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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她的宫》 作者:余姗姗

第67章 第三章 (1)

  多年下来,小川只当自己无父无母,无形中亦成为秀卿新的愧疚。

  此后,小川应秀卿嘱咐跟随凤兮办事,先一步南下探听有关南方三王与南溪王奚云周的机密,却不料稍有眉目时得知凤兮被俘至燎城,遂扮了点灯人,暗中跟来。这日匆忙赶上凤兮一行人入住时,于大堂众目睽睽之下互生默契,刻意营造暗涌,致使西平王受邀出门,亦再三嘱咐凤兮不得大意,又令连同喜庆在内的随从四人稳稳守在门口,以制造凤兮始终未与人相交的假象,却不想唯独忽略屋内暗度陈仓。

  凤兮静静坐着,听小川汇报情势,眼神愈显凌厉,蓦然诡异一笑,令人不寒而栗:“奚云绶、流春王的交易必要成功,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尽快拿到确切证据,交给我。另外你找机会待我问候费刑,一路辛苦了。”

  小川先是僵住,后低头诺诺不语,许是怕的,许是惊得,许是被凤兮忽明忽暗的审视逼迫的,待想到装傻时却已经从面上泄露了太多答案,一切不言而喻。

  凤兮轻咳一声,小川周身一震:“主子知道了?”

  烛火柔和的照在凤兮面上,然在这般柔和的打磨中,她诡异妖艳的眼神更显突兀惑人,白皙的肤色笼罩出一层薄如蜜的色泽,依旧盖不住一丝苍白,唇色浅浅淡淡,眼底两团幽青,毒性未除,如此虚弱之态仍难掩危险——始终,像凤兮这般的女子,心思如何,性情如何,表象不过是伪装,不过是皮囊。

  凤兮淡淡笑了,难得的温柔,却另小川没由来的一阵冷颤:“本来不知道的,不过观你方才之相,已坐实猜想。也难怪这一路上我始终觉得西青眼熟……其实他易容的很成功,但一个人的眼神、言谈却是难以改变的,无论他学的多像,都盖不住一股宫里的味儿,尤其是那生硬的口音。再说那三个随从,一个前日猎了只兔子,那手法分明出自大内功底,我不知道是他太不小心,还是故意透露……总之由此推断,你之所以如此快找到我,除非有人通风报信,便再无其它可能。”

  而这个报信者除非来自随从中任何一人,否则如何躲过几人的周密眼线,而不被发现?再者,他几人于野外探查、求生的技能随有套路数,算是纯属老道,却绝非江湖历练所来,各个透着官家的气儿,一言一行有板有眼,岂是江湖草莽会讲究的?

  ——有了这番猜测,凤兮更大胆跳窗,反正有费刑守着,即便奚云绶提早返回,也有时间掩饰。

  小川虽有一身功夫,却在心思上欠缺些历练的火候,到此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腊月天寒地冻,荥皇后的头风症再起肆虐,折腾的好不烦恼,费刑趁机将他会缓解此症的消息放出风去,不日便得了荥皇后召唤。

  荥皇后头风一面得以缓解,啧啧称奇,一面问起如何得来,费刑只道家中老母也有这个病,为此曾跟随一周游各地的大夫学过几日,荥皇后遂当真,哪知道这是经年累月的穴位识别,再配以常年练习,掌握力度才可成的。

  趁此机会,费刑一跃成为新宠,深得荥皇后看重,逐渐得知她与西平王虽表面划清界限,实则暗里往来不断,更因与奚云帝之间的再次争吵而愤恨不已,遂对凤兮起了杀意。然若诛杀权臣之妻谈何容易,且更易令承奚王寻了借口兴兵作乱,荥皇后索性趁着西平王对凤兮有意,一不做二不休,待与其谈妥条件后便于宫中太妃殿布局,消除凤兮戒心,再一击即成。

  费刑既为荥皇后心服,便自荐执行,如此光明正大的带着三名禁军护卫一路护送凤兮,实则暗中保护。

  而临行前,荥皇后下了狠话,透露出别番心思:若事成,尽早返回,若事败,杀人灭口。而至于这个口,是指凤兮,还是西平王,以荥皇后的为人,只怕两者皆有——可惜,费刑始终不是荥皇后那趟线上的人,自然不会成为侩子手。

  小川说到这,凤兮已全然明白,却顿时萌生了另一个念头,遂再嘱咐小川几句不可轻举妄动后,便沿原路返回房内,坐等奚云绶。

  隐约的,她对已奚云绶起了疑心,起先此人处处流露性情,看似因情而乱了阵脚,总有种为情所困的表象,可一切太过自然,太过顺理成章,甚至软语宽慰都如潺潺温水般沁人心脾——她不得不坦诚曾有丝不忍,有丝感动,亦曾感叹奚家中有此性情中人,实乃可惜、难得。

  可在方才与小川的一番谈话中,某些一直隐于暗处,险些被她忽略的端倪逐一浮现,如今将各种假设、猜想贯穿齐整,却得出另一番见解。

  其一,奚云绶此人虽非老奸巨猾,却在三年内改善西属,作风老练,再逼迫桑国毫无还击之力,心狠手辣,致使桑国使臣唯有绕道至京城求助南溪王,再见圣上诉苦——这难道真是奚云绶大意么,他难道真如表面一般,是一个有能力欺压旁国,却无能力防范的人么?

  其二,北疆王机密被泄致使兄弟反目,掀起京城内乱;朝堂上朝臣诸多不合,几番叫阵对骂;后不论是桑国使臣觐见也好,北伐、西讨、调军集权之策实施执行也罢,这些事中毫无意外的竟都牵扯一人:南溪王奚云周。这当真也是巧合么?但凡有此人在,奚云帝无论行何事,施何策,都事倍功半,后劲不足,可明面上奚云周却又竭尽所能,却毫无所获,致使此人在外有个庸碌无为的名声,比起旁的奚家之人更显愚钝。

  其三,只有奚云绶、奚云周此二人之间有某种干系,这一连串的事情才有个合理的解释。桑国使臣极有可能是他们演得好戏,且后续之事,此二人一直对垒分明,一白脸,一红脸,奚云周代奚云帝办事,事事第一个出面,即便于朝堂大放厥词,争个面红耳赤,也好似全无再在意,一心为帝兄出人出力,无私无怨,且奚云绶首当其冲便成了目标,然交手至今双方皆无损伤,制衡稳固之玄妙,实在可疑——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之间早有默契。

  思及此,凤兮已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更为大胆的猜测此行怕是瓮中捉鳖,黄雀在后,费刑几人安危堪虞,更甚者会直接牵连西讨之行——子晟!

  “在想什么?”冷不防的,一只白细冰冷的手沿着凤兮的鬓角轻抚而下,她促然大惊,险些一跃而起——方才只顾着揣测猜忌,却不知奚云绶已回了房内。

  轻抚着心口,凤兮强行压制着心虚,暗自告诫切莫自乱阵脚,遂谨慎打量此人,与前几次的眼神额外不同,似是头一次才认识他般。

  奚云绶双眸死气沉沉,隐现一丝鲜活之气也急闪而过,内里毫无温度。阴柔之貌透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深奥,鬓如雾,眉如裁,面如霜,与其说奚云绶是个男人,倒不如说更像只飘忽不定的鬼魂,才有这般难以捉摸的狡猾,使她不寒而栗。

  “夜深了,怎的还不睡。”奚云绶似是毫无所觉凤兮的异样,径自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而去,直至触目卧榻在即,凤兮才豁然转身,甩开牵制。

  只听淡淡的拒绝之词:“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奚云绶轻笑出声,似是笑她的挣扎,笑她的自掘坟墓:“相信我,没有我在你更会胡思乱想,与其苦思难得验证,何不亲口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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