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对你一个人负责(1)

　　季氏下手比想象中更快，从秦氏退出所有合作项目，撤出资金，秦氏再度陷入危机。秦雨默比之前更忙碌，时常一忙就到凌晨，但不管多晚，他都会往席岩的公寓赶。席岩的住处离秦氏远，每天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而秦雨默又坚决不用司机。

　　席岩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就怕他疲劳驾驶。为了消磨时间，她上网游戏，不时留意下桌角显示的时间。很快她就坐不住了，在客厅又踱了两个小时，助理说他已经离开很久，而手机又是关机状态。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三遍，明明说回来吃饭，她有些乱了方寸。难道是季氏出手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听到茶几上的手机振动，她几乎是直接扑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传来展延的声音，她一边跟他说着，一边拿起车钥匙出门。

　　席岩赶到“夜色”，人都在，包括许久未见的伊凡，唯独没有见到秦雨默。

　　见着她进门，几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莫奇直接把她拉到位子上坐了下来，指了指蜷缩在转角沙发上的身影，“展延好不容易把他请过来，他说有事喝一杯就走，结果转身就睡过去了。”

　　暗处看不到神情，席岩还是紧紧盯着他，感觉自己的鼻头发酸，之前好几次秦雨默在疲惫的时候常常跟她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她宁可他依旧保持以前的状态，做点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老不正经地开点玩笑，也不想看到他天天累成这个样子。

　　“岩丫头，你们的保密工作不错啊，搞得我们几个都要从报纸上得到消息。”陆向东晃动着酒杯，灯光下忽明忽暗的脸，看不真切。

　　“三哥大手笔啊，那么大的海景房，卖了都能缓解秦氏一部分资金了。”展延也凑过来打趣。

　　席岩只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秦氏资金缺口多少？”

　　莫奇拍了拍她的手背，“展延跟你开玩笑呢，这点钱还不够秦氏一天开支的。放心，我们都在想办法。”

　　陆向东也附和：“不管上一代有什么恩怨，我们做我们该做的。”

　　“上一代恩怨？”席岩蹙眉，困惑。什么意思？

　　“我们几个的老子都不肯出手相助。”展延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空杯子啪的一声落在玻璃桌上。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若是有意出手相助，在秦臻住院之时便会有行动了。商人重利，她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

　　“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搞得神秘兮兮的。”

　　“我来想想办法。”伊凡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镇定，席岩不免转过头去，他依旧坐在原位自斟自酌。

　　“你们谁都甭操心，秦氏是死是活，我会搞定。”秦雨默手支着沙发坐起来，双手抹了把脸，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刚放到嘴边就被席岩截下，换了杯茶递给他。

　　他也不犹豫，喝了几口，便拉起席岩，“我们先走了。”

　　留下包间里其他人面面相觑，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秦雨默专注地开车，而席岩在反复回想刚刚陆向东的那句话，上一辈不可告人的恩怨究竟是什么，以至于连世交都不肯相助？

　　“秦雨默，我查过M.Y的资金状况……”

　　“不要打M.Y的主意，就算秦氏垮了，我也不允许你动它。”

　　“你不是说那是我的吗？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决定权在我手上！”

　　秦雨默一个紧急刹车，席岩整个人向前倾，差点撞上了挡风玻璃。

　　半晌，秦雨默才缓缓开口：“你舍得吗？岩石头，我只剩下这点念想了，你就不要打碎了。”说完，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回答却异常坚定，“不要管秦氏的死活，它与你无关。”

　　席岩盯着他的右手，又红了眼眶，手上却是一紧，被秦雨默牢牢握住。直到就近回到秦雨默的住处，两个人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秦雨默一头扎进沙发，“我饿了。”

　　他不提饿还好，这么一提起来，席岩就想起自己那里还有一桌子的菜，不自觉来气，好歹也给个电话报备下。

　　秦雨默似乎是听出了她心底的话，“手机没电了，展延急召，以为喝一杯就可以回去了。”

　　席岩生气归生气，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厨房走去，刚拿出面条，背后就传来慵懒的声音，“我要吃馄饨。”

　　席岩深吸了口气，忍住，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走进厨房，绞肉，调馅。好像自己搬出去以后，每次都是他在差遣自己，倒没有主动给她做过些什么。席岩低头狠狠捏着馄饨皮，把气都撒它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雨默突然从背后环抱住她，脑袋懒懒地枕在她的肩上，席岩油腻腻的两只手呈投降状。

　　“去洗个澡，小心衣服沾了油渍不好洗。”

　　“那我在这里脱了？”

　　席岩猛地转身，“色狼。”

　　秦雨默不怀好意地一笑，逼近她，席岩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秦雨默，你以前也是这么调戏女伴的吗？”

　　秦雨默惩罚式地狠狠咬了下她的下唇，“真是不解风情的女人！过去的事还提什么。”

　　“那是案底、历史，永远存档，销毁不了，懂吗？”

　　“真斤斤计较。”秦雨默的唇角扬起，“不过我喜欢。搬回来住吧？”

　　“好。”席岩回答得干脆利落。反正都是在一起，住在哪里有什么问题，不如选择两个人上班都就近的地段。

　　“明天就搬。”秦雨默立马约定时间，怕夜长梦多。

　　第二天，席岩迷迷糊糊中又被秦雨默的手机铃声吵醒，她侧脸看看身边的人，他依旧睡得沉。她看了一眼是陌生电话，又放了回去，可那铃声似乎执着得非得让他们接听不可。席岩犹豫着还是接了起来，可能是对方听到是女人的声音，就扔过来一连串的疑问句。

　　席岩顿时明了，脑子也清醒了几分，故意装成很嗲的声音回道：“他就在我边上，我是他老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合法的。”说完，在对方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关机。

　　“岩石头，原来你比我还迫不及待想要合法化了。”

　　“在你没搞定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之前，免谈！”

　　席岩瞪了他一眼，扯过被子盖住了脸，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秦雨默低笑，侧身，连人带被子抱住她，咬着她露在外面的耳垂说道：“是昨天太累了吗？上班时间休假可要扣钱哦。”他好心提醒道。

　　不提这事还好，提了就让她火冒三丈。他自己在“夜色”休整了一段，精力充沛，倒把她折腾个半死。

　　“秦雨默，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老板了，扣钱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对于搬家这个事情，秦雨默相当雷厉风行，甚至不顾秦氏危机，一早就和席岩赶去她的公寓整理东西。她刚住不到半年，好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拆箱，正适合搬家，半天时间就能全部搞定。

　　秦雨默盯着手机老半天没接，眉心都皱成了一团。

　　席岩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为什么不接？”

　　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扔回了裤兜，“不重要的事。”

　　“没准季家又有什么动作，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我自己收拾就可以。”

　　“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吗？”

　　“你以为你在演韩剧吗？”席岩白了他一眼，又想到了什么，“秦雨默，你们四兄弟的父亲之间有过恩怨情仇吗？”她略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包括我父母。”

　　秦雨默愣了一下，随即否定：“能有啥事，商人从商规则吧。这也是咱们几个不想涉足家族企业的原因，可偏偏由不得我们……”

　　秦雨默的手机铃声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席岩摇了摇头，“最近你被‘历史’盯上了。”

　　“是那个女人的电话。我过去一趟。”

　　秦雨默口中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秦臻的助理，席岩了然地点了点头。可是她找秦雨默做什么？

　　秦雨默走后，席岩又忙活了一阵，才终于收拾妥当。看着熟悉的公寓，熟悉的房间，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似乎自己的一切安放在这里才是最合适的。

　　晚饭时间，她没等到秦雨默，却接到了秦臻的电话。在她记忆中，这是秦臻第一次那么正式地给她打电话约出去见面。

　　秦臻就约在他们公寓楼下的咖啡厅，席岩下去的时候，秦臻已经等候在那里。是不是他早已坐在这里，看着秦雨默离开，所以……席岩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恩怨”开始，她看到秦臻的时候更觉得恐慌，仿佛他身上有她不愿意接受的过去。

　　她强打起精神，深深吁了口气，将准备好的笑容挂在脸上，才稳稳当当地走了过去。秦臻见到她只微笑着点了点头，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先点喝的吧。”

　　席岩随意点了杯咖啡，见服务员走远，才毕恭毕敬地开口：“秦叔叔，您有事就说吧。”

　　秦臻也毫不含糊，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一本陈旧的黑色笔记本拿了出来。席岩心下一怔，这不是秦雨默小学时候的日记本吗？怎么会在秦臻的手里？封面上那个笑脸纸贴还是她亲手贴上去的。

　　“这是雨默的日记本，以前整理杂物的时候发现的。”秦臻解释道。

　　席岩一边接过笔记本，一边腹诽，秦雨默那么慎重的人，怎么可能将日记本随意当杂物扔？她也没打算揭穿他，迟疑地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只听秦臻说：“看第145页。”

　　席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含糊地翻到了145页，很简单的几行字，却差点让她的眼看出血来。她捂住嘴，眼前的黑字越来越模糊，任泪一滴滴地滴落下来，等她强忍住，纸上的黑字早已晕染开来。

　　“你也看到了，雨默是答应了你父亲才照顾你的。他是重承诺的孩子，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做到，估计他自己都分不清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秦臻又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推到她的眼皮底下，“这是雨默右手的检查报告单，他再也不能画图了。换句话说，雨默现在只有秦氏了……”

　　如果日记本的事情让她有些触动，这个消息就是让她心痛了，没有比他受伤更让她难受的事情。两件事情都与自己有关。席岩吸了吸鼻子，收住了泪，抬头盯着秦臻，“秦叔叔，您想说什么？”

　　现实终究比韩剧还要复杂，还要残酷，秦臻递过来的不是让她后半生都不愁的支票，而是他的满盘“计划”。

　　与此同时，秦雨默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同一个姿势，从下午到晚上再到凌晨。左手拿着与席岩的合照，右手夹着烟，满脑子都盘旋着秦臻助理的话，他在用力分辨这个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或者全真，全假。

　　秦臻的助理说：“席母是你父亲的初恋，他一直都爱着她，就算她嫁给了席父后，他还是没有放弃。席父的公司出了问题，借了高利贷，去求秦臻帮忙，他一口就拒绝了。他觉得只要席父垮了，席母就将会是他的了。

　　“秦臻不仅没有帮忙，反而给那些高利贷者施压。席母出面求他，他开出了条件，只要席母跟他，他就帮席父。谁知席母是个烈性女子，非但没有同意，还当着秦臻的面说，‘宁可全家去死，也不会再求你’。

　　“席父无力偿还，又无路可走，两个人就商量对策……

　　“秦臻被席母逼到失去了理智，落井下石，掌握了席家大部分股权，开始在台面上逼着席家滚出董事局，并在暗地里继续施压，要他们还高利贷的钱。席父和席母知道败局已定，颜面无存，在羞愤和绝望下，选择了自杀。

　　“秦家很快掌握了席家大部分股权，就算目前秦氏的很大一部分资金，也都是从席家转移过来的……”

　　秦雨默从秦臻助理的口中听完似真似假的故事之后，已泪流满面，咬得牙齿咯咯直响，手上的玻璃杯也被捏成了碎片，血从指缝中流了下来。他曾无数次猜测过事情的真相，却不曾料到是这样的悲剧。

　　席岩的父亲是有多相信自己！明明料到是仇人之子，还将自己的女儿交给自己。如果这个就是真相，那么他觉得父亲秦臻连“无耻”两个字都给玷污了。

　　不久，席岩在秦臻走后发来的一条短信，将他打入了地狱。

　　“秦雨默，我爱你，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爱你。”

　　这是席岩第一次正正式式的表白，他却觉得万劫不复。

　　第二天，两个人不约而同到了席岩父母的墓地。

　　秦雨默赶到的时候，席岩已经坐在那里，墓碑前放着一束花，还有席岩父母最爱吃的绿豆糕，也是秦雨默和席岩小时候最爱吃的。

　　秦雨默走过去，在她的身边慢慢蹲下，席岩回头看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今天不是他们每年约定的时间，昨天他们分别以后，想不到再次见到却在这里。秦雨默看起来有点不同，可她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同。

　　她原本有好多问题想问，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什么都不需要问了。昨天发给他的那条短信，就是她最终的决定。

　　秦雨默却不感到意外，眼睛直直地盯着墓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岩石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我，只要相信我就好。”

　　“好。”席岩果断地答应。她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过去、现在、未来的依靠，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是她最坚实的唯一依靠。

　　两个人又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席岩才发现秦雨默的左手缠着纱布，她一把抓了过来，也不管他疼不疼，“秦雨默，你疯了吗？为什么又受伤了？是不是又有谁找你麻烦了？”

　　见席岩近乎歇斯底里的模样，秦雨默反而轻松了些，安慰她：“没那么严重，只是摔坏了个杯子割到手。”

　　“割到手至于缠纱布吗？给我看看。”席岩急着要去拆他的纱布，被秦雨默轻轻挡开了。

　　“真不碍事，没那么严重。”秦雨默再次缩回了手，转移了话题，“岩石头，你还记得席叔叔和阿姨是怎么去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