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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君已是二十年》 作者:白小缎

第18章

  小缎一边看一边感叹:“妞儿你太能忍了!要我早跑到跟前告白了,管他心里咋想的,要死就死,要生就生,这样太憋屈了吧!哇哇哇,受不了爱不了!”

  “所以喽,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的人,就有我这样的人。因为人与人都不相同,所以才人心难猜;因为难猜,所以人的感情才更丰富。”

  “那啥,这些东东他怎么找到的呀!”

  我停止正在翻页的手,是哦,他是如何找到的呢?这本是我的秘密,无人知晓的。

  我摇了摇头,小缎拉着我去隔壁敲开他的门,大喊:“大叔,开门,开门,大叔!”

  他打开门,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脸上还有未擦净的水珠,穿着睡袍,浑身是沐浴后的清香,大大方方地接受着我和小缎的目光。我脸红地低下了头,小缎若有所思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后给出评语:“那啥,还挺性感。都说男人不经意地扯下领带或者解开第一颗衬衣的扣子还有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最性感,原来是真的。哎,大叔,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明天你穿衬衣,在我面前不停地扯来扯去,让我也过过眼瘾,0K?”

  展翔露齿一笑,说:“那你问问你的妞儿愿意不愿意D巴。”

  他再问:啥事?”

  我把那些纸巾捧到他的面前,问:这是咋回事?谁告诉你的?谁给你的?”

  他让我们进房间坐下,接过那些纸巾翻看着,轻描淡写地讲了起来:“知道你离开中山后,给三嫂打电话,她告诉我,你回了老家,你妈妈正在帮你用土法治疗眼病,并且有了效果。她还说,你会在老家住比较长的时间。我稍稍安了心,本想等到春节假期结束后回去找你。你知道,年关营业部都不能休息的。只是没想到,当我把所有都安排好,欲动身出发时,三嫂说你提前走了。我很懊恼没有早些找你。苦闷无法排解,让我很是疲惫。找不到你的联系电话,任何人都没有。你以前的电话一直是关机,我发了很多条消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有一次回厂我问小秦,小秦说你走的那天,在怡人阁吃饭还是用的旧电话。我就突然想起你带我去过那个餐厅。总觉得在那里,会找到我想要的一些答案。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虽是直觉,却真的很灵。”

  “在怡人阁,我问一个服务员,认不认得一个姓夏的客人,应该是经常来的,是一位头发长长的女孩子。他说不认得,他刚来的。我让他找一个工龄最长的工作人员,他就叫来了一位姓夏的经理。”

  “他询问我和你的关系。我不懂什么意思,所以只说是你的叔叔,以前一起来过这里的。现在你失踪了,家人非常担心,因为你经常来这里,希望可以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相信了我,回办公室拿出了这些纸巾。他说他每次都把你的字保留了下来,不是按照餐厅的规定,三日后丢弃。为了表示感谢,我也给了他一点心意。”

  小缎边抹眼泪边说:“太感人了!大叔你太帅了!”

  我走到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有泪落下。

  他为我拭去腮边的泪珠,轻抚着我的头顶。是抚摸婴般的力道。

  小缎把那些纸巾抱在怀里,拉着我回房,边走边哽咽:“别太亲密,小心火上来了。”

  我的眉头拧成川字:你还真是什么都懂!”

  她却悲悲凄凄地答道:“你别瞎想,我是很纯洁的。”

  到底是谁在瞎想?

  展翔有九天的假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三个,会坐在束河的一家露天酒吧里,大杯喝水,小杯喝酒。有时候会说一些话,有时候什么都不讲。

  和展翔并坐在秋千上,头靠着他的肩膀。静坐,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地坐着。我仿佛能够听得到时间走过的声音,像涓涓细流,不紧不慢,不缓不急。不管世人有多少种遗憾,多少种请求,多少种祈望,它都义无反顾地从人们的身边走过。

  此刻,因了身边这个人,我不再感伤。满满的幸福,充溢着心房。

  我看着白小缎穿着民族味很浓的裙子转圈圈,按她的话来说:“来丽江就要艳遇嘛,否则多亏!”

  我指着她对展翔说,小锻真是我们的贵人。

  他点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不仅因为丽江是和爱情有关的地方,更是因为它是陌生的古镇。

  因为我们久另重逢后的甜蜜是那么那么的多,所以,我们毫无顾忌地享受着,贪恋着人间的一切美好。

  丽江,有着最宽容的环境,可以让人放下戒备,享受轻松。小缎编造着各种各样恐怖的故事来应付上来搭讪的男士们。看着他们落荒而逃她会在后面放肆地笑。

  我取笑她说,你可真无聊。她便会瞪大眼睛装出无辜的样子申辩,语速快得惊人:“我不就穿着旗袍高跟鞋爬了一次万古楼又没让你背着扛着挟着抱着我多么乖巧伶俐要不咱骑自行车去白沙吧那有座桥听说是八百多年了八百年得有几个轮回呀真真真太让人生畏啦!”展翔突然抬手指向一棵树说,看见了吗白小缎,那树有一千二百多年了,你再给它吹口仙气它就成精了。

  小缎就真的跑到那棵树旁,鼓起腮帮子,呼呼吹气,然后挠着头说,成精。

  闲逛。每天都如此。没有任何压力。也什么都不想。闲散着逛来逛去。第四天,在我们把丽江的道路踢坏之前,终子还是转移到了白沙。我们蹲在白沙壁画前的地上,学写古老的纳西象形文字。展翔用三种语言向来自八个国家的十一个游客讲解白沙从而得到了不少的报酬。我和小缎手捧着钞票狂乐,小缎说大叔你在这搞个副业算了。展翔疑惑地望着我们说,这么久了你们还不想走吗?难道还想住下去吗?

  还不及答话,他突然又生出欢喜。拉着我们去车站,坐车去瑞丽,买勐拱的翡翠。我的是个吊坠,换下了那个陪伴了我诸多岁月如今仍是黄灿灿的乾隆通宝的铜钱。展翔把铜钱收进口袋,说两个在一起,就不孤单了。小缎的是个手镯。按小缎的话讲:这是我应该得的,怎么说我也是一红娘嘛!”

  第五天小缎突然走了。在一张很破的纸上留了句话:妞儿,要幸!”

  小缎走的第二天我们也走了。虽然展翔的假期还没有结束。

  短暂的浪漫过后,我们总归要面对平凡又琐碎又磨人的生活。

  在世俗里,食尽人间的烟火。

  我不惧怕生活的平淡。相反的,我总喜欢那种平淡的、静静的日子,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中,便是百年。

  我们准备回家乡。面对大姑,面对父母。我们要结婚,像任何水到渠成的情侣那般自然。

  关子机场的那个女子,我不曾问,他亦不曾提。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曾经在那个地方,遇到过他,而且,那时他是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而在我看来,此时他在我的身边,就已经足够了。不管他的感情有怎样的过去,我都只会更加爱他。

  在候机室,他解下我左手中指上的红线,掏出一枚银戒旨(是在丽江在一个卖工艺品的小姑娘推销后买下来的),套在我的手指上。我手指并拢,举到他的脸前,晃来晃去,炫耀着。他说:“要一辈子戴着,不许!”

  我嘻嘻笑:“那可不行,这个才三块钱,夏翎羿小姐的身价可是要用钻石来配的!”

  他捏着我的鼻尖说:“是吗?十克拉?”

  我点头。

  他做出很受伤的样子,孩子气地撅着嘴,说:“我不娶了还不行吗?”

  “你敢!”我轻拍他的头,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嘴边,求饶道:“不敢不。”

  “哼!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看得上我呀?你太低估你侄女的魅力了!你信不信,我现在站起来喊一声,谁想和我结婚,保证可以起立一个。

  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就像在公司的月度早礼会议上,从容不迫,语调轻快地说:“大家好!旁边这位小姐是我侄女,她想结婚了,有没有想娶的?没有呀,那就再附送一辆车!”

  看报纸的抬起头,玩手机的抬起头,就连登机口的工作人员也盯着这边看。大家善意地笑着,旁边的一位婆婆伏在听力减弱的老伴耳边,大声喊道:“老头子,那边有对小两口耍花枪呢!”

  所有的人都笑了。

  我在笑声中双手捂脸,边笑边把头放低,低到膝盖上。

  展翔拉掉我的手,惆怅地说:“咋办呢?除了我还真没有人愿意。

  唉,我就行行善,把你收了算了。”语气里,是满满的委屈,装出来的委屈。

  我乐不可支,拉他在身边坐下,轻轻说:“谢谢叔叔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了牙齿也不忘。拒绝你吧,怕你受伤。所以,还是我勉为其难,成全你算了。但是你要记得,以后来剪刀石头布的时候,不许赢我!”

  他说好好好,只要你不一直出石头。

  我说:“就算我出石头,你也不能出布,只能出剪子,知道马?”

  话没说完,就赖皮霸道地往他身上躺。

  我真的好喜欢依偎着他,靠着他,抱着他。只要挨着他,我便会心清心明,无烦无忧。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美的。不必担心,亦不用害怕。他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是可以让我心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看各种各样的杂志,在别人的故事中沉睡、再醒来。重复着过每一天的日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发愁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呢,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困惑时间怎么会过得如此之快,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我竟这么快就要老了。

  没有大悲,没有大喜。只有浅浅淡淡的甜,很轻柔的喜悦感,像棉絮般柔软,在我的心脏上跳舞,痒痒的,但是很舒服。

  我告诉他,当初他看到的那个和我并肩而行的男孩,就是现在小秦的。

  他暗了一声,便不再问。

  我们聊起学校的一些建筑,讲五大道两旁的梧桐树。他说,五大道留下了他不计其数的脚印。他大学期间兼职教课的家庭,就在市政府的附近,那里有成的梧桐。每当在夜晚一个人踩着单车,匆匆返校,总会想起昔日的那个小小女孩。想着她给他的温暖,在他尚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年时代。想她走了很远的路烫红了手只是为了让自己吃上一点美味的食物。一路走一路想,回忆铺满了长长的街道,一层又一层,接近云端。

  “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苦。”他反把头枕在我的头上,轻言,“特别是二嫂没有去之前。大哥二哥两家对我的态度,连对栋回家的狗都不如。因为家穷,三哥没能娶亲,心中苦闷,整日借酒消愁。对我也是不理不睬,如果不是碍子村长的权威,可能我都活不到现在呢。还好,三嫂来了。对我来说,三嫂既像母亲,又如姐姐。父母去世时我还很小,对他们没有什么象。没象,也就没有留恋,没有盼望。所以三嫂不仅是对我最好的人,她还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人。没有她,我们不会遇上。没有她,或者,我现在光棍一条,赤着脚在田里插秧。”

  他苦涩地笑了出来。我用手揽住他的腰,紧紧地。心中的疼,一点一点。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长时间的沉默。

  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或多或少难以回首的往事。那些苦涩的记忆,犹如刺青一样,深深地刻在我们的皮肤上,无论怎样擦拭,它都颜色如故、清晰依然!而展翔的伤痛,却是比刺青更为深刻,在他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它已经烙在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深深烙上了,深入骨髓,痛彻心扉。这种种,在他的心中缠成了一个难解的结。

  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让我,可以在他凄楚的少年时代,奉上我诚挚的温暖。可以陪着他,分担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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