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心情，如同阴沉的天空。原以为没那么爱，可是断了又有些心痛。
不舍，还是不甘？
柳依依也不清楚，总之心底空落落的，而一些片断又总是迎面扑来，令她无处躲闪。
灯火阑珊的夜晚，依稀又是章家栋接她的情景。
“你的车号今天限行，怕你打不到车。”
他那样细心体贴，他真的努力了。可她还是没法接受，她说服不了自己。
柳依依对着夜色做了个深呼吸，往事总会随风散去的，不要再回忆了。
柳依依伸手拦出租车，章家栋的车驶入视线。柳依依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用手擦了擦眼睛，千真万确，是章家栋的那辆奥迪。他从驾驶座上下来。
两人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没有见面，最后章家栋接过柳依依的电脑包。
柳依依随他上了车，她不知道他要把她拉到哪里去。
车里放着雅尼的音乐，《If I Could Tell You》。
柳依依知道一定是章家栋特意买的这张CD。
柳依依坐在车里什么都不想说，头靠着车窗。窗外霓虹灯闪烁，原以为非常熟悉这座城市的夜晚了，此时却觉得如此的陌生。就像身边这个男人，她曾那样想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给她安稳。
章家栋也不说话，沉默地开着车。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其实都有很多话，可都没法说出来。
到了柳依依楼下，柳依依下了车，章家栋也跟着下车，拉住了她。
“依依，我把他送回德国了。”
柳依依一怔，他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她没办法，跨不过那道坎。一想起那晚他们相拥的情景，她就极不舒服。她没法想象他用抱过男人的双臂抱自己，没法想象他用吻过男人的嘴唇吻自己，更没法想象他用那双抚摸过男人身体的手来抚摸自己的身体……
柳依依没说话，想拿开章家栋的手，章家栋抓得更紧了。
“依依，我需要你。”
“对不起，我没办法抹掉看到的情景。”
“我帮你，我们一起忘掉从前。”
“你帮不了我。”
“我们一起试。”
“不用试，没有用的。”
“你不要这么急着下结论，试过才知道，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不想浪费彼此的精力。”
“不是浪费精力，是给我们一个新的开始。”
“你不要这样固执，没有用的。”
“我不想放弃，我真的需要你，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
“你还会遇到第二个的。”
“我不要，没人可以代替你。”
“对不起。”
“依依……”章家栋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章家栋猛然紧紧抱住了柳依依，想把她糅入身体里。
柳依依心里一阵隐痛，想落泪，但她忍住了。
《If I Could Tell You》在夜风里飘荡。
没人可以告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到无法挽回，才这样失落。
没有了章家栋，生活还得继续，工作还得继续。
柳依依把身心全部投入紫金郡的项目中。
这世上，谁都不可靠，除了工作。你认真对待它，它必定给你回报。
柳依依的电脑慢得出奇，她怀疑中毒了，可是杀了N次毒，也没杀出半个病毒。
公司的电脑技术员老家有事，休假回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柳依依可没那个耐心等，于是给田野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有时间帮她看看，他在这方面是高手。
田野一口就答应了，下班后拎着电脑包从中关村坐地铁到了国贸，横穿大半个北京城。
田野在柳依依的电脑上折腾了半天，还真查出了个木马程序。
田野说，这个木马程序的施种者，可以远程窥视和窃取被种者电脑里的文件。
柳依依打了个寒战，太可怕了，她的电脑不就没有隐私可言了吗？
田野还说这种木马程序是在接送文件的情况下种植到对方的电脑里，柳依依只有打开接收的文件，这个程序才能被种植在她的电脑里。
柳依依每天接收N多文件，是谁，谁故意在她的电脑上动手脚？
真是一案未解又来一案，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突然灵光一闪，莫非“内鬼”所为？“内鬼”通过这个程序偷到了紫金郡的方案……
柳依依的神经为之一震。
又庆幸，还好，新方案胡一奇还没有传给她。不然，新方案又白做了，幸亏发现及时。
田野凭职业敏感，明白是有人在故意害柳依依，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尽量帮她把电脑弄好，他仔细筛查了木马程序传送的日期以及附带文件的类型。
柳依依对这些技术问题不了解，但田野却查出了蛛丝马迹。
程序发送的时间是在萧卓去世后一周左右。
程序是由一个Excel文件附带传到柳依依电脑上的……
时间选择在萧卓去世后，那么以前极有可能也将这种程序传到萧卓电脑上了；Excel文件大多是一些数据，会是谁呢？
柳依依的大脑此时像一台数据处理器，分析着每个有可能给她发过Excel文件的同事。这可真如大海捞针啊，谁都有可能给她发过这种文件，究竟是谁呢？
柳依依没有精力耗费在这件事情上，只能等项目竞标结束后再来查。
她坚信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田野帮柳依依弄好电脑，已经是晚上九点钟。柳依依请田野在公司附近一家川菜馆吃饭。餐馆的老板是个聪明的生意人，知道附近许多公司的职员经常加班很晚，所以餐馆营业时间也很长，平时晚上十二点了也不打烊。有时候柳依依和同事加班晚了，就去他们餐馆吃夜宵。他家的价格可不便宜，但是人家高付出自然要高回报。另外，田野是四川人，此餐馆的菜容易对田野的口味。
虽然已经九点多钟了，但餐馆的人依然非常多，不少人身边的位置上放着黑色的电脑包，一看就知道是在周边工作的白领。
柳依依特意点了一份口味虾，和田野吃过几次饭，她注意到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两人边吃边聊，先是工作上的事情，后来自然而然就聊到柳博芙了。是田野提起来的。
田野说公司准备将他派到重庆分公司，任分公司的技术主管，大概去三年。
柳依依说：“那好呀，升官了。”
田野苦笑了下，“升什么官呀，是发配边疆。”
柳依依说：“你不是四川人吗，到重庆了回家方便呀。”
田野说：“公司也是考虑到我对当地的环境比较熟悉，才把我派到重庆的。”
柳依依说：“回头我去重庆出差，就去骚扰你啦。那边还真没一个熟人呢。”
田野说：“没问题，欢迎骚扰。”
柳依依说：“这可是你说的哦，别到时候不接电话。”
田野说：“不会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去重庆后，就没什么机会见柳博芙了。”
提起柳博芙，柳依依心里有点不痛快，当着田野没有表现出来，她也不想破坏柳博芙在田野心里的形象。他是个至情至性的男孩子，只可惜柳博芙对爱情不来电。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田野摇了摇头，“她始终不肯接受我，她说决定独身。”
柳依依知道柳博芙对爱情没兴趣，但不知道她是否真要独身，是不是只想彻底粉碎田野对她的幻想。柳依依不便多说。
田野继续说道：“这次被派去重庆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想离开北京一阵子，开始新生活。想的时候很容易，可真要那样子做还是有点舍不得。”
“你知道柳博芙的性格，她可能真的不想谈恋爱。”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了，能稍微改变她一点点的，没想到一点都没有。”
“她是个比较有个性的女孩子。”
“这正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也是我得不到她的原因。”
“既然没法做恋人，就做朋友吧，这样也许能更长久。”
“也许吧。”田野一脸的落寞。
两人吃完饭，柳依依开车送田野回家，他住在中关村附近。田野说还能赶上末班地铁，柳依依执意要送他回家。
柳依依送完田野再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柳依依累得快要散架，连澡都没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广告公司摩拳擦掌了好一阵子，终于迎来了紫金郡的招标会。
意威亚由“空降兵”率队，柳依依、胡一奇跟从。方案演示由胡一奇解说。
参与竞标的五家广告公司早早齐聚紫金郡。演示方案顺序采取抽签的办法，斯蓝排第一，意威亚排第三。柳依依觉得她的运气比秦绮琪要好一点点。不过，秦绮琪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懊恼，依然信心满怀的样子。她是个精力充沛的女人，外人从来没有看到过她颓丧的一面。哪怕她输了竞标，也从不表现出丁点沮丧。
“空降兵”特受不了秦绮琪的神情，不过秦绮琪也不把“空降兵”放在眼里。
柳依依收到杨歆智的一条短信：祝你好运！
柳依依没有回复他，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招标上，没工夫和他闲贫。
招标会在一间中型会议室里进行，轮到的广告公司在里面演示解说，别的广告公司就在会客厅里等着。会客厅里的每个人都高度集中精神，空气中有一种临阵厮杀的气息。服务生不时给众人斟满杯子里的咖啡和茶水，房间里静得只听到杯子放下时轻微的与瓷托碟相碰的声音。
招标是从早晨八点开始的，蓝斯从进去到出来，柳依依看了表，共一小时四十分钟。
轮到意威亚，柳依依突然有些紧张。她跟着萧卓身经百战，这种场面见多了，可这次有点失控。也许是因为这次非同寻常，她太想拿下紫金郡，超过以往任何一个项目。
椭圆形的会议桌，“空降兵”和柳依依、胡一奇坐一方；紫金郡有梁佩雅，一位总经理，两位副总，一位公关顾问。出乎柳依依意料的是，杨歆智居然很神气地坐在那些人当中。他不过是一个为紫金郡并购其他酒店的受雇者，按说他和柳依依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怎么有资格坐在这里？他究竟是什么来头，紫金郡如此倚重他？这么重要的内部招标，竟然让一个外人坐在里面。
杨歆智递给柳依依一个眼神，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柳依依心想，这个人真够神的。
胡一奇从容不迫地演示和解说方案。胡一奇平时在公司说话很少，但每次在招标现场，则像一名优秀的足球解说员，解说节奏自然流畅，方案分析到位，有时候又天马行空，他极易调动和掌控听众的情绪和思维。
柳依依觉得胡一奇除了适合用“妙想先生”来称呼外，还可用“怪人”来称呼。
胡一奇演示完方案，紫金郡那边又提出了一些问题，“空降兵”一一作了解答。
柳依依没有说一句话。
竞标非常顺利，即将结束时，杨歆智突然向柳依依发问。
“如果意威亚此次成功竞标，柳经理能胜任今后的工作吗？听说柳经理没有负责过大型项目的经验，希望柳经理不要把紫金郡当成锻炼自己能力的试验品。”
众人目光齐聚柳依依脸上。
柳依依一愣，杨歆智什么意思，故意刁难她吗，就这样祝她好运？
“空降兵”欲回答，杨歆智制止了他，“我想听听柳经理自己的声音。”
柳依依心里骂杨歆智阴损，但在这关键时刻，个人恩怨暂放一旁，日后再找他算账。
柳依依迅速做出反应，调整好思绪，沉着回道：“如果意威亚能为紫金郡服务，那么我们将是一个团队，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即使我个人经验有欠缺，但意威亚不缺乏宣传大型企业的经验，这方面有过非常成功的例子，刚才胡经理提到过，我就不举例了。如此有经验的广告公司，决不可能把紫金郡当成试验品。相反，还能够出色地帮助紫金郡提升形象、增加美誉度。”
杨歆智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紫金郡的总经理也说道：“希望柳经理有机会帮我们实现这个目标。”
柳依依说：“我期待这个机会。”
杨歆智冲柳依依怪模怪样地笑了下，柳依依没理他，恨得牙痒痒的。
好个杨歆智，关键时刻给我装神弄鬼，走着瞧，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依依一行人离开紫金郡时，在酒店那扇窗里，一双眼睛又在看着柳依依。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
梁佩雅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提前结束招标。
梁佩雅把手机短信递给总经理，于是只给了后面两家公司各一个小时的时间。
杨歆智提前离开了会议室，他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但游戏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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