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若爱只是一夜繁花(1)

　　春天是个爱下雨的季节，不过这样的雨并不让人烦躁，却让人感觉情意绵绵。冷艳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手里提着自己煲好的汤满脸喜悦地朝医院走前去。

　　刚准备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想将眼神从她身上跳过，可她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怎么？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戴晓红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缠绕着她。

　　“有事吗？”

　　“啧啧，怎么说我们也算半个一家人吧！不论是作为你父亲的养女还是情妇，我们也算不上陌生了。”

　　“你想怎么样？”

　　“态度别那么生硬，一会儿你就会哭着求我的。我想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关于叶泉呢？难道你也没有兴趣吗？”

　　没错，叶泉是她致命的伤，她无从拒绝。很早以前戴晓红就说过，因为她爱叶泉，所以注定要输。

　　“还是去左岸吧！”

　　她没有吭声，默默地跟在戴晓红身后，上了她红色的保时捷。她瞟了冷艳一眼说：“瞧瞧你真可怜，竟到了要去挤公交车的地步。看看这辆车，一百多万是你父亲送我的。”

　　“你跟我说这些有意义吗？我并不稀罕他的钱。”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叶泉。他那么爱你，怎么还忍心让你去挤公交车？他可不缺钱，百儿八十万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他可真是小气啊！”

　　冷艳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心想：你懂什么！我们有属于自己的快乐，不是你这个势利鬼能够体会到的。纵然开着保时捷穿着爱马仕那又怎样？就能够证明自己过得很幸福吗？如果那个人不爱你的话，给你再多的钱又能怎样？

　　左岸的生意今天出奇地好，那个他们常坐的位置已经被人坐了。戴晓红露出遗憾的表情在旁边坐了下来。她并不抬头去看冷艳，而是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丢给她。

　　“你自己看吧！”

　　冷艳接过那份文件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戴晓红，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戴晓红，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我求你别伤害叶泉。”

　　“当初我就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如今也怪不得我了。”

　　“你……”

　　“想骂我吗？你省省吧！还是想想如何帮他吧！否则他就要面临法院的传票，然后坐牢。他的一切都会就此毁掉。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不会让你们如意的，从叶泉甩掉我的那天起我就决心要报复。爱TA，多动听多感人的故事啊！可是研发权却在我这，商标注册权也在我这，他现在犯的是剽窃他人研发权和侵占冒用他人商标权，要打起官司来，你觉得他胜算的概率有多少？还有他的得力助手可全都被我拿下了，我可以让他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毫无疑问，叶泉根本就没有胜算的可能。因为这个女人既然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就不可能会给他翻身的余地，在这一点上冷艳在拿过那份文件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

　　“你想我怎么做？”

　　“我果然没看错你。”她冲着她诡异的一笑，冷艳不觉地打了个寒颤。

　　“很简单，离开叶泉，永远地消失在他面前，我不管你是生是死，总之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我想你也不想看着他坐牢，看着他一无所有吧！你也不想看着他再次睡天桥吃泡面吧！”

　　她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唇边，轻咬着指甲，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履行你的诺言，不管他跟不跟你在一起你都必须履行你的诺言。”

　　“放心，我会的。只要你消失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爱上我。”她嘴角微微地向上扬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冷艳走出左岸的时候天空中已经不再下雨了，温暖的阳光透过树缝碎碎地洒在她身上，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

　　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煲好的鸡汤，就在一个小时前熬这锅汤的时候她还在幻想着他们美好的将来，可一个小时候后这锅汤却成了她为叶泉煲的最后一锅。

　　这怎叫人不心痛？

　　她走得很慢很慢，她希望这一天过得长一些，走到医院看完叶泉以后她便要永远离开他，她真希望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这样她就可以一直走一直走……虽然与叶泉相隔遥远，但她心里总有个盼头，只要一直走一直走，终究有一天会看到他。

　　可是现在呢？走完这条短短的路，见到他以后，生活便失去了盼头。她只能靠思念活着。

　　不管她再怎么不情愿，她还在走到了医院门口，望着高高的大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她不想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满脸兴奋地走进去说：“醒了？饿坏了吧！”

　　护士小姐一看到她便取笑着：“你们家这位先生可真是难伺候啊！我给他送了两次饭他都不肯吃，说是要等着他老婆的汤送到了才吃。”

　　冷艳脸上不由得露出娇羞的笑容，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再说，谁是你老婆了，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可谁都听得出话语里充满了溺爱。她打了一碗汤出来，尝了尝还好没有凉掉，宠溺地看着他，“喏，快吃吧！”

　　叶泉接过碗哈哈地笑着说：“怎么？这就觉得难为情了？

　　虽然你嘴上没答应嫁给我，可是我知道你的心早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你怎么老不正经，都一把年纪了。”

　　“一把年纪了才吃香，你看你不是很爱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冷艳满脸幸福地看着他，她真希望有一天能够穿着婚纱成为他的新娘，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他端着碗，几大口就将一碗汤喝完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冷艳：“老婆，我还想喝。”

　　看着他故意装可怜的样子，冷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给他倒了一碗。

　　“宝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虽然心里喜欢你，可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那晚你对我说艳儿，很多事情都要学会说不，你这样让我很难过，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请拒绝我，不要给我一丝希望，让我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或许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我好，怕伤害到我，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伤我更深。”

　　“呵呵，艳儿你记性可真好。”他泛白的嘴唇微微地向上扬起，“那么你今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

　　“你说谎，我的宝贝可是从来都不会骗我的。”

　　看着叶泉冷艳无所适从，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太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注定要坠入地狱。她想她已经坠入地狱了。

　　她轻咬着嘴唇，抬起头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又合上，过了一会儿又张了张嘴，看着冷艳欲言又止的样子叶泉隐隐感到不安，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艳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不会恨我？”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她满眼悲伤地看着他说：“叶泉，谢谢你！谢谢你的宽容，原本我不打算现在告诉你的，既然你问起来了那我就告诉你，我快要死了。”

　　“什么？你胡说什么啊？”叶泉的脸上写满了质疑。

　　“真的，结果是在今天早上拿到的。一个礼拜前我忽然在家里晕倒，是宝儿将我送到医院的，医生检查的结果是白血病。

　　叶泉，我不想骗你。真的，我很想很想留在你身边，可是现在我无能为力。”

　　“艳儿。”叶泉将手放在她唇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只柔声道，“那又怎么样？从前我并不那么相信爱情，但现在我坚信我们的爱情坚不可摧，即使是白血病又有什么可怕的，人固有一死，只是迟早的问题，所以艳儿不要悲伤。只要我们认真过好每一天，我相信这对我们来说就够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更加懂得珍惜彼此。再说，白血病也不是什么绝症，还有治愈的希望。其实人就是这样，只要心中有希望，总会看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那一刻冷艳很感动，不管怎样自己都算没爱错这个男人，她看着他想：纵使为他粉身碎骨也是件值得的事情。

　　她将头埋了下去，深深吸了口气，不过这个动作她做得很小心，她不想让叶泉看到她眼中的泪花，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心情，重新抬起头看着他：“可医生说我已经到了晚期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泪终究是没能忍住，第一次她向这个男人撒了谎，她想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叶泉的身子微微一颤，整个人都变得瘫软无力，他猛地靠在了垫在身后的枕头上：“还剩多久？”

　　“不好说，医生说有可能三五个月，也有可能……”

　　“不，这怎么可能？艳儿你骗我对不对？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叶泉！”她一把握住他的双肘，“你冷静一点儿，虽然我也不想，但这是事实，我们必须要面对。”

　　“好，不管你还剩多久，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如果有一天你睡着了，宝贝别怕，我随后就来，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会紧紧地牵着你的手，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开。我说过，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到世界的尽头。”

　　“叶泉，忘掉那些诺言吧！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如果我知道你没有这样做，我死也不会瞑目，你不仅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我。”

　　她望着叶泉泪流满面，她很想说，叶泉如果你不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又怎么对得起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呢？我那么爱你，你又怎么可以将我的良苦用心置之不顾？那么不在乎呢？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就请好好地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戴晓红虽然行为很过激，可她毕竟是爱你的，我想你跟她在一起也一定会幸福的，这个女人虽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但我却坚信她只要跟你在一起后，便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来。

　　她见叶泉神情低落，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扶他躺下：“你先睡会儿吧！”

　　她正欲转身，叶泉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艳儿，不管发生了什么，答应我，不许偷偷一个人离开，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许你一个人扛着，你给我记住，我是你的男人，我有责任替你分担！”

　　看着他，冷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流泪，此生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即便是不能跟他在一起，也足够她回忆一生了。

　　她擦了擦眼泪，朝他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你先睡会儿，我去买两杯咖啡上来。”

　　她买好咖啡回来的时候叶泉已经睡着了，看着安详地躺在床上的叶泉，冷艳忽然觉得很幸福。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叶泉了，她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她可以多看他几眼，可时间并不会因此而怜悯人，它依旧滴滴答答地走着，在悄然间流逝。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她端起其中一杯轻抿了一口，有些涩涩的，她一直很讨厌冷咖啡，便又将它放了回去。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睡着的叶泉，她双眼一闭，两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出来，她急忙伸手擦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欲离去。

　　“艳儿……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她愣住了，她甚至不敢回头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身后并没有什么反应时才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他仍旧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来他刚才一定是做梦了。

　　冷艳又不舍地看了叶泉一眼，终于狠下心走了出去。

　　看着外面灼眼的太阳，冷艳半眯着眼抬头朝天空望去，虽然晴空万里，可冷艳的心却不住地颤抖着，这原本应该是个美丽的春天，可在冷艳心中这个春天却不再美丽，她将永远铭记这个春天，离开叶泉的春天，从此以后没有叶泉的春天。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她想去看妈妈一眼，不过她知道妈妈并不期望她去看她，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在看守所里狼狈的模样。但她还是偷偷地去了，远远地看着母亲，她看起来比从前老了很多，其实进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却让她老了很多，她想这里面一定很辛苦吧！不过她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灿烂的笑容，那一刻她又觉得母亲是幸福的，至少她释怀了。

　　她给母亲留了一封信，在信里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她知道有一天叶泉一定会找她对质，她希望母亲能帮自己圆了这个谎。

　　一个女人要有心机那绝对是件恐怖的事情，比如戴晓红。

　　她甚至连冷艳心中一直期盼有一天能到西藏去旅行也知道。

　　她为冷艳买好了火车票微笑地递到她面前说：“谢谢你的成全，不过我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你，更不会觉得自己亏欠了你，所以作为弥补我给你买了一张火车票。”

　　冷艳看着她苦笑，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会交易了，她竟用一张火车票换取了她的爱情，换取了她一生的幸福。她朝她讪讪地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火车票，当她看到目的地时她愣住了：

　　“你……”

　　“我想你会喜欢那儿的，别以为我小气才买了火车票，我不过是觉得火车比飞机更适合你，当然如果你愿意徒步的话也不错。”

　　“听说西藏是个很美的地方，一直想去却又一直没有去，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去了。我还听说它是个能治愈人伤口的地方，在那里你能找到自己灵魂的归宿，在那里你能找到另一个自我，在那里所有的伤口都将得到治愈。”冷艳满脸向往地说着。

　　“其实……太过破碎的灵魂，不管走到哪都一样，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治疗心灵创伤的灵药。或许你觉得我的话太过残忍，我也很想说几句祝福你的话，但那些虚假做作的话我真的说不出来，至少对你我说不出来。”戴晓红神情复杂地看着冷艳，顿了顿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有种自卑感，不，确切地说是不自信，另外还夹杂着一种强烈的嫉妒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按常理来说我应该讨厌你，很恨你才对，可是我却一点都不讨厌你，更谈不上恨你。”

　　她又自嘲地笑了笑说，“或许你不信，但这却是真的。”

　　“我相信你，谢谢你能对我说这么多，好好地对他吧！”

　　看着冷艳转身离开的身影，戴晓红忍不住叫住了她：“冷艳！”

　　她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那一刻戴晓红觉得这是她在世间见过最美丽的笑容，她忍不住说了句：“对不起！”

　　冷艳朝她摆了摆手，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她又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冷艳。”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冷艳，你说如果没有叶泉，如果你爸不认识我妈并且又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们只是很平凡的相识，你说我们会不会成为好朋友？”

　　冷艳没有回答她的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她把话说完便拖着箱子继续朝前走。她很想告诉她，她根本就没资格跟她做朋友。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在赎罪，替父亲赎罪，替母亲赎罪，替自己赎罪。

　　虽说戴晓红对她做出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但同时她也给她制造了一个赎罪的机会，如果不是她，她不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她，她不可能会坐上去西藏的火车。

　　听说，西藏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她想，既然白翔去了天堂，那么就让她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守护他吧！

　　叶泉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他在病房里显得急躁不安，他反复地拿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又一次次地按掉。

　　不是不愿意打过去，而是怕面对那残酷的现实，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已经有一天没看到冷艳了，这是个不好的征兆。真当他拨出号码下定决心准备拨出去的时候，戴晓红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她已经走了。”

　　叶泉微微一怔，随即满脸的平静，他苦笑着说：“我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的，没想到她还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