……我的帆……我从不相信,你真的已经离去;我从不相信,你已经离开我那么久;我从不相信,你就忍心丢下孤零零的一个我……我从不相信……我从不愿意相信……可是,我却不能不相信!

  帆……你已经……已经离开我三年之久!

  我紧紧地握拳,指甲陷入我的掌肉里。

  脸颊上,仿佛有什么在横流,但,我却已经根本无瑕顾及。

  我只是在凄冷的夜风里,呆呆地走着。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我只是想走,这样默默地走,永远的走,不停下的走……只希望一直一直这样的走着走着,就可以走到你的身边去!

  帆啊……帆……

  有个尖锐的女声还在我的耳边回荡:“你懂什么叫爱吗?爱就算是为他付出生命,我也愿意!只要他能回到我的身边,即使我的生命只剩下一秒钟,我也心甘情愿!”

  “你呢?施恩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不是已经死了三年了吗?即然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你应该去死,那才叫真的爱他!”

  啊——

  尖利的叫声几乎要冲破我的耳膜,几乎要把我的头骨都给炸开。

  从没想到叶采蕊会说出这样的话,从没想到她对亚霖的爱会这么深,这么重;从没想到她会这样的对我尖叫,从没想到她的矛头会指向已经离去的帆!

  没错……帆……已经死了,可是,我却依然活着。

  是我不爱他吗?难道是我不够爱他吗?

  不,我爱他……我爱着他,我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爱着他……当他离世的那个夜晚,我真的好想和他一起走了!

  无论是天堂,是地狱,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

  陶倩彻夜地守着我。

  朋友们轮流地照顾我。

  妈妈一步不离地看着我。

  我死不了,我死不了!

  我只能呆呆地坐在帆的灵堂前,呆呆地看着他留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微笑。

  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在他下葬的那一天,我……哭出的……是血。

  难道我不爱他吗?难道我不爱帆吗?难道我真的不敢去死以证明我真的爱他吗?不!不!不是不敢,不是不能,是我不相信……帆已经死了!

  我踉跄地走着,腿像是冰冻了一般的麻木。

  整个世界都已经离我远去,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又长又直又黑暗的路,那条路那么的笔直,那么的清冷。

  我只能呆呆地向前走,向前走,无法回头。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听不到原来路上的车水马龙,听不到行人的高谈阔论,我看不到一切,我看不到未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我,一个孤单的,无助的,悲伤的,凄冷的,我。

  没人能救我。

  没人能。

  我的脚步摇曳,我的眼前一片昏暗,我只能走……一直走……走到那无边无际的尽头……

  那里……会有帆吗?

  我努力地睁大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帆……他就站在那条长长的路边,依然那样高大帅气,依然那样的温柔体贴。他对着我浅浅微笑,对着我轻轻地挥手……我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里绽放出那么明亮的光芒,仿佛那光芒,能为我照亮未来的路……

  “帆……帆……”

  我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可是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对着我浅浅的微笑,当我每向他跨近一步,他却又向后猛然倒退一步。

  “帆……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不要丢下我!帆……我爱你……我爱你!带我走吧!把我带走吧!”我朝着他大喊,泪水苦涩苦涩地灌进我的嘴唇,“无论是天堂之外,无论是地狱之门,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心甘情愿……帆……带我走!带我走!”

  我拼命地朝他叫喊,我拼命地向他伸长手,我拼命地想要朝着他跨过去!

  “恩瑜——”

  就像是一声劈天破地的惊叫,把那个黑暗的天空完全的撕破!

  吱——

  一声长长的,拉着撕裂般的刹车声,就在我的耳边尖响。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谁突然从我的背后伸过手来,一下子就揽住我的腰部,把我向后猛然拉了一把!

  咚!

  我的身体狠狠地撞进一个人的怀中,而那亮闪着明亮车灯的卡车,就擦着我的身体飞速地滑过!

  长发被呼啸的车轮狠狠地卷了起来,繁乱的发丝就像是随着夜风凄冷摇曳的枯枝一样飞舞。

  那一条突然横过来的胳膊,那一下重重地拉扯,仿佛就把我拖回了人间,仿佛就把我和那个黑暗的世界完全地拖开!我只在繁乱的发丝间看到那条路似乎离我越来越远,那个站在路边对着我浅浅微笑的人,也开始渐渐远去……

  “帆……不……帆……不要走!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帆!帆!让我跟你去!让我跟你去吧!是生是死,我们永不分离!帆!”

  我突然尖叫出声,朝着那个快要渐渐消失的身影。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离去,我从来没有这么尖锐的疼痛!

  “帆……帆!”我对着那个渐渐消失的黑暗世界尖叫,我对着他拼命地伸手,“带我走!带我走!放开我!”

  横在我腰上的胳膊死死地揽着我,就好像要把我拖回到人间一样地生生地抓着我。

  我尖叫,我挣扎,我拼命地想要推开那个揽住我的人,可是……他却死死地抱着我!用尽一切力量地抱着我!

  “恩瑜,你冷静一点!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尖锐的呼叫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声音中竟然也带着那样的一丝哭腔,“你不能跟他去,他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就像是尖刀一样,生生地刺进我的心里。

  我疯了一样地猛地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抱住我的人。

  “不!他没有!帆没有死!他没有!他就站在那里,他在对我笑,他在对我挥手!叶采蕊说的对,他死了,我应该和他一起死!因为我爱他!我爱他!”我声嘶力竭地对着眼前的人尖叫,我拼命地扭动着他抱住我的手指。

  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我已经疯了,我真的已经疯了!

  我只想和帆一起走,让我和他一起走!

  “施恩瑜!”

  那个人低哑着声音,仿佛撕心裂肺般地尖叫一声!

  他突然抬起手来,朝着我就狠狠地甩过来!

  啪——

  我的眼前一片金星闪烁,脸颊顿时就一片火辣辣地疼。

  “恩瑜,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不要听叶采蕊的话,不要听那个疯子的话!他已经死了,可是你还活着!你不能跟着他去,你不能!”他大声地朝着我咆哮,低哑的声音哽咽,“因为……还有我。”

  我被这个声音弄得猛然怔住,那火辣辣的一巴掌,抽得眼前一片混乱的我,渐渐找到了视线的焦点。

  那一片浓重的黑暗在我的眼前缓缓退去,我呆呆地,直直地看着那个动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的那个人。

  一张像是花朵般精致而漂亮的脸庞,终于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像水晶一样的眸子里,盛满了那样晶莹闪烁的泪光;像花瓣一样美丽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他看着我,用他那双清澈、明亮、水晶一般冰绿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那样的绞痛,他的嘴唇那样的颤抖。

  “还有我……还有我啊,姐!”

  宇文曦哑着声音对我喊出这句话,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泪水像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

  我的心,被那哑哑的一个字,弄得碎裂了一地。

  姐……姐……姐!

  曦喊出的姐,曦一直喊着的姐,曦任性时会忽略的姐!

  可是他现在却突然喊了出来……他流着眼泪,紧紧地抱着我,对我说“你还有我……还有我啊,姐!”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因为心,那么痛那么痛。

  痛得我只能弯下腰,痛得我只能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

  我不能张口,我不能抬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敢看他的眼泪。我只怕我看了,我只怕我一张嘴,那滚烫滚烫的鲜血,就会从我的嘴里汹涌而出……

  曦啊……曦一刻,留在我身边的……还是你?

  夜风凄冷。

  青灰色的教堂,厚重的大门,那尖尖的像是要刺入夜空的顶子,那似乎要把夜空都划破的清冷和哀伤,都透过五彩斑斓的手绘玻璃窗,交汇成天父脚下,一个黯淡而幽然的光圈。

  夜静更深,只剩下清冷的夜风孤单地吹过。

  我呆呆地坐在教堂外面的石椅上。

  那椅背那么冰,那么凉。

  我坐在那里,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刚刚在路上的挣扎和激动早已经消失不见,我,仿佛已经快要被冻僵了。

  一件薄薄的外套,从我的身后披了过来。好似是我在医院里就已经丢掉的那件,不过现在对于已经快要僵硬的我,即使是这样单薄的外套,也会觉得是那样的温暖。

  不,也许温暖的,并不这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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