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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度微凉》 作者:双人鱼

第22章 峰回路转(1)

  柳依依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人生有失必有得。

  一个星期后,紫金郡的招标结果终于下来了。

  紫金郡项目一分为二,意威亚获得广告代理权,费用两千万元;斯蓝获得公关代理权,费用一千万元。

  这个结果出乎大家的意料,紫金郡原来传出的口风,费用是两千万元,广告和公关都包含在内的,现在多出一千万元来。

  从数字上来看,意威亚多拿到一千万元,似乎比斯蓝要赚得多。但广告成本比公关成本高许多,所以从利润来看,两家平分秋色,各取得百分之五十的战果。

  紫金郡把广告和公关划分给两家竞争的公司。这意味着以后意威亚和斯蓝少不了有许多接触。柳依依有些头痛,行内谁都知道,意威亚和斯蓝是死对头,紫金郡此举究竟是何意?

  不过,柳依依没有精力来揣摩紫金郡的用意。这么大的项目一下子压下来,有许多事情等着她来处理,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她如果像汤尼一样几千万元的项目手上过多了,状态会好一些,而汤尼又不可能真正帮她。柳依依连续几个晚上都失眠了。

  如果萧卓还活着,他一定会指点她,可惜他走了。

  柳依依格外想念萧卓。

  紫金郡的项目下来没几天,“空降兵”突然被一纸调令调回了香港。

  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不然柳依依真不知道后面的工作如何开展。“空降兵”是一个事事都要操心都要管的人,没准以后柳依依开个项目会都要向他申请。一日三汇报,三日一总结,光“空降兵”这一头,她就会累死。“空降兵”调走了,柳依依真要感谢总部的英明决定。

  凯恩非常慷慨地给“空降兵”举行欢送会,接着项目部又给他举行了一个更隆重的欢送会,他们私底下称之为“送瘟神”。这帮饱受折磨的可怜虫,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空降兵”顶着拿下紫金郡项目的光环兴高采烈地走了。大家都说他命太好了,前人种树,他手一抬轻轻松松地摘了果子。只是不知道他顶着这光环回到总部又要祸害哪些人,总之柳依依他们是解脱了。

  这次因为刚拿下紫金郡,所以香港总部非常迅速地又派了个新项目总监过来。

  新总监叫弗兰克,是个台湾人,四十多岁。相对“空降兵”的咋咋呼呼,弗兰克则沉稳多了。弗兰克不仅沉稳,还比较放权,不像“空降兵”大事小事通通揽着要过问。柳依依基本上只需把一些大方面向弗兰克汇报就可以了。

  柳依依觉得“空降兵”调走,自己是最受益的一员。

  除了省掉了许多以后工作中有可能遇到的种种麻烦,她还得到了很多实惠。

  凯恩在弗兰克上任之前直接给柳依依提高了级别,正式升成大项目经理,和汤尼平级了。

  汤尼有些不自在,他一直都瞧不起柳依依,在他看来她应该属于小秘书之流的。刚开始,觉得她能做好助理的工作就不错了,没想到萧卓把她升成高级助理,接着升成项目经理,更没想到凯恩又把她升成大项目经理。她在意威亚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短短两年间完成了N连跳。而汤尼从项目经理升到大项目经理,花了三年时间。他并不认为柳依依有多出色,而是觉得年轻女孩子靠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比较好混。他要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以他的才能,估计早就升成项目总监,哪还用得着忍受前阵子“空降兵”的折磨。现在又派了个弗兰克来,他的项目总监梦要实现看来遥遥无期了。先熬着吧,他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不在意威亚,就在别处。

  汤尼虽然心里不平衡,但也跟着同事们祝贺了柳依依,语气有点不阴不阳。

  “还是漂亮的美眉有优势啊,我们这些衰哥真没法混了。”

  柳依依哪有不明白的,装傻,笑呵呵的。

  在祝贺声中柳依依莫名又感到一丝失落。

  以前那么向往这个位置,现在得到了,反倒觉得不太真实。或许是因为没有萧卓了吧,他一直扶持培养她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升职了,涨薪了,自然压力也更大了。

  柳依依面临一系列实际操作问题,她擅长公关代理,广告代理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压力非同一般。

  柳依依成立了紫金郡的项目组,媒介经理的人选,她经过一番考虑,还是选择了碧丝。虽然柳依依知道碧丝不是省油的灯,她如果负责媒体,肯定要想方设法地捞钱。但公司没人比她更能胜任紫金郡项目的媒介经理。她是一个老媒介经理,手上资源丰富,人脉也广,处理危机公关的能力很强,比另外五个媒介经理要稳妥得多。虽然有个叫伊娃的媒介经理也做了多年,资源和人脉不比碧丝少,但她行事不及碧丝泼辣果断,紫金郡又是一个难揣测的主,柳依依担心伊娃应付不了。另外,伊娃一直给汤尼做媒介,天平多少倾向汤尼,对柳依依不那么热心。大家出来做事都是为了挣钱,只要碧丝不太过分,柳依依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不过,柳依依又要让碧丝明白,柳依依清楚她做的小动作。要糊涂,但不可真糊涂。

  碧丝做成了紫金郡项目的媒介经理,自然心花怒放,前阵子不离不弃地站在柳依依身边算是没白费心血。在职场里混,站对队伍真的很重要啊!她很佩服自己的判断力。

  碧丝找了个时间请柳依依吃饭,两人在后海吃了一顿泰国菜。

  竟然碰见胡一奇和小菜在一起。

  碧丝一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的表情。

  小菜有点不高兴,胡一奇倒是很坦然,还当着碧丝和柳依依的面牵着小菜的手。

  碧丝夸张地说:“天哪,胡一奇疯了。”

  柳依依笑道:“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爱情的疯子。

  没多久,胡一奇和小菜的办公室恋情在公司传开了,成了公开的恋情。

  柳依依知道是碧丝传开的,她那张嘴是管不住的,跟媒体打交道多了,都染上了狗仔队的习惯。

  碧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既然决定在公司谈恋爱,自然要付出些代价嘛。当然,她当着小菜的面,决不承认这是她传出来的。

  柳依依怕胡一奇和小菜误会。胡一奇说知道不是她,他对她的信任就像她对他的信任。

  于是,小菜又一次跳槽,离开了意威亚。这次是个例外,老板炒她。小菜倒是坦然,说她丢掉的只是一份工作,但收获了一份爱情。工作丢了还可以找,爱情却是可遇不可求。

  后来,柳依依兑现承诺,请小菜做了头发SPA,还请她去蕉叶吃过几顿饭。

  胡一奇每次都陪在小菜身边,他们穿着情侣帆布鞋。

  柳依依有点羡慕他们这样的爱情,看似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却是真实的。

  回想她与章家栋,宛若一朵无比艳丽的花,美,却不真实。

  柳依依去墓地看望萧卓,告诉他拿下了紫金郡的消息,她相信只有她会告诉他。

  这是柳依依第一次来墓地看萧卓。

  墓地安静肃穆,绿树成荫,翠柏成行,柳依依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

  远远的,只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蹲在林立的墓碑之间,除此并无他人。

  柳依依起初不知道那女子缅怀什么人,墓碑外观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她是在萧卓和何真真的墓碑前,不知是缅怀萧卓还是何真真。

  她可能太专注,柳依依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当她站起身来看到身后的柳依依时,非常惊愕。柳依依看到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水。

  她赶忙用手擦干眼泪,抿了抿嘴。

  柳依依冲她点了点头,站在一旁。她也对柳依依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柳依依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忙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偷拍了她两张照片。

  她在墓碑前放的也是一束百合,只是她的百合中有一枝红色的玫瑰,在白色中格外醒目。

  她走后,柳依依放下手中的百合,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是萧卓和何真真的合影,外人看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是从“何真真”的邮件看来,事实未必如此。他们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还没有答案。

  柳依依在墓前站了一会儿,把紫金郡的事告诉了萧卓,也问何真真邮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卓不能回应关于紫金郡的事,何真真也不会回答她。

  风吹过,松涛阵阵……

  柳依依离开了墓地。

  柳依依脑海里浮现女子流泪的面容,依稀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

  脑子里又有诸多疑问,她应该是缅怀萧卓,百合中一枝玫瑰。

  她是谁,是不是遗书中的“女同事”?不是意威亚的同事,是哪里的女同事,旧同事?

  柳依依给骆屹林打了个电话,约他见面。两人在刑警大队附近找了个咖啡室见面了。

  柳依依说起在墓地遇到的情况,把手机给了骆屹林。

  柳依依担心女子注意拍得匆忙,所以照片拍的角度不好,两张都是侧面。骆屹林把照片传输到了自己手机上,说拿回去研究研究。

  骆屹林说:“这也许是个突破口。”

  柳依依问:“真有这么重要吗?”

  “也许。”

  “你还会怀疑我是那个女同事吗?”

  “嘿嘿,说不好的事情。她喜欢萧卓,萧卓未必喜欢她。”

  “你一定要强加于我。”

  “不敢。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很复杂,不能以偏概全。”

  “那我只能等你查出真相了。”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柳依依心想要不要告诉他关于“何真真”邮件的事,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

  就在她片刻的犹疑中,骆屹林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一丝信息,心底笑了笑,嘴上没有说什么。他相信她迟早会告诉他所有秘密的,凭他的职业感觉,一开始他就觉得她是个突破口。

  柳依依又收到了“何真真”的邮件。

  柳依依:

  萧卓在大学没再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包括我。

  虽然我有些失望,但我没有气馁。不论他高兴还是悲伤,我都一如既往地在他身边。

  我始终认为,爱一个人就是不离不弃。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他大学毕业一年后,我也跟着大学毕业了。

  但是,他毕业后又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小学老师。

  在通往萧卓心灵的这条路上布满荆棘,但我无所畏惧,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我给这个老师写过几封匿名信,她便和萧卓分手了。

  萧卓和她的交往不太深,这次对他的影响倒也不大。

  萧卓和她分手后,我们两人交往比较多了。有时是我找他,有时他也来找我。有时候我们一同回怀柔,以至于邻居们都以为我俩在谈恋爱。

  也许是外在的影响,或者是萧卓感觉到了我的爱,后来我俩就真的谈恋爱了。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谈着恋爱,他不是个感情浓烈的人,但我已经很满足了。相比以前,我真的很满足。我不用再孤孤单单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牵手,不用再偷偷爱着他,不用一个人偷偷难过伤心。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他。

  我爱他、他也爱我,两个人彼此相爱,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我俩恋爱了三年,我为他做过四次人流。这对一个女人的身心来说,其实是很疲惫的,也是很大的创伤,但是只要他肯在我身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抓住他啊!

  三年后的冬天,他终于娶我了。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以往付出的一切心血都没枉费。

  我清楚地记得在婚礼上大家的祝福,我的父母非常开心也非常骄傲。

  萧卓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谁都说我有福气。

  我也这样认为。遇见他是我的福气,爱上他是我的福气。哪怕最后我俩彼此折磨、憎恨。

  婚后,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着,我们像世间许多普通的夫妻一样生活着。

  守在自己最爱的男人身边,这一生我别无他求,我也真的很知足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我们变老。

  但是,该来的总要来的。突然有一天,YW找到我。

  她和我的前男友分手了。前男友背信弃义,将我和他当年的事告诉了她。

  她逼我和萧卓离婚,要我把萧卓还给她?她已经不是上大学那时的YW,说话不再细声细气,也不胆小怕事了。她威胁我,如果我不退出,她就找萧卓,把我做的事情抖出来。

  我怎么可能把萧卓还给她呢?现在已成定局,抖出来,我也不会离婚的。

  她见我不肯退让,于是真的找到萧卓。

  她一定在萧卓面前竭力表现她的痛苦,以此来打动萧卓那颗柔软的心,同时又把我形容成罪大恶极的魔鬼,让萧卓加倍憎恶我。

  萧卓质问我这一切时,我承认了。我俩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萧卓对我日渐冷漠,甚至都不愿意再碰我一下,真当我是魔鬼了。

  没人能体会到我当时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我只能自己承受着。

  后来,我渐渐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萧卓和YW在来往,他是个恋旧的人,更何况他认为我伤害YW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没有想过,即使我害过YW,但YW移情别恋不是我逼的。

  他永远都不会站在我的角度来思考。

  我知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有些事情迟早要还的。可是,我不会松手,也决不会放弃他。

  他已经是我的丈夫。既然得到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半夜,柳依依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从苏州打来的,爷爷病危,昏迷中叫着依依的名字。

  爷爷住院半个月了,病情时好时坏。柳依依那时正忙着紫金郡的招标,爷爷怕影响柳依依,不让柳依依的父母打电话给她。这次,医生说怕凶多吉少,所以柳依依的父母急急打来电话,要依依无论如何回来见上爷爷最后一面,爷爷最挂念的人就是依依。

  柳依依挂上电话,泪如泉涌,她怕爷爷真的挺不过去,同时又心急如焚。她答应过爷爷带“小伙子”回去见他的,可现在“小伙子”没有了,怎么办?她不想让爷爷带着遗憾走。

  她犹豫要不要带章家栋去,思来想去,跟他把这事说清楚,就算请他帮忙吧。给章家栋打电话,可章家栋的手机关机了。柳依依一筹莫展,想给艾咪打电话讨主意,一看时间凌晨三点,放弃了。她拿着手机,一个个号码往下翻,翻到杨歆智,心一颤。要不请他帮忙吧。只要他肯帮她,让她怎么偿还都可以,新债旧债一起还。

  柳依依一横心,给杨歆智打电话,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所以很快就打通了他的电话。

  杨歆智刚开始有点迷迷糊糊,听柳依依说明白怎么回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答应了她的请求。并让柳依依先别急,他一会儿就来她家。

  没多久,杨歆智就到了,柳依依六神无主,他便有条不紊地订机票,给她整理行李。

  两人坐上了最早一班去苏州的飞机,从出门到上飞机,杨歆智一直握着柳依依的手。

  如果没有杨歆智,柳依依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

  下了飞机,两人坐上出租车直奔医院。

  医院里,除了柳依依的父亲,柳家所有人都等在病房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昨晚又抢救了一晚,医生说希望不大了。爷爷撑着最后一口气,是在等依依。柳依依的父亲守在爷爷跟前,告诉爷爷,依依已经订好机票,依依已经坐上飞机,依依已经下了飞机,依依已经坐上出租车,依依马上就到了……

  爷爷想着依依的样子,她简直和韵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韵梅去世后,依依成了他最大的安慰。

  柳依依的母亲见到柳依依,眼泪夺眶而出,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用手指着病房。

  柳依依会意,征得医生的同意后,拉着杨歆智进去了。

  爷爷戴着氧气罩,面无人色,柳依依眼睛立即就湿了。

  “爷爷。”

  爷爷的眼睛一亮,嘴里发出一阵声音,却是模糊一片。爷爷于是抬起手来,伸向柳依依。

  依依连忙抓住爷爷的手,贴在脸上,“爷爷,依依回来了。”

  爷爷点了点头,用手指擦依依的泪水,依依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杨歆智走到跟前,握起爷爷的另一只手,也叫了声:“爷爷。”他的声音无比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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