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一个小女孩，七岁那年遇到一个大男孩，按辈分，他叔叔。

　　开始的时候，小女孩在异乡很孤单，能陪她玩耍逗她开心的，只有叔叔。

　　小女孩就很依赖他，喜欢他，在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的幼年时代。

　　又过七年，小女孩十四岁，她的叔叔也已经二十一岁，成长为一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翩翩男子。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爱上了叔叔。叔叔对她说，要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了，叔叔便会找她。她记住，永远地记住了。

　　可是等到女孩终子长大，明白了情为何物，对叔叔的爱恋，因为加入了无法抑的思念与仰慕，更加浓烈。只是，她的叔叔，不知去了何处，不曾找过她，哪怕一次都好，都没有。她很受伤，却又很倔强，逼自己不去向他人打听关子他的消息。她认为，要用自己的提醒唤起叔叔曾经的爱恋，太没尊严。她已经长大了，知道人活一生，需要自尊。莫名其妙的自尊。

　　女孩工作了，却意夕卜地和叔叔重逢了。在同样的时间，他们服务子同一个公司，虽朝夕皆见，却远在天边。她不曾向他表白，自己一直爱着他，无论是年少的他，还是如今的他，她都爱。她哪有办法不爱呀！

　　那些和爱情有关的甜蜜的话，女孩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女孩曾经在一个不经意间，知道了叔叔另有所爱。所以她不能说。她的理智，是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莫名其妙的自我保护。

　　有一天，叔叔说到结婚。她说恭喜。

　　后来，她辞职了。

　　现在，他和她，天名-方，山局路远。

　　我的话音刚落，小缎就跳了起来，嘴里叫嚷：“什么嘛！哪有这样的女孩子，太自虐了！她以为她是谁，情圣啊！话说看到这种闷葫芦矜持得要命的家伙，我都想把她拉过来，我捶我捶我暴捶她一顿！说出来会死呀！真是的！太让人生气了！呜……我要被气死了。”

　　“故事里的女孩子，就是我。”

　　她蹲在我的面前，仰头看着我带泪的脸，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定有故事，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她握住我的双手，我伏在她的肩上，失声痛哭，不再强装。

　　而在我为爱伤心的同时，一个让我和展翔的关系迅速发生转变的计划，已经在小缎的脑袋里形成。

　　我们的生命里，有时候会遇到这样一些人，她们被称为贵人。因为从她们的身上，我们得到了福祉。

　　小锻就是我的贵人。我和展翔的贵人。

　　2007年4月16日，丽江是雨天。

　　小缎留下一张纸条，消失了。

　　纸条的内容是：妞儿（她总是称呼我妞），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哇哈哈，你在客栈待着，哪也不许去，有一份神秘大送给你。

　　我捏着那张纸条，有些茫然。

　　接近中午的时候，手机接到一个电话，那个号？马，是属子展翔的。

　　可是这个新的手机号码，公司的任何人都不知晓的，连父母都不知道。

　　他怎么会……我犹豫着，有些无措。铃声固执地响着，我摁下通话键，并不曾说。

　　他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飘飘荡荡，穿越时空般传来。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失声尖叫。

　　他说：“我在束河古镇的大门口，你来接我。”

　　我使劲掐自己的胳膊，面对巨大的喜悦时，我反而生出疑虑。我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直到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抓住他的袖子，心里说，真的是他了！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他的行李，落在了地上，他要腾出双手，拥抱我。

　　拥抱。该是上天对人类的奖赏。真好。

　　在游人穿梭的束河古镇大门口，我们坦然接受着别人投过来的善意目光，拥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只要拥抱就好。

　　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未来，那我也要在今天，与你相爱。哪怕不要长久，只要一刻也好。不想明天，也不用作出任何规划。

　　爱过，就算一个转身，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命中注定，你是我今生无法解除的魔咒。

　　我带他去我和小缎常去的餐厅吃饭。

　　我们去攀登万古楼。一路牵手，不曾松开。

　　坐在万古楼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台阶上，我靠着他的肩头，微闭着眼，一动不动。

　　下面，是整个丽江古城；远处，是云雾迷漫的玉龙雪山。

　　丽江，这个神奇的地方，每天，有多少情节不同的故事，这方还没谢幕，那厢又拉开了重重帷幔。在这个和爱情息息相关的古老城镇里，精彩上演，永不间断。

　　他在我耳边，轻言细语地说话：“小翎子，你那样走掉，都不怕我会担心，会生气？

　　“直到你离开了中山，我都不知道你辞职的消息。我让助理把一份资料传真给你，才听他说，你已经离职。”

　　“当时，我的思维，停顿了片刻。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坚强独立地生活着。可是，听到你走，还会失态。”

　　“因为不知道，你的不辞而另，意味着什么。”

　　“其实，初回国的第一天，在大街上，我曾偶然遇到你。我坐在车里等绿灯，你和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肩并肩走在一起，你笑的真好看，手里还捧着一束红色的玫瑰。你们走得很慢很慢，周身有一种和谐的光芒笼罩着。当时还不太确定，你和他的关系。直到几天后的元宵节，我特意去饭堂吃饭，想和你聊聊。你却客气地收拾好餐盘说1请慢用’，然后潇洒地走掉了。我旁敲侧击地向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员工，对，叫小秦的，向她打听，她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人很不错，家境也好，对你很体贴。”

　　“我有多难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告诉过你，你长大后，我会去找你。你肯定在心里责备我，怨恨我，没有与你联络。所以，是我的。

　　“我甚至想，是不是随着你阅历的增多，你的爱，也会改变。毕竟，我们年龄相差很多，何况，还有叔侄的辈分。当我准备走入人生的秋季，而你，却还在春天最山烂的阳光下，摇曳多姿。”

　　“那年愚人节，我收到一束没有署名的花，你还记得，那个什么夏雨荷，还以为是你对我所做的暗示。心中竟然欣喜，特意留到晚上，询问你之后，才知，不过是她们捉弄人的把戏。那一刻，很失落。”

　　“我希望你幸福。和相恋的人在一起，拥有让人羡慕的生活，不必为生计奔波，不必受金钱所累。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够幸福。一直幸福地生活。就算从此你的生命中，再没有我。”

　　“可我管不了自己，总想看你，想抱抱你，想和你一起散步，一起吃饭。想你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是和我一起度过。直到我们都很老很老。”

　　“在你的面前，我不用掩饰，不用维护什么上司的形象，吃喝说话，都是最轻松的。甚至在有你的地方，短时间就能入睡。可是你都不懂这些。你真是又敏感又迟钝，像我一样。”

　　“我想找你，却找不到。问三嫂向你父母要你的新电话号码，她们却也不知道，说你已经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我担心得不行。直到前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说她姓白，叫白小缎，绫罗绸缎的缎。呵呵……”

　　他的下巴摩擦着我的头发，浅浅地笑了起来，接着讲：叫白小缎是吧，真该感谢她。不然，我们真是相逢无期了。”

　　听着他的低诉，想起了小秦，那个在公司里和我最亲近的女孩，会撅嘴、跺脚、生气、捶头的女孩，会从我的餐盘里夹走她喜欢吃的咖喱鱼蛋的女孩，会在阳光下对着旋转餐厅说“等咱有了钱一定要吃完牛排吃海鲜”的女孩，做了桑晨太太的小秦。

　　小秦，她是最明白我对桑晨的态度的，却在展翔的面前，做出伪证。

　　我领略到，女人，为了爱情而牺牲的那些真诚与美好。这不是她的悲哀，而是所有陷入对名利追逐的璇涡中的女人，共同的悲哀。

　　我记起那封被我转发至我私人邮箱的信件，她说过，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她追求公司的每一个未婚管理人员，因为他们有着稳定且较高的收入，展翔当时也是小秦锁定的重要目标。只是展翔自己不会想到，我的那个所谓的男友就是小秦现在的丈夫。

　　听着他的诉说，我已不想去计较过去的事情，只想好好抓住现在。

　　我偎着展翔，更加紧密地贴着他。呓语般地说：“我爱你那么多年。

　　可是相见后才发现，你是一只风雨中搏击仍所向披靡的雄鹰，而我只是一个在迷蒙烟雨中哭泣的风筝。我们飞在不同的高度，可以相望，不可相拥。”

　　他轻轻地叹息，话语在我的头顶旋转：“我们的名字，早就结下了百年的情缘。翎羿，展翔，我们如若没有了对方，谁都飞不起来的。”

　　我仰起头，问他：你爱我吗？”

　　他拉起我向下跑，直跑到古城入口的水车旁，那里，有卖东巴许愿风铃的摊位。他买下一个，在上面写字：

　　展翔爱夏翎羿。

　　他小心地把风铃系在一个结实的地方，我把头放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幸福的叹息。

　　如果此刻，让我立即死去，也值得，也满足了。

　　我注定，有你才能活。

　　下午时分，小缎兴高采烈地打来电话，说在一米阳光鱼府等着我们。

　　当我和展翔坐到她的对面时，她手忙脚舌地再把展翔拉起来，不顾店里他人的侧目，劈里啪啦地讲了开来：“叫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让妞儿迷得荤七素八！啧啧，还真是一表人才。那啥，介不介意多娶一个噻？”

　　展翔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我咬着下唇笑。章小缎一拳打在展翔的左肩：问你呢！如果不介意，把我也一同娶回去得了，我刚今天想结女昏呢。”

　　展翔双手抱拳，盈盈施一礼，说：小生求之不得！”

　　小缎却不乐意了，哇哇大叫：什么嘛你说这种话还要不要脸？

　　你要说除了妞儿今生不再看别的女人一眼！这样才对得起人家的痴情嘛！”

　　我说：“得了吧，你快坐下吧，没看到别人都在瞅着你吗？”

　　她坐下，只是嘴里并没停止：“唉，大叔，你知道我为了找到你花了多大力气吗？妞不肯说你的电话，她手机里的电话簿存的名字都是代号，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我根据她说过的话，概括出一个大致的位置，在网上查地图查号码奋战了三四天，光打114的话费都够买八百匹布了！我容易吗我？说吧！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吧，告诉你，本小姐胃口大得很呢！”

　　展翔把菜谱推到她的面前，说：“白小姐尽管点。”

　　“你以为请本小姐吃一顿饭就行了吗？本小姐有那么好打发吗？”

　　“你想怎样，但讲无妨。”展翔竟当真了。

　　小缎忍不住笑了出来，伏在桌子上，双肩乱颤，花枝招展。

　　我告诉展翔：“她跟你贫嘴呢！”

　　展翔把嘴凑到我耳边轻语：“生日快乐。”

　　我才忽然想起，又到了我的生日。二十五岁了。

　　他再说：“准备了礼物给你，在行李箱里。”

　　果然，吃完饭回到客栈，他敲开我和小缎的门，送进来一个文件袋，我疑惑地打开，抽出。绝没有想到，里面装的竟是我留在怡人阁的字！

　　一张又一张，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规格，同样的洁柔面子古龙香味的纸巾，蓝色的字迹，有浅有深。我无声地揽着他的腰，贴近他。

　　小缎说：你们照顾一下孤家寡人好不好！别太肉麻！抵制亲热！”

　　展翔笑着退出去，我送他至门口，他用手掌，抚摸我的头顶，一如旧日。

　　我和小缎趴在床上，看我写下的那些细腻的心事，千千相思，赋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