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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二十八部分

  第七卷 情义千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乱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8-9-13 17:00:33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4040
 
    “请陛下将此剑赐予臣妾,臣妾愿为陛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此言一出,梁帝心头巨颤,感动之余,往日的豪气也突然涌上,一把抓住了静妃握剑的手,大声道:“朕在你就在,谁敢伤你?”
    余音未落,一支流矢象是专门要破坏他说这句话的气势似的,破窗而入,嗖得一声钉在柱子上,虽然偏离得很远,但已足以在殿中掀起恐慌,惊喘和低叫声中,甚至有
 
人开始在黑暗中啜泣起来。
    此时东方已然见白,但局势却在急剧地恶化。不停地有其他宗室和文臣们挤进寝殿,狼狈地向梁帝禀报某某殿又失守,殿门也因此开了又关,每开一次,都将众人的情
 
绪朝崩溃方向再推一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梁帝花白的头发散乱了几缕在颊边,被冷汗浸得粘在一起,他依然坐得笔直,不愿失了气势,只是咬得发酸的齿间,仍是不自觉地狠狠
 
挤出咒骂。
    佛牙不停地弓背竖毛,屡屡想朝外扑,梅长苏现在力气不济,一个没抱住,被它挣开,直奔殿门而去,谁知就在此时,殿门砰得一声再次被撞开,一股寒风吹进来,吹
 
得大家心惊肉跳。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俊秀阴冷的少年,周身上下寒气袭人,不过却穿着粉蓝色的衣服,系着漂亮的粉蓝发带,手中握着一把轻薄的短剑,剑锋如水,并无血
 
痕。他撞开门的动作虽鲁莽粗暴,可是自身的行动却飘魅如鬼,一进来就板着脸。硬梆梆冷冰冰地道:“来了!”
    在一片僵直的目光中,梅长苏柔声问道:“飞流,是靖王殿下赶回来了吗?”
    “嗯!”飞流重重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报讯地任务,蹲下身开始去玩佛牙的尾巴。
    不过没人去计较他无礼的行为。殿中满是长舒一口气地声音,梁帝喜不自胜地搂着静妃的肩膀,不停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外面地杀声渐息,晨光也已照亮室内。随着静妃轻轻吹熄摇曳的烛火。血腥而恐怖的一夜终于过去。
    寝殿外传来整齐稳定的脚步声,似乎是在重新布防。紧接着,靖王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儿臣奉旨平叛已毕,请见陛下!”
    “快,快开门,”梁帝急急地叫着高湛,“让景琰进来。”
    不等高湛行动,离殿门较近地几个文臣已拥过去落闩开门。靖王大步迈进,虽然精神饱满。但却仍是鬓发散乱,满面尘土,天青色的战袍上溅满血迹。他的佩剑已在入
 
殿前细心地解下。撩衣下拜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手中兵符高高递起:“纪城军已奉诏前来护驾。一路看文学网儿臣缴还兵符!”
    “好、好。”梁帝亲自走下来扶住他,一手握了兵符。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颤声道,“辛苦你了,可有受伤?”
    “一点轻伤,不碍事。”
    “返京之前,纪城军仍由你随意调派。此次作乱的叛军,务必全力搜捕,绝不姑息!”
    “儿臣领旨。”
    “来来来,快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这几天一定是昼夜不休地赶路吧?”梁帝握着靖王的手,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又对静妃道,“快给儿子弄些吃的来,他一定饿坏
 
了。”
    “儿臣护驾来迟,让父皇母妃受惊了。”萧景琰抱拳道,“外面还有许多善后之事。昨夜不是所有人都逃入了寝殿,宗室和众臣有所死难,禁军苦战近五天,损伤也极
 
为惨重,儿臣还要帮着蒙大统领料理一下。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再来向父皇母妃请安。”
    “是啊,”梁帝闻言也不禁黯然,“此次遇害之人,还有这些护驾尽忠的兵士,朕会重重抚恤地。现在确实余波未平,朕不耽搁你了,该怎么料理,全由你作主。”
    靖王起身再拜,快速地退了出去。静妃随即遣散了殿中的其他人,让他们各自回去处理各自的事务。梅长苏趁机也离开了寝殿,谁知刚走到外殿天井处,恰好撞见靖王
 
和蒙挚正站在那里,急忙回头看,幸好,飞流已经强行将佛牙拖走,不知消失到哪里玩耍去了。
    “刚才在父皇那里,不方便打招呼,”靖王上下打量了梅长苏一下,“先生还好吧?”
    “我一直远离前线,怎么会不好?”梅长苏游目四周,只见阶前廊下,血迹犹存,不由长叹一声,“禁军只怕损伤了大半吧?”
    蒙挚黯然道:“只有七百多人活下来,其中还有两百重伤地,几乎无一人完好。”
    “连大统领都受了伤,这次实在是险,”梅长苏眸中闪过寒芒,“不过……这绝对是誉王最后的挣扎了。”
    此时陆续有人过来禀报善后地情况,三人便停止了交谈。靖王使用兵符共调动纪城军五万人,三万先期赶到,其余两万携带全部人马所需地物资随后,当下应该还在中
 
途。平叛后清理战场,尸体全部移到了山脚,已方的逐一包裹停放,造册记录,而敌方地只清点出人数后便统一掩埋。俘虏的士兵被圈在一处大帐中,将官们则分别关押等
 
待审讯。猎宫外专门划出一片区域将息伤者,纪城军暂时顶替禁军之责,拨出三千人在猎宫值守,其余的兵力也全部退到了山脚,扎营候命。
    按照梁帝的旨意,在整个九安山附近开始搜捕逃逸的叛军,同时宣布将对勤王护驾者进行赏赐。纪城军得了这个救驾露脸的机会,上上下下士气高涨,象筛子一样地在
 
各个山头上梳理着,力求多多立功。
    大事情安排稳妥后,蒙挚来不及换衣服。便跟着靖王再次入寝殿向梁帝复命。老皇现在的情绪已平定了下来,眸中闪动的更多的不再是惊喜和宽心,而是狠辣。
    “景琰。蒙卿,帝都那边。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
    靖王看了蒙挚一眼,示意他先说。禁军大统领本就已按捺不住,立即抱拳道:“帝都有留守禁军七千,臣不相信他们会背叛陛下,绝对是被人控制住了。只要臣亲自前
 
去。就一定能为陛下把人带回来!”
    “朕也这么想。”梁帝面色阴寒,冷冷道,“蒙卿,你休息一晚,明日带上一万兵马,起程前往帝都,第一,羁押誉王和他地同党,第二。收皇后绶印,移宫幽闭,待
 
朕回銮后处置。记住。帝都局势,一定要稳。大局平定后。立即回报给朕。朕要等到你的消息再回京。”
    “臣领旨。”蒙挚叩首后,起身正要朝外走。梁帝却又叫住了他:“你急什么?这一次,你奉的不是口谕,也不是密旨,朕,要发明诏给你!”
    “明诏?”蒙挚微微有些意外,“可是明诏一发,再无更改余地了……”
    “朕还改什么?!”梁帝猛地一拍龙案,两眼射出怒火,“这次要是真顺了某人地意,就这样晏驾在九安山,那才是再无余地!掌令官已经在拟旨了,等朕用了印,你
 
尽管放开手脚,那些乱臣贼子,还要朕再维护他们么?”
    蒙挚立即大声道:“臣领旨!”
    这时掌令官捧着拟好的新旨躬身进来,梁帝略略看了一遍,亲自扶印盖好,封卷起来,递给蒙挚道:“旨意未尽之处,朕许你便宜行事。”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你退下吧。”梁帝吁一口气,招手将靖王叫至身边,道,“景琰,这次你救驾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封赏?”
    萧景琰微微一哂,道:“波乱未平,圣驾尚未回銮,此时纵然父皇有心恩赏,儿臣也不敢受。猎宫中如有库存地金帛之物,倒不妨先拿出来恩赏一下将士们才好。”
    梁帝仰天大笑,道:“你呀,这一点和你母亲真象,她也是这么说的。好,你派人去分等造册,先赏一批,回帝都后,再另行重赏。”
    “儿臣遵旨。”靖王刚行完礼,静妃便带着几个手捧餐盘的侍女自侧殿进来,笑着请父子两个过来用膳。这一餐饭吃得甚是和乐,梁帝频频给靖王挟菜,对他似乎是说
 
不出的欢喜和疼爱。
    晚膳后梁帝在静妃的服侍下去休息,靖王自然告退出来。他是皇子,又是七珠亲王,在猎宫中分到了一所独立地院落,供他和靖王府的人居住。此次跟着萧景琰来九安
 
山的都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悍将勇兵,所以尽管五日恶战,损伤也不大,只有两人阵亡,三人重伤,其余诸人情况还好,戚猛尤其生龙活虎,只歇了一会儿,就带着人一
 
道上山去参加搜捕叛军。列战英手臂受了刀伤,用绷带吊着,仍坚持在院门外等待靖王,不过靖王回来后只看了他一眼,便将他踢回屋子里养息去了。
    梅长苏作为靖王的随行者,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靖王为表示对他的尊重,还单独为他和飞流安排了房间。此时天色已黑,他的房间里却没有亮灯,靖王站在院中凝视
 
着那黑洞洞的窗口,犹豫了半晌,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飞流飘了出来,“睡了!”
    “这么早就睡?先生不舒服么?”
    “累了!”少年大声道。
    “哦。”靖王点点头,转身慢慢走下台阶,却又不想立即回到自己的主屋里去,便又走至院中站定,仰首让孟春地风吹拂自己有些燥热的脸庞。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找梅长苏说什么,只是心中莫名的烦乱。自从发现连相依为命十几年地母亲也有她自己的秘密后,他地孤寂感就愈来愈深。此时站在他自己地院
 
子中,四周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可是茫然环顾,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心交谈。
    走得越高,越孤独,萧景琰对此并非没有准备。只是夙夜奔波,身心俱疲之际,他仍然免不了会感到沉重,感到寂寞,会忍不住闭上眼睛,假想自己回到了过去地岁月
 
    那些快乐、温暖,有兄长也有朋友的日子,那些因为失去而显得完美的日子……
    但假想终究只是假想,梅岭的雪是他心头的火,再苦再累,这把火也永远不会熄灭。
    胜局已在眼前,最后的步子决不能踏错。萧景琰抿紧嘴唇,重新睁开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如星。死去的人在天上看着他,并不是想看到他在这里放纵回忆,放纵脆弱。
    “来人!”
    “在!”
    “夜间加紧戒护,一旦抓住逃逸的徐安谟,无论何时,立即前来报我!”
    “是!”
    发出这个命令后,萧景琰深吸一口气,甩开象蛛丝一般粘在心头的烦乱情绪,步履坚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七卷 情义千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怪兽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8-9-13 17:01:34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4091
 
    此次作乱的庆历军都督徐安谟是在第三天被追捕到的。消息传来时,梅长苏正跟靖王面对面坐着,讨论回京后的逐项后续事宜,闻讯后两个人都很开心。
    “徐安谟要单独关押,不要打骂,要让他好好活着回京城。”靖王随即吩咐道。
    “是!”列战英一条手臂吊着,不能抱拳,躬了躬身道,“轮班监守他的,都是我们靖王府的人,殿下放心。”
    “他说什么了吗?”梅长苏问道。
    “他一路都在叫,辩称自己是受了誉王的骗。”
    “看来他不打算牺牲自己拯救誉王了,”梅长苏不禁一笑,“誉王与夏江自己走上绝路,实在怪不得旁人。不过皇后那边,还要劳烦贵妃娘娘替她求个情。好歹,国母
 
不宜处死,她又是言侯的妹妹。”
    “母妃已经表露过这个意思了,我想她会尽力的。”靖王似被他勾起什么想法,闪过来的目光有些深意,“今天进去请安时,父皇又对我大骂了夏江一阵子,还把夏江
 
的口供拿给我看。”
    “这很好啊,拿给殿下看,就代表陛下不信。”
    “没错。夏江的口供父皇一个字也不信,不过你我心里明白,他所说的大部分应该还是实话,不算随意攀咬。”靖王深深地盯住谋士的眼睛,“可我想不通的是,既然
 
他拼命在说实话,那为什么又非要说你是祁王旧人?无凭无据的,这种说法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在狗急跳墙,夏江应该不是那么傻的人吧?”
    “他不傻。”梅长苏呵呵一笑,“是我跟他说的。”
    “哦?”
    “祁王是夏江心里的一根刺,他对殿下你地忌惮全由祁王而起。我自称祁王旧人比较容易让他的情绪不稳,有助于推动我后面的计划。”
    “原来是这样……”靖王地身子向后靠了靠。面色淡淡的,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却没有再继续追问。
    梅长苏顺手整理了一下摊放在桌上地文书,正想另找个话题聊聊,屋外突然传来哗闹之声。
    “去看看怎么了。”靖王眉头一皱。向列战英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即奔了出去,未几便带着戚猛一起进来。
    “殿下!我们抓到了!”戚猛满面兴奋之色,居中一跪,大声道。
    “知道你们抓到了,战英刚才已经来回禀过了。”
    列战英忙道:“不是不是,戚猛说的不是徐安谟。”
    “不是徐安谟是什么?值得你这么兴奋……”
    “怪兽啊殿下,真是太巧了,它居然也跑到了九安山附近。我们去搜叛军,歪打正着把它给围住了,呵呵呵。呵呵呵呵。”戚猛说着说着,就是一阵傻乐。
    靖王对什么怪兽没他那种执念。想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哦。就是京兆衙门来求援,你抓了一年多都没抓到的那只怪兽啊。”
    “抓到了殿下。我们抓到了,就在外边,铁笼子关着,殿下要不要看看?”
    靖王没兴趣地摆摆手,梅长苏趁机站了起来,道:“我倒想看看,殿下可准我告退?”
    “先生请便吧。梅长苏微微欠身行礼,跟戚猛一起退了出去。靖王拿起放在桌案最上面的一份文书,打开还没看到半页,室外突然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苏先生!”
    “危险啊……快、快……”
    “苏先生,不行……”
    萧景琰翻身而起,和列战英前后脚冲了出去,扫视第一眼时,他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宽敞地院落一角,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笼,笼中蜷坐着一个毛茸茸深褐色的东
 
西,正在剧烈挣动着。梅长苏的身子被几个惊惶失措围在四周的靖王府亲兵挡住了看不见,可那一双苍白的手臂很明显已经被拉进了笼子,两个手掌都陷在怪兽的褐毛之中
 
    “怎么搞的?”靖王的脸色瞬间发青,一边冲上前一边叫道,“别愣着,快救人啊!”
    可是等他冲到近前看得更清楚后,他也跟自己地属下一样惊呆住了。原来不是怪兽强行拉着梅长苏的胳膊,相反,它在躲,只是笼子太小,它不管怎么躲,梅长苏都抓
 
着它的腕部不放。
    “你别怕……别怕……没关系了,会好地,没事没事……”完全不理会身边的这一片混乱,梅长苏专心地安抚着笼中地怪兽,“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帮你地,你别动,
 
让我摸一摸……”
    怪兽安静了片刻,呆呆地让梅长苏摸索着他的左腕,但没过多久,它又重新开始躁动,并不停地喷着热气。
    “红了,红了,眼睛红了,”戚猛大叫一声,“苏先生快闪开,它眼睛一红就要吸血地,路上差点就吸了一个人的血!”靖王心头一惊,一把抓住梅长苏的胳膊就往外
 
扯。
    “你放手!”梅长苏刚被扯开就又扑了过去,“你们都没看见他在忍吗?他是想吸血没错,尤其是人血,吸了才会减轻他的痛苦,可是他一直在忍,他努力在控制自己
 
不要伤人,你们没看见吗?”
    象是要配合他这句话,怪兽突然一声嘶吼,痛苦地在笼中挣扎。梅长苏扶着铁笼的栏杆深深地凝视着它,突然叫了一声:“戚猛!”
    “呃?在……”
    “把你的刀给我。”
    “什么?”
    “把刀拿来!”梅长苏一声厉喝,戚猛仿佛反射般地惊跳了一下,呆呆地抽出腰刀递过去。可是梅长苏却没有伸手接住刀柄,而是将手腕在刀锋上一拉,拉出一道两分
 
长的口子。血珠顿时涌了上来,吓的戚猛失手将腰刀跌落于地。
    “没关系,来。先吸两口。”梅长苏将带血的手腕从铁栏之间伸了进去,递到怪兽的嘴边。柔声道,“我地血里有药,你会好过些,来,别怕。你吸不干我,我不会有
 
事……你不吸,血也会白流的……”
    怪兽喘息着抗拒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抵抗不住那殷红的血珠,一口叼住了梅长苏地手腕,四周顿时惊呼声一片,靖王也忍不住前冲了两步。
    然而一切正如梅长苏所言,这个怪兽是不愿意伤人的,它只吸了不到十口。稍稍纾解了一下自己地痛苦,就主动放开了嘴里的手腕,随便怎么劝也不肯再吸。
    “钥匙拿来。”梅长苏简简单单用手巾扎紧腕上的伤口。起身朝戚猛伸出手,“铁笼的钥匙。”
    早已被刚才那一幕惊呆的戚猛木偶般地交出了钥匙。梅长苏快速打开铁笼。将里面地怪兽扶了出来。
    “殿下,这个人我来照料。他可以跟我住一个房间吗?”
    “这个……人?”
    “是,也许不太象,但这是个人。”梅长苏一向素淡清冷的眼眸此时却显得十分灼热,“如果这里不方便,我带他在外面扎营帐,只是要请殿下派人帮我。”
    萧景琰怔怔地看着他,有点晕头转向,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梅长苏也没有催他,扶着身边那个“人”,静静地等候。
    好半天后,靖王总算有些回神,看了看西屋的门,又看了看梅长苏坚定的表情,咳了一声道:“先生既然这么有把握,住这里也无妨,只是请小心些。”
    “多谢殿下。”梅长苏脸上露出一丝黯淡的微笑,躬身一礼,拖着手中的“人”进了自己的西屋。靖王皱一皱眉,示意列战英跟了进去。
    过了片刻,列战英出来吩咐准备热水和浴桶,然后进主屋对靖王道:“苏先生没跟那个……那个人说什么,就是不停地安慰他,还找了些药给他吃。现在那人很安静,
 
苏先生又要给他洗澡。”
    靖王拧着眉头,用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手腕,自言自语道:“可是单单只因为那是个人,一般都不会做到拿自己地血给他吸的地步吧?”
    列战英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无言地站着。半晌后,戚猛也进来,一抱拳,没头没脑地道:“启禀殿下,原来是个白的。”
    “什么白地?”
    “那个怪兽……呃,那个人,洗出来才知道,他身上的毛是白地,只是滚得太脏,才一直以为是褐毛。”
    “戚猛!”列战英斥道,“你说这些无关紧要地事情给殿下听做什么?”
    “殿下不是想知道……”“殿下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快下去吧。”列战英见靖王沉闷不语,忙将戚猛赶了出去。
    院外,两个兵士将洗得脏脏地水抬出去,又有人拿来了干净的毛巾。戚猛辛辛苦苦抓了一年的怪兽突然上升为“人”的规格,这让他很不习惯,于是在西屋门外站了片
 
刻,又蹭进去想再看看。
    白毛人此刻已躺在了梅长苏的床上,蜷成一团,脸上的长毛遮住了五官。梅长苏检查他身上任何地方他都不反抗,但只要一碰到他的左腕,他便会本能似的悸动一下,
 
将手腕藏进怀里。
    戚猛呆呆地站在后面瞧了半天,梅长苏也没有分神理他,这让他觉得很无趣,自己讪讪地出去了。但他刚走,梅长苏就立即将门窗掩上,回到床前,试图将白毛人的手
 
腕拉出来,但这一次他依然遭到了拒绝。
    “你没必要藏起来,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梅长苏静静地道,“那是赤焰军的手环,刻着每个人自已的名字,一旦阵亡了,即使身体受损,也可以通过手环辨认骸骨
 
,对不对?”
    白毛人全身剧烈颤动起来,喉间因激动而发出“呼呼”的声音,牙齿也格格作响。“我只想看看你的名字,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梅长苏温和地拍抚着他的
 
背脊,在他耳边低声道,“来,让我看一下,看一下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会更糟吗?”
    白毛人似被他说动,僵直的身体慢慢放软。梅长苏轻柔小心地拉起他的手腕,缓缓拨开那长长的毛发。由于手臂肿涨变粗,一指宽的银环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环面也
 
有些发黑模糊,但赤焰军独有的双云焰纹,以及被焰纹所围绕着的那个名字,依然可以被辩识出来。
    梅长苏面色如雪地看着那个名字,视线渐渐模糊,眨一下眼,泪珠滚落,可是眼前也只清晰了片刻,便又重新模糊起来。
    白毛人喘着粗气坐起来,双眼在长毛后窥视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落泪的男子,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刺耳的“嗬嗬”声。
    不知过了多久,梅长苏终于抬起了手,用衣袖印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绽出一抹笑容。
    “聂锋大哥,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说完这句话,林殊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他昔日的战友。
 
 
 
 
 
    第七卷 情义千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毒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8-9-13 17:01:47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4111
 
    当西屋门窗全部关上时,靖王的心头实在忍不住涌上了一阵冲动,想要趁着飞流在外面玩耍的机会,派个人去偷听一下里面在说什么。不过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
 
这种冲动,什么也没做。
    梅长苏隐瞒着一个什么秘密,这一点现在已勿庸置疑,但是要不要不择手段地去把这个秘密挖掘出来,靖王还在犹豫。一年多的合作,使他对这位自己投奔过来的谋士
 
已经从一开始的反感和怀疑,渐渐变成了现在的信任与尊重。他不想破坏这种信任,也不愿意降低这份尊重。
    所以面对门窗紧闭的西屋,萧景琰极力按捺住自己心头翻滚的疑团,仍然保持着沉默。
    主动开门走出来的人反而是梅长苏。
    谋士的脸色很苍白,眼皮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不过他的神情很平静,走进主屋时整个人的感觉似乎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可是靖王刚抬起头来,他就突然跪了下去。
    “苏先生怎么了?”靖王吃了一惊,忙上前搀扶,“好端端的,为何行此大礼?”
    “苏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殿下允准。”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能办的,我尽量给你办。”
    “苏某斗胆,请殿下到内殿……为我请来贵妃娘娘……诊治一个病人……”
    “病人?”靖王目光一跳,“你房里那个……病人?”
    “是。”
    靖王微微皱了皱眉,神色略有不悦,“虽说同在猎宫中,母妃过来我这里不难。但说到诊治病人……不是该找太医么?”
    “这个病人,太医是不行的。”梅长苏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恳切的光芒。“我知道这个要求不近情理,但却不得不向殿下开口。请殿下看在我竭心尽力这一年的份上
 
。代我恳请贵妃娘娘,若她不肯来,我也无话可说。”
    靖王抿了抿唇角,踌躇了一下。梅长苏自开始辅佐他起,功劳无数。却从未提过什么要求,此时他跪着不起,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好吧。我进去说一说,但来不来要由母妃自己决定。”
    “多谢殿下。”
    靖王既然答应了,倒也没有耽搁,略整了整衣冠,便进了内殿。说来也巧,梁帝自从那血腥五日,一紧一松后。时常夜梦咳喘,晚上睡不安稳,白天却恹恹不醒。静妃
 
刚服侍他用药安睡完毕。正坐在殿外廊下看鹦鹉,恰好无事。见靖王过来。甚是欢喜。
    “怎么又进来了?你在外面事情多,倒不必一趟趟地来请安。”静妃拉了儿子的手。正想带他进殿,一看他神色,又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孩儿……确实有事。..”靖王想了想道,“确切地说,是苏先生的事。”
    静妃微微一震,忙问道:“苏先生怎么了?”
    “他倒没什么,只是他房里收留了个全身长着白毛的古怪病人,想请母妃去诊看一
    “全身长着……”静妃眼波轻闪,突然一凛,“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靖王本来以为静妃至少会问一句为何不请太医”,却没想到她根本二话不说,亲自进去拿了个小药箱,便决定要跟他出去,不由心头更是起疑,眼睛都眯了起来。
    静妃走在前面,无心注意儿子地表情。她的步伐很快,靖王地小院又不远,少时便到了。梅长苏在院外迎候,先见了礼,便引她进了西屋,靖王自然而然紧跟在后面。
    聂锋裹在厚被之中,只露出半个头来,不过却很安静。靖王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只小碗中,碗中还余了两滴未饮尽的血,再看向梅长苏的手腕,果然重新包扎过,心中
 
突然一紧。
    梅长苏地身体不好他很清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血,差不多就跟拼命一样。如果只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病人,他何至于做到如此程度?娘娘,他的情况如何?”梅
 
长苏此刻根本顾不上靖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静妃把脉的两根手指上,“毒性有几层?”
    “还好。”静妃长舒一口气,“毒性不深,未到三层,我为他行一次针,可以压制一两个月不发作。但火寒之毒是天下第一奇毒,我的医道还解不了,何况他中毒时日
 
实在太久,解起来也很麻烦。”“哦,”梅长苏沉吟了一下,“那请娘娘行针吧。”
    静妃深深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打开药箱取出一扎银针,用酒焰消过毒,便开始凝神为病人行针。这一套针法似乎十分复杂,足足扎了近半个时辰,才一一收针,
 
病人还没什么反应,静妃已是汗水淋淋。
    “多谢娘娘厚德,苏某……”好了,医者应有仁人之心,何必言谢。”静妃微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拭汗,又试探着问道,“你……应该认识能解此毒的人吧?”
    “嗯。”梅长苏坦然点头,“我会尽快请他过来,不过路途有点儿远,要等些日子。”
    “若是那位医者未来之前病人有什么反复,尽管找我好了。”
    梅长苏低低应了一声,这时才想起看了看靖王。
    “母亲跟苏先生倒象是认识了好久似的,”靖王见这两人终于想起自己,不由挑了挑眉,“不过苏先生看起来比我年轻,应该不是我出生前认识母亲地吧?”
    静妃慢慢收好银针,轻叹道:“你总归还是想知道……”
    “但母亲还是不想说吗?”
    静妃看了梅长苏一眼,后者将脸转向一边,轻微的摇了摇头。
    “苏先生是故人之子,我以前甚至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大家能够见面相识,实在是机缘巧合。”
    “故人?”
    “对,故人……”静妃地眸中流露出怀念与哀伤交织地复杂表情。“那时我还是个小姑娘,跟随师父行医。却被当地地医霸百般欺凌,若不是有这位故人路过相救,只
 
怕早就死于沟壑之中了……”
    靖王倒从没听说过母亲地这段过往,立时动容,“苏先生跟母亲有这样地渊源。怎么以前没提起过?”
    “见到娘娘之前,我也不知道。”梅长苏低下头。
    “可是……这段过往也没什么,母亲为何不愿告诉我?”
    静妃似乎知道他会这么问,凄然一笑,“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想说。故人毕竟已逝,再提起旧事,实在让人伤心……”
    靖王见母亲容色黯淡,虽觉得她言之不尽。也不忍再问,转向梅长苏道:“那这位病人……又跟先生有什么关系?”
    “朋友。”梅长苏简洁地答道,“很好地朋友。”
    萧景琰怔了怔。知道再问下去,无异于挖人隐私。何况梅长苏只是一年多前才来投靠他地谋士而已。有几个他不知道的朋友。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景琰,陛下也该醒了。我们走吧。”静妃缓缓起身,略向梅长苏点点头,便当先走出室外。靖王无奈之下,也只能拿起药箱随后跟上。
    梅长苏只送他们到门口,又返身回来,笑着安慰聂锋道:“幸好毒性不深,你别担心,好好养着,一切都有我呢,你当然是信得过我的,对不对?”
    聂锋伸出长满白毛的手,一把抓住他,口中呜呜两声。
    “我知道……”梅长苏地笑容里荡着淡淡的哀凉,“你历经千辛万苦,从梅岭走到帝都,一路上躲避着驱逐和围捕,就是为了要见夏冬姐姐……对不起,这次她没有随
 
驾到九安山……不过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不知会有多高兴……等一回到京里,我就尽快安排你们见面,好吗?”
    聂锋双肩颤抖,呆了片刻,突然激烈地摇起头来。
    “没事没事,”梅长苏抱着他,轻轻拍抚他的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夏冬姐姐不会在乎的,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聂锋的头,颓然地垂在梅长苏的肩上,滚烫的液体自毛发间滴落,浸湿了他的衣裳。
    “你地这条命,也是弟兄们拼死夺下来的吧?他们宁愿自己死也想让你活,你就得好好活下去。绝魂谷的前锋营仅有你一人幸存,赤羽营只剩下我和卫峥……主营十六
 
名大将,好容易侥幸逃出一个聂铎,父帅,聂叔叔,齐叔叔,季叔叔……还有七万赤焰冤魂,他们每一个人地命,都活在我们身上,再怎么痛苦,我们也必须背负幸存者的
 
责任……”梅长苏轻轻将聂锋扶到枕上躺好,为他抚平被角,“聂大哥,我背得很累,你一定要来帮我,知道吗?”
    聂锋重重地喘气,将他地手握进掌中,紧紧攥住。
    “这样就对了……睡吧,我陪着你,好好地睡一觉。”梅长苏脸上露出温柔地微笑,而聂锋却只看了一眼,便猛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那不是林殊的笑容,那不是记忆中充满了勃勃青春气息地,世上最张扬的笑容。
    聂锋在赤焰少帅如同地狱还魂般的变化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这使他感到痛苦,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夏冬……出去玩耍的飞流大约一刻钟之后回来了,进门时看到苏哥哥正在把一张写了字的纸细细折成小条,立即很懂事地出
 
去抱了一只从京城带的信鸽来,并且帮着将装纸条的小圆筒系在鸽子的脚上。
    “放了吧,黎大叔他们收到信,就会立即想办法通知蔺晨哥哥过来了。”
    飞流正松开手,一听到后半句话,本能般地伸手一抓,将刚刚展翅的信鸽又给抓了回来,紧紧抱住。
    “飞流,把它放了。”梅长苏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
    “叫蔺晨哥哥来是有很重要的事,他不会有时间逗你的,别担
    少年眨动着大大的眼睛,似乎不太相信。
    “快把它放了,再不听话苏哥哥要生气了。少年扁了扁嘴,万般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悻悻地看那信鸽振翅冲向天际,很快就越飞越高,不见了踪影。
    “他的毒只有三层,应该可以比我好得多……”梅长苏的视线,轻柔地落在床上安睡的人身上,用手巾掩住嘴,压抑着低低的咳嗽,一路走到外间。飞流奔过来为他拍
 
背,一眼看见他腕间包扎的白巾,大怒地指着,问道:“谁?”
    “我自己不小心。”梅长苏不停地咳着,胸口越来越闷,脑子也渐渐开始发晕。他心知不妙,立即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倒了粒殷红的药丸出来吞下,将身
 
子伏在了桌上。
    飞流记得,每次苏哥哥吃这种药时情况都是最糟的,顿时惊惶失措,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儿,突然冲到屋外,大声叫道:“水牛!水牛!”
 
 
 
 
 
    第七卷 情义千秋 第一百五十章 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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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飞流的声音时,萧景琰刚刚送了静妃回来,正准备坐下审定第一批获赏的名单。一开始他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忙奔了出去。
    院中守卫的亲兵们都呆呆地看着飞流,显然不知道他在喊什么,飞流也根本把这些人当成摆设,直到看见靖王时,才向身后一指,道:“苏哥哥!”
    靖王心知不好,赶紧抢进去一看,果见梅长苏靠在桌上动也不动,扶住在灯下细瞧,人已晕迷不醒,身上的体温低得吓人,忙将他抱了起来,可室内卧床上已经有人,
 
飞流的床又差不多算是地铺,犹豫了一下,抱进了自己的主屋,命人立即去请太医。
    靖亲王见召,太医自然跑得飞快,可给病人诊完脉后,却又半天说不出话来。“殿下等着呢,到底诊完没有?”随侍在旁的列战英着急地催问。
    “回禀殿下,”太医为难地躬身道,“从病人外感表症来看,似是寒症,可细究脉象,却火燥旺盛,这表本迥然大异……卑职以前从未见过,不敢轻易下药,请求会诊
 
。”
    “会诊?”靖王转向列战英,“你去,随驾的太医,全都召来。列战英答应一声,正要朝外走,床上却传来虚弱的阻止声:“不必了……”
    靖王忙伸手相扶,帮着梅长苏坐起来了一点,靠在床头仰枕上。
    “多谢殿下费心。这只是多年的老毛病,我已吃了药,歇一晚就没事了。”梅长苏游目四周。发现不是自己的卧室,挣扎着想要起来,“打扰殿下了。我还是回去的好
 
,房里还有病人……”
    “你现在自己就是病人!”靖王没好气地按住他。“放心吧,我已经派了人去照顾你房里的病人,他看起来比你好得多,先操心自个儿吧。你可是我母妃地故人之子,
 
要出点什么事。叫我怎么跟母妃交待?”
    梅长苏只挣动了这一下,已觉心跳汗出,自知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未敢再动,害怕病情再恶化下去,无人照管聂锋,可是这个病午夜后必然转沉,会怎么发作事先拿
 
不准,睡在靖王房里。他又实在忐忑不安。
    毕竟他的心中埋藏着秘密,那是连蒙挚也未能全部知晓地秘密……
    “苏先生不必介意,”列战英因为相救卫峥之事本就感激梅长苏。再经过这连日来的相处,对他更是敬重有加。忙安慰道。“我们殿下就是这样地,以前打仗的时候遇
 
到困境。别说一张床,就连衣袍口粮也要分给身边的人。您安心休息一晚,明天我就派人再去搬一张床来放在西屋,到时您再挪过去也不迟啊。”
    本来连夜去给梅长苏搬一张床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靖王总觉得梅长苏急着要走有其他的原因,心中起疑。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位多病的麒麟才子卧床不起地样子,可
 
以前无论如何虚弱,那也只是身体上的,但这次,很明显看得出来梅长苏在情绪上也十分不安定,如果说这份不安仅仅是因为顾忌上下臣属的身份,靖王是不信的。
    “先生快躺下吧,我外间本就有长榻,有时处理公务晚了也常常睡在那里,你在这里休养不妨碍什么。”以决定的口气说完这句话后,靖王又转向列战英,“就算太医
 
不开药,饭还是要吃一点,我刚才从内殿带回来的食盒里有粥,给先生送进来。
    “是。”
    靖王的视线又转回床上,只是梅长苏低下了头,使他看不清谋士脸上的表情,“先生好好休息,我还有些公文没看完,就不相陪了。”梅长苏巴不得他快走,忙欠身相
 
送。未几静妃准备的膳食送了进来,都是各色精致地粥品和小菜。梅长苏大略吃了几口,心里记挂聂锋,派飞流去看了几次,说是一直在睡,这才稍稍宽
    靖王在外间核定军功册,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双眼有些倦涩,正打算伸个懒腰起身,列战英有些紧张地从里间奔出,道:“殿下,苏先生的情况不好呢。”
    “不好?”靖王不及多问,三步并做两步抢到床前一看,梅长苏满脸通红地在枕上辗转着,好象吸不进气的样子,再一摸四肢,却是冰凉僵直,顿时也有些慌乱,忙道
 
:“快去叫太医,全都叫来,叫他们会诊。”
    “是!”
    列战英奔出后,靖王又俯身细细察看了一下梅长苏地状况,越看越是心惊。可他于医道半点不通,除了给病人拉拉被角,试试额头温度外,根本是束手无策,只能在床
 
头椅子上坐下,默默地看着,看了好一阵,才突然发现趴在床边的飞流睁大了眼睛很期盼地凝望着他,似乎正在等待他想办法,心中不由有些伤感。
    “对不起,飞流。”萧景琰伸手拍了拍少年地肩膀,后者居然没有躲开,“我会尽力,但我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可以!”飞流坚定无比地继续他的期盼,“你可以!”
    床上地梅长苏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在一片光斑和色影的跳动中,他想要抓住其中的某一点,那一点渐渐清晰,最后化成一张脸。
    “父帅……”
    萧景琰没有听清,侧过身来向他靠近,“你要什么?”
    梅长苏的身体震了震,苍白的嘴唇努力闭了起来,摇了摇头。
    “起来!”飞流伸手去拉他,“苏哥哥,起来!”
    靖王赶紧拦阻道:“你别乱动,他在生病啊。”
    “每次!”飞流比划着一个动作,“都起来!”
    “你是说……”靖王心头一动,将梅长苏的上半身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果然见他呼吸的状况好了一些。不由微喜,忙叫道:“来人!”
    “在!”
    “多拿些靠枕来!”
    “是!”
    靠枕很快拿来,靖王扶稳梅长苏的身体。命两个亲兵将靠枕牢牢地垫成圈状,让病人保持半坐半躺的姿势。刚忙活完,太医就到了。
    不过这次会诊地结论并不比第一个太医更有建设性,几个老头子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好容易弄出个方子来,还只敢说“吃吃看”。
    靖王虽然知道宫里御医一般都偏于保守。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对这类疑难杂症多半也没什么办法,但此刻心焦,还是不免骂了两句“无用”,把他们骂得更加惶惶然,
 
不敢说话。
    幸好梅长苏坐起来了之后,不似开始那般难受,偶尔还有神智清楚的时候,睁开眼跟靖王说“没事”。可说完之后又昏沉沉的,让人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没事。
    “算了算了,你们都退下吧。”靖王烦躁地遣退了太医。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床上地梅长苏又开始呓语,守在旁边的列战英凑过去听了听。脸色顿时一僵。
    “怎么了。他说什么?”
    “说地不清楚,我大概听错了。”列战英抓了抓头。
    “你听成什么了?”
    “我听成他说……景琰。别怕……”
    靖王愣了一下,“叫我别怕?”
    “所以才说听错了,”列战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苏先生也从来不会叫殿下的名字。”
    “是啊,”靖王怔怔地在床边坐下,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他怎么会叫我的名字……”
    “飞流……”梅长苏又出了声音,这次说的异常清晰,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少年扑过去抓住他地手,大声道:“这里!”
    “去看看大哥哥……”
    靖王和列战英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哥哥是谁,飞流已经闪身出屋,片刻后又飘了回来,报告道:“很好!在睡!”
    梅长苏轻轻吁了一口气,咳嗽了几下,好象又清醒了过来,看着旁边的靖王,有些过意不去地道:“有劳殿下夙夜守候,苏某真是担当不起……”
    靖王不由轻轻松一口气,“会说客套话了,看来是有所好转。我本来想,如果到天明你的状况还不缓解,我就又要去请母妃了。”
    列战英到窗边看了看天色,熬到这时,东方已有隐隐的白光,差不多也算黎明时分,想着靖王一夜未睡,忙过来劝道:“殿下,既然先生醒了,您也该休息一下。这里
 
我守着,不会出事的。”
    靖王见梅长苏又晕沉睡去,气息明显平稳了好些,心中略安,起身回到外间,直接和衣倒在榻上小睡,但只睡至辰时,又匆匆起来梳洗,进入内殿请安。
    梁帝的精神仍然不好,这时还未起身,靖王向他禀报行赏之事,他听到一半就直接道:“你作主就好了,不必回朕。”说着便翻过身去,继续安眠。
    静妃悄悄向儿子打着手势,示意他跟自己出来,到了廊下方道:“陛下夜间睡不好,你以后不要这么早进来请安,午时即可。”
    “是。母亲休息的可好?”
    “你放心,陛下虽然夜间浅眠,但并不清醒,宫女们轮流服侍就行,我不用亲自守候,累不着。”静妃笑着看看儿子,“倒是你,昨夜没睡好么?”
    靖王摇摇头,没跟她说昨夜梅长苏发病之事,反而问了一个好似不相干的问题:“母亲,昨日你说苏先生是您的故人之子,那这位故人叫什么名字?”静妃没料到他有
 
此问,一时怔住。她不知道靖王是先问了梅长苏同样地问题后再过来问她的,还是打算问过她之后立即到梅长苏那里去核对,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事先没有商量过的两个人
 
随口编出同一个名字地机率也实在太小了……
    “母亲,您不至于连恩人的名姓都忘了吧?”靖王语调平谈地追问了一句,“他叫什么静妃犹豫了片刻,视线掠过院中地石楠树,低声道:“他叫梅石楠。”
    “梅石楠……”靖王念了一遍,又再次确认道,“哪个石,哪个楠?”
    静妃定定地看着他,平生第一次发觉有点掌握不住这个儿子,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母亲?”
    “呃……是……石头地石,楠木的楠……”“孩儿知道了。”靖王快速躬身行礼,“如果母亲没有其他吩咐地话,孩儿先告退了。”
    静妃心中微急,一把拉住靖王道:“你等等。”
    靖王依言停下脚步,轻声道:“母亲有什么话想跟孩儿说吗?”
    静妃凝望他良久,眸中渐渐有些湿润,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凄然道:“你去吧……去问他吧……靖王默默躬身,退出了内殿。回去的路上他没有丝毫耽搁,几乎是以最
 
快的速度奔进了自己的院中,急匆匆的样子倒把迎面而来的部将们吓了一跳。
    “殿下,您回来了……”众人匆匆行礼,靖王却谁也不理会,直接冲进了主屋。
    梅长苏的气色好了很多,刚喝完一碗粥,将空碗递给旁边的飞流,见靖王这样急冲进来,神色微带讶异。
    “殿下怎么了?”
    “有个问题想问问先生,”靖王在床前站定,毫不绕***地直奔目的地,“请问令尊大人的名讳是什么?”
 
 
 
 
 
    第七卷 情义千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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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亲的名讳?”梅长苏微怔之后,立即就明白了他此问的用意,脸上稍稍有些变色。
    “既然令尊大人是我母妃的恩人,我也该知道他的名字,不是吗?”
    “那殿下……怎么不去问贵妃娘娘呢?”
    “我问过了,”靖王并不隐瞒,“现在想再问问先生。”
    梅长苏慢慢低下了头,缩在被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又缓缓放开,脸色已白得接近透明。
    “先生有什么为难之处吗?”靖王俯低了身子,竭力想要看清他的眼睛,“令尊大人的名讳,也是秘密?”
    “怎么会?”梅长苏虚弱地笑了笑,终于抬起双眼,“家父名讳,上石下楠。”
    靖王全身一震,脸色几乎变得跟梅长苏一样的白,极力把持才稳住了心神:“能否……再说一遍?”
    “家父,梅石楠……”
    “哪个石,哪个楠?”靖王从齿缝间挤出这个问题,仿佛是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石头的石,楠树的楠。”梅长苏看着靖王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次又赌对了,但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沉甸甸的,好象有什么粗糙的重物碾过胸口,带
 
来阵阵钝痛。
    靖王跄然后退了两步,重重闭上了眼睛。对他来说,经过昨日迷离一夜后闪过脑中的那个念头,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离奇,离奇到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而
 
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话则冷酷地告诉他。原来他是真地疯了。
    疯狂到想要去寻找那永远不能再找回的亡魂,疯狂到想要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影重合在一起。
    然而结局,只是一片冰冷如雪地失望。
    列战英怯怯地在门口逡巡了一下。有些畏于室内古怪的气氛,但刚刚送来地消息是如此重要。他不得不立即禀报。
    “殿下……蒙大统领的信使从帝都星夜赶到……”
    靖王无言地又静立了片刻,似在平息自己冰火两重的激荡情绪,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默然转身走了出来,可是因为心头乱糟糟一片。他没有注意到佛牙悄悄地从
 
他脚边穿过,摆着尾巴走进了内间,扑进梅长苏的怀里。
    蒙挚的信使风尘仆仆地站在院门口,一见靖王就翻身拜倒,双手将信筒举过头顶。靖王接过信筒,大概检查了一下封口,道:“随我进去吧。”“是!”
    一听说是帝都来地消息,梁帝虽在困倦中也立即爬了起来,披着外衣在卧榻上接见靖王。信使则跪在外间门边,随时等候传问。
    “好!朕这就放心了,”梁帝展信细读。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蒙卿动作神速。留守禁军已全部收归他的控制。宫防也已重新整备,随时可候朕回京……咦“怎
 
么了?”
    “……夏江逃狱了……”
    靖王眉间一跳:“怎么会?”
    “是趁着蒙卿刚刚入京与誉王对恃.情况比较混乱时逃的。后面还附着刑部走失狱犯的请罪折子。”梁帝的表情突转阴狠,“此贼辜负皇恩,比誉王还令朕难以宽宥,
 
立即发下海捕文书,死的活的无所谓,一定要给朕抓回来!”
    “是。”
    “你又要辛苦了,今日安排一下,明日回銮。”
    靖王清楚梁帝此刻急于回到帝都的心情,立即道:“父皇放心,孩儿这就去安排,明日一定可以起程。”
    “好,好。”梁帝露出慈爱地笑容,“既然快回京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封赏,也抽空多想想。”
    靖王淡淡道:“何必多想,父皇赏什么就是赏什么,孩儿想得多了,就逾了本份。”
    梁帝深深看他一眼,又仰首笑了一阵,看起来甚是欢快,“朕就喜欢你这个不强求的脾气,实在象你母亲。先忙去吧,今日不必再进来请安了。”
    靖王叩首退出后,梁帝又歪在床头沉思了一阵,道:“召纪
    高湛忙出去传旨。由于此处不比帝都禁苑,纪王未及片刻便赶了进来,在榻前行了礼。
    “坐吧,有事跟你商量。”梁帝指了指身边地矮椅,“这次叛乱是誉王发起的,你知道吧?”
    “臣弟知道。徐安谟已主动招了,再说除了誉王,其他皇子都随驾在此,京里皇后……也一向是偏爱誉王地……”
    “景桓已经让朕寒心了,枉朕还曾经对他有所期许,可他呢?手段没有手段,心志没有心志,做出事来污七八糟地,现在竟至于谋逆,朕实在不能再继续容忍。”梁帝
 
的表情甚是痛心疾首,手指揉着额头,很不舒服地样子,“可说到底,毕竟是朕的儿子,思来想去,心里还是痛的……”
    纪王忙劝道:“皇兄,事已至此,还是保重龙体为上……”
    “先不说这个。”梁帝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弟弟,“如今太子已废,誉王更是罪无可赦,你看将来这储君之位,应该归于何人?”
    纪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伏地道:“此乃陛下圣心独断之事,臣弟不敢置言。”
    “家常问问,也值得你这般紧张?”梁帝笑着伸手拉他起来,“你觉得靖王如何?纪王斟酌了一下,慢慢回道:“靖王……仁孝德厚,赤诚忠勇,可为……众皇子楷模
 
……”
    梁帝眸色深沉地看着窗外,良久后,似乎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声叹息,“其实,景琰并不是朕最优秀的那个儿子……你不觉得吗?”
    纪王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可是景琰有景琰的好处,他知道收敛,这一点跟……跟景禹不一样。也许和他母亲的性情有关吧。”梁帝似乎并没打算真要纪王说什么,视线仍保持在原点。“这次
 
救驾,景琰赶来的时候禁军差不多已无战力,猎宫其实都在他地掌握之中,但他却二话没说就缴还了兵符,当时还让朕觉得甚是意外……”
    “意外?”
    “朕还以为。他总会提点什么,至少应该暗示点什么。”
    纪王勉强笑了笑,“景琰好象不是那样性情的人。”
    “离开九安山还京之后,局势就会重新回到朕的掌握之中。可方才朕试探了一下,景琰好象并没有想要延迟回銮地意思。”梁帝向纪王靠近一点,压低声音道,“你说
 
,他到底对东宫之位有没有想法?”
    纪王微微一震,笑得有些尴尬。“何止是景琰,只要身为皇子的,要说谁对东宫之位没有想法。那一定是假地。”
    “哦?”梁帝瞟过来一眼,“你也是皇子。你有什么想法?”
    纪王这次的笑容倒很轻松。“臣弟才不是皇子,臣弟是皇弟。那是不一样的。”
    梁帝哈哈笑了起来,用力拍着弟弟的肩膀,“你啊,你就是生的晚了些。不过也亏了还有你,朕才有个商量地人。擦擦汗,吃块点心,紧张什么呢?朕还不够疼你,不
 
够纵容你的?”
    纪王也跟着“嘿嘿”了两声,在盘中随意拣了块绞丝糕填进嘴里,嚼了两口,赞道:“是贵妃娘娘的手艺吧?皇兄近来都不肯赐给臣弟了,非要进来才吃得到。”
    “好好好,你喜欢,你就包起来带走。贵妃还在朕身边,朕不愁没得吃。”梁帝展开满面笑纹,眼尾却又突然一扫高湛,道,“叫淮王、豫王进来。”
    纪王一愣,忙道:“那臣弟就先……”
    “你别忙,吃你的吧。”梁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转换成更为深沉凝重的表情,“你不是说但凡皇子都有想法吗?朕想听听他们两个的想法。”
    纪王几乎噎了一下,忙端起茶杯,悄悄冲了下去。
    不多时淮王和豫王进来,请安行礼完毕,梁帝也先笑眯眯地赏点心吃,可人家还没吞下去,他就突然问了一句:“靖王当太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纪王赶紧递茶杯给两位可怜的皇子,看他们又呛又咳地乱了一阵后,全都伏地叩首,呐呐不敢多言。
    “怎么,你们有异议?”
    “儿臣不敢……”豫王胆子略大些,定了定神道,“靖王没什么挑的,父皇觉得合适,儿臣们就觉得合适。”
    “太子和誉王已不必再提,要是靖王不当太子,就得在你们两个中间选……”梁帝沉沉地视线落在两个儿子身上,“你们没什么想法吗?”臣……无德无能,只求能在
 
父皇膝前尽、尽孝,别无他想。”豫王叩首表白,淮王赶紧附和。
    “可是……”梁帝语调悠悠地道,“你们序齿较长,本应位列靖王之前啊?”
    豫王一时哽住,赶紧拉了拉读书较多的淮王,淮王结结巴巴地道:“儿臣们……都、都不是嫡子,年齿相差也、也不多,自然是父皇您……择贤而立……“
    “好一个择贤而立,”梁帝温和地笑了起来,“若论贤孝,靖王确实当之无愧。你们两个有这份心胸,朕也很宽慰。起来起来,本来是赏你们吃点心的,顺便问问罢了
 
。吃吧吃吧,朕也困了,你们把这盘子吃完了,进去给贵妃叩头请安。”
    命两皇子专门去拜贵妃,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过豫王淮王虽不搅朝局,判断力还是有地,早就料到了今天,倒也不意外,匆匆忙忙把几块点心吞下去,朝已倒下
 
小眠的梁帝叩拜已毕,便奉命进到里间去了。
    纪王悄悄退出来,命人去备马,想出宫散散心,刚走到外殿门前,遥遥望见靖王正带着一批文武诸臣走过,大约是去安排起驾诸事,看那沉稳自信地气势,俨然已有主
 
君风度。
    “原来江山最后是他地……”纪王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想起当年英姿飞扬、众望所归的皇长子,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见过纪王爷……”身后突然传来语声,令纪王一惊回首。
    面前站着一个白裘青衫地文士,身形单薄,面有病容,看起来似乎柔脆无害,但却是这天下最让人不敢轻视的人。
    “对了,麒麟才子也是他的……”在微微的怔忡中,纪王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他跟梅长苏没有直接交往,不过却认得他。现在京城里有点身份的人,几乎已经找不
 
出不认得这位苏先生的了。
    “王爷是要出去吗?”
    “是啊。苏先生好象身体不豫?”
    “有劳王爷垂问,睡了一天,想起来走走,听说明日就要回銮?”
    “不错,回到帝都,诸事可定,先生也可以放心了。”纪王爷淡淡笑着。
    梅长苏随之一笑,眸色柔和,“其实靖王殿下,一直想要跟王爷道个谢,只是波乱纷纷,不太方便罢了。”
    “谢我什么?”纪王不由笑道,“我万事看心不看人的,有何可谢梅长苏凝望他良久,慢慢躬下身去:“殿下多谢王爷相救庭生,若非王爷当年一点慈念,他只怕难以
 
降生在这人间……”
    纪王全身一颤,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仿佛有什么即将翻涌而出的东西在表皮下滚动着,于眉宇之间激起悲凉与哀凄的波纹。
    “这个,就更不用谢了……本来都是一家人,谁跟谁不是骨肉呢?”
    说完这句话后,这位潇洒闲淡一生的王爷转身而去,袖袍在山风中翩乱飞舞,留下了一个黯然无奈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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