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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天堂之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4章 :疯狂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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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之外》 作者:米朵拉

第14章 :疯狂的女孩

  院长们推着车子一路小跑的把她推进办公大楼的急救室,她尖厉的叫声也跟着洒了一路。早已经有护士们准备好了手术器械,大家立刻就开始给她做手腕伤口的缝合手术。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却还在不停的尖叫尖叫:“滚开!你们这群王八蛋!混蛋!你们去死……去死啊!”

  我看着这个用力挣扎的小女生,心里被搅成一堆乱麻。

  “欣悦,给她处理伤口的血迹,清洗消毒!陈医生林医生,你们负责左手,我来负责缝合右手!”谢院长平日里很温和,但到了关键时刻,头脑非常冷静。“恩瑜,你别愣着,快给她注射镇静剂,让她先安静下来!”

  我被院长吼得猛然惊醒,连忙点头:“好,我马上做。”

  护士小姐已经帮我拿来了镇静剂,我有些慌里慌张地戴上消毒手套,一边兑着药水,一边拿起注射针筒吸着药水。

  那个女孩子还在叫骂着,好似身边所有在救她的人都成为了敌人。不过她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声音也越来越低。只是看到她腕上伤口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急救室的地板上。

  我莫明的有些慌张,捏着注射针筒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努力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把药水吸进去,才捏着针筒和消毒棉转过身来。

  “我要做天使!我要去天堂!谁也别拦我,谁也别碰我!”她还在尖叫,“伟辰在等我!他在天堂等我啊!他说过,只要看不到我,他就不会进去天堂!我要去见他,我要去找他啊啊!伟辰——”

  咚!

  我听到她尖叫出声的这句话,手里的针筒差点要掉在地上,眼前瞬间就一片金星闪过。

  这句话……这是一句多么熟悉的话!只要看不到我,他就不会进去天堂!因为那个人……根本放心不下还活在世间的另一半啊!所以宁肯在天堂之外做个无根无处的孤魂野鬼,也不愿意踏进天堂,永永远远的离开尘世间那个最心爱的人!

  我的心瞬间就要裂开了,那尖尖的针筒不似要刺进她的身体里,反而像是生生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疼痛,那么清晰。

  “恩瑜,你发什么呆啊,快点。”正在消毒的欣悦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差点要跌坐在地板上了。

  几乎要咬着牙齿才拿起那尖尖的针筒,可是当我刚刚触到那女生的胳膊,她的尖叫声,突然间就停止了。

  她被浑身绑着绷带,她的衣服上全是那样刺目的血点,她的胸膛在绷带下重重地起伏。她就像是一条快要濒死的鱼,虽然大口大口地张着嘴巴,但却完全再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当她看到拿着针筒走过来的我,那双大大的眼睛,突然定定地盯住了我。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眸子那样乌亮亮的,泛着那样晶莹而剔透的光芒。她的脸孔小小的,下巴微尖,白皙细嫩的肌肤衬着她小巧的鼻尖,粉红的嘴唇,分明是一个很标致漂亮的小美人。倘若不是得了这样的病症,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可是……

  可是现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反而透出那样无助而失落的光芒来。

  她望着我,怔怔地望着我。

  看着我手里那尖尖的针筒,她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这个表情,而觉得猛然一痛。

  是什么样的痛楚,才能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那些晶莹的眼泪,又是为了谁而流?为了她口中的那个伟辰吗?难道那个男生也……

  我轻轻地把针尖,刺进她细细的胳膊里。

  她的眼泪,就像是她的鲜血一样,默默地滑落下来。

  “她叫李静依,今年二十岁。三个月前突然有精神分裂状况出现,最近越来越加重。今天早上家人叫她起床,突然发现她已经在卧室里割了腕。”急救车上的急救医生在向谢院长介绍着病患的情况,“她的家人叫了租出车,随后就到。”

  谢院长已经洗好了手,穿上了手术服,他一边做准备一边问急救医生:“她为什么割腕?家人有说理由吗?”

  急救医生微微地点点头,语气有些婉惜地说:“据她妈妈讲,昨天晚上好像是她男朋友去世一百天的日子……”

  轰!

  我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闷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男朋友……去世……一百日……

  这几个词像是刀子一样地割着我的心,我只觉得耳朵里轰轰作响,脑袋像是快要炸开一样的疼。我的手指都软得快要握不住注射针筒,双腿也不停地颤抖着,只怕自己就快要晕倒在地板上。

  我连忙把药水给她推了进去,有些勉强地扶着欣悦就对谢院长说道:“院长,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我没法呼吸……可不可以不参加这次急救了……”

  谢院长抬起头来,也许看到我的脸色真的很不好,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但还是点了点头:“恩瑜你生病了吗?如果不舒服,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没关系。”

  我得到谢院长的回答,立刻就把手里的注射针筒一放,转身像是逃似地跑出了这间急救室。

  那个被我注射了镇静剂的小女生还被死死地绑在手术台上,她大张着乌亮的眼睛,眼神那么空洞地仰望着急救室的天空。

  她张着嘴巴,有些无力地大口大口呼吸,可是那晶莹的泪花,却只从她苍白的脸颊边,湿湿地滑落下来……

  命运似乎不打算放过我了。

  已经从那个熙熙攘攘的城市,躲到了这个荒凉的小山脚下来,却依然还是会遇到那样的情况。

  那个躺在病床上,双腕都流着血,胡乱尖叫着的女孩子,仿佛……就像是我的翻版一样。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了,但那个晚上的我,却疼得那么清晰。

  帆……天堂……天堂之外……

  那个晚上,我或许也像这个女孩子一样疯狂吧?在马路上尖叫着,哭泣着,朝着飞速驰来的卡车疯了一样的跑去……只希望那车子可以带走我的生命,可以让我和帆在天堂之外相遇。

  但就像今天我们这些拼了命挽救那个女孩子生命的医生一样,如果那个晚上没有曦的手,也许,我早已经死了。

  我坐在开往市里的班车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冷风,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跌进西伯利亚的深海里了,那么冰,那么冷。

  我没有参加上午的那场急救,不过听欣悦说,那个女孩子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医院里的O型存血都快要用光了;所以谢院长很快就跑来找我,要我去市里的血站里取一部分血,以防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虽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但我还是一个人匆匆地动身了。

  当缓慢的班车摇晃着陈旧的车轮驶进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车窗外开始崩弹起细细的雨滴,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滑出一道道像眼泪一般的痕迹。车子里的温度比较高,玻璃窗上很快就迷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把整个繁华的城市都弄得那样的迷蒙起来。

  我伸出手,慢慢地在车窗上随意的画着。

  雾气在我的指尖淡淡地散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车窗上。

  帆。

  这个几乎烙印在我的心底,撕都撕不去的名字。

  帆……你在哪里?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你那里还好吗?是不是也和我这里一样,下起雨来了呢?你知道的,我是个小迷糊,出门的时候从来都不带伞。于是每当下雨的时候,你都会撑着你那把淡蓝色的雨伞,站在我的学校门前。当淘气的我每次想顶着书包跑回公寓的时候,你就会突然出现……

  只用那把淡蓝色的大伞,就能为我撑起整片天空。

  帆……又下雨了呢。所以,等一下我下车的时候,你还会站在那里,替我撑起伞吗?

  车窗上的雾气缓缓地晕开,那个被我画上的名字渐渐地模糊,湿湿的水气聚成了水滴,一滴一滴的,像是眼泪一样的落了下来。

  “唉。”看着这些雨滴,我忍不住微微地叹一口气。

  天底下最笨的施恩瑜啊,你怎么直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他的离去呢?明明知道即使无论下多么大的雨,他都不会再出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叹息,为什么还在这里慵人自扰呢?

  吱——

  忽然间,本就开得很缓慢的班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不开了?”车厢里为数不多的几位乘客好奇地询问起来。

  开车的大叔回过头来,有些无奈地说:“堵车了!前面刚好是影音城,不知道又是什么明星在这里表演。你看看那些小孩子吧,都开始下雨了也不回家!看样子这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影音城?明星表演?

  虽然这些字词距我的生活非常遥远,但我的心还是忍不住跟着微微一动。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两个月之久,但是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些漂亮的男孩子,记得他们站在金色舞台上,那动人的身影。好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亲眼去看看他们的表演,就像他们普通的粉丝一样,坐在台下看着他们动情的歌唱。

  有个乘客拉开了身边的车窗,如潮水一般的叫喊声立刻就夹着冷风冷雨吹涌了进来!

  “奇迹!奇迹!我们永远都爱你!”

  “加油!加油!我们永远在一起!”

  窗外的小粉丝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音像是要撕破夜空一样的浩浩荡荡。

  奇迹?!

  我清楚地听到了这个词,有些不能相信地猛然转过头来。

  难道今天……在影音城表演的……是他们?!

  这个发现让我大大的吃了一惊,实在没有想到我离开这个城市两个月后第一次回来,就会遇到他们的表演会?天啊……不知道他们,过得还好吗?依稀记得那时我们他们一起坐在火锅店里,每个人都喝得那么红光满面,每个人都那么的兴高采烈。他们……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那个孩子……自从那天之后,过得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特的冲动,好想冲下车去,去看看那些为他们欢呼的粉丝,看看那些为他们疯狂的孩子。他们为此努力了那么多,我好想真心的去感受一下,他们现在的成就。

  “司机大叔!”我站起身来,“麻烦你开下车门吧,我就在这里下车好了。”

  “你要下车?”司机大叔转过头来看我,“外面在下雨呢,你不是要去血站吗?”

  “没关系,还有两站路了,我可以走过去。”我微笑着对大叔说。

  大叔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车门。

  呼——

  车窗外的冷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

  冰冷的雨滴像是顽皮的豆子,一颗颗地在空中蹦跳着。那些孩子们的喊声更加震耳欲聋了,好似有种把那些冷风冰雨都给战胜的浩大声势。

  我站在车门边,本来觉得非常的冷,但是瞬间,这种喊声像是给我的身体里都注入了力量一样,我拉起自己衣服上的背兜帽子,非常勇敢地就冲下了班车。

  呼呼——

  冰冷的雨水和着寒风,真的像刀子一样地刮在脸上。可是空气中像是荡漾着炽热的火焰一样,被那些孩子们的呼声都给燃烧起来!

  明亮亮的街灯下,我看到足足有几千人围在影音城的入口处,她们穿着统一的后援服,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声援物。有亮闪闪的手牌,明晃晃的荧光棒,晶莹可爱的红色小犄角,还有各种长长的条幅、海报、气球、标志;她们排列整齐,叫声整齐划一,就好像是经过什么系统的排练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那样热烈的笑容,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含着那样热切的希望。

  啊,她们可真是幸福的人啊!

  心里有爱,能够去爱,而且还能这样热烈的爱,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难怪欣悦会这么为这些明星们着迷了,原来能够去爱别人,也是一件这么美丽的事情!我真的好为他们高兴,为他们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为他们今天能有这样的声势!他们做了那么多的牺牲,看到这些,我终于可以为那个孩子放心了。

  我伸手裹了裹自己头上的小帽子,慢慢地走近那如潮般的人海。我看到她们手上晃动的手牌,闪亮的“奇迹”字样,还有那么明亮的“枫”、“齐”、“哲”的灯牌!啊,真的好漂亮,真的好有声势。可是曦的呢?难道没有人声援小曦吗?他在四人组里那么突出,那么漂亮,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慌意乱地开始寻找。啊!我看到了!

  明亮的街灯下,我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她的手里高高的擎着一个巨大的灯牌,那灯牌在夜色中闪烁着那样明亮耀眼的光彩!

  曦!

  那个象征着太阳的名字,在这样冷风冷雨的夜里,依然像阳光一样明媚而灿烂着!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一样,有些闷闷的,但却又那样涩涩的感动。

  曦……那个曾经脆弱无助的孩子,那个曾经依依不舍地握着我的手的孩子,他终于,也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了!看看那些为他尖叫的女孩子,看看她们脸上热烈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是那样的感动,甚至眼眶里有些那样湿湿热热的……

  “啊——”尖叫声突然划破夜空,“他们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突然之间就打破所有的平静!

  “啊啊——奇迹奇迹!我们爱你!”

  “必胜必胜!我们永远在一起!”

  “洛枫!”“修齐!”“关以哲!关以哲!”“宇文曦!”

  女孩子们的叫喊声,像是巨浪一样,一层接一层地汹涌而来!整个街道都像是被人潮给拥堵住了,刚刚还整齐排列着的队型,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影音城的出口处狂涌而去!

  一队黑色的车子缓缓地从影音城里驶了出来,最中间的是一辆全身锃亮的黑色轿车,那些孩子们像疯了一样地朝着那辆车子围过去,一边尖声地叫着他们的名字,一边用力地想要靠近那辆车子!虽然看起来旁边有很多人试图保护着他们,但是人群真的像是疯了一样的,一层一层地朝着那边狂涌过去!

  我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大跳,没有想到她们的力量是这么巨大!更加可怕的是,我因为距离她们太近,而被一整群疯狂跑过来的小女生,给卷进了更大的人群里!

  “洛枫!洛枫!我爱你!我爱你!”

  “宇文曦!以哲哥哥!”

  她们的尖叫声响在我的耳边,她们的呼声快要刺透我的耳膜!她们剧烈的相互推搡着,疯了一样的想朝着那个车子的方向涌去!我被她们夹杂在中间,一下子被这个推一下,一下子被那个挤一下!

  虽然我也很想能够见到他们,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啊啊!车子来了!来了!”女孩子们的叫声到达了顶峰!

  一个女孩子像是疯了一样地推挤着我,嘴里尖锐地叫着:“曦!宇文曦!我爱你!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爱你!我要嫁给你!”

  她的叫声吼在我的耳朵里,震得我差点晕过去。她却突然力大无比地把我向旁边一推,疯了似的就要朝前面挤过去!

  我早已经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被她这样大力的一堆,更是控制不住地一下子就朝着旁边摔了过去!更多的人群已经朝着我们的方向拥挤过来,只要我摔下去,就会有很多很多人的脚,将要踩在我的身上!

  “啊——”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

  哐!

  突然之间,我听到一声车门的拉动声。

  “啊啊啊啊——宇文曦!!”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就像是要撕破夜空一样地传来!

  我就要被人群挤倒在地上,突然之间,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伸来一只有力的手掌,一下子就握住了我慌乱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瞬间就触到了我的肌肤。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

  冷冷的冰雨,像雾一样地洒落下来。

  我半歪着身子,手腕被人用力地拉住。那样纤细润白的指尖,那样微凉却细腻的肌肤。

  我吃惊地瞠大眼睛,眸中倒映出一张像花朵一样精致而美丽的脸颊。

  细细的雨丝滑落下来,洒在他乌亮的碎发上。那细细碎碎的发梢,像是花瓣一样地衬托着他那样精致的脸颊。他化了淡淡的妆,肌肤胜雪,粉唇若花。一双在雾气中绽放着琉璃般华美光彩的冰绿色的眸子,那样晶莹剔透和清澈。

  他穿着淡蓝色的外套,镶着淡蓝色毛边的帽子在冷风中微微摇曳。他握着我的手,颀长的身形就像是天神一般站在我的面前。背后的街灯闪在他的背上,就像是坠落的天使,微微展开了他金色而透明的翅膀。

  “啊——宇文曦!宇文曦!”

  “宇文曦下车了!他下车了!”

  “曦!我爱你!我爱你!”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像大海的潮水一般,层层叠叠地向我们涌来。

  我有些怔怔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握着我的手腕的男孩子,却突然大声地朝着我喊了一声:“恩瑜,快跑!”

  他突然抓着我的手腕,就把我用力地朝着他的方向一拉!我被他拉得一下子就直起了身体,接着就完全没有办法反应的,被迫地跟着他的步子,疯了一样地朝着人群外面跑去!

  “曦,加油啊!”

  “曦,快跑!”

  “曦,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快离开这里!”

  恍惚间,身后像是传来洛枫他们的叫喊声。

  难道他们也下车了吗?但他们的尖叫声却是吸引了一部分女孩子们的吸引力,刚刚还把我们围得死死的人群,好像突然就闪出了一些缝隙!

  宇文曦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像是疯了一样地拉着我从人群中突围而去!他的掌心紧紧地贴着我的掌心,那份微凉的感觉一直传进我的心里。

  我好似从来没有这么紧地被他握住过,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会和他贴得那样近!

  我没有办法选择,没有机会选择,更没有时间选择!我只能被他紧紧地握着,跟着他大步大步的步伐,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人群外面跑去!

  他乌亮的黑发在冷风中跳跃,湿湿的雨珠跟着他的步子在空中飞舞。我坚定地跟着他,拼命地跟着他,我用力地喘息,用力地奔跑!

  “恩瑜,快跑!快跑!”他大声地朝我呼喊着,声音穿过冷冷的夜风。

  一大群女孩子跟在我们的身后,就像是在这个冰冷的夜晚里拉出的一条绚丽的彩虹,那样的明媚,那样的跳跃。

  淡黄色的街灯在我们的身边闪过,路边店面里的霓虹像是流星一样地飞过,我跟着他穿过人群,穿过马路,穿过车队,穿过小巷!

  我们像是疯了一样的奔跑,不管身后还跟着多少粉丝;我们不停不停的奔跑,就算心跳已经在胸膛里狂烈的跳动!

  曦在跑……他握着我的手,那么坚定的在跑。

  我在跑……我跟着他的步子,那么努力的在跑。

  “曦!”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我们……我们要跑去哪里?”

  “跑去那里!”曦抬起手,指向那飘着冷风冷雨的天空,“我们要跑去天边,跑去天堂,跑到永远的永远!”

  他那么低沉有力,却又那么有磁性的声音,穿过薄薄的雨雾,就像是窗前的风铃一样,那么清楚地传来。

  我的心……好像是被他握住了一样。

  不是疼痛,而是……那种淡淡的……却又甜甜的……幸福。

  啊……竟然是幸福呢!

  被他这样紧紧地握着手腕,这样没有目标的奔跑,竟然会有……这样的幸福。我看着他飞舞的发丝,看着他像是花朵一样精致的脸孔,竟然觉得眼睛里湿湿的,像是有泪水就要悄悄地滑落下来……

  跑吧!就这样跟着他奔跑吧!就算是跑到天边,跑到天堂,跑到死去……我也愿意!

  曦……

  我们疯了一样的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几条街,不知道穿过了几条小巷。

  身后跟着的脚步声越来越少,喘息声却越来越重。可是我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里,那份微凉从我们相触的指尖传来,竟然让我觉得是那样的温暖和安全。就像是被他这样紧紧地握着手,握到天荒地老也无所谓,就想这样紧紧地跟着他,跑到天边的天边,未来的未来!

  雨丝开始越来越加大,身后的尖叫声也越来越稀少了。

  曦的脚步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拉着我的手,步履飞驰地拐进一条紧窄的小巷。我紧紧地跟着他,手指紧紧的和他交握。

  追来的小女生们冒着冷风冷雨,跟在我们身后尖叫:“快点快点!他们进了巷子!”

  巷子里又小又窄,根本容不得很多人通行。曦紧紧地拉着我,飞一样地奔过去。巷里虽然很狭窄,但却四通八达。我被他拉着胳膊,飞快地在小巷里穿行。忽然间拐过一个小小的拐角,曦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向着旁边的一处破旧的小屋猛地一拉!

  咚!

  我险险地撞上他的胸膛。

  他一把就抱住我。

  “曦,这……”我惊慌失措,开口就想问他。

  “嘘!”他猛地一下子就捂住我的嘴巴,另一手还把我用力地揽进怀里!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立刻就窜进我的鼻孔里。

  他温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淡蓝色的外套和我粉红色的外衣紧紧地揉在一起。我听得到他低低的呼吸,我听得到他重重的心跳,我感觉得到他掌心里那微凉的温度,却也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那淡然而温暖的气息,完全包围了我。

  砰砰!

  我的呼吸瞬间就像要停止了,那颗不安的心脏在胸膛里狂烈地跳动着,仿佛要撞上自己的胸膛一般,竟然那样生生涩涩的疼。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一直觉得那样清瘦的他竟然在这个瞬间是那样的高大。我站在他的怀里,头顶只能微微地触到他的下巴。他的胳膊有力地圈住我,似乎像是把我完全地给裹进他的身体里。好奇怪……他明明只是那个亲爱的小弟弟,怎么会……怎么会觉得那么高大,那么宽阔?好似可以把娇小的我完全的包覆。

  从没有过这样安定的感觉,自从帆离去之后,从没有这种只是被一双胳膊紧紧地抱住,就好似要把整个世界都帮我隔离的感觉……好似我站在这里,埋在他的怀中,身后凄风冷雨,都在刹那间远去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的呼吸,和我的心跳。

  “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小木板后,追随过来的小女生们心焦的询问。

  “不知道啊,明明看到他们跑来这里了!不过,那女生到底是谁?难道是曦的女朋友吗?”

  “有可能哦。”女孩子们的交谈清晰地传来,“看宇文曦那么宝贝她的样子!”

  “呜呜呜……不要,我不要曦交女朋友。”立刻就有人心急地想要哭出来。

  “别乱说了!”可也有人马上反对,“你要真喜欢曦,就应该让他幸福!别说了,我们再追过去看看!”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木板后,我们两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

  刚刚女孩子们的交谈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有些恍然如梦一样的感觉,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紧紧地抱着我,纤细润白的手指还覆在我的唇上。

  看到我抬起头,他浓密的睫毛微微地垂下。

  像是来自外太空的水晶一样的冰绿色,在这个冷风冷雨的夜空下,熠熠生辉。我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颜色,那么明亮,那么清澈,那么纯净。好似微微冰裂的水晶,带着那样摄人魂魄般的迷醉。只要轻轻地望上那么一眼,就可能连自己的灵魂都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雨丝沙沙地打在我们头顶透明的玻璃顶棚上,滚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柔软而动人地滑落。

  我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扣住了一样,紧紧地涩缩着。

  曾经以为两个月不曾和他相见,再见面时,我一定会摆起姐姐的架子,客客气气的和他打招呼。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夜晚,在这个小小的小木棚下,我竟然缩在他的怀里,静静地仰望着他。

  一切,仿佛都脱离了我的预想。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澄澈动人的迷倒了几千几万个女孩子的眼睛,忽然间,竟然变得那样的没有勇气。再这样直直地对视一秒,我……就要融化在他那双水晶一般的眸子里。

  他纤长的手指轻轻地从我的唇边滑下。

  “恩瑜,你来了。”他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就这样爬上他漂亮的脸颊。

  我的心禁不住就为他这个表情重重地一跳,这句开场白,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我来了?我来了?这句还有些孩子气的话,为什么就会让我这样生生地扭痛了心?

  “我……”我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却突然伸手掀起我扣在头上的背帽,让那小小的帽着顺着我的头发湿湿的滑落。

  “很冷吧。”他的手,捧住我淋湿的脸颊,“跟我跑了那么久,都淋湿了。”

  纤细而微凉的指尖,柔软地擦过我的脸孔。他微微地蹙眉,化了些淡妆的眉宇轻轻地纠结在一起。他的目光细细地在我的脸上扫视,甚至还孩子气地拉长他淡蓝色的衣袖,体贴地用袖管帮我擦拭着脸上的水渍。他那样认真和仔细,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面对着一只精致的瓷娃娃,只怕一个用力,就会把它不幸地打破。

  我有些傻傻地怔住,任他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纤细的手指在我的脸上柔软的碰触。他用着十分名贵的衣袖帮我擦着水珠,连被打湿的发梢都不曾放过。

  我的喉咙一阵阵地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是的,我想像中的再次相见,绝不是和他这样的。我应该拍着他的肩膀,祝贺他的成绩,也鼓励他继续加油。我会看着他慢慢的成长,慢慢地变成最红最红的明星。我应该摆足了姐姐的架子,我应该再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碰触。而不是像现在,像现在我躲在他的怀中,被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

  他淡蓝色的衣领,在我的眼前微微地摇曳。

  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撑着淡蓝色雨伞的人,站在雨雾中对着我浅浅微笑。

  “曦!”我蓦然后退一步,差点要撞上身后的小木板。

  他飞快地伸手,替我挡住那本该的撞痛。

  “小心啊,你总是会弄痛自己。”他微笑,眼角眉梢都带着那样迷人的表情。

  “我……我们……”我看着他的表情,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恩瑜,你知道吗?这个屋子是我以前的一位朋友的。现在他不住在这里了,所以拿来当做花房。”他却突然打断我,还伸手推开身后的小木门。“我原来还帮他在这里种过花,刚好可以给我们拿来躲雨。”

  他拉开那扇看起来已经很旧的木门,伸手就把我拖了进去。

  我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一股幽然的花香,已经扑面而来。

  淡黄色的烛光,在风雨中轻轻地跳跃。

  雨丝落在透明的玻璃顶棚上,噼啪作响。遥远楼台上的灯光透过细密的雨雾洒下来,映出一片浅浅而迷醉的光。

  这是一间小小的花房,小暖炉里的火光忽明忽暗着。花架上的花朵抽着小小的花苞,偶尔有两盆应时的水仙,正在鲜艳而夺目地怒放。幽幽然然的香气在这小小的花房里飘散,竟然把这简陋的小屋里薰得那么清雅而迷醉。

  我坐在花房中央的一张小木桌旁,他却站在花架前面,有些好奇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一碰那刚刚抽苞的花瓣。高大而清瘦的身影斜斜地照下来,闪出一片黯然却温暖的光影。

  “恩瑜姐,你看,这是天堂之恋呢!”他突然回过头来,指着一盆刚刚想要绽放的淡黄色花苞对着我说,“当初我在这里帮丁丁打工,他就一直说想要种出一盆天堂之恋,但是那时候我们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没想到现在我离开了,他反而种成了。”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盆花,眼底闪烁着那样华美的光芒。

  “这是什么花?为什么会叫……天堂之恋?”我不由自主地开口问他。

  他浅然地微笑,花瓣似的粉唇勾起浅浅的弧度:“这是一种从荷兰进口的玫瑰花,盛开的花瓣是淡黄色的,但却镶着一圈金色的花边,就像是那些用手工做出来的蕾丝花朵一样,非常的美丽。传说这种花,本来是盛开在天堂里的,但是有一个去世的人被天父叫到天堂里,准备升他做天使。可他去世之后,人间的爱人便为他整夜哭泣,他在天堂看到了,便摘了这种花,送到爱人的身边。

  他对爱人说,他的离开不是希望她痛苦,而是希望看到她幸福。这朵天堂里的花,能够带着她,一直找到幸福的方向……他也会一直站在天堂里,看着她永远的幸福下去……于是,这种花便流传下来,成为代表祝福爱人的花朵。也为了纪念他们之间永远的爱情,所以这种花便被命名为‘天堂之恋’。”

  曦低沉的嗓音在小小的花房里幽然地回荡,那些悄然绽放的花朵似乎也被他的嗓音迷醉。它们在花房中轻轻摇曳着,颤抖着。

  我怔怔地看着站在花丛中的他。

  那个纤长而清瘦的身影,真的比那些盛开的花朵还要精致和美丽。可是在他指尖微微颤动的那朵玫瑰,真的叫做“天堂之恋”吗?他口中说出的那个故事,真的存在吗?离去的爱人真的会给人间的爱人送来这样美丽的花朵吗?这花朵,真的可以带着剩下的那个人,找到幸福的方向吗?

  “原来丁丁总说这花很难种,没想到我走了,反而长成了。”他对着花盆浅浅地微笑,倏而转过头来,“恩瑜,等这花盛开了,我让丁丁送给你,好不好?”

  “呃?”我被他突然的转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刚刚还愣愣地直盯着他的目光,瞬间就收了回来。

  “不……不用的。看你说的,这花好像很名贵,不用送给我的。”我连连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幸福在哪里了,又岂能收下这天堂之恋?

  “没关系,大不了我再来帮他打工。”他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抖动。“我以前曾经整整一年都在这里帮他种花。对了,我还送过报纸,端过咖啡,卖过甜甜圈,还帮人油漆过房子呢!”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在我身边的小木椅上坐下。

  我从没听到曦提起过他的过去,忍不住瞪大眼睛。

  “你……打过这么多工?”

  “对啊,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做过。也许很久之前,你在哪个咖啡厅,还喝过我给你端的咖啡呢。”他微笑,化了淡妆的脸颊在烛光下闪闪绽放,“小姐,你要喝卡布奇诺还是蓝山?”

  “我要黑咖啡。”他好笑地开玩笑,我也跟着他玩。

  他皱起眉头,好像一脸苦苦的模样,“美丽的小姐,黑咖啡很苦的耶,喝多了你就会变成苦瓜脸了!不如让我推荐你一款香滑浓郁的拿铁吧?保证又香又甜又好喝,最适合您这样美丽的小姐了!”

  扑哧!

  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天啊,有这样帅气的男孩子做店员,又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店里的咖啡一定要脱销了吧?这个孩子,刚刚我还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没想到才过不了几秒钟,他居然就有本事把我逗笑了。

  看到我笑,曦坐在我的身边,竟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呼——你终于笑了。天知道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的笑容马上僵住。

  其实在那个晚上,我是和曦吵了很大的一架的。我怨恨他为什么在我哭得那么伤心的时候,竟然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我一直把他当成亲生的弟弟一样疼爱的,虽然隐约感觉到他对我有些依恋,有些好感,却只觉得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姐姐一样看待。但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竟然再也不肯叫我姐姐了,看着我的目光,也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当他脱口对我说出“恩瑜,我喜欢你”时,我觉得我的心,已经纠结成一团了。

  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的心已经被我自己紧紧的锁死了,再也不能爱任何一个人,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那个划不去的名字,是我心底最深最脆弱的伤口啊。

  可是曦……曦竟然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所以我逃走了,不想再面对他。可是没想到今天我们再一次见面,他竟然……

  “恩瑜,别看我。”他突然抬起手来,捂住我瞪视着他的目光,“你什么也别说,我也不想说什么。我只是很高兴今天又见到你,而且可以和你单独坐在这里。我很珍惜这时光,所以,你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

  我的眼睛被他用手掌蒙住,再也看不到他那双冰绿色的眼睛。

  可是忽然间,他竟然把头歪在我的肩膀上,捂住我的手指也软软地滑落下去。

  “姐姐,你什么都不要对我说,也不要生我的气。就让我靠着你几分钟,好不好?”他的声音低弱下去,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样子,瞬间竟然变得那样柔弱。

  “你不知道那一天我听陶姐说你走了,我有多害怕,有多难过……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我真的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以为像你那晚说的,再也不会见我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让所有通告都开了天窗。

  可是当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你,看到雨幕中的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的心是从车上飞下来的。恩瑜……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如此开心了,只要还能看到你,我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陡然暗了下去,好像有湿湿的水珠,凉凉地落进我的衣领里。

  曦……竟然流泪了?

  我被他倚在肩膀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气息暖暖地呵在我的颈窝,让我的眼眶,也渐渐地湿润了。

  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缘……有时候让我那么害怕,有时候却又让我那样的想念……当他万人敬仰般地站在舞台上,我觉得他是那样的遥远;但当现在,他柔弱地靠在我的肩上,又让我觉得和他的距离是那样的接近……

  近到好像只要轻轻回头,就能触到他花瓣一样美丽的嘴唇;近到我只要轻轻低头,就能听到他静静的心跳。

  雨丝唰唰地打在透明的玻璃顶棚上,我们相依偎地坐在这间小花房里,好似可以直到永远……

  清晨的薄曦,透过车窗照进我的掌心。

  我坐在缓缓摇晃的班车上,手里拎着那只冰冷的冷冻箱。箱子里是一大早我跑去血站里提的O型存血,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张薄薄的纸,那纸背上,透出几丝清秀而有力的字迹。姐:

  今天忽然好想叫你姐姐。

  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了,想起那时候你总是生气地拍着我,对我说,你是姐姐,所以一定不可以省略。可是我还是常常忽略,不是我忘记,而是我从来都不愿意。从我们相识的第一天起,我从没有把你当作姐姐。在我的心里,你是呵护我,保护我,那么细心那么体贴的天使。我以为上帝可怜我这个无倚无靠的家伙,所以送来一个这么美丽的天使姐姐来照顾我。

  但是,原来我错了,天使姐姐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

  姐,我喜欢你好好久好久了,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看得出你的苦闷,你的悲伤,你的难过。你的心里还留着他的名字,也许……永远都没有我的位置。

  可是,我从来不曾奢望,便也从来不曾失望。

  我从来没有奢望你会接受我的爱,所以也从来不失望你拒我与千里之外。姐,我只是想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照顾你,看着你找到幸福的方向……

  那一天你悄悄的走了,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也到了天堂,见到了那个他。我问他,我能不能给你幸福,我能不能守在你的身边。他看着我,对我微笑,还伸手送了我一朵天堂之恋……姐,他从来不曾希望你跟着他痛苦,甚至跟着他死亡,他更希望的,是站在天堂之外,却能看到你的幸福。那样他才能放心的走进天堂,去做他的天使。

  也许你会笑我,说是我编故事给你。但是你知道吗,姐姐。我在梦里对他说,我情愿和他交换,因为如果死去的那个人是我,那样虽然看不到你,不能守在你的身边,但能得到你每日的想念,就算是死了,也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所以我跟他说,如果有来世,请让我先遇到你。就算只有一秒钟,只要看到你对我幸福的微笑,那就已经足够。而今生,我不会奢望,我只会在这里默默的等待,无论你是辛苦、是悲伤,只要你觉得自己不能承受的时候,那么,就来找我。

  我会永远永远地站在这里,等你,回来。

  泪水已经模糊了剩下的字迹,再也看不清他写下了什么。

  只是这是一封长长、长长的信,不知道那个夜晚,在我沉沉入睡后,他趴在小木桌上写了多久多久。那一句话让我的心都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他说“从不曾奢望,便也从不曾失望”。

  我坐在摇晃的班车上,泪流满面。

  曦,你这个心思都纤细如发的孩子,你知道我害怕提起那天的事情,便写了这样这样长的一封信给我。还在我未曾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悄然离开。

  当我在薄薄的晨雾中醒来,身上盖着他淡蓝色的衣服,眼前摆着那盆悄然绽放的“天堂之恋”。

  淡黄色的花瓣像是丝绒一样的华美,而镶在花瓣周围的那一圈耀眼的金色,就真的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那样美丽和动人。它们像是在扇动着绝丽的翅膀,正在悄悄地、轻轻地对我诉说着烛光摇曳的夜晚,那个伏在小木桌上的孩子,到底流了多久多久的眼泪……

  我的心,都像是要被切碎了。

  如果真有天堂,帆会是那个天使吗?如果真有“天堂之恋”的传说,我会是那个留下的人吗?如果真有来世,曦……真的会在帆之前与我相遇吗?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心好痛好痛,痛得我都快要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班车的车轮在荒凉的小山脚下停住,司机大叔对着我喊:“丫头,到站了!”

  我恍然从梦中惊醒,连忙胡乱地抹一把自己的眼泪,“谢谢司机大叔。”

  拎起那只冷冰冰的箱子,有些狼狈地下了车子。

  眼睛一定哭得很肿了,被欣悦看到又不知道会怎么笑我。

  不过怀里还抱着那件他留下的淡蓝色外套,淡淡的薄荷香气一直从那暖暖的外套里传来,好似在提醒着我,昨夜并不是一场梦。

  “恩瑜!你终于回来了!”

  我还没有走近疗养院的大门,欣悦的叫声已经从大铁门的门口传来。

  “你终于回来了,昨天半夜我往你的公寓里打电话,怎么没人听?我和谢院长还以为你人丢了呢!血浆提到了没有?昨天夜里下了那么大的雨,我们还以为……”欣悦叽哩咕噜的小嘴一直说个不停,看到走近的我之后,她突然停住,“恩瑜,你怎么了?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

  “呃?”我就知道逃不过她的眼睛,连忙半转身不让她盯着我的脸,“我……我没事,刚刚在车上被沙子迷了眼睛……”

  唉,这是什么烂理由啊,欣悦又怎么会相信?

  可是那小丫头竟然没有追问,反而把目光移向了我手里抱着的那件淡蓝色的外套。

  “咦,这是谁的外套?”她咻地一把就抢过去,“看起来很眼熟啊!”

  “小心……”我突然有点心疼,怕她大手大脚的把那件外套给扯破。

  那是曦昨天晚上盖在我身上的,还带着他体温的那件厚厚的外套。

  “我想起来了!”欣悦猛拍一下大腿,突然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一迭报纸。“这个好像是昨晚奇迹组合里,那个叫宇文曦的男生穿的那件啊!昨天晚上他们在影音城做获奖谢唱,最后谢幕的时候不就是穿的这件吗?”

  欣悦这个铁杆小粉丝,居然连明星穿什么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在说什么啊,快还给我。”我伸手想要从她的手里把衣服再拿回来。

  可是欣悦却突然捧着晨报尖叫起来,“这……这是什么?!施恩瑜,这是你吗?!”

  什么?

  我被欣悦吓了一跳,但立即就在晨报的头版头条上,看到了曦拉着我在雨雾中奔跑的大幅照片!虽然我的头上戴着我的小帽子,所以并不能看清我的脸,但是那么清晰的彩版照片,却让曦的纤细高大,和他与我紧紧交握的手掌都印得那么一清二楚!

  我的心头猛跳。

  一下子就把那件衣服从欣悦的手里抢回来,“你别……别乱说!这才不是我!”

  “不是吗?”欣悦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不会这么巧吧?这个女生也穿着粉色上衣,蓝色牛仔裤耶?还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白色跑鞋……而且还和宇文曦握着手!哇呀呀!这是谁啊,这是?!”

  “我不知道。”我被欣悦说得越发有些心虚了,伸手推开她,大步地就往办公楼上跑。

  欣悦不服气地跟在我的身后,嘴巴里还一连串地叫嚷着:“恩瑜、恩瑜、恩瑜,你不准跑,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认识宇文曦?上次我们说到他的时候,你的神色就很不正常,难道你认识他?在哪里认识的?你不许走啊,你给我说清楚!”

  我不理她的尖叫,拎着血箱飞快地往楼里跑。

  “今天还在等着用血吧,不知道那个割腕的女孩子怎么样了?”我准备差开话题。

  “她没事,她还活着呢!”欣悦跟着我的脚步,飞快地回答,“不过施恩瑜,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照片上不是你吗?你别骗我了,我看得出来!宇文曦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你们哪里认识的?快说快说快说!”

  天啊,我被她吵得快要烦死了,这个小丫头现在真的比超级狗仔队还要狗仔!

  “我去血浆室。”我转身就要逃走。

  欣悦却一把抓住我。

  “别想逃走,除非你告诉我……”她咧开小嘴又要一连串地冒出来。

  我被她吵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把眉头一皱:“你想知道是吗?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个孤单的女孩子,要留在这个地方?”

  咻!

  我的这句话才刚刚一出口,欣悦那张噼哩啪啦的小嘴,立刻就紧紧地闭住。

  每个人都有着不能说出口的故事,不是吗?

  又下雨了。

  湿湿冷冷的水珠从昏沉沉的天空中飘洒下来,卷着一层层呼啸的冷风,敲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叮咚作响。

  真是一个奇怪的冬天。

  明明已经冷得让人瑟瑟发抖了,却只是下着这样无穷无尽的冬雨,丝毫没有飘起雪花的样子。

  我裹了裹身上的白色隔离衣,依然觉得冷风嗖嗖地从衣领里灌进去。还好走到三病区的大楼,暖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终于让冷得快要颤栗的我,再一次“活”了过来。

  “王姐,陈医生在吗?”我爬上六楼,朝着护理站里的护士长问道。

  正在写病历的护士长抬起头来,热情地回答:“在呢,他去里面查房了,你要进去吗?”

  每个病区的楼层里,都关着厚重的大铁门,医生们进进出出都要依靠护理站里的值班护士开关铁门。我扬起手中的记录本,对王护士长说:“是的,我要找他。谢院长让我送来前天的病理记录,需要他签个字。”

  “那我开门你进去吧。”护士长按动桌上的电动按扭,沉重的大门咯啦一声便缓缓地打开了。

  我朝王护士长点点头,准备走进去,但想了想又回头问道:“王姐,那个……李静依今天还好吗?”

  李静依便是那个清晨,我逃掉的那场急救中的病患。她已经住进三病区整整一个星期了,我无法忘记当我为她注射时,她那个极度失望的眼神。所以我一直很关心着她的情况,也来过两三次探望她。可是她却一直躺在病床上,对谁都不肯讲话。

  “她啊,还那个样子喽。”王护士长摇摇头,“那姑娘有间竭性狂躁症,估计很难出去了。”

  听到护士长的话,我的心里忍不住浮起一抹酸楚。

  她出不去了吗?难道要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和那些精神已经进入了盲区的人一起,永远地关在这栋冰冷的大楼里?

  我勉强地对护士长笑了一下:“谢谢您,王姐。那我先进去了。”

  “好啊。”王护士长对我点头微笑。

  我抱着病理记录本,迈进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这个病区里住着的,都是些狂躁症和忧郁症的病人,他们有的会有很强的攻击性,有的又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不过他们都有很强烈的自杀倾向,常常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意义,只剩下离开,这唯一的一条路。

  我刚刚走进病区,就听到一阵混乱的歌声、一声尖锐的吼叫、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还有一声重重地叹息。

  真的有些吓人,但幸好每间屋子都还有铁栏门反锁着,他们虽然透过栏杆伊伊呀呀的尖叫,但却不能冲到走廊上来,对我有什么危险。但当我慢慢地走到第三间病房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清瘦、纤细的身影,孤单而落寞地蜷缩在病床上。

  雪白色的床单,映衬着她身上雪白色的病服,繁乱而细碎的黑发,散落在她纤瘦的肩头。她光裸着双腿,露出纤细而白嫩的脚踝,紧紧抱住蜷起双腿的手腕上,还缠着那样厚重而雪白的纱布。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在静静地斜望着窗外的冷雨;她怔怔地看着那雨珠打在冰冷的铁栏杆上,跌碎成无数细细的水珠,又溅上那透明的玻璃窗。一颗一颗,二颗三颗,它们挣扎着,扭动着,汇聚着,却依然摆脱不了注定的命运,依然只能那样姿态优美的……滑落。

  我的心忍不住就重重地一摒。

  这个姿势,这个表情,这双眼睛,都仿佛是三年前,失去帆之后的那个我的翻版。只不过那天窗外飘散的是雪花,那样大片大片,大朵大朵的雪花,就好似从天使的翅膀上抖落的羽毛,那样美丽,那样纯洁……

  我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扼住了一样。

  似乎想要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有些无力地抬了抬手指,却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施恩瑜!”

  忽然间,病房里却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

  我的脚步蓦然一停,转过头来看着病房里她。难道是李静依在叫我吗?我来了这里很多次,她从不曾看我一眼,更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怎么今天……居然叫起我的名字了?

  但,真的是她在叫我。

  那个一直蜷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女孩子,竟然从病床上爬了下来,光着白皙细嫩的双脚,踩在那么冰冷的地板上。她朝着我无声无息地走过来,蓬乱的黑发在她的肩头柔软地晃动。那双像是闪着宝石般光芒的大眼睛,带着那样清纯而迷人的气质。

  “你……你叫我?”我吃惊地瞪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隔着铁栏门站在我的面前,认真地点点头:“嗯。”

  “有……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心里突然有点莫明的害怕,“你不要光着脚,太冷了,小心会感冒。”

  我职业性地想要提醒她,但是她却好像对我的提醒视而不见。

  她只是隔着铁栏门,用她那双乌亮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好像要用她那双眸子看穿我,好像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去一样。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只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她的瞳眸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孔。

  我真的有种莫明其妙的害怕,好似站在我对面的不是一个患了什么狂躁症的病患,反而像是镜子一般,映照出的……那是我自己!

  “施恩瑜,你的男朋友也去世了,对吗?”她终于缓慢的开口了,但问题却像一把刀子一样的尖锐。

  我的胸口重重地一摒,忍不住咬住嘴唇:“对不起,我是这里的医生,好像不用回答你这样的问题。”

  “你还爱他吗?”她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却只是继续问道。

  “我说了,我没有责任回答你这样的问题。”我有些慌乱,好像有种自己站在镜子面前,在自问自答的感觉。

  不,这种感觉比那种更可怕,好像站在对面的是我心里的那份固执,而站在栏杆外面的我,却已经支撑着活了三年。

  “你忘了他吗?”

  “你放弃他了吗?”

  “你不再爱他了吗?”

  “你把他都丢到脑后了吗?”

  我不肯回答她,她却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直直地丢过来。

  我被她问得脑袋发涨,她的声音像是魔音穿耳一样地直直地跟过来!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叶采蕊在庆东附院的会议室里对我尖叫,“你要爱他,就应该跟他去死!”

  啊——

  我抱住自己的头。

  “施恩瑜,你真的不再爱他了!”李静依尖锐地朝着我大叫。

  声音像是刺心入肺的魔鬼,刺得我全身血液都痛得快要喷涌出来。

  “爱他不是要跟着他去死!”我捂住自己的耳朵,突然大叫了一声!

  唰!

  我的脸色,瞬间惨白。

  双手无力的从我的耳际滑下,连抱在怀里的记录薄,都哗地一声洒落了一地。

  白白的纸片就像是那天飘散的雪花,那么优扬,那么纯净。它们一张一张地落在我的身边,铺在我的脚下……

  我呆呆地看着那些雪白的纸张,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涌了上来。

  刚刚……那是我说出的话吗?那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话吗?一直在心底固执的认为,帆是我今生最爱的人,就算是用死去证明,我也心甘情愿。可是今天……今天我却喊出了那样一句话……

  爱他,并不是用死亡才可以证明的。

  我爱帆,那么那么深的爱着帆,用尽一切的爱着帆,即使他离去已经三年之久,他却依然放在我内心最深最深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不肯让我用死亡来证明对他的爱,即使到了天堂,到了那里见到他,他也一定不会开心,他会责备我的任性,他会讨厌我的轻率。帆曾经……曾经是那么那么希望能带给我幸福啊……他希望我能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永远幸福的对他微笑……

  就像是那盆,那么美丽地绽放在我面前的天堂之恋。

  天啊,这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耳边说过的话,今天,却第一次从我的嘴里吐了出来。我真的好想哭,好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李静依站在我的对面,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那句尖叫仿佛震动了她的心,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映出那么美丽的光。

  “恩瑜姐,”她突然小小声地对我说,声音是那样的恭敬和体贴,“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吧?”

  “呃?”我含着眼泪惊讶的抬头,这个小女生虽然患了那样奇怪的病症,但是我却觉得,她真的很聪明,真的很灵秀,那么清秀的气质中,仿佛带着像曦一样纤细和敏感的神经。

  “没……没有。”我咬住嘴唇,不知道她又想对我说什么。

  “一定有。”她看着我,唇边竟然有着那么浅浅的微笑,“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很幸福。那句话是他告诉你的吧?爱……不一定要用死亡去证明。因为那个人走了,并不是想要带走你,而是想要看你永远永远的幸福下去。他们坚持着,不肯走进天堂,就是因为,你还在为他伤心。如果真的想让他们安息,就放下心中的结蒂,幸福给他们看吧!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去做他们的天使。”

  “静依……”我听到她的话,有些不能相信地看着李静依。

  这还是那个在病床上尖叫,挣扎,想要自杀的女孩子吗?她说出的这些话,是我都不能说出的,可是她……

  “恩瑜姐,你也听过这样的话吧?这是一位神父告诉我的。”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声音中带着那样浅浅的温婉,“我很羡慕你,恩瑜姐。你又遇到了可以让你幸福下去的人,遇到了能够让他变成天使的人。”

  “静依,不要这样说,我并没有……不过只要你好起来,一切也会好起来的。你也会遇到更爱你的人,而且……”我无力地对她说着,似乎想要说服她,但那些话我自己听起来都有些无力。

  她站在铁栏杆里,温婉地对着我笑着,好像就像镜中的我自己,永远都是那样的倔强和任性。

  我看着她,只觉得喉咙一片片的发紧。

  我隔着铁栅栏望着静依,就像是面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在望着我自己一样。

  她乌黑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我苍白的脸色,她唇边淡然的微笑,像是勾勒着三年来,那个固执的我。

  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阵的发冷。好像莫明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破裂,但却又有些无力阻止。

  “恩瑜!”陈医生的声音从走廊上传过来,“你怎么来了?院长那边有什么事吗?”

  我被陈医生的问话打断了思绪,几乎有些狼狈地逃开静依的眼睛,有些慌乱地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夹。

  “是的,陈医生。院长让我拿病理记录来给您签字,可是我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弯下腰,心慌意乱地收拾那些文件。

  “没事,慢慢来。”陈医生的脚步在我的身边停下,“李静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下午的药吃了没有?”

  陈医生大声地训斥她,她却仍然站在铁栏门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真的有些毛毛的,把那些文件胡乱地收了一收,就放进文件夹里开始整理。

  “李静依,你没听到我的话吗?快点回到床上去,把药吃了!这么冷的天,你就光着脚站着,手上的伤还没好呢,你想让我们再多费多少心啊!”陈医生很不满意似的,着急地催促她。

  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乌黑柔顺的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

  陈医生被她弄得有些不耐烦了,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就打开了她房门的大铁门。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不听呢?让你穿衣服、吃药,上床不要感冒了!”陈医生拉开铁门,伸手把她推进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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