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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最幸福的悲伤》 作者:周寻

第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3)

  又是周六,我决定去跟踪她,虽然这么做很猥琐,可老是一个人瞎琢磨太烦躁了,又琢磨不出个鸟来。早晨时我眯着眼听见她起床,等她收拾好蹑手蹑脚地关上门,我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远远地跟在她后面。她提着包头也不回走得飞快,扎起来的头发一甩一甩的,穿过街又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十五路公交站牌处。我在不远处的房檐下瞅着,刘芳低头好像发了条短信,接着十五路来了,她跳上车。我拦住一辆出租,司机问去哪儿,我说跟着十五路,我让你停时你再停。

  到了彩香站点,刘芳下车了。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觉得自己很卑鄙,爱她就应该信任她,可却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我付了钱准备坐公交车回去,又看了眼刘芳,却发现她没有朝批发市场的方向走,而是拐了个弯儿,转向旁边的一条小路。我的好奇心被勾上来了,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路两边种满了高大繁茂的樟树,一发现她要扭头我就飞快地躲在树后面。刘芳走进了一个小区,这小区很有年头了,里面都是些灰暗的五层楼房子,屋顶上还有个大大的水泥筑就的水箱,每家阳台都伸着长长的竹竿,窗玻璃上布满灰尘。刘芳对这儿好像很熟悉,她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楼道前,按门牌号,然后就进去了。我的心紧缩起来。过了会儿我走到楼道前,门关着,我拉了拉没有拉开。门旁边有个电子按铃器,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家,要不挨个按一下?我的手在上面不安地放了几分钟,还是放弃了,我总不能像个泼妇似的大吵大闹吧?我在旁边昏头昏脑地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这一天过得特别长,我去肯德基买了个汉堡,一边走一边吃,嚼在嘴里像嚼木头。又在彩香书店待了半天,在架子上一本又一本地抽书读,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刘芳按门牌号又拉门上楼的样子,这一套她干得特别熟,按号的时候眼睛看都没看吧?似乎是回到了一个早已习惯的地方。她到这儿肯定不止一次了,她来这边是会什么人?还故意瞒着我?她每周六都来?难道真的是有个男人?我不敢再想下去。也许夏继文说得没错,刘芳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打几炮就行了,谈什么爱呢?她愿意找谁就找谁,我管这干吗?下楼梯时我失魂落魄,一不小心踏空了,左脚扭了下,一阵阵钻心地疼。我气急败坏地踢了几下楼梯,在店员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下午五点多刘芳才回来,看我在床上躺着,她一把拧住我耳朵:懒鬼,你不可能睡了一天吧?吃饭没有?我懒洋洋地说没有,困得慌。她说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黄天源的肉包子!排了一小时的队。我轻描淡写地说是在批发市场买的吧?那边没有黄天源啊?我猜她肯定会编一套谎话。谁知刘芳说,今天没去成,那人临时有事儿。我装着若无其事,哦,那一天都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她不高兴,去哪儿还得向你汇报啊?我不能有点个人空间吗?我说可以有啊,但你至少得告诉我去做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刘芳讥诮地说还算了,骗谁呢,你听你声音都抖了。我决定不再掩饰:刘芳,我疑心你外面有情人。她斜了我一眼,那也用不着你管,我还没和你结婚,以后嫁谁还不一定,说完又扭头照镜子。她好像是从镜子里面看到我醋意大发铁青的脸,她气愤地说周寻你好自私,你跟踪我了?实话告诉你,我是顺路去看我老师,以前对我特别好,他病得很重,活不多久了。我问你每周都去?她说也不一定,批发商那儿的事忙完才去,他就住彩香。我问那老师男的女的,刘芳说男的,我又警觉起来,多大岁数了?刘芳说六十二了。我如释重负,你早说啊。

  五 诗言志

  不久后我才知道,那老师原来就是先前刘芳所说的叔叔,我想让刘芳带我一起去探望,她不同意,说她叔叔管得严,特反对她在外地谈恋爱,我要无名无分地去了,他肯定要发脾气,我觉得有道理,就随她。时间长了,刘芳觉得无聊,和我吵着要去找工作,要不身上就长苔藓了。我帮她分析了下就业形势,第一没什么学历,她高中毕业,毕业证书早丢了;第二又散漫惯了,早出晚归的肯定受不了,公司里那套人事倾轧她也受不了;第三我挣的钱足够两个人生活,还能存一部分,加上因要账有功奖励的那一万块,没必要去嘛。你就做个贤妻,好好伺候我,过两年咱们年龄够了就去领结婚证,在苏州买套房子。你以前不是美女作家嘛?还出过书,闲时就写写小说吧,写写咱俩。刘芳斜了我一眼,你有什么好写的啊,庸俗乏味,还说她有段日子没摸笔了,手都生了,写不出来,除非是写诗,我说那你就写诗吧,每天一首,晚上念给我听。她真这么做了。

  两年后我收拾旧物,发现一个没有封皮的破笔记本,纸页已经泛黄,打开后,里面是刘芳写给我的几首诗。我盯着那笔迹恍惚好久,因为我明明记得和刘芳分手后,关于她的所有印记我都埋葬了,这个本子怎么留了下来?在一个适合怀念旧情人的下午,我坐在草地上读完了它们,我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苏州那长长的凉爽的秋夜,我们躺在床上,刘芳充满感情地诵着她的诗,她说是献给我的。我选了三首抄在这儿,重读一遍,才知道与其说献给我,不如说是给她自己的某种情绪,意识到这我有点悲伤。而那年我二十二岁,刘芳二十三岁,我们沉浸在幸福中,对未来一无所知,也毫无所惧。我想这就是诗意吧。

  心事

  (据说石湖湖底奇石遍布,形象瑰丽,这一切都掩映在平静的湖水之下。)

  海水在我的梦里蓝着

  当初为什么驻足凝望

  让生命淌成一片湖水

  山般的执著

  执著一个永世的期盼

  岸上开始生长美丽的传说

  可他们怎么知道

  你背转身去时我刻骨的疼痛

  一如岸边岁月打磨的青石

  日夜作疼,悄无声息

  而秋风不来

  秋风里的鸿雁不来

  落泪,只能是一个女子

  表达感情的唯一方式

  而我一声声飘落的叹息呵

  在湖底郁结、生长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湖水干涸

  人们才惊奇地发现

  原来

  由于你的回眸

  我已在此守候了千年

  隐者

  深居简出

  在钢筋水泥的河道做鱼的呼吸

  想象随季节黄绿更替

  那么来吧

  我的睫毛下有一百只蝴蝶安然入睡

  这个西波利亚寒流错过的城市

  氧气对它们来说并不重要

  花朵仍然一瓣瓣飘零

  只有我这里

  蝶翅轻展

  语言和爱情一样透明

  深夜里醒来

  霓虹灯在窗外流淌

  床头那盆陶潜的菊花,打了个寒噤

  霜期不在九月

  九月有温润的雨

  从屋顶

  到发顶

  守秋

  ——致最后一株高粱

  他们都去了

  镰刀的锋芒在九月里

  坠着沉甸甸的遐想

  在秋天站成这样的模样

  让风无法占卜长发飞动的方向

  蟋蟀们大声呼唤彼此的名字

  暮霭四合中怀念往事如同水流过

  同一道田埂

  究竟是哪一道轮回错过了

  注定让寂寞在秋天里疯长

  夕阳把昨天涂抹得生动辉煌

  那么今天呢,抑或明天

  远远的庭院里他们看我

  怎样的目光怎样的感情

  炊烟一寸寸爬上屋顶

  眺望田野里的寂寞

  一种心情潜滋暗长

  结着不知名的果子

  根须在泥土的温暖中

  体验生命的感觉

  守着就这样守着吧

  直到星星变成流星

  直到失望变成希望

  直到每一道伤口愈合

  然后在伤口上种植歌谣

  (后记:在豫北平原,农事之后,农民要在田里留一株高粱,以望来年的收成,名曰“守秋”。)

  我买了辆二手摩托车,不上班时经常带着她四处转,她坐在后面揽着我的腰,去石湖看夕阳,或者去偷橘子。上方山下有一大片橘园,深秋时树上像挂满了小灯笼。我偷偷溜进去,刘芳帮我把风,一有动静她就大声咳嗽,几乎每次都满载而归。后来我们去花鸟市场逛,刘芳看中了一只小母猫,花十块钱买回来,给它起了名字叫豆干。她特别喜欢它,晚上准许它在床上睡。这猫也不知趣,就挤在我和刘芳之间,更可恨的是我们办事时它经常神经质地叫,像是在发表议论,这让人很郁闷。我把它扔到门外,它就嘶啦嘶啦抓门疯叫。后来一到晚上,我就按住它灌点啤酒,一段时间后它有酒瘾了,不用灌,倒在碗里它自己舔着喝,然后打着嗝摇摇晃晃地跑到墙角睡去了。

  六 云海法师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我们买了取暖器,每天晚上都搂着睡。我还想装个空调,刘芳说别浪费钱了,等咱们有了房子再说,现在装上以后还得拆走。那阵子,虽然刘芳的饭做得难吃,我还是胖了十来斤,腰带向前推了一个扣,两腮的肉鼓起来。豆干也长成了只大肥猫,浑身油光闪亮,并谈起恋爱,跟房东家的没尾巴的丑公猫眉来眼去的。刘芳恨得要死,她说绝对不允许咱家豆干跟这样的低素质男朋友来往,要找至少找个波斯猫啊。那公猫求爱心切,不怕被嫌弃,还恬不知耻常偷溜到我们房里来,在床底下跟豆干打情骂俏。这时候我就悄悄关上门,和刘芳拿着扫帚对其一阵痛打。

  和别的猫不一样,豆干的性格一点也不孤僻,晚上出来时它在后面跟着我们,坐下来时它跳到刘芳怀里,呜呜噜噜地撒娇,一摸它下巴它就幸福地把头昂得高高的。我怕它跑丢了,就在它脖子上拴根绳牵着,在街上散步时常会引起围观,有好多人问我们是怎么训练的,还要掏钱买,我说它天性如此,他们根本不信,没办法我只好解释说,表面上看它是只猫,但在内心深处它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条狗。

  我问过刘芳她以前的情事,她说是她高中同学,一个乡镇的,两人毕业了在一个学校工作,顺其自然就谈恋爱了,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寂寞。她辛苦考上大学却没读成,情绪特别低落,也迫切需要个人安慰下,那人高考离录取线就差两分,也不得志。两人又都热爱文学,特别谈得来。但关系上就发生了一次,还是被他强迫的,稀里糊涂就没了童贞。后来他去参军了,在一次演习中出事故死掉了。刘芳说起这些像谈别人的事,并无伤感。虽然我不信就发生一次,鬼才会信,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这毕竟是她认识我之前的事,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强的处女膜情结。她问我时,我装着算了半天,你说哪年哪月哪星期的吧?

  时常我们还来段泰坦尼克号式的对话。刘芳饶有兴致地问,如果哪天我眼睛瞎了,你还会不会爱我?如果哪天我得了绝症,你还会不会爱我?如果哪天我痴呆了,你还会不会爱我?我被她问得有点烦,女人似乎都喜欢来这一套,你还爱我吗?你怎么不爱我了?你爱我到什么程度等等。我连连点头,说爱爱肯定爱,这都是考验嘛。刘芳又问,如果哪天我爱上了别的男人,你会如何?我说那我去拿刀劈了他。刘芳说不开玩笑,假如是真的呢?我想了想,这相对瞎眼痴呆更是小考验了。我说我肯定是哪儿做得不好了,所以你才爱别人,我会更加对你好,把你争回来。刘芳满足地白了我一眼,信你才怪呢,油嘴滑舌!

  每逢周末我去趟清园,有时一个人有时带着刘芳,她常买些馒头或面包,兴致勃勃地去放生池喂鱼。几乎每次去都看到有人在放生,那里的鱼都肥疯了,又贪吃,一见有人来往下扔食物就争先恐后,张大嘴巴挤成一锅粥。然后她还会买两束香,在殿堂里让我一起帮她叔叔祈福,希望他心情转好,身体健康,微闭着眼睛祈告良久,虔诚极了。我笑话她说这侄女做得可比女儿都好,咱叔肯定幸福死了。她打我一拳,滚蛋,谁和你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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