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声哗啦哗啦，就好似催眠的音乐。卧室里的温度调得正合适，不知不觉，我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凌晨四五点，我打一个寒战醒过来，发现自己卷着毯子，已经滚到卧室的墙角，差点就撞到椅子脚。
“阿嚏!”我打个喷嚏，转头看看床上的情况，却忽然发现，程璐没有睡，而是侧身在床上看着我。
“你不睡啊？”我问她。
“我这人特别恋床，换一个地方就不容易睡着。”程璐回答道。
还不容易睡着了，刚才不知道是谁，睡得像猪一样，咬她手指都醒不过来。我心想。
“看不出来，你还很绅士，主动睡到地板上去了。”程璐移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接着说道。
“有良心的话，就邀请我睡上来好了。”我看着她，说道。
因为她的脑袋搁在床边，所以她的秀发从圆润的肩膀披到床沿，珍贵的丝质感觉，让人几乎忍不住要摸一把。
“不行，你终究还是男人。”程璐断然拒绝。
“这句话，总算还像句人话。”我回答道。
“好好的人，怎么就是基佬呢？唉！”程璐轻声感叹。
我们再无交谈，外面下了半个晚上的雨，渐渐地收小，残留一些滴滴答答的敲击声。
房间里温暖得有点让人想入非非。过了一会儿，程璐终于从床边滚动身体，回到床中央，长吐一口气，仰望着天花板。
我也沉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思绪胡乱地飘散，但是又不想睡觉。
“要不然你上来吧？”程璐忽然说道。
“算了，我开玩笑的，你一个人睡吧。”我立即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换，我睡地板，你睡床。你都睡了大半个晚上的地板，现在换到床上，再好好休息几个小时。”程璐接着补充。
“不必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女人，虽然女人味不浓。”我淡淡说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程璐丢出一句话，接着，再无声响。
真是的，不知道谁是狗谁是吕洞宾，我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密封的装修精美的卧室里，积聚着一个晚上的暧昧气氛，而外面稀稀拉拉的雨滴，更添一种情调。
我和程璐都睡不着，但也互不干涉。时间就这样安静地流淌过去，灰白的天色，也透过朦胧的窗纱照射进来。
我打一个哈欠，率先起身，去外面的洗手间洗脸刷牙。程璐在房间里留了一会儿，也终于来到洗手间进行洗漱。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和程璐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横在我的心口。
程璐的父母还未起床，程璐在客厅里留了一张纸条，接着和我一起悄悄地离开酒店。
细密的小雨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飘零，程璐坐在我的车子里，听着电台，始终安静。
因为昨晚没有回家，她还是穿着昨天的那套整洁的白衫和黑色的短裙。黑色的基底搭配着白色的线条，使得她的身材更加显瘦，而简单的造型，也衬托出她的卓尔不凡的气质。
而比起昨天，她最主要的两点不同就是她把昨天盘起的头发变成了轻松散开的发型，更显自然；而昨天点缀的珍珠项链，今天换成了金属吊坠，颇具时尚感。虽然只是两个小变化，给我的感觉却已完全不同。
“你们女人，是不是随身带了很多小装饰品？”我问她。
“你说珍珠项链和金属吊坠？你的眼睛还挺尖的。”程璐抬手摸摸胸口的吊坠，“我们女人和你们不一样，不能总是一套装扮。有时候一天要见好几个客户，或者一天见同一个客户好几次，没时间换服装，从包里面换换挂饰耳环什么的也是好的。”
我笑笑，没有再问什么。
“不管怎么样，昨天谢谢你了。”程璐忽然又说。
虽是感谢，但总觉得她的感谢不是很诚恳。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嗯，我事先申明，后续维护费用，价格加倍。”我说道。
“你是敲诈!”程璐叫起来。
“嘿嘿，是敲诈又怎么了，或者你可以临时换人啊。”我故作奸诈地看着她。
“禽兽!”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我更加得意地笑笑，她纵然生气，也拿我没办法。
车子顺利地进入出版大厦的停车场。我和程璐昨天一起过夜，做贼心虚，于是错开电梯，先后上楼。
大概是因为昨晚一起过夜的缘故，程璐心中介意，到了公司里，直到接近下班都不跟我说话。
而我昨天跟程璐在外面吃饭，错过了苏苏的厨艺，今天不想再错过晓凝施展的厨艺。而且，我想她们也一定很想知道昨天我和程璐的情况如何，于是我匆匆收拾东西，提前回家。
程璐却是不急，慢吞吞慢吞吞，好像故意不想和我一起走，偏偏又跟着我。
来到楼下的停车场，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看你昨天的表现不错，恩准你再次送我回家。”程璐望着我，撅撅小嘴，说道。
忽然，我想起我昨天已经把她的钱财全部搜光，如今她身无分文。
我笑笑，掏出两块钱，扔给她。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给你留着防身，万一交通卡坏了，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我伸手拍拍她的小脸，然后坐进我的宝马车，哗地启动离开。
后视镜里，我看到程璐不顾淑女形象，指着我，大骂一声。谁让她前几天故作高傲不坐我的车子，现在想搭车，嘿嘿，没机会了。
天色进一步阴沉下来，这下午五点的天空，却忽然暗得像晚上七八点的天空。我知道即将有一场阵雨要倾盆而下。不过按照时间来估计，程璐此时也已经坐上公交车。
哗哗哗……
我正这样想着，暴雨就猛然而至。路上的汽车，全部打开雨雾灯，车流的行驶速度，也一下子骤减下来。
整个城市瞬间被白茫茫的雨气包围，我把车子右拐，停在靠近平海书城的路边的停车位里，再拿着伞，跨过马路，走进平海书城。
今天是星期二，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书城里买书的人并不多，宽阔的层面，显得空荡荡的。
我直奔二楼的中外文学类图书的层面，去看看近期各大出版社都出了什么好书，看看最近的畅销书的风格和题材，再看看哪些新书的销售势头最猛。
就这样一本一本地看过去，浑然不觉时间流淌。
忽然，低头挑书缓步侧移的我，不小心和旁边一人相撞。
我转头，惊讶地发现和我相撞的不是别人，正是几天不见的程思薇。
“你怎么在这里，不应该上班么？”程思薇也略带惊喜地看着我。
“今天提前下班的，正好过来做市场调研。”我一边回答，一边打量她。
程思薇今天穿着格纹的雪纺纱细肩带上衣，温柔舒适又落落大方。轻松的雪纺材质和宽松娃娃装式的剪裁，让她优雅的气质里，多了一份可爱与小巧。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塑造出她完美的线条，而一个臂弯里的金链小提包，凸显她时尚达人的身份。
这样漂亮又会打扮的女人，不管走在哪里，别人都会多看几眼。而我沉醉在书海里，居然刚才一直都没注意到她。
“你穿这点，不冷么？”我问她。
“下雨天反而不冷啦，再说，我好像天生耐寒。”程思薇把手放到我手心里，“看，我的手挺热的吧。”
抓着她细嫩的小手，我笑了笑：“你也来这边调研啊？”
“你把我想得太认真了，”程思薇同样笑笑，“我只是进来避雨的。”
“没开车？”我又问她。
“嗯，只是随便出来走走，所以没开车。”程思薇回头看看这片汪洋般的书海，“看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新书，《达芬奇密码》现在还卖得很好，作者和我很熟呢。”
“丹?布朗？那《哈利?波特》的作者罗琳呢？”我问道。
“关系也还不错，有时候会一起出来吃饭。我妈妈和她的关系更好一些。”程思薇回答道。
她看着我，忽然又说道：“你穿西服的样子很帅气。”
我笑笑，再看看周围也没什么值得浏览的新书，对她说道：“走吧，我请你吃东西。”
“怎么又要请我吃东西？”程思薇笑着问我。
“上次没带钱，只请你吃了一碗馄饨，所以今天再补你一顿。”我说道。
“既然这样，那好吧。本来是我请你才对。”程思薇爽朗地说道。她金发飘飘，偏又有着一张东方人的精致脸蛋，给人一种特殊的风情。混血儿果然漂亮。
“这两天在做什么？”我和她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也没做什么，见了另外几家出版公司的版权代表，不过没有比你更有意思的人。”程思薇说道。
“都是什么公司啊？”我接着假装无意地问道。
程思薇警戒地看看我，忽然调皮地笑笑：“你问得太多了吧？”
“呵呵，没有，随便问问。”我立刻掩饰过去。
“我说过了，业务是业务，感情是感情，如果你表现得好，这笔大生意，我没理由不给你的。放心吧，在同等的条件里，我肯定会优先给你，你已经比别人有优势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生意才接近我，你懂么？”
“我要是想接近你，前几天就打你电话约你出来吃饭了。”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来呢？”程思薇用疑问的口吻问道。
“我知道你肯定会出来的，如果是我请你吃饭。”我自信地说道。
程思薇想了想，笑笑：“好吧，你赢了。”
我也笑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身家上亿的大客户，我却有一种很轻松惬意的感觉，就好像哪怕生意不成，也不会多么沮丧。
我带她去的，是书城一楼的甜品屋。
“你不会怕变胖吧？”带她进去的时候，我问她。
程思薇看着我，笑笑：“你看我像怕变胖的人么？”
“不像。”我回答着，拉着她走进甜品屋。
这个甜品屋装修得很温馨，以前我每次逛完书城，总会来这里填填肚子。这里的墙面以穆哈咖啡色打底，墙面正中是几幅油画的水果图案。紧邻大街是干净的落地玻璃，而紧邻墙面则采用灰白色，层次分明，过渡自然。地板上全部铺着羊毛地毯，暖暖的，软软的，走起来很舒服。
白色的小桌、白色的椅子，带树藤造型的吊篮，以及粉色灯罩和数朵鲜花，把这里装扮得格外漂亮。
看得出来，程思薇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吃冰激凌吧？”我问她。
“下雨天吃冰激凌，你真有创意。”程思薇说了一句，不过还是点点头，“我要草莓味道的。”
于是我去买两个冰激凌，再买两杯木瓜汁和一块小蛋糕，放到她面前。
外面的大雨还在哗哗地倾泻，大街上几乎没有走动的人，而车子也明显减少了。白茫茫一片，大颗大颗的雨滴在路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沙沙的声音，像是交响乐。而坐在这个温馨小屋里，就好像置身在水世界的一片净土之中。
“你很会勾引女孩子吧？”程思薇从我手里接过冰激凌，忽然问我。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她。
“你一定常带女孩子来这里吧？你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知道在什么气氛里，女人容易心动。”程思薇一手托着腮帮子，另外一手拿着冰激凌，望着我，说道。
“你对我心动了？”我问她。
“有一点。”程思薇回答道。
她的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个所谓的白色情人节，你打算怎么过？”她忽然又问我。
“大概还是出去和朋友喝酒吧。”我说道。
程思薇用明澈的眼光看着我，想了一会儿：“不如我们去你上次说的那个古镇吧，开车过去。”
“一天来回，时间可能有点紧张。”我说道。
“没关系，我们在那里住一晚好了。”程思薇立刻说道。
“你就不怕我……”我看着她，故意吞下后面半句话。
程思薇突然笑了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望着她婉婉如湖的双眼，我不禁有点神思飘扬，于是说道：“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还不能决定。要是去的话，我看看能不能订到两个房。”
工作日午后的甜品店，顾客只有我和程思薇两个人。安静得就像是我和她的私人空间。
店里唯一的女服务员，一直朝我和程思薇瞄过来，也许是觉得我和程思薇十分般配，又或者是感觉到程思薇的明星气质而以为她是某个明星也说不定。
“哦，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和你说。”程思薇吃几口冰激凌，突然说道。
“什么事情？”
“你知道‘苏拉卡尔’么？”她问我。
“有点印象，好像在哪里听过。”我回答道。
“你大概不熟悉，他是旅美的华裔作家，中国的读者不是很熟悉他，但是他在美国最近很火。”程思薇说道。
“那又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对于外国现当代文学，我的确研究得不多，尤其是国外的新书，这方面我基本属于空白。
“我偷偷告诉你吧，他的新书已经进了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而他知道我在中国，打算把他的小说的中文版权交给我来代理。”程思薇说道。
“那……”我拖长声音，一下子还搞不明白程思薇说这些的意图。
“看在你请我吃冰激凌的分上，我帮你联系联系，说不定可以让你来操作他的新书。”程思薇接着说道。
“跟冰激凌无关，其实你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吧？”我想了想，问她。
程思薇向后靠到椅子上，吃一口蛋糕，望着我，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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