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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美男后宫》 作者:逍遥红尘

第四十四章 一朵盛放的玫瑰

第四十四章 一朵盛放的玫瑰

两天来,我借着琴师的身份也试图靠近镜池身边。可惜地位实在太低下,除了探听到他神志模糊,一直昏睡以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整个将军府因为他的病而彻底地鸡飞狗跳,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身边守护着。我能感觉到华倾风对他的重视,只是在不知道镜池心意的情况下,我能忍,在知道他心中只有我的时候,我不管别人有多爱他,他只能是我的。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镜池再不好起来,那么第三天的夜间,就是我强行带着镜池离开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华倾风大军开拔无法脱开身找他,虽然危险,却也是最佳的时机。

悄悄地越上他的屋顶,我探查着他的情形,这两日,只有我藏身在屋顶偷偷吹奏着曲子的时候,他才在睡梦中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梦呓……

“你来找我了,是不是希望我陪你?”

“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你是真的想我了……”

“这一次,不会丢下我了吧?”

“你是我的,终于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只字片语,只让所有的伺候下人和大夫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而思虑过度,唯独房顶上的我,望着那清瘦的脸,苍白毫无血色,我却无法靠近。

慢慢地,我看到他睁开了那双眼,无神的,没有任何焦距方向的眼,依然美丽得如同紫水晶,却失去了神采韵辉。

所有的人在看到他清醒的片刻惊喜地出声:“少爷,平湖少爷!”

他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无力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下人伸着手,想要扶着他,却被纤细的掌拍开,嘶哑而坚定地重复着:“出去!”

除了华倾风,整个府中就属他的地位最高,在他的眼神中,所有的人不愿却不得不出了屋子。

我看见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身,一步一颤地走出屋子,冷冷地逼着众人,看着他们全部远远地退出院落之外,消失在视线中,才静静地关上院门。

发丝全部披散在肩后,两日的病让那身体更加的瘦弱,紫色宽大地在风中翻飞,吹得他的身体即将飘散一般。

他站在池塘边,碧波中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萧瑟布满了水面,也溢满了他的身体。

他的袖子飞舞着,手中,紧捏着白色的玉笛。

笑了,刹那芳华如芳菲枝头,春色大地,睫毛低垂,我看到他的脸上,是一种如同缠绵后的羞怯,极轻极轻地飘出两个字:“王爷……”

我的心,一颤!

太久,太久,不曾听过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两个字,那种情深几许,那种悱恻动人,明明是惊喜,心中却有一种酸涩。

他近乎透明的指尖一松,“扑通……”

笛子,落在水中,三两个泡泡后,消失于水面。

我一惊!

“扑通……”更大的水花溅起,池边已经不见了那抹清瘦人影。池塘中却飘着一抹深紫,在吸足了水分后变得更加的深沉,如墨色一般。该死,他一定是从华倾风的话语中猜测到,沧水大军出发就证明上官楚烨已经身亡,加上我传音似的笛声,让他以为是我的鬼魂在作祟,竟然如此蠢笨地选择投水自尽,只为了与我魂魄相依。

我从树上飞身而下,扑入水中,冰凉的水在夜晚更加的刺骨,我摸索着,在池塘中寻找着他。

指尖一勾,我抓上那衣衫,用力地一提,吸饱了水的衣服不断地拉扯着他往下沉去。我抓着那身体,用力地抱着他的腰,朝水面升去。

刚出水面,他用力地咳嗽着,惨白的脸如冰面一般透明易碎,艰难地喘息中,他推拒着我,挣扎着身体:“放开,放开我。”

我抱着他,将他抱离水面:“如果你想陪上官楚烨一生一世,那就乖乖地给我活下去,不然你死了,我就真的要自杀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情急之下,我才懒得管是否变声了,属于我独特的嗓音让他一愣,幽幽地张开眼,眼神游移在我的脸上。

“王爷,你是附身了吗?”

可怜兮兮的一声,他的眼中,闪烁着水光,那满脸的水渍让我无法辨别,顺着尖尖下巴淌落滴答的水,究竟是什么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紧紧地拥着他,不再放开。

空出手,扯下面具,我凑上他的脸颊边,亲吻上他的眼睑:“镜池,我在这,我在这,我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

我抱着他,走向小屋,我可没忘记,他还病着,在这深秋,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我怕要是再不把他丢到被子里,我就只能抱着他的骨灰回云梦了。

他怯怯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我的脸,不确定地碰了碰,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王,王爷?”

一时间,时光倒转……

还是那个含羞少年,还是那怯怯中染满相思的眼。

似乎,我正从浴池中抱出他香馥的身子,一步步迈向云雨的温床。

“镜池……”心中的小角落被填满,因为眼前这个身影,我鼻子酸酸的,用力地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难看变形。

扯开他那湿淋淋的衣衫,对那雪白修长的身躯不敢产生半分绮念。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被子裹了上去,紧张地望着他,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你还冷不冷?”

那悸动的眼终于在我的种种动作中平静,他看着我的动作,眼光随着我而转动:“你真的是王爷?”

抓着他的手,窝在掌心中,贴上我的脸:“是我,镜池!”

“你没死?”平静的语调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我摇摇头,手指抚摸上他的发丝,长长的黑瀑还滴答着水渍,冰凉的。

扯过干净的布巾,我擦拭着他的头发:“傻镜池,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这样为我殉情了?如果我没来,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心了,你怎么这么笨?”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回荡。倔犟的人冷冷地望着我,耳边,是他不稳的呼吸声。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疼。

“你欺骗我,以琴师的身份混进将军府,上官楚烨,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

揉揉可怜的脸颊,我无奈地苦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咚……”眼前金星乱冒,我捂着一边的眼睛皱起了眉。

谁说这小家伙身体弱,病了几天的?这一拳的力量绝对十足十,到底是我小看了他,还是我的出现让某个人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冷得像是三九天的湖面。

我敢说不是吗?我敢说是为了军事分布图和临月栖的消息而来的吗?

看着他的双眼,我坚定地出声:“我来带你走,跟我回云梦!”

不管初始的目的是不是这个,但是现在,带他回云梦留在身边,是我此刻唯一的目的。

“刷……”这一次,刺疼的,是脖子,几条火烧一般的感觉,从下巴处一直延伸到锁骨。他的手弯曲着,指甲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他的唇,若风中的樱花瓣,颤抖,旋即被牙齿狠狠地咬住,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

不等他开口,我紧紧地搂着他,力气大得恨不能将他揉进我的骨血中,呢喃着他的名字,不断地轻吻着他的脸颊:“相信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吱……”不用怀疑,这是我脸上的肉被手指钳住,三百六十度加七百二十度旋转的声音,他的冷笑和手指一样的冰寒,“又发誓?你丢掉的破鞋捡回去穿你也不嫌脚难受?”

“胡说!”我一把捏住他的手,纵容的笑终于挂不住而消失,“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我的镜池,我最冰清玉洁的镜池。”

“冰清玉洁?”他的冷笑变成了苦笑,慢慢的垂下头。

我死死地搂着他:“镜池,随我回去,明天我就带你走。”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的挣扎突然变得疏离:“王爷请离开,我只会嫁给华将军。”

“镜池!”我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这样的话,他明明心中有我,刚才还在为了我的“死”而殉情,现在说什么嫁给华倾风?我真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你走!”他漠然地转过头,“如果你还不走,我就喊了,如果被将军知道上官楚烨的死只是一个假消息,你觉得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摇晃着他的身体:“镜池……”

“走!”

“镜池!”

他看着我,缓缓地闭上眼睛,眼角有水光闪过。

“来人啊……”

刺耳的尖叫从他口中逸出,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还不走?人马上就要来了!”

院墙外,顿时传来各种脚步靠近的声音,我无奈地站起身,推开窗窜了出去:“镜池,明天我会带你离开沧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无论什么方法,我都将永远的把你锁在身边,做我的丈夫!”

大清早,我就向管家辞行,借口镜池身体不好,无法继续习琴,而自己牵挂远方的家人,必须要走。

管家并没有多作挽留,也没有任何神色异常的地方。让我轻易地判断出,镜池根本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昨夜的一切不过是逼我走而已。

“黄离啊,你这是怎么了?”管家指着我的脸还有脖子,惊讶地瞪着眼。

“没,没啥……”我捂着脖子,尴尬地拿领子遮掩,“猫,猫挠的。”

怪都怪夜的面具太好了,薄得如同一张纸,弹性也惊人,我昨天被揍得青紫的眼是被遮盖了,但是脸颊上高高地肿起是怎么也盖不掉了。变形的脸扯着变形的面具,神情古怪可笑,脖子上一道道被镜池挠出来的血痕也触目惊心。

想到他昨天从呆滞到清醒,到充满活力地打、掐、抓、挠,总算是恢复了他小兽的力量,还是值得人高兴的。

推开他房间的门,他已经起身了,正背对着我坐在妆台前,木然地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表情依旧神游着,连我站在他的身后都没察觉。

掬捧起他的发丝,我拿起梳子:“镜池,你太瘦了,发丝一散,都找不着人了。”

“啪!”挥开我的手,他转身怒瞪着我,“你还来,不怕我喊人吗?”

我抖动着肩膀,扭曲的面容难看的怎么也不像是笑容:“你要揭穿我,昨天就揭穿了。”

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喊。”

我双手一圈,抱住他的腰,坏笑着:“叫吧,真舍得你就叫。”

他在我的臂弯中挣扎,用力地推拒着我,愤愤地瞪着我的脸:“你以为我舍不得?”

“舍得,舍得!”当务之急,哄人是关键,“镜池,我来带你走的。”

他猛地一把推开我,手指慌乱地在桌上摸索着,抓起一直发簪,对着自己的脖子:“王爷,请放尊重!”

我一怔,被他推得远远的,看着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王爷,镜池不会跟您走的,镜池要……”

“你别他妈的和我说还要嫁给那个变态的疯子。”我不等他话说完,直接打断,心头一股无明火起,“你别说你拿着我的笛子满世界找笛师是无聊,你别说你天天哼着我的曲子是怀念家乡,更别告诉我你昨天是失足落水。我已经后悔了,上次没有强行带你走,让你受她的折磨,在把你丢在这里,难道看着你被她摧残致死?”

他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猛地别过脸:“你,你都看到了?”

该死,这小子死要自尊,要是被他知道我看到过他被华倾风在床笫间蹂躏的样子,他只怕真的死也不跟我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还要看吗?上次在九音见到你时,你是什么样子,猜都能猜到。我不能让你跟着她,跟我回云梦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停在那,侧着脸,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他一直静默着,不说话。

房间里的空气沉寂着,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终于,他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了,王爷您回吧。”

“镜池!”我一步跨上,双手捏着他的肩膀,“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心存顾虑?你爱我,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有忘记我。两年前,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上官楚烨的时候,只有你回过王府,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他的呼吸逐渐地不稳,垂下头,不回答。

我拥着他,手中的力量慢慢地收紧,收紧……

唇,贴上他的眼睑,舔到了一丝苦涩:“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抬起眼,笑,那么的无力,眼中的晶莹会聚着,扑簌簌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会聚,滴落在我的掌心……

“王爷只要穆沄逸!”他的唇,几次嗫嚅,飘出一声叹息,如针般扎入我的心中,我无言以对。

“王爷一生只要穆沄逸!”又是一声指责,声音已经听不清楚,颤抖着,滑落的是更多的泪水。

他的拳,狠狠地打上我的肩头,突然狂乱地爆发,一下接一下地打,打累了就挠:“王爷休掉了所有的人,说只要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了那么多人,青楼的小倌,还有那个护卫?您的话,有一句值得相信的吗?”

身上,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细微地疼痛,怎么也比不上满心堵得严严实实的涩:“信我,镜池,这一次信我!”

“信你?”他一脚踹上我的腿,自己却不稳地倒入床榻间,“你要我回去,究竟是觉得丢弃的东西还有再玩弄的价值,还是不过一点心理上的悔恨让你不忍心而已?”

他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整张脸都被泪水沾满,单薄的身体埋在床帐间,发丝凌乱。

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他,这倔犟的人,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狠狠地咬着唇,将心事深深地埋在心底。

他爱得深,所以恨得重,他恨得想要杀死我,又何尝不是爱得无法忘记我?

太久了,他压抑得太久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肩头,感觉到那颤抖的身子下悸动的心:“对不起,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

“你跟着华倾风,你杀子衿,是不是希望我记着你,哪怕是恨,至少我还记得有南玉镜池这个人?你不肯跟我回去,是怕我嫌弃你,还是怕我再一次地抛弃?”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一声不出。

当年被我强抢,他不曾流过眼泪。

被我豪夺了身子,他不曾哭过。

被我无情地赶出府,他只是木然地离去。

第一次,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原来镜池,脆弱得如此让人怜惜。

他不是沄逸,清晰地判明情势,能够为了家族放弃一切,无情无爱。

他也不是流波,一身武功仗剑天涯,纵然不能亲手复仇,也足够不让自己吃亏。

他更不是夜,从小就懂得没有牵绊,游戏红尘。

镜池的恨,因为爱,镜池的爱,一直都在我的身上,他单纯地想要用伤害去报复,只是希望不被遗忘。

我的掌心,包裹上他握着簪子的手:“镜池,我知道,我说什么保证都是无力的,我确实无法让你相信我的誓言还有一句是真实的,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的手指,扯开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锁骨微微凸起,在我的呼吸中,胸膛浅浅地起伏着。

“嘶……”簪子毫不犹豫地刺入肩头锁骨的位置,我握着他的手,看着鲜红的血渗出。

“啊!”他一声惊叫,我感觉到他的手试图后撤,掌心一用力,牢牢地握着他。

“镜池,当年我无知,抛弃了一朵美丽的紫色玫瑰,今天,你愿意不愿意让这朵玫瑰永远地跟着我?”我手上用力,带着他的掌,在肩头划出一条血红线条。

他呆了,紫色的双瞳惊讶地看着我,眼中还残留着清透的水渍,纯净美丽。

疼,却远不及看到他被蹂躏时的心疼。

心底,仿佛有一种亟待宣泄的火焰,顺着流出的血让我渐渐平静。

如果血能换来他的原谅,能洗去他所有的委屈,我不介意流得更多。

在我每一下挑动间,尖细的簪子带着我的血,划出一道道伤痕,恰如一朵盛放的玫瑰,在我的肩头成形。

“镜池,如果这朵花不够,我再雕上南玉镜池几个字,好不好?”拔出簪子,带出一溜的血珠,我笑着伸手拿过他妆台上的胭脂,“对不起,我的身体是好了伤口没了疤,所以我只能……”

手一抖,整盒粉紫的胭脂盖上伤口:“这样,就是好了,也能永远存着了。”

看着我又要落下的簪子,他终于醒了过来,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拔向簪子:“不要,不要了。”

我不敢与他争夺,怕着锐利的簪子伤了他,只能任他的力量将我扑倒,压入床榻间。

他飞快地从我手中拿走簪子,嗫嚅着:“这,这又何苦?”

我吮上他的脸颊,舔去残留着的泪珠:“与你吃的苦相比,我又哪有苦可言?原谅我,好不好?”

他躲闪着,半晌,从那唇中无力地飘出一句:“王爷,镜池已不配,镜池的身子……”

“镜池的身子,还是那么香,那么美,充满了诱惑的紫色玫瑰气息。”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话出口,我已经贴了上去,堵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颤颤地被我小心地噙住,我细细地舔吸着他的柔嫩,感觉到他的瑟缩,被泪水洗过的地方还有咸咸涩涩的味道。我用力地一拥,他不稳地靠向我,想要惊呼,唇刚动,被我长驱直入。

好香,雨水打过的玫瑰香。

好软,嫩蕊一点风中摇摆。

我慢慢地勾画着他的唇形,坏心地在他齿缝中游移,在角落中寻找着他的舌,用力地吮着,不让他躲闪。

他全身紧绷,一点都不敢动弹,羞怯一如当年。

一滴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滚落,沾上他的唇,融化在我和他共同紧贴的唇齿间,他小动作地回应着我,那泪水被我们的津液搅拌着,慢慢地消失,只留下香甜,和疯狂的思念,在彼此的吻中,蔓延……

不停地吮咬,汲取不尽他的甜美,我恋恋不舍,想要告诉他我对他的怜惜,更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珍重。我搂着他的身子,嗅着甜美的味道,忽然发现,竟然是淡淡的玫瑰香。

都说嗅觉会带动记忆中深埋的过去,让人恍如置身当年,久久遗忘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

在第一次占有他的那夜,也是在他凝脂般的肌肤上嗅到了这样的气息,让人情难自禁。今天,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心头荡漾着宠爱他,为了占有不择手段的那种激情迸发的情怀。

紧搂着他,我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从他的香气中挣扎而出,望着那双蒙眬迷醉的紫水晶,我悄悄别开眼。

该死的,他还病着呢。

而且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带着他离开,不是怎么吃干抹尽享受他的无边春色。

手抓着他的衣袍,我不敢看那双漂亮的眸子,别开眼系着被我弄乱的衣带,就怕他的魅力让我的自制力瞬间崩溃。

一声悠长的叹息,他从我的掌心中抽回衣带,微笑着,却有无尽的凄凉:“果然,王爷还是嫌弃我脏了。”

我一愣!

“放屁!”两字出口的同时,手指一扯,刚刚被系好的衣带顿时被拉开……

我要将他记忆中所有的痛苦抹去,深深地刻上我上官楚烨的名字。他的欢愉,他的悸动,他的激情,都将与我牵系在一起。

火焰,升腾,包裹上他和我,融化在这春色的盎然中。

喘息,汗水,互相交融着,是两具身体交缠奏出的美妙的音乐。

本来是要带他走,却因为这一场云雨而超出了我的计划。我看看外面的天色,决定让镜池休息几个时辰,等大军出发时,再悄无声息地上路。

他静静地沉睡着,我的目光游移,不敢打扰他的休息,甚至不敢看他,就怕一个控制不住,又惊扰了他。

目光,打量着这与我王府中曾经一模一样的景致,搂着当年的爱人,我的心比吃了蜜还甜,笑容就不曾从脸上消失。

忽然,我的视线停留在房梁处……

华倾风的军事分布图!

没有,我不介意,可是如今就在眼前,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轻轻挪开镜池的手,我飘身下地,脚下一点,落在房梁之上,果不其然在与华倾风房间同样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掏出早已经备份好的钥匙,捅入锁孔中,“咔嚓……”暗格应声而开。

一卷卷起的纸轴,隐约地透着墨迹,我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趁势展开。

心中一阵狂跳,窃喜爬上我的眉梢,果然不出我的意料,所有沧水的军力分布,多少人马,装备如何,甚至连不同的装备行走如何的阵法,粮草的运送路线,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跳下地,凑到桌前,拿起笔墨,准备临摹一份。

我下笔迅速,不大工夫就照样画了一张。对比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我得意地笑了,将原本悄然地放了回去。我神清气爽地落地,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深紫如冰的双眼,冰冷的语调旋即响起:“原来你来沧水将军府,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个东西!”

我愕然回头,床头的他,光裸的身子上还残留着欢爱之后的点点爱痕,空气中还飘散着我们的激情气息,披散的长发遮掩不住他脸上依旧的春意,那双眼在逐渐的冰冷,眼神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卷轴。

冷冷的笑,带着无边的讥讽和忧伤:“没想到,我的房间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倒让逍遥王爷好找,千里迢迢从云梦追到沧水,不容易啊,真不容易,为了得到这东西,您老人家还要付出那么多心力体力,要哄我这个残花败柳,还要身体力行地与我缠绵,更不惜残害自己的身体刻什么花纹。”

“别乱想。”我跨前一步,想要抓他的手,“我还没卑鄙到利用你。”

“别过来!”他狠狠地甩开我的手,我的手背上顿时被他抓出两道红痕,他躲向床角,与我拉开最大的距离,眼神中露出如刀一样的冰冷恨意,“不用说什么了,你的甜言蜜语我听多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上他的手腕,不容他离开我:“我是甜言蜜语,但是我不会对不喜欢的人甜言蜜语。我是男人无数,可自从我回来之后,我不会碰我不爱的男人。镜池,我对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是信我!”

“信你?”他挣扎着,我害怕他继续这样下去会伤了自己,不得不撒手,他一把扯过床头的衣衫披了起来,“我拿什么信你?”

拿什么信?

“我们回云梦成亲,不是甜言蜜语,是真的。”我看着他的身影,坚定地抬头。

“真的?”他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那么王爷告诉我,你来这的初衷,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个东西?”

“是……”看着他冷冷的眼,我怔了下,随手将手中的卷轴丢在地上,“如果你真的想比,这就是答案。”

他的胸膛起伏了下,一声重重的冷哼,不屑地瞥了眼地上的卷轴:“王爷莫非以为镜池不知您底细,您过目不忘,更是一手丹青妙笔,即使回到云梦,我相信您依然有本事临摹出一张与这个全然一样的图谱。”

他的锋利言辞让我无法招架,懊恼地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相信我?”

嘴角抽了抽:“不怎么样,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您到底是为了镜池而来,还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一种无奈的烦躁让我皱起了眉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大军应该开拔前行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听到出征的号角?

“别管我为了什么而来,我现在只想带你回去。”

不能再拖延了,我必须赶紧带他走。

他点点头,眼神中有一丝受伤,口气突然变得云淡风轻:“我知道了,王爷您易容乔装混入沧水窃取机密,我身为将军未来的正室,是不会允许您这样的,对不起,我要叫人了。”

叫你个头啊,要叫还给我打招呼?

“闭嘴!”我一声充满怒意的低吼,成功地让他噤声,也成功地让他眼中流露了受伤的神情。

我压抑着心头被他激起的怒火,沉声说着:“我爱你,所以尊重你,才希望在你点头的情形下带你走,你要再说一句你是华倾风的人,我现在就点倒你扛着走,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被我扛走,你挑吧。”

他不说话,只是瞪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两个人无声地拉锯着。

在长久的无声后,我的耐性终于被磨光,一步跨出:“走,要打要骂要闹,都等回到了云梦再说。”

手伸出的瞬间,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无意识地颤抖了下,一种麻木的感觉从掌心往上蔓延,我握了握拳头,发现最简单的控制手指的能力,有些力不从心。

这是怎么回事?

内腑的气息也像被麻住了一样,流转得极为缓慢。即使这样,我还是努力地运行了一个周天。

没有毒,如果有毒,在中毒的刹那我的身体就会有感应,一般的毒根本倾入不了我的身体,更别说刚挨着我就会有感觉。

也不是迷药,普通迷药对我更是不可能有一点点作用,如果撒在房间里,那为什么镜池没有半点问题?

更何况,中毒也好,迷药也罢,都不会出现这用凝滞内息流转的情况。

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目光落在房梁那个暗格的位置,这个房间里,我碰过而镜池没碰过的东西,只有那个—那张隐藏着的军事分布图。

是的,那个麻木的感觉,顺着我的手掌到手臂,延伸到肩头,正在逐渐地向下,证明最先接触到东西的部位,是手掌。

我要离开,必须现在离开!

直至此刻,大军出征的号角还没有响起。沧水大军不可能如此儿戏,那么只能证明一点,就是华倾风所谓的今天开拔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那么军事图上的药就更好理解了,这根本就是引我上钩的诱饵。

这个,不需要理由证明了,因为门外,各种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告诉我,小院被层层地包围了。

“哐当……”门被狠狠地踹开,华倾风带领着一干人冲了进来,明晃晃的刀剑让小小的屋子顿时被塞得满满的。

很好,我庆幸刚才的争吵让镜池穿上了衣服,不然就真的亏大了。

难得如此肃杀的氛围下,我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将,将军!”镜池的脸顿时煞白,眼睛张得大大的。

华倾风的目光,落在镜池的脸上,不用怀疑,镜池那微肿的唇,红晕犹在的脸庞都在说着一个事实,我看到一抹杀意从她的眼中一晃而过,她忽然笑了。

对着镜池的方向伸出手:“平湖,吓着你了吗?我抓窃取情报的贼子,惊扰了你。”

我平静地看着屋子里一派的杀气,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直到她这个动作,我才终于动了。

“将军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我横着一脚跨出,手指抓上镜池的衣袍,看似潇洒飘逸,只有我自己知道,以我全力的控制,本该抓住的是镜池的手。

她神色一动,与我互相冷冷地对峙着:“我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抓住了一个偷我军事图的贼子,以我沧水之律,应该是五马分尸之刑。”

她很机敏,一旦承认我是上官楚烨,必然是谋杀他国皇亲国戚的事件。而她的这顶帽子,无论将我怎么样了,也没人能找到半点问题。

“抓住?”我笑如春花灿烂,“将军认为能抓住我?别说就这么些人我能从容退去,便是人群中取你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她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眯了眯,停留在我抓着镜池袖子的手上,脸上划过一丝不确定。

忽然,她对着镜池冷冷一笑:“平湖,又被利用了吧,你知不知道,人家来这里第一是偷军事图,第二是寻找失踪的爱人临月栖,和你是半点关系也无。”

镜池的脸,轻轻地转了过来,眼神直视着我,我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由询问变成了指责:“临月栖,真的是你的男人?”

我张了张嘴,还没有回答,华倾风已经开口:“军事图和临月栖失踪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风,才两天她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你说呢?”

“你放的风?”我心头一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千机堂给我的消息是你故意放的,还是说……”

她呵呵一笑,与我传递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可能:“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千机堂根本就是我沧水收集情报的组织。江湖身份不过是一个隐藏而已,不然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怎么可能套取那么多的国家情报?”

她一用力,镜池的袖子从我手中脱出,人踉踉跄跄地落入她的怀抱。她示威般看着我,狂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多大能耐,连传说中的‘酥梦’都制不住你,原来不过是硬撑着,还大言不惭地带人走?如果你刚刚中药时逃跑,说不定还有机会,现在别说带人走,连你的命都一起留下吧!”

“酥梦”?

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手指掐掐掌心,手心像是蒙了一层不属于我的皮肤,能感觉到身体被触碰,偏偏控制不了。现在,我感觉自己的手指不断地违背我意志地扭曲着,抽搐着。

她的手一晃,手中的刀闪过寒光:“如果不是给我药的人说,除了‘酥梦’其他毒对你根本无效,我根本不愿意在图上撒这种药,因为我更想在我一刀一刀切你肉的时候,看到你痛苦哀号,流干血而死。”

“将军!”她身边的人凑过脸,小声地说着,“莫公子说了,这个女人暂时杀不得。”

“啪!”反手一个巴掌甩上手下人的脸,华倾风厉声冷笑,“他莫沧溟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主君上请来的一个神棍,凭什么听他的?”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我的脚连环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华倾风身边所有的人踢开,一柄剑指在了她的喉咙间:“我说过,取你首级,就一定能取!”

她瞥了眼我手中的剑,讶异一闪而过,却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冲我动了动嘴角:“只怕未必吧。”

我的视线顺着她的手,看到她骨节粗大的手指正掐着镜池的喉咙。

众人的包围中,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对峙着,彼此眼中都是杀机密布,笑容浅柔。

“你掐死他,不过是个男人,换你一条命,我赚了。”我看也不看镜池,只是盯着华倾风的眼睛。

她眼中寒意更浓:“我死了,换你一条命,我不是赚的更多?”

“我能确定一剑要你的命,你能确定这些人拦得住我?”我与她,同样的话语平淡,同样的浅笑如常,仿佛朋友间的寒暄,“刚才你说我一定中了药,现在还确认吗?”

僵持着,两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我潇洒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你不信的话,再等等啊,说不定我人一麻,就这么昏过去了。当然,这东西会往哪划,我可不能保证了。”

“啊!”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的副将,在看到我和华倾风彼此的对峙后,惊恐地瞪大了眼,“这,这,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家将军用自己的男人威胁我,纯粹来搞笑的吧,一个我玩弄过的破鞋,你掐死了不过是摘了自己的绿帽子,与我何干?”我嗤笑,眼角瞄到镜池惨白的脸,在华倾风不断收拢的手指下,呼吸逐渐艰难。

他的眼,在我一番嘲笑的话语中慢慢的闭上,青丝垂下,身子单薄得犹如风中的落叶。

华倾风一声冷笑,根本无视于我伸在她脖子上的剑:“你也别硬撑了,想骗我先放手是不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说对了,一个给我戴绿帽子的男人要来干什么?我现在掐死了,岂不是落得清静?”

她的手一用力,我看到镜池的脸逐渐地由白转青,倔犟的他不发一言,唇角被咬破,鲜红的血随即流下。

我手中的匕首一送,划破华倾风的肌肤,声音中透着紧张:“松手!”

她呵呵一笑:“怎么,承认了?”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我没有回话,看着镜池的睫毛一抖,胸口静静地起伏,心中担忧的石头悄悄地落了地。

“三年了,我对你的性格早已经摸了个通透。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个眼神,我都能琢磨出点东西,因为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将军。”她的手抓着镜池,“你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放他,你放我,是不是?”

我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第一次被人抢先机,捏得死死的。

“若不是他,我怎么留得下你?如果不是把军事图藏在他的房间里,你又怎么会如此大意?风流情种,从我们在九音碰上的时候,这个局就为你布下了。”

很好,我还算计别人呢,人家为了我,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

“你潇洒不羁,唯独一点,心肠太软,偏又生得多情。你以为我碰的男人,会不调查清楚他的底细?”她看着镜池,眼中森森的光芒让我冰冷,“在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这个男人。你以为在大战前夕,我会任由府中多了些来历不明的人而不查?”她的手伸入怀中,飘飘然地抖出一个字条。

“伪造身份,云梦京城怡情阁琴师黄离,真身上官楚烨。”她慢悠悠地念着,眼睛看着我。

我依然保持着笑容,没有一点惊讶,既然连千机堂都是他们的组织,拿到我的飞鸽传书有什么稀奇的?所有的消息,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让我来沧水,从我踏足这里开始,我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你还挺能忍啊,九音那么大,一个亏都咽下去了?”我呵呵笑着,不无嘲弄。

她咬着牙,愤愤然:“你确实厉害,在我眼皮底下都能玩出那么大的花样,连千机堂事先都不知道你会弄出这样的动静,等我沧水和御风开战,才发现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谬赞谬赞,客气客气。”我笑嘻嘻的,没有一点身为鱼肉的自觉。

“可惜,你我终究还是不能沙场一决,让我颇有些难过。”

“要是沙场一战,你会更难过。”

输人不输阵,我嘴巴上也没有一点放松,她已经把千机堂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人家已经笃定死人不开口了。

两个人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只觉得麻木的感觉已经弥漫上了腿,我根本不敢动,就怕脚步间露出破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镜池身上。

死,我根本不在乎,落入算计中,是我自己不够聪明,可是我绝不能让他再落入华倾风的手中受尽蹂躏。看着镜池,我心头幽幽一叹。

华倾风啧啧出声:“你嘴巴真够硬的,死到临头还不肯认输。”

“既然如此,我不是更不该放开手,最少你我同归于尽,也是一段佳话。”收敛了笑容,我冷冷的眼神一扫,身边围着的士兵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她看着我寒光闪闪的匕首,“你放了我,我放了这个男人。”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将军好会算计,你的命换我一条命还差不多,换他的,你太赚了吧?”

她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唇角:“好啊,我放你走,他留下,我们一命换一命,怎么样?”

我看着镜池,他只是别过脸,不肯与我的目光对视。

留下他,我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华倾风会怎么对他,我才不会傻里吧唧问你会拿他怎么样的话。

“我怎么信你?”我看看身后一圈又一圈的人,“你当我面放了,转身给抓回来了,我信不过你。”

“你会和我谈条件,证明你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我只要耐心地等,你迟早是我的囊中物。我对这个男人没兴趣,我只要你的命,信不过,你也只能信我。”华倾风一口戳破我的花架子,“我不想受你困兽之斗,放弃一个对我来说半点用处也无的男人很合算。”

我的真气,已经开始涣散,丹田里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流转不动了,我信她,她说得没错,拖下去,别说杀她,能不能动都是个问题。

手中剑一撤,我微微喘息着:“你也算是一世枭雄,我信你。”

她满意地笑了,手慢慢地松开:“来人,送平湖少爷去云梦,务必安全抵达王府。”

镜池的眼,惊骇地望着我,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悠然自得:“别以为我想换你,我倒是想换自己的命,可是她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能赚一点是一点,走吧。”

他的唇,微微地颤抖着,眼中,水雾在慢慢地会聚,虽然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走,镜池不走。”

“你不走,我会让他们打昏你送你。”我拉下脸,冷冷地对着他,“你走,好歹还能回去报信,找人给我报仇呢,不然我死了都没人知道。说不定你肚子里还有我的种,好歹给我留个后。”

“扑通!”他忽然跪了下来,直挺挺地面对我,“恳请王爷让镜池为王爷敛骨,镜池要陪王爷回乡。”

这话听着真不舒服,我却轻松地笑了,朗声长啸:“真好,不用暴尸荒野了。”对着他一招手,“过来,给我亲亲。”

镜池的脸,无声地淌着泪水,顺着脸庞一滴滴地滚落,打上衣服的前襟,打在我的手中。

他的手一圈,轻轻抱上我的颈项,湿漉漉的脸与我相贴:“王爷……”

我仰起头,吻上他颤抖的唇,冰凉:“叫我楚烨。”

他咬着唇,半晌,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王爷……”

苦笑,我吮着他脸上的泪珠:“镜池啊镜池,我倔犟的镜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因为只有这样,您才不会忘记我。”他抱着我的肩头,我贴上他的脸,靠了靠。

脚下彻底没了感觉,我的脸上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泛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想要伸手摸脸,却发现手指早已经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试图控制自己的手抬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办不到,手根本就已经完全僵硬,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着镜池,迎向华倾风:“来吧。”

华倾风的眼中,已是布满唾手可得的笑,慢慢地从身边人手中接过剑:“我亲自动手,也算尊重你了。”

我一动不动,连脸上的笑容,也不曾减少半分。

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的凝滞,寒芒刺痛眼睛,她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击向我的胸口。

就在那利刃刺破衣衫,贴上肌肤的瞬间,我的一掌飞出,击上她的手腕。

她手掌一歪,剑锋划破我的肩头。

我心头一叹,果然是内力不济,连剑都没能打飞。

脚下灌注所有的力量,狠狠地一点地,我的身体带着身后背负着的镜池,脱离所有人的围堵,落在房顶。

成功了!我还来不及笑出声,一排水幕光影般的剑锋扫了过来,我所有的内息已经彻底紊乱,再也无力抗拒这犹如天外飞仙的一剑。

即使在我武功最高的时候,带着镜池,要抵挡这样的偷袭,只怕也要费上些力气。

剑光的主人,似乎根本不想要我的命,剑影中一只小麦色的手臂伸了出来,打上我的肩头,我倒飞而下,再次落入人群中。

强撑着一口气,将镜池的身体安全地送到地面,我踉踉跄跄的几步,狠狠地摔倒。

还没来得及起身,华倾风的剑夹杂着凌厉的气势刺向我的胸口……

紫衣飘飞,玫瑰花落。

我的胸前,落下一具单薄纤细的身体,软软的,趴在我的身上。

血腥气,伴随着花香,弥漫……

他的容颜,垂落在我的肩窝。

他的身体,紧贴着我。

他的发丝,布满我的胸前,像漫天的雨丝,扬起,落下……

他的香气,缥缈幽幽,透着血腥。

他的笑容,如花瓣轻柔,残留在脸侧,那双紫色双瞳,氤氲着护卫的决心。

剑光耀眼,从我的眼前闪过,抽离他的身体,带出一串血珠。那寒锋的剑身上,全是红色的血,顺着剑尖滴落。

镜池的血……

“镜池!”我急切地想要点上他的穴道止血,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再也不能动弹,只是瘫软在地,抱着他的身子。

“王爷……”那娇媚的容颜,如雪似冰的纯净,似乎正在我手中慢慢消散着温度,仿佛要与这空气融为一体。唯一不变的,是唇角那抹笑容,但是正在被不断涌出的鲜血冲散。

华倾风似乎也没有想到镜池会突然地扑上来,她目瞪口呆地望着手中的剑,再看看镜池,看看我,一时间竟然没有出手。

镜池的血,将那紫色的衣袍染成了深黑色,在我的衣服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他轻轻地呼吸,像是纤细的风筝线,随时都可能断了,带着他单薄的身体,乘风而去。

“镜池,镜池!”我搂着他,无助,茫然,恐惧,一瞬间所有的害怕都涌向了心头。

抬头望望华倾风,我颤抖着:“救他,上官楚烨的命拱手送上,你要千刀万剐也好,你要五马分尸也行,救他!”

手,一只冰凉轻轻地握着,那靠在我肩窝处的容颜,微笑着:“不要,我要陪王爷。”

“别说话,坚持住,镜池。”我摇着头,眼眶突然变得酸涩,变得模糊,“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下去。”

他笑了,夜色玫瑰凋零前最美丽的虚幻:“王爷,镜池从来就没听过您的话,让我最后一次任性行不行?让我陪在您身边。”

温热的血,渗透了我的衣衫,贴在我的胸口,仿佛沁入了身体,似锋利的剪刀,一点点地剪开我的心,让它破碎了。疼,无边地蔓延。

我咬着牙,瞪着华倾风:“华将军,你也真心地疼过镜池,救他,我求你了。”

华倾风眼中的神色在不断地变换着,有震惊,有心疼,有痛苦,最终化为狠厉,因为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镜池圈抱在我肩头的手。

“对不起。”我轻轻地吻上他的脸,“是我的错,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家的。”

如果不是我刚才叫他搂着我,我赌最后一击能带他逃离,也许在华倾风的保护下,他就能安稳地回到云梦。

那长长的睫毛,蝴蝶垂死前最后的抖动,他的声音,轻得犹如叹息:“有王爷的地方才有家,有王爷的爱,才是家。”

华倾风的冷笑,与这深秋入冬的空气一样,冰寒着。

“那一同上路吧,黄泉路上回家好了。”

我不再看华倾风,只是抱着镜池,颈项处热热的,是镜池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我的肩头:“王爷死了,我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不要抛开我,我不想再一次被抛弃。”

“不抛弃,永远不抛弃。”用尽所有的力气搂着他,我吸了吸鼻子,眼中依稀有泪淌下,“我们回家。”

他笑了,幸福的笑容是那么的美,却那么的易碎。

镜池,我负疚最深的男子,要的,不过是我的一顾回眸。

“镜池,你知不知道,王府里的那间小屋,还挂着你的画像,一切都和当初一样,等你回去住。”我哽咽了,因为他眼中的向往。

“我会不会比当年丑了?”他轻轻地说着,“一定是了,变丑了。”

“没有,你很漂亮。”我挤出笑容,可惜药力下,我连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无法控制,说话也越来越艰难,“我的镜池永远是最美的。”

“比穆沄逸美吗?”他的眼皮动了动,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有比他美,王爷才不会抛弃我。”

“比他美,比他美一百倍,我要给你画无数的画像,挂满整间屋子。”

“嗯……”他低低地应着,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还有……吹曲……给……我听。”

“我吹。”

“还有……游湖……”

“我,带,你,去!”声音,几乎要咬着牙齿才能挤出,脑海中一片嗡嗡的声音。

“王爷,终于……”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清楚了,破碎地一闪而过,“是我的了。”

紧抓着我前襟的手指,慢慢地滑下,垂落……

香气,玫瑰的香气。镜池最爱的玫瑰香,他开心时的玫瑰香,萦绕。

仿佛那双纤纤雪白的手指,正与我交扣着,空气中依稀还有那么明媚的清朗之声,低低地叫着王爷,紫色的深潭,凝视着我。

活着,只为你。爱,全给你。

恨你,因为爱你,爱你,没有理由……

如今,他乖巧地窝在我的怀里,不会再撒娇,也不会再发脾气,只是静静地靠着我,告诉我,今生,他不会再离开。

天空,飘落细细的雨丝,沾染了他的发,在那青丝上晕开一个又一个的七彩晶莹,我圈着他,怕他的身子被淋湿了。镜池爱美的,他不喜欢湿漉漉的样子,说太狼狈了,我就不爱了。

镜池……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

那间小屋,还在等待着它的主人,我说过要带你回家,永远不再让你承受苦难的。

我的镜池……

你最后那句话,竟是因为能与我同死而幸福吗?

生,与他人共享我。死,与我相携上路。

上官楚烨终于属于南玉镜池了,是吗?

我嘶吼着,声音如同野兽一般,可是除了吼叫,我什么也做不了。

“华倾风,你还不动手?”我狂笑着,“再不杀我,若是让我跑了,只怕将来五马分尸的人就是你了。”

她的眼,通红通红的,仇恨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我的脸上,手中剑一抖,朝着我直刺而来。我看着她,嘴角边是讥讽的笑容,手,却将怀抱中的人抱得更紧。

镜池,等等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让你孤独地走。黄泉路,要一起走,才不那么寂寞。

“不可!”男人的一声大喝,一只手扣上华倾风的手腕,以近乎命令的口吻低沉地出声,“我说过,不准杀她。”

细雨蒙眬了我的眼,我根本懒得仔细去打量这个突然杀出的男子。只记得,红色的发在飞舞,仿佛跳动的火焰在燃烧。

“我才是将军,别以为你给瓶‘酥梦’我就什么都要听你的!”华倾风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手腕,霸气地瞪着他。

“我有王命。”更加傲气的声音,出自这名男子的唇内,带着丝不屑,带着丝狂放,“就说女子不成气候,如此鲁莽,无用的东西。”

好个诡异的男人,居然这么大声地表达对华倾风的不屑。只可惜,我没有心情去赞叹,更没有心情去表达他对华倾风鄙视的赞同之词。

我抖动着肩膀,搂着镜池,笑得前仰后合:“你战场上盖不掉我的光辉,就连爱人,你都争不过我,镜池永远都是我,你还真是个无用的东西!”

“老娘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华倾风一声怒吼,朝着我猛冲而来,像红了眼的斗牛,活活地要将对手撕碎才痛快。

一道人影迅捷地飘过,落在我的身前,右手手指一抓,准确地又一次擒住了华倾风的手腕,左手扬起,“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莫沧溟,你……”华倾风的脸上,清晰地闪过五指印,高高地鼓了起来。

男子重哼着:“我说不准杀就不准杀,不然我先杀了你。”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突然无声中,我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笑得眼泪不自觉地流,笑得我低下头,抱着镜池,忍不住的眼泪一颗颗地打在他的发丝中。

“好,我不杀她,但是你没理由阻止我废了她!”华倾风狠狠地摔开那男子的手,冲到我的面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

男子平静的声音透着几分肃杀:“你怎么废她我没兴趣,但是你要是弄死了她,我十倍地还在你身上。”

红色的发伴随着他沉稳的脚步逐渐离去,我根本不想关心,只是抱着镜池,尽量遮挡着风雨,不时浅啄着那脸庞,试图暖了那冰寒的脸。

一只脚,狠狠地踹上我的身体,将我踹翻在地,手松开了,镜池的身体软软地倒落在雨水中。

“镜池!”

他的发,散落在泥水中,脏了。

他的衣衫,浸了脏水,变得更加的深沉乌黑。

他的脸,被雨水打着,苍白透明。

我想要扑过去,却被一脚踹得更远,我翻滚着,听到她残忍的笑声:“生同榻,死同穴是吗?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让你们同穴的。”

她看着镜池,面容狰狞:“不就是靠着张漂亮的脸蛋勾引人嘛,我让你死了,都没有漂亮的脸见人。”

她手中的剑,朝着镜池的脸划去。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整个身体纵跃而起,挡在镜池的身前,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剑锋,鬼厉般的声音从我喉咙间号出:“敢碰他,我做鬼都不会饶你。”

血,顺着剑锋滴答而下,落在我们两人中间的地面上。

我看到,她惊骇地退了步,剑,从我的手指间抽出。

痛?我该谢谢那个叫莫沧溟的男人,他的药很好,好到我若不是看到血花,都不敢相信那是从我的伤口中流出的血。

“我不能杀你,但是我能让你从此不能行,不能动,看不到,听不见,让你受尽了折磨再死。”她笑了,手指一挥,剑锋从我脚踝处掠过。

依稀感觉到,身体深处某根弦断了,但是感觉不到疼,只有血,从我的脚踝处流出,淌入地上的雨水中,稀释了……

“上官楚烨,你的脚筋断了一根,从此你就是瘸子了,哦不对,我还要挑断你另外一根,再挑断你的手筋,打断你的龙骨,怎么样?”

我咧着嘴,不改笑容,在她靠近时极其认真一字一句地说着:“华倾风,我真的很怀疑,你妈妈是你爸爸的亲姐姐,你爷爷是你奶奶的舅舅!”

“刷!”寒光落下,我的腿不受控制的一颤,然后软软地扭曲着,雨水冲刷着我的伤口,雪白的肉翻开,犹如婴儿的小嘴,看到里面森森的白骨。

我的身体,被她再次踢翻,她的脚踩上我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一直看你这张脸很不顺眼,你靠这样一张脸,就能骗得别人死心塌地,为你挡剑?我现在,就要毁了你的脸。”

我嗤笑:“别说你看不顺眼,我自己都看不顺眼,随便毁,女人要漂亮的脸干什么?”

她的鞋底,踩着我的手,我看到手指处的伤口被泡在泥水中,手指处的伤口深得全能看见白骨。手指的筋,应该早就断了吧,不过换来了镜池的完整,我该笑了。

另外一根手指,缓慢地伸着,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挪动,靠上镜池,贴上他纤细的手指,想要握,却再也不能。

剑光一闪,她的剑,直直地穿入我的手背,穿透掌心将我的手钉在地上。

还好,没有伤到镜池。

我望着那沉睡的容颜,痴痴地望着,雨水中,玫瑰依然那么艳丽,那么骄傲……

低下头,我想亲吻他的脸。

头脑一阵晕眩,眼前发黑。

是失血过多了吧,镜池,我不想昏过去,我还想多看看你的脸,你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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