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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 作者:奈良辰

第十六章  摊破丑奴儿

第十六章
摊破丑奴儿

“什么?!”犹如一道惊雷平地起,邱志宏顿时火冒三丈,双眼瞪得有铜铃般大小。他用力地一拍茶几,怒声喝道:“当初强行要嫁给沈清赐的也是你!半月后便是婚期,你这当儿突然跟我说不嫁了,你、你简直是胡闹!”

邱怜绮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两手死死地抠住沙发上麻将凉垫的缝隙,却愣是一言都不发。秦秋玲自然也在一旁,正凄凄切切地哀求着邱志宏:“老爷,您息怒,怜绮她这是一时糊涂了,容我好生劝她一番再说吧!”她不说还好,她一开口,邱志宏的火气就蹭地往上涨:“你劝?你看看自己养的一对好儿女,没有一个是叫人省心的!”

他大口地喘了会儿气,站起身来,硬声道:“半月后,婚礼如期举行。”还未等邱志宏举步,先前一直不说话的邱怜绮此刻却开了口,只大声而又硬邦邦地说道:“我不嫁!”

邱志宏终于勃然变色,右手已然高高扬起:“你再说一遍!”怜绮抬首,竟是也赌着气:“我说,我不嫁了!”邱志宏的手眼看着就要扇过来,秦秋玲忙一把拼命抓住,略带着哭腔哀求:“老爷,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能舍得打她……”

“就是有你这般的‘慈母’,才会叫她长成现今的这副模样!”他怒不可遏,一个用力便挥开了秦秋玲。看着倔犟的小女儿,他抑制着怒火,厉声问:“婚姻大事,岂容得你儿戏般说不嫁就不嫁!好,你倒也给我说出一个不嫁的理由来!”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硬声的那几个字:“没有理由,就是不嫁。”

这么一下,邱志宏终是怒发冲冠,之前高扬的手也飞快地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打在她脸颊,清脆而响亮。怜绮愣了一瞬,而后竟腾地一下站起,捂着脸便往外冲。一旁,秦秋玲早已泪水涟涟,揪着心口直喃喃“老爷、老爷啊”!

如蕴与邱霖江下楼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模样。霖江快步上前,扶住父亲:“医生交代过,您心脏不好,切忌动怒。”搭着霖江的手在沙发上坐下,邱志宏极是痛心:“有这样的不孝女,我怎能不动怒!”余光瞥到旁边还在抹泪的秦秋玲,他更是不满,“都说‘慈母多败儿’,当初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房姨太太!”

望着白发渐长的邱志宏,邱霖江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邱霖江一边替父亲顺着后背,一边道:“到底这么多年夫妻了,这些气话父亲还是不要提的好。现在当务之急是怜绮的问题,我与如蕴怕是不大方便,就让小妈先去问清楚缘由,其他的再定吧!”

叹着气,邱志宏点头,似是已乏了:“便按你说的做吧。”

回了房,如蕴百思不得其解:“怜绮那么争着强行要表哥娶她,怎么今天如此犟地就是不肯嫁?”邱霖江在床边坐下来,解开手表放到床头柜上,不甚在意道:“她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想起一出是一出。”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回,可没有我的半点事。”

他抬头望着她,目光中似乎还有一丝紧张。如蕴微微笑了,走过来挨着他坐下,轻轻给他翻了翻领口,道:“紧张什么,我还不信你吗!”她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他伸出手包裹住她的,只望着她微笑。这样近的凝睇,良久之后,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他的吻落下来,轻柔而温暖,落在她的唇瓣上,犹如夏花盛开。空气里流动着蜜糖的甜味,又好似有簌簌的风温柔而来,清凉了整个夏日,唯一滚烫的,只有他和她的脸庞。

如蕴是被杨淑怡那通焦急的电话叫出去的。然而当她敲开大门的时候,前来应门的,竟是沈清赐。

如蕴起初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你要找我。”沈清赐微笑,笑容中却似乎满溢着苦涩:“若是不假淑怡之口,现今我如何还能再见到你?”他的话及语气叫她回想起了上次在赵家宅子门口时的那番问话,没来由的,心中只觉越发不自在起来。

她微微垂下头,声音低而微:“若是无事的话,我便走了。”

她说着,果真欲转身离去。他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静静的弄堂里只听到“知了知了”的蝉鸣声。他的语气里夹带着一丝哀求,道:“进来,我们聊一聊,可好?”也许是他温和如昔的眉目,也许是他有着淡淡忧愁的神色,她的心软了下来。

杨淑怡自然是不在的,旁的人似乎也都出去了,屋子里头只有她和他。她坐在四方桌的南面,而他则坐在北面,中间相隔的除了这一张桌子,仿佛还有别的什么。

两手交握在桌子上,如蕴有些踌躇,他又始终不开口。忍不住,她到底问了:“为何……怜绮突然那般大动静地说不要嫁了?”沈清赐轻笑:“如蕴,你是真的猜不出缘由吗?”顿了一顿,他继续说,“抑或是,你惧怕那个已隐约欲出的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如蕴直视着沈清赐的双眼,沉吟了片刻后,说:“清赐表哥,不管你与怜绮之间究竟有怎样大的误会,作为表妹,我还是愿你好的。婚期将至,就这么浪费了大好的姻缘,实在是令人觉得可惜。”

他的眸色冷了好几分,嘴角微微弯成一个嘲弄的弧度,道:“何时起,你竟也会说这些状似体贴、实则冠冕堂皇的话来?如蕴,士别三日,还真真是当刮目相看。”她只淡淡地望着他,默不作声。半晌后,她叹了口气,问:“表哥,你究竟想要我说什么?”

“说你愿意抛下邱家二少奶奶的头冠,跟我走。”沈清赐不假思索地接口,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邱怜绮怕是不曾说出不嫁的理由吧?想来,她那样自负的一个人,当然会将那理由守得死死的。”

外头的蝉鸣声依旧“知了知了”,好像更大声了一些。伴着这一片的蝉鸣,沈清赐开口说:“邱怜绮发现了我对你的感情,她来逼问,而我承认不讳,这就是她怒极并暗恨在心、不肯再嫁的原因。她从来都不认为我心中有你,对她亦太有信心得紧,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到底是将她之前惧怕的理由给讲了出来。如蕴心中骇然,面上却忍着不显露出来。然而惊骇过后,心里却又生出一丝异样的疑惑来。她隐隐觉得,若是因为这个缘故,按怜绮的性子,真的会就此罢手吗?

但沈清赐并不曾给她再多的思索时间。兀地以掌覆住如蕴的手,他沉寂着神色,目光却亮得惊人,再一次说:“如蕴,跟我走,我们放下这里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答应我,好不好?”她一惊,飞快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的力道太大、握得太紧,她竟然愣是怎的都抽不出。

她终于生出不悦,愠道:“表哥,请你自重!”他怎么可能放开,张口说得极快:“你心里头的那个人明明就是我!你明明就喜欢我,跟我走,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如蕴的神色转冷,渐渐地竟透出一丝凌厉来。努力平静着语气,她说:“表哥,你莫要忘了,当初狠狠拒绝了我的那个人,正是你!彼时,你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直戳我的心窝子,现在,你居然要我跟你走?”她使出全部的力气奋力一抽,终于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挣脱开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表哥,我对你的情意早已是回不去的从前。如今,我是邱霖江堂堂正正娶的妻子,而我,爱他。”

她说完这整整的一番话,竟是掷地有声,端地流淌出几分威仪的气势来。

沈清赐睁大双眼望着她,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刹那颓然。良久之后,哑着嗓子,他凄声道:“好、好,果然是邱二少奶奶,说得真真是好极了!”他嚯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跟前。如蕴防备地往后仰身,听得沈清赐继续说,“既是如此,表妹,对不住了。”

她的疑问还不曾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钟,她只觉颈后猛地一下剧痛,之后便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如蕴慢慢地睁开眼,周围是黑乎乎的一片。起初她还不能适应,眨了好几下眼,眼前的一切才终于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极其狭小的空间,似乎是个废弃的库房,角落里堆积的杂物丝毫不成章程。尽管光线极暗,如蕴还是瞧出了那些杂物上几厘米厚的灰。她动了一动,双腿和双手却已然被人绑住。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如蕴的心猛地一缩。

沈清赐,为何会是沈清赐!

儿时,他对她无言的保护还一幕一幕地浮现在她眼前,甚至有一回她挨了沈心华的打,他问“还疼吗”时担忧的眼神她都还记得丝丝入扣。怎么一转眼,他竟然绑了她!她隐隐觉得沈清赐说的缘由有些蹊跷,难道,真被她自己一语成谶了吗?

犹在惊惧思索中,库房的门忽然动了动。开了门,明亮的光线瞬间倾注进来,刺得如蕴禁不住眯起了眼。从那光线里走进来的,正是沈清赐。

“为什么?”没有多余的字句,也将惧怕深深地藏在背后,如蕴盯着他问。

沈清赐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拉拽了一下墙边的尼龙绳,啪的一声,灯泡里头黄橙橙的光亮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沈清赐面对着她蹲了下来:“如蕴,这是你们赵家欠我的。”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晰。

她疑惑,蹙起眉,十分防备地注视着他。像是明白她未问出口的疑问,沈清赐兀自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除了苦涩外,还有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狠戾。他说:“很不解,是吗?当年我也不解,分明是我的亲姑姑、亲姑父,却为何要夺了我父母的性命,只为掳掠我父亲的财产!”

如蕴大惊,双眼蓦地瞪大,下意识地低喃道:“怎么、怎么会……”

沈清赐露出一道极讽刺的笑,道:“你也想晓得怎会竟这样,是吗?那就去问你的好父亲、好母亲啊!”尽管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望着眼前如此陌生的沈清赐,如蕴竭力地告诉自己要冷静,竭力地不让自己被他牵着走。抿了抿唇,她努力定下心神,问:“既然如此,你应该向他们讨公道,将我绑来又有何用?”

“怎会无用?”他接口得飞快,“莫非你忘了,你是赵贺平的亲生女儿,你若出事,他岂能坐视不理?否则,当年就不会任凭沈心华如何闹,他最终都还是坚持要留下你。”顿了一瞬,他笑了,“对了,关于你是赵贺平亲生女儿的事,其实我根本并非近期才知晓,而是一直都晓得。”

她微微垂首,静默了良久。她的手被捆绑在背后,指甲深深地掐陷进肉里。重新迎上他的目光,如蕴问他,声音很轻:“所以,当初你对我的接近、对我的保护,都是为了将我变成你夺回家产的筹码吗?”曾经她放在心里的珍藏,原来全都是假的吗?

沈清赐缄默了。他的神色变了好几变,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挣扎。到最后,他终是仿佛吐了真言:“起初是,后来……怕是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如蕴闭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睫毛微微颤抖,在晕黄灯光的照拂下,于眼窝投射成青色的剪影。依稀记起小时候,沈清赐初来赵家的头两年,对她好像并不多理睬。后来,渐渐地,他的温言微笑越来越多。也就是从此之后,她慢慢长大,而他在她心里的影子也随之慢慢长大。今日却才知,一切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倏地睁开眼,她问:“那么,游说我去大都会做舞女、一再地劝说我回双梅,又都是为了什么?”他已不再避讳,坦白道:“如蕴,我真的动过娶你的心思。原想,你做舞女的消息传去双梅,正经一些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再上门求亲,赵贺平拒绝我的几率便会小许多。至于那晚……深知你的性子,我本算着你定会冒着深夜也要去我那里同我争辩,若是发生了什么,不正是给我自己增添胜算吗?”他扯了扯嘴角,“岂知人算不如天算,竟叫邱霖江给中途截了去,只能功亏一篑。”

眼前的人分明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久到如蕴以为,即使不再爱他,他仍旧已是融入呼吸的一种存在。而今却忽然惊醒,原来这个人,她从来都不曾真正认得过。

强忍着怒气,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沈清赐,你应该庆幸,你预先将我的手绑了起来。”他兀自轻笑:“怎么,不然你就要给我一记耳光吗?”他幽幽地叹息,继续道,“如蕴,你不该怨我,要怨,就去怨你的父亲。他不仁在先,我方才不义。”

她眼皮都未掀起,只淡淡地说:“这般说来,邱怜绮也对你不仁在先了?”沈清赐竟似乎真的在思考如蕴的话,微微侧过头,说:“她……只怪她是邱家人。那时,我自知与邱霖江争夺你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我挣扎了良久,最后才决定,娶便娶。成为邱家的女婿,慢慢地渗透进邱家,或许能更‘有趣’地向赵贺平索回本属于我的东西。谁知道,她竟在无意中发现了我的一个秘密。”

他瞬间敛容,面色上一刹那浮现出狠戾的模样来。嘴角露出一丝戏谑,沈清赐冷着声,说:“不错,我身边一直都有一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却是邱怜绮不能接受的——她太自负,总是自命甚高,当将她打败的那个女人在她看来实在不值一提时,她受不了,于是吵闹着要解除婚约——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她的心一下子跳得狂乱,不是因为这个答案,而是因为他所提到的“那个女人”。不晓得为何,她只觉得慌得很,好像曾经默守了十几年的信念就要全然轰塌、片片瓦解。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终是问出了声:“那个人……可是淑怡?”

他笑了。

她只看到他笑了,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嘴唇一张一合,可是她再听不到他的声音。耳鸣得太厉害,那些“嗡嗡嗡”的声音仿佛一枚巨型原子弹刹那爆炸,轰响得她恨不得自己天生就是聋的。

一直都在坚强着的如蕴,终于流下了泪。原来,这才是真相。将之前许多似乎可疑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目盲耳聋,掩住了自己的心。再一次深深地闭上眼,她问他:“从何时起?”

“五年。”他说,简洁利落的两个字。

而她的心,却被这两个字剜得百孔千疮。她与杨淑怡认识了这么多年,甚至比认识沈清赐都还要久长,却居然抵不过他们的那五年。为了那“五年”,想来,淑怡已然背弃了她,她却还一次次地对淑怡掏心窝子。淑怡安排自己与沈清赐重见、淑怡去武馆偷偷地见沈清赐、淑怡甚至替沈清赐将她约来了这里!

“她全都晓得,对吗?甚至她是不是就在外头?”她问他,只是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咬着自己的舌、锥着自己的心。沈清赐点头:“自然是。莫不是你想找她对质?如蕴,别犯傻了,给自个儿多留些喘息吧!”

她嘲弄地望着他,眼神中有些轻蔑,道:“沈清赐,我只是为她觉得可怜可悲。她如此爱你,却要一直委屈自己默默地见不得光,甚至要替你约我,生生看着你我虚情假意、看着你与邱怜绮定婚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住嘴!”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瞬间已铁青,“给你三分颜色,你便真的要开染坊吗?”他嚯地站起身,冷冷地道,“我明白,你是要自己一个人待着。”说完,沈清赐举步便要转身离开。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样仄逼窄小的房间里,响起时却极清晰。她说:“沈清赐,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但都绝不会成功的。霖江,也绝对会将我救出去的。”

他哑然失笑:“你就这么相信那邱二少?好,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叫你失望的!”

沈清赐大步离开,“砰”的一声用力地甩上门。如蕴依旧被捆绑着手脚,倚坐在墙边,脊背却挺得很直。

此时此刻的邱家,一片剑拔弩张的轩然之势,仿佛导火索一触即发。

大厅里头,徐昌宁和赏云正跪在邱霖江跟前。赏云的脸上满是泪痕,拼命地磕着头,嘴里不住地说:“都是赏云的错,都是我的错……”徐昌宁则跪得笔直,全然负罪的模样。

“现在认错有何用!我都是怎么吩咐你们的?若是事关杨小姐,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二少奶奶说不须你跟着,你难道就真的不跟着了吗?昌宁,你太叫我失望了。”鹰隼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勃然的怒气,仿佛浓得化不开的焦墨,又仿佛下一秒钟便要喷出火来。神色淬利,邱霖江盛怒道,“你们最好祈祷二少奶奶即刻就安全归来,否则……”后面的话他不曾说完,只是将尾音拖得很长。

恰在此时,大厅的门被人由外头推开。披着月光,不言朝着邱霖江疾步走过来。视线触及不言的那一刹,邱霖江的眸子骤然亮极,如同被突然拨了一拨的烛火芯子。然而,待看清不言那般凝重的面色时,他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如何?”邱霖江问。不言没有回答他,只是默然地递上了一封信。白信封,上头一个字都没有。邱霖江一把抓过信,飞快地取出里头的纸,手指竟都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一目十行地读完那寥寥几行字,他的眼神已然冰到了极致。

抬起头,嘴角扯出一道嗜血的笑容,邱霖江的眸子清寒逼人,周身的空气甚至都刹那降至冰点。阴沉着声,他道:“好个沈清赐,竟然跟我来这一套!”偏头向不言道,“备车,去赵家!”又对依然跪着的徐昌宁道,“起来,立刻去找曹永鸣!”

人群后面,素来最喜如蕴有难的赵如茵撇了撇嘴角。大抵是心里头果真太欢喜了,一下子她竟轻“嗤”了声。那声音虽极轻,却仍旧被邱霖江捕捉得一清二楚。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望向赵如茵的眼神竟是剜刀似的血红色!猝不及防,赵如茵居然被吓得腿似乎都软了。邱霖滔立即反应过来,对着如茵便是一记耳光:“臭婆娘,净添乱!”

当邱霖江一脚踹开赵家大厅的雕花木门时,赵贺平与沈心华正在餐桌前用饭。木门上安着的几块玻璃仿佛都震了几震,赵贺平立刻站起身,不解地问道:“贤婿,你这是做什么?”在他问话间,邱霖江已经几个大步走到了他面前。

将沈清赐的那封信啪的一声摔在餐桌上,邱霖江厉声道:“少跟我装模作样!沈清赐一直以来在图什么,别跟我说你不晓得!”沈心华脸一沉,将碗筷重重地放置在桌上,喝道:“邱霖江,你这是女婿对岳父说话的态度吗!”

“态度?”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恨恨道,“我不曾掀了你们的桌已是极好的态度了!欠了沈清赐什么债,你们心中有数!他要来讨债本与我无关,但竟然敢用如蕴来做筹码,简直是死到了临头还不自知!”

赵贺平与沈心华皆是重重一凛。低下头,赵贺平忙拿起那封信,只见上头寥寥几行字:“欲见赵如蕴,一天之内,备好沈家宅子地契以及商铺地契。交换之时间地点,另行告知。”落款是一个“沈”字。

薄薄的一张纸从手中滑落,赵贺平面上目瞪口呆,脑中却已一瞬间转了几百回。他转头看向额前青筋浮动的邱霖江,嗫嚅着双唇,话都说不分清了:“这……这实在太……”

戾气从他的双眼中浓浓散发出来。此刻,他的黑色背头、黑色风衣以及黑色中筒靴全都与那戾气融为了一体,直叫人只觉心惊胆战。

“若是如蕴有丝毫损伤,我不在乎做什么有违天理的事,定叫你们全都陪葬!”满眼血丝,邱霖江呼吸粗重,操起餐桌中间的那陶瓷花瓶便是一摔,“咣当”一声,清脆得让人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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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留在左心房陌上繁花绽彼时雨如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