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3（中）

　　这是这个月以来，第五次来医院看望夏梅弦。逸仁医院里依旧散发着消毒药水的气息，无论站在哪个角落，也总能听到病人的咳嗽亦或是呻吟——这些，于何妁言而言，也总是见得麻木了。

　　所以，当妁言和向牧看到面前的穆璟霖时，微微一愣。向牧是没有见过穆璟霖的，所以，当他看到何妁言停下的脚步，不禁疑惑的问到：“怎么了，小言？”

　　何妁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穆璟霖眼里的厌恶之情渐渐变浓，“没事，我们走吧！”

　　直到走过走廊的尽头，转过弯之后，背后的那道视线才消失，何妁言深深地吐了口气。

　　“刚才碰到的那人男的，是穆璟霖对不对？”向牧问到。

　　“向牧，你怎么——，你不是？”何妁言惊愣，向牧是从来没有见过穆璟霖的。

　　“因为小言没有注意到，刚才小言紧张的抓着我的衣角，而那个男的，却用一种敌视的眼光看着我。”向牧笑了笑，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沉下了脸，说，“而且，穆璟霖和你的故事，我听妁之说过。这么多年来，陪在小言的身边，从来没有见过小言失态，除非——是那个人。”

　　“是……是吗？”何妁言喃喃道，“我竟为了他失态。我还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开始冷了。因为，连我都快忘记了和他的故事，我还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来了……”

　　千叶中学。

　　同日本著名的千叶大学同名的学校，其盛名却也一点不输给千叶大学。这不仅是因为他是全省最有名的贵族学院，还因为在千叶中学里出了一个学生，一个获得英国A-voge珠宝设计大赛冠军的学生——何妁言。

　　对于学珠宝设计的学生来说，英国A-voge珠宝设计大赛，就像是基督教徒对《圣经》的崇敬般。所以，当千叶中学的学生知道何妁言不仅获得了A-voge大赛的冠军，而且还收到了A-voge的留学资格。于是，整个千叶的学生都沸腾了。

　　除了一个人。

　　穆璟霖。

　　虽然璟霖是Jewelry的继承人，未来的Jewelry集团的CEO，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不喜欢珠宝行业。他只喜欢探险，喜欢极限运动。还有，喜欢……何妁言。

　　“穆璟霖，你到底要多我躲到什么时候？”何妁言关上宝马MINI的车门，看着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穆璟霖。

　　穆璟霖看了一眼面前的妁言，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究竟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何妁言倔强的再次问到。

　　穆璟霖未发言语，只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不敢面对她。

　　何妁言看着面无表情、毫无留恋地转身的穆璟霖，倔强以及骨子里的委屈和叛逆涌了出来，何妁言快步向前走去，挡在穆璟霖的面前。

　　“不许走！在我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不许你走。”何妁言撑开双臂挡在穆璟霖面前。

　　穆璟霖看着眼前不知是因生气还是小跑上来而面颊微红的何妁言，倔强的神情加上红红的脸颊。穆璟霖竟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疼得让他连指甲都隐隐作痛。这样的美，他再也见不到了。

　　十指连心，原来竟是这般感觉。

　　“回答我。”

　　穆璟霖薄唇轻起，吐出了两个字，“永远。”

　　然后在何妁言没有反应过来时，转身又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阿言，不是我要躲你到永远，是我永远也看不见你了。我不能让你放弃你的梦想，同样的，就如同我不能放下你一般。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逃避。

　　何妁言在听到‘永远’两个字后，咬着唇角不语。看着璟霖转身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难过，这几天，他总是像现在这般躲着自己，就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般。原来曾几何时，她何妁言，在穆璟霖的心中，也会有避之如洪水猛兽的一天。她打他的电话，他不接；她去教室找他，他就干脆请假回家，不回学校；她去他家找他，他就出去探险；这些天，她是越野山地车也坐了，溯溪也去了，却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他，穆璟霖，就这么不愿意出现在她何妁言的面前？这一次，会不会也像前几次那般，希望的去，失望的归。不，她不要。她何妁言不要和穆璟霖只作熟悉的陌生人，她要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

　　“就因为这个！”何妁言从兜里拿出那张红的刺眼的通知书，冲着穆璟霖的背影喊道，“就因为这没有丝毫意义的A-voge的录取通知书？穆璟霖，你是太小看你自己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何妁言！”

　　穆璟霖的脚步停了下来。

　　空气里开始传播出“嘶嘶”的声音。她，何妁言，撕掉了英国A-voge的录取通知书。何妁言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每撕一次，璟霖的身体都在颤动一次。撕到最后，满天都是红底白字的纸片。或是落在妁言的肩头，或是落在璟霖的脚边。

　　却，终是没有回头。

　　何妁言见他没有转回头，自嘲道，“很好，你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穆璟霖，你这样算什么，当初是你让我去参加A-voge的，是你鼓励我，告诉我，一个即使我所信仰的天堂破灭了，你也会为我建起另一座天堂！我听了，去比了，我也赢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我是让你去比赛，可我没有让你离开我啊！”穆璟霖怒吼。

　　“是谁说我要离开你？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你！从头到尾都是你穆璟霖一个人这么认为。是你穆璟霖觉得我要离开！是你穆璟霖不相信我！”

　　“呵！穆璟霖，不是你小看自己，也不是你看不起我。是我……是我何妁言，太看得起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以为，我们之间，只要走过了羲的阻隔，就可以简简单单的在一起。我以为我何妁言可以快快乐乐的和你谈场恋爱，快快乐乐的生活。我想过阻隔我们的是我们彼此的骄傲，或是你对探险的乐爱，我对珠宝的狂热，又或是伯父伯母的反对。而我，却从来没有想过，阻隔我们的，竟只是一张漂洋过海而来的废纸。如果因为它，而让我失去你，那我要这张废纸还有什么用？”

　　“是！A-voge于我而言，是很重要。可是，它再这么重要，对我来说，都比不上你穆璟霖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一个神情、一个动作。哪怕就是一个很微小的动作，它都比不上。”说到后来，眼泪掉的速度竟比说话的语速还要快。

　　看着穆璟霖颤抖的背影，何妁言继续喊道，“穆璟霖，你要是在不回头抱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头。”

　　话音刚落，何妁言就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带着属于他特有的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汇成的，便只有这三个字，全世界最简单的三个字，却也是他的世界里，现在仅存的三个字。

　　那时的她，就是这般敢爱敢恨。那时的他，就是这般的爱她，爱的小心翼翼，爱的患得患失。

　　因为太爱，所以太在乎，所以怕失去，所以不敢面对。

　　你明白吗？

　　对不起。

　　对不起，何妁言，对不起。

　　原谅我的不信任，原谅我的患得患失。原谅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