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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剩者为王》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二季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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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者为王》 作者:落落

 第二季

 
文/落落
 
 
  不知道你对机场是否熟悉。城市新建的二号航站楼,采用了与一号天蓝色穹顶所对应的土黄色。在堪比足球场般辽阔的空间下,铺着淡灰绿色的地毯。以往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用许多仓促的脚步塑造了一个城市在最初一面中的繁华假象。但此刻,周二的清晨六点半,连机场也空空荡荡着一种近乎美好的安逸。它显然是还没有完全醒来。它巨大的落地窗还在熟睡,才会允许窗外若有似无的秋雨,把自己捉弄般地染上不均匀的蓝。它那总是伪装成地平线的跑道还在熟睡,昨晚的夜色还收着翅膀成片停落在两侧。它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呼吸,也只是让垂悬在头顶的广告画摇摆了一下,或者地毯花纹的颜色变得湿润了一点。
  会是只有我察觉到的改变吗。
  再一次环顾四周,视野中依然没有多出其他人影。我像一颗唯一清醒着的病毒,在这份静谧中睁着喜悦的眼睛。
  喜悦,是啊,我多么感谢这个世界毫不吝啬地将“孤身”一词造得如此逼真和庞大。它让我原本一文不值的碌碌和疲乏都显得高贵了起来。
  我在机场里,去私奔。
  
  已经有多少年了,假日结束我却只见消瘦。那些饭桌山的鸡鸭鱼肉即便裹着一指厚的脂肪,被吞下肚子后,也照样如同提着名牌手袋逛菜场的贵妇一样,把我无视着径直穿过了。究其原因,除了每到饭桌上必然会登场的“催婚”话题,它强大的力量能让国宴级菜肴都纷纷变泔脚。而这次则更特别,因为搞砸了一单生意,以往总是和蔼可亲、让人不由想给他捐钱的区域经理,他在举起手里的文件夹狠狠砸向我时,其实多么希望那是清朝秘器血滴子吧?
  我不能出声,低头站在他面前,神色必然是惶恐吧。什么“老练”,什么“成熟”,什么“冷静”,统统无非是它们所面临的打击还不够大而已,才能持续老神神在在地虚张声势。既然我的此次失误或许会导致公司损失近千万元,我没准儿会丢了这份工作,再被要求一笔巨额的索赔——一边聆听着上司的咆哮,我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广播里的天气预报用喜滋滋的声音渲染这会是怎样晴朗的一天,而我居然相信了它,我使用了新买的唇膏,也不顾时间紧迫换上裙子,我俨然是“意气风发”的。仅仅是因为天气而已,仅仅是因为一个好天气就被鼓吹得过度膨胀的自信,原来就是个毫无抵抗力的气球,一根初生的松枝也能把它结束。
  “以汪经理的说法,你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多才会出错。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承担我们目前布置给你的任务,或许你应该先去放个‘长假’。等假期结束回来我们再来讨论对你的处理。”不用他点穿,“停薪留职”四个字已经快要在我脸上烙出印记来。
  “好的。”我没点一次头,都会听见颈骨上发出的声音。
  “你先别慌,先这样吧,”等在门外的汪岚见我退出身,她迎上来,“休息一下也好。”
  “其实你不用安慰我……不过,放假就放假吧,我也可以……有很多事想做,但都一直没有时间去做。”
  
  我回到家的第一天,浴室里的瓷砖奇迹般接连脱落了三块。背后的水泥暴露出来。约了物业上门维修,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出神地望着那三块灰色的缺口,又忽然觉得它们好像俄罗斯方块中的某个部件,慢慢地,就要降落下来。
  就这样,我翻箱倒柜找出十年前出版的某个电脑游戏,男主角沿路认识了三个性格迥异的女孩,而他们整天就在无数个迷宫中穿越,打败许多眼下看来已经过分简陋的妖怪。
  我泡了一大碗方便面,一袋薯片还剩一半,没穿袜子也没有穿鞋,就这样裹着被子守在电脑前,机械地按动键盘,也许整整一夜,也许整整一天一夜。
  这一切应该是好像,受伤的动物回到自己巢穴休养生息,它虽然仍旧心怀不安,但在熟悉的环境中,终能放松警惕。这里的暗黑连同潮湿齐齐地抚慰了它,种子和水分将为它的伤口缝上瘙痒的线。它理当被这个安置自己的处所降服,它能够安之若素继而安然无恙,恢复成往常。
  它是谁啊?
  它是三十岁的我吗。
  我已经三十岁了吗。六岁的时候,还常常把鼻涕擦在桌底下的我,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吗,十五岁那年的体育考试,在八百米后瘫软在地上,眼睛看着天空向两侧倾斜的我,也已经过去了一半吗。然后我去做什么了呢。高中,大学,恋爱,考试。削尖脑袋钻进了大公司。学习,挨骂,加班。加班,挨骂,学习。终于,好不容易,一将功成万骨枯,以为站稳了,以为无忧了,以为至少事业不会背叛我,和人开玩笑说“工作是我的恋人”,可结果,这个恋人照样有甩手而去的一天么。人都相信上帝在关一扇窗的时候至少会开一扇门,但现在两侧的出口都消失于黑暗,只有电脑屏幕反射着一片张牙舞爪的蓝光。
  我突然从床头坐起来,将电脑放到一边。瞬间血液回流的双腿,像一道川府的名菜,在强烈的酸麻后豪迈地疼痛起来。然而我却不觉得反感,甚至是,在反复按着“上”“下”“左”“右”、按着“空格”和“回车”键的二十几个小时后,我压根儿在贪婪地感受这些让神经复苏的体感。
  ——还有什么,其他类似的,屈辱也可以,悲愤也可以,委屈也可以,多糟糕的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帮助我找回一些腐朽的知觉。
  我找到手机,拨出了马赛的电话号码。
  
  在此之前,我应该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属于他的形象才对。只不过,我要选择哪一帧里的马赛呢。他刚刚以新人之姿出现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头发让背影漂出异样的浅色,还是他忽略了我不断的联系,使我情绪失控追问时流露的无措?又或者,他看似输了,被我的言行和举止、被当时宾馆中的气氛所逼迫,放弃了原先就不那么坚定的意志,把我圈进他的两手?可事实上,他最后却用胜者的姿态,他承担不了我过高的希望,他说喜欢也仅仅是喜欢,可他连对喜欢的理解都和我保持着彻底的大相径庭。
  “喂?……”电话那头响起久违的男声。
  “……”我没有说话。
  “……”马赛用同样的静默回报我。
  “现在有空么,我能见你么。”几乎就要在他开口的刹那,我打断了他的迟疑。
  “……现在,是吗,现在吗?”他重复一遍,“好。那我过来?”
  “我在楼下等你。”
  “嗯。”
  仿佛有两个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于是我几乎有些感激他的应允。一度我认为之前那段仓促不堪的情缘早就宣告了完结,字幕也上了,灯光也亮了,扫地老太太也出现了。可原来我的生活已经贫瘠至此——我一定会是商家们最为厌烦的客人,拿着早已超出保质期的发票,索赔一幕不在受理范围内的夜晚。
  但我真的想见他。不惜一切代价。
  
  他跳下出租车的时候,我就站在几步之外。身边是用刚刚睡醒的目光,却不乏犀利地把我打量的门卫,并且瞬间就意会地在我背后点起了头,当他看见马赛朝裹着外套的我走近。
  “已经睡了吗?”我率先开口。
  “……还好,还没,在看一个DVD呢。”
  “是吗,什么?”
  “《史前巨鳄》?还是什么来着……不好看,特别套路。”他衬衣外的条纹开衫还没有系上所有扣子,被我一厢情愿地解释成源自出门时的匆忙。
  “这么晚让你出来——”
  “没什么。没事。”他没有附加多余的手部动作,只是持续专注地俯视我,“你还好吗?”
  多半也是听闻了我被暂时“遣散”的消息吧,“说实话,挺严重的。刚才还在清点自己的存款,看能坚持到几岁呢。”
  知道此时,马赛终于流露出那份为我熟悉的面容,他个性中无法摆脱的那部分温柔使他扬起手,抚平了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进去吗?这里会冷。”
  “嗯,好。”
  
  “我想说,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什么也不是’,‘呸’,‘真的什么也不是’,‘一文不值的那种’,什么‘尊严、自信、骄傲、扬扬得意的猖狂’,‘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以为谁都不在眼里’……到最后,统统像扔进沸水里的冰块,连一点声响也没有,就无影无踪了,比魔术还可怕。你就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行,做什么也没有用,过去花费了那么久的精力造出的躯壳,瞬间就粉碎了。你当然也知道这样是最蠢、最傻、最贱最下作,可没有用啊,知道又怎样,就像对吸毒中的人劝慰‘别吸啦,毒品有害健康’一样,他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拿起剪刀狠狠地往自己身上扎了,你觉得他会在这个时候瞬间正常了,然后相信你说的话?”
  “行了,吸毒都出来了,越说越邪门。”我爸肩膀往章聿身上靠,同时抽出插在杯底的调酒棒,“太夸张啦,不就是谈个恋爱么。怎么一副随时都要签‘病危通知书’的架势。”
  “你不信吧,你觉得这种都是傻娘儿们才会干的事,但你不会失控,你最理智了。”
  “……应该吧。”我抿了一口威士忌,“被恋爱搞得‘什么也不是’,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章聿回过脸来,用她被酒精催发的红晕冲我笑,“死鸭子嘴硬啊。”
  差不多直到手边的酒瓶完全见底,章聿斜倒在沙发上唱起小调,表明她进入了彻底醉倒的状态,我尚且能稳住脚步将杯盏收进厨房。
  那一天,从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在我的手指上率先开始了讨论。
  “‘什么都不是’。”
  “‘一文不值的那种’。”wWw.xiAoshUotxt.net
  “‘粉碎了’。”
  “‘没有解决的办法’。”
  ——其实,听起来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啊。
  
  马赛询问完我一天的作息,又表达了一下对室内空气的担忧,可他始终停留在玄关附近,像一个不谙水性的人在沼泽前迟迟地犹豫。
  “你说什么?”我走到客厅转角,用声音撒出一路诱饵,希望可以将他引入自己草率布置的陷阱。
  “我说,地上怎么有个水泥铲?”他总算走了进来,停在电视柜前。
  “哦,之前物业来修瓷砖,估计是工人落下的。”
  “呵,你不怕吗?”
  “怕什么?”
  “他们以这个为借口,半夜找上门来——之类的。”他似乎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眼睛有一半却是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你傻啊,这个楼道里有三个摄像头,难道一直在物业工作的人会不知道?”
  “嗨——”马赛朝我一扬手,“当心点总是好的。”
  “那我应该谢谢你。你还算看得起我。”
  他正在往沙发上落座的腰停了半秒,等到抬起头,“好熟悉……”
  我看着他不动。既然他自己会将下半句补充完整。
  “你这种自暴自弃的说法。又听见了。”
  
  老妈在这个早上打电话到我家,“咿?今天没去公司?”
  “啊……嗯,对,”我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膝盖上还放着那台游戏暂停中的笔记本电脑。
  “病了吗?”
  “不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自如地对她撒谎,“今天要去外面拜访一个客户,所以干脆不去公司了。怎么了,打电话来有事么?”
  “哦,是这样的呀,你知道,我之前参加的社区文艺队,上次参加过市里表演的——”
  “哦,对。”我遵循她一贯的套路,“怎么,你又认识了一个单身的优秀男性打算介绍给我。“
  “什么呀——你想得美哦。是这样,我们的表演获了奖,后天晚上要去电视台录制节目,你要不要来看?我已经拉了你老爸了,你也来看一看吧?”
  “诶?要上电视了吗?”
  “具体什么节目我还没弄清楚。怎么样?你要不要来看一看?其实我们排得很辛苦的,我也希望你来看哦。”
  “好吧……你告诉我具体时间地点,我到时候过来。”听得出来她确实非常开心,让我不忍扫她的兴。
  “嗯。我那些队员也正好见见你。我一直跟她们说的呀,你又能干又孝顺,长得也越来越有味道。”
  “……好了啦……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打算去了。”
  “行行行,那我不说了,时间地点到时候我用短信发给你,你记得来啊。”
  “嗯,我一定来。”
  挂了电话,我稍微动了动身体,骨节与骨节的每个接合处都发出不堪其扰的抗拒声。以往都是老妈,她在过去十几年频频作为观众出席我的各项活动。开学典礼,毕业典礼,哪怕是悲喜交加的家长会。有一年,我作为班级合唱团的一员,在文化节上表演,几乎不消寻找,就能当即发现挤在第一排角落处的老妈,她举着当时还相对流行的磁带式录像机,坚持要把女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记载成一册成长中斑斓的花絮。只不过,现在换我替代老妈的位置了吧——其实最近几年,我作为家庭支柱的形象交替,似乎正在完成。老妈有什么决策必然要征得我同意,哪怕老爸,他一直以来辛辛苦苦地要把全家安置在脊梁上,可现在,他仿佛已和衰老的后背融为一体,于是接受了我作为他的下一代,为他继续推进这个家庭的齿轮。
  我没有说话,却很清楚自己在奇怪的关卡上泛泪。马赛的话必然刺痛了我,好像不由分说被踏住的一枚凋落的叶子,它尚且绿色的部分还能感受到被粉碎的悲凉。但出乎意料的是,被泪腺牵连的仿佛不是我的其他器官,而是胆子,它仅仅是被注入咸味的水分,也能让自己变得无畏一些——我挨着马赛坐上沙发,同时把下巴压住他的肩膀,随之很快他的双手也环绕上来。
  “其实,不用想那么多的……什么都要想个清楚,要怎么样,怎么样才好,怎么样就不行……根本没有必要。”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我终究是预备了许多反驳和质疑的话,可回到当时,确实,质疑又能如何。不能让我的困惑解开一点,不能让我的消沉减退一些。而我这几年,就是被这些前思后想的重重顾虑束缚着,不能轻松一点,它们像一层层的纱布,就要在最后裹出一个完全行尸走肉的我了吧,“嗯……是这样没错。”
  “先好好休息几天吧,不要想那些已成定局的事了。想做什么,趁着这个机会去做了,正好诶。”这依旧是马赛最擅长的生活逻辑。他走到暗柳下,便认为过后必然是明花。山重水复全都不在话下。
  我是在喜欢这样一个,年轻的、无所禁忌的人吗。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转过脸来看着他。
  “嗯,是啊。”马赛完全心无旁骛地对视我,像一幅白色的雪面,引得人只想破坏性地在上面留下两个脚印。
  “那,要私奔吗?”
  “……诶?”落下的脚印,让雪花互相粘连,融化出细小的水流。
  
  老妈所说果然不虚。我在电视台的门卫前领了观摩证,经过两道检验关口,来到位于八楼的演播厅。从走道就开始分不断全市各区老太太们,诠释着各自的美学。有的以青蛙作为图腾崇拜,有的还在实践白毛女的流行风潮,相比之下,只是在头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绒线花的老妈,已经算是相当循规蹈矩了。
  “还好是红色,白色的话就太不吉祥了哦?”我伸手替她打理那几枚“花瓣”。
  “诶是呀是呀,我当时也和她们这么说。你是刚刚下班后过来的?”
  “嗯。”我继续对她隐瞒自己的“假期”,“爸爸呢?”
  “说在电视台里有熟人,叙旧去了。”
  “是吗,都不知道,他还留了这么一手?”我冒出调侃的心,“你不担心呀。没准儿是女明星啥的。”
  “得了吧,他能认识女明星倒好了,让我们俩也开开眼界。怕就怕尽是些餐厅厨师,或者清扫阿姨之类。”
  “瞧你,又要和劳动人民为敌了吧。”
  “好了,不要开玩笑了。”老妈不停用手侧刮平衣襟,“你看我这样还行吧?还不错哦?”
  “不错了,漂亮的老太太。”
  “……怎么是老太太呢?你外婆那种才是老太太啊。”她居然有些着急。
  我坐在观众席上,四周多半也是激动的儿子们、丈夫们,老妈表演的是秧歌舞,前奏响起,她便跟随着队列跳了起来。离得近,我还能看清她脸上醒目的紧张和严肃。她死死地抿着嘴角,一双眼睛更像是在追随着火箭倒计时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漂亮的老太太。
  其实老妈早早地就被那些四十几岁的商场售货员称为“阿姨”了吧。平日里有三四岁的小孩被家长领来串门,老妈自然而然成了小娃娃口里的“外婆”。毕竟也年近六十了,是个放在其他人身上,必然会被我认定为“年老”的岁数,只不过老妈在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还能被划分在一个灰色的区域里——她不算年轻,可绝不是年老,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可该把原因归结为舞台上过强的灯光吗?当老妈和她的伙伴们为了与之抵抗而在脸上画了厚厚的妆,她偏白的粉底和过红的唇色,却忽然之间,将她反衬成了一个极其真实的老人。
  原本也是,她退休后因为时间宽裕,才会参加社区的各种活动。她总说自己是不能在家里待下去的,她必须要找点事做,不然没准儿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你要早点结婚,给我生个孙子,我还能带带孩子,但现在没办法啊,我只好去扭秧歌。”
  是这样吗,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我看着灯光下,因为紧张险些要同手同脚的老妈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想做什么,就去做。
  压根儿一点也不容易啊。
  
  “你不是开玩笑……”
  近距离观察马赛的表情,与此同时我却轻松了起来,一旦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就无法挽回,让它吞没一些蚂蚁们苟且的生路吧:“当然不是。”
  “时间呢?去哪呢?”马赛仍然在小心地选择着说辞的路线,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倒置了虚和实的区别。
“你说吧。我随便,我都可以。”
  “我最近没有假期,除了周末……”
  “周末也可以啊。”
  “……你确定是吗?”
  “怎么了?”
  “没什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手指顺进我的头发,“你最近是太累了吧。”
  我笑着。突然间,这句话听起来是那样耳熟。至少最近数年,屡屡地,“你看起来没以前精神了”——“是太累了吧”;“最近都不见你出门聚会呀”——“是太累了吧”;“这个周末又不回家吃饭吗?”——“是太累了吧”;“一直没空去谈恋爱?”——“是太累了吧”,直达最后,“我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是一直以来太累了吗”。
  但是,我究竟在为什么而累成这样呢。有什么将我牢牢吸引着,无法摆脱,它抛出怎样极具诱惑的奖赏,使我不惜一次又一次牺牲了自己的许多东西呢。
  成功吗。富足吗。充实吗。
  幸福吗。
  ——全是一派胡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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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是无效信须臾不朽剩者为王那些生命中温暖而美好的事情尘埃星球不让喧嚣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