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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我容颜未老》 作者:陈韵妃

第47章

  过了几年的一个秋天,那位阿喜,忽然间有了好事。

  听说,他把家里省吃俭用积攒了半被子的存蓄,全都交给了村里媒人两千元整。于是,媒人拿到钱之后,便实实在在地和阿喜讲:天津农村本地女的都太难求、毛病太多、太娇气……不如我给你找个外地的大闺女吧。

  结果不足两星期后,便从张家口,为已经四十好几面貌丑陋家境贫寒的他,领来了一个只有18岁的娇嫩俊俏女孩。

  自此,阿喜在村子里,立刻便挺起了腰板,终于迅速摆脱了老剩男的孤单窘相,整日欢天喜地起来。虽然外表看来,他依然一副展不开五官的愁容。毕竟那是多年来,已经被烙铁狠狠烙上了、而且被定型沉积多年的,怎么能一下子说舒展就舒展呢?

  还记得那是个冬季里的一天,因为要过年了,正值寒假的夏霏便答应母亲,去八里地之外的集镇上买些葵花籽。

  在从头一天的夜里,雪就窸窸窣窣一直下个不停。到了第二天,地上不光堆积着一尺多厚的雪,天空中依然还零星着小雪渣……但这样的鬼天气,照样没有挡住勤劳的人们忙着活计、忙着预备过春节需要的必需。

  与此同时,夏霏也出现在那个乡里最为繁华的小镇上。

  在街摊上,很快买完了葵花籽还有糖块儿正准备回家,她一抬头,便远远发现马路对过的摊子旁边有阿喜的身影。

  再仔细辨认一下,确切是阿喜。

  见他的旁边,跟着一个高高个头的红衣女孩。他们两个也正在摊位上买葵花籽,而且是一边商量着一边说笑着。究竟也不知二哥在和红衣服女人说着什么,总是见到他那张黑黑的脸上,现出一副憨憨的似笑非笑表情。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黑色棉袄,隐在女孩的身后,在这女孩身后的肩膀之处晃动,若隐若现影动那一张苦瓜黑脸。

  如此对比那高个的女孩,他显得个头有点儿矮小。但是,那也能感觉得到阿喜此时的无限幸福和温顺满足;还有老光棍在美丽女人面前现出的一股子特有的羞涩狂喜;或许还有那一份,手脚没处撂放的局促不安与魂不守舍。

  再看那女孩与他一起,随交谈间继而垂下眼帘,偶尔扭过脸去歪头,略微又低头沉默笑着什么。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很白很亮,浮现一副含羞娇俏的模样。她不但个头高高的,还高高盘着显着高贵的发髻。白白净净的鸭蛋圆脸上,镶嵌着黑葡萄般的双眸,弯弯细长的眉毛长过了眼角。

  高高的鼻梁下面,衬着不薄不厚红润的香唇。

  她还头顶米色罗斯帽,脑后自然露出乌黑的发髻,软软的帽檐边儿斜压着半个脑门。耳朵上戴着的饰品闪着光亮,与那一对黑色的眸子交相辉映,左顾右盼,显得更加灵动婉转。她身穿合体的红色呢子大衣如喷起的火焰。

  这外套的薄厚适度,准确裁切出她那偏窄但却圆润的两肩,显得周身的线条果断清晰,找不到丝毫拖泥带水的臃肿。

  米白的帽子,乌黑的云鬓,大片的火红,米白色的毛衣高领,那鸭蛋圆的粉脸,那朱唇,那贝齿,脚下那双红色过踝骨的小跟儿皮靴……所有这些色彩,再衬着没有融化的积雪和那三三两两飘零着的雪花背景,一切都显得如此亭亭玉立光彩照人。真像一枝娇俏的红梅花趁着风,冉冉绽放在这北国冬季的风雪中。

  夏霏呆呆看着他们,从那里经过的人们也都同样回头。

  惊呆了的夏霏,便带着这一个震天动地的好消息回到家,没等着把自行车撂稳,她便向正在外屋烧火做饭的母亲报告见闻。

  正在烙白菜馅盒子的母亲,听老闺女忽然带回来的这个好消息,一边俯身弯腰凑近大锅给盒子转着圈,一边抬起右脚向灶堂里、不停踢着即将燃出的火苗,笑得合不拢嘴,真为他们两个人开心。

  毕竟阿喜一转眼四十好几了,能娶上个外地那么标准的媳妇,这不是烧高香了吗?

  母亲听着老闺女一讲,顿觉得那女子简直就是《红楼梦》电视连续剧里,穿红衣服的宝钗妹妹相仿。那么洁净的雪,趁着那么火红的大氅,翻着雪白的毛毛领子,一群年轻丽人嬉笑着爬山采摘着红梅花,那能不好看吗?

  况且这么多年,死了丈夫的姑姑与阿喜吃住在一起。

  年迈的姑姑,该是多么希望老儿子能够赶紧找个好女人,建立个好家庭,然后生个大胖儿子后,这个一转眼,不就是收获一家好几口子。既然讨个老婆,能够有这么多憧憬与期待,那么阿喜打光棍一晃就到了四十岁好几,还总里出外进总是一个人……这么些年,姑姑想起这些来,能不在心里愁成一个大疙瘩吗?

  想一想他娶上个媳妇后的无数好处,那就不怪姑姑成天总是忧心惆怅心口疼。

  所以,夏霏的母亲听了此消息也最终一块石头撂了地。

  毕竟受了那么多年的嘱托,都等着插别在镜框犄角的那张照片全发黄了揉皱了,也没有在村里给张罗成一个合适的女孩,想想总是内疚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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