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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最幸福的悲伤》 作者:周寻

第8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4)

  那时,我还真喜欢上了清园的氛围,除了庄严的殿堂外,到处都是枝叶繁茂的古树,到处有一股若有若无清幽的檀香气,还有四处环绕不绝于耳的佛乐,让人精神振奋。和尚们看起来也都大多神态娴静、面目清爽,毫无社会上人的焦躁烟火气。在云海法师的帮助下,我在图书馆办了个借书证,每次能借两本,空闲时翻着看,刘芳的兴致也蛮高,她甚至吃起素来,连蚊子都不打了,每天晚上还煞有介事地打半小时坐。我叫她小神婆。

  不知是不是境界不够,我只是喜欢佛经的想象力丰富,文字优美,音节铿锵,要是嗓子好,能当歌唱起来,却无论如何生不起信仰。比如描述的极乐世界,说里面金砖铺地,房子都是珠宝玛瑙琉璃做的,池里莲花大如车轮,放大光芒,宝树天天开花终年不谢,鸟都是吐五音唱佛经,善男信女每天都捧着花去听阿弥陀佛讲法,听后不停地欢喜赞叹。这种生活并未让我动心。当时我贪婪好色,认为如有极乐,就应该是吃喝不愁遍布绝色美女,只有我一个不老不病的男人,想和谁好就和谁好。后来我打算写作,狂热地爱上读书,我觉得极乐世界应该是座望不到尽头的图书馆,想看什么书都能看到,还有几个漂亮聪明的女图书管理员,而我又身体健康记忆力超强。

  我并不信六道轮回,尤其是地狱,我觉得里面的描述太骇人听闻。我跟云海争辩过,他说地狱说是印度的传统,佛陀之前就有了,不仅是在印度,好多国家都有这信仰啊,不过不信也没关系嘛,你可以完全把它当作隐喻。只要我们认识到人生不能事事如愿,存在着好多苦恼,知道苦的原因,苦能灭,苦灭的方法就行了。我想起那句有情皆孽,打算问下他怎么看这个,但想了想认为这太下流了,尤其是跟一个和尚探讨,还是不问好。

  每次出来云海法师都会送我到寺院大门口,然后合掌说周居士祝您一路顺风。刘芳在的话,他会说周居士、刘居士一路顺风。这让我很感动,刘芳说云海法师像古诗里走出来的人。

  二月初,夏继文从北京回来了,穿一身皱巴巴的衣服,白了些,更瘦了,巴掌大的脸上光剩了双眼,但精神还好。我问他考得怎么样,他满怀信心地说:只要英语政治能过,绝对没问题。导师那儿我送了一千多一盒的茶叶。

  七 项链断了

  很快要过春节了,我想带刘芳去我家。她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等知道不是时,她为难地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也没个工作,回去你爸妈问怎么说呢。我想了想也是,那再等一等吧。给家里打电话,是我爸接的。我说我要回去过年,他的声音马上变得很紧张,问我是不是又缺钱了?这话烫了我一下,还没等我回答他就诉起苦来,说目前困难啊,仅有的钱都投在鸭子上了,年货都还没买,你妈在帮人卖点心,早出晚归一天才能挣十块钱。我说算了,那我就不回去了。下午我去横塘给家里汇了两千块钱。

  刘芳本来说好要在这边陪我,但那天我下班回来,她突然说家里有急事。

  我爷爷快不行了。

  我没听说过你爷爷有病啊?

  是肝痛,他瞒着没说,昨天疼得受不了,去医院检查,是肝癌晚期。

  那你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就是见最后一面,我爷爷从小挺疼我的。

  大过年的死,肯定是作恶多端。

  周寻你说什么呢你?

  我有点生气,不好再说什么了,问她怎么买票,春节车票这么紧张,要不要我花钱去找黄牛。她说跟一个老乡的车。我去超市买了一堆营养品,让她带回家。

  下午收拾行李时,刘芳的珍珠项链突然断了,掉得满地都是。刘芳低头拣了一头汗,还差好多没凑齐,我说你别找了,都跑床、桌子底下了,快去赶车吧,我来找好了。刘芳不放心地叮嘱着,一共124颗啊,别忘了124颗,我数过的。我说行行,124颗,别让你老乡久等了,快走吧。刘芳亲了我一下,完不成任务回来我找你算账!我送她上了公交车。临上车她飞快地又亲了我下,再见亲爱的,我会想你的。

  知道刘芳走了,夏继文很兴奋。他回来后从没来过我这儿,我想是躲着刘芳吧?在我面前刘芳没说过他好话,路上见了也像是仇人似的。他来了一边到处打量一边感慨,我操,我操,有个女人就是好,瞧这家收拾的。他搓着手,那苏州就剩咱哥俩儿了?过年了好好乐一乐。他不想回家,觉得回去挺丢人。我们买了个猪头,又买了几墩子啤酒,除夕准备大喝一夜。我问他春节后有什么打算,找不找工作?夏继文说想去清园住段日子,一边等成绩一边学佛,万一没考上直接出家得了。我说那里的住宿费和伙食贵不贵?夏继文说不要钱的,全免费。我想这真是好事,如能抽出时间,我也去住,就是不知道光吃素行不行,我一天不吃肉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学生放寒假,校园变得非常冷清,保安搬把躺椅在大门口懒洋洋地晒太阳,学校门外的小店铺也关了门。间或有毕毕剥剥的鞭炮声,空气中有股硫黄味,预示着旧的一年要过去了。我和夏继文无处可去,就勾肩搭背,像流氓似的在街上晃荡。有时我们提几瓶酒跑到上方山公墓,要穿过一条小路,路两边种满了终年常青的香樟树,阳光从树叶透过来,地上铺满点点碎影,一阵明一阵暗。公墓里树满高高低低的石碑,有的有照片,有的没照片,有的难看,有的好看,有的崭新,有的爬满青苔,有的前面放着束鲜花,有的草把石碑掩住,在里面待久了会浑身发冷,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你。夏继文说以前僧人修行,都选择在冢间,这更能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那时的坟墓不像现在这样,遮掩得什么都看不到,那时不流行火化,野狗经常把死尸挖出来,还有买不起棺材的、被处刑的罪犯、早夭的孩子,就裹张破席扔在这儿,一天天腐烂下去,尘归尘,土归土。

  夏继文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从虚无中来,由父母所生、粥饭所养,生长、成熟、衰落、死亡,又归于虚无。我们为之操劳一世的身体终究会离我们而去,无论如何挽留都没用。他这类话的副作用很大,听一次我就心情灰暗半天缓不过神来,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你没法去反驳。挣再多钱有什么用?你还是得死;和刘芳感情再好有什么用?生前日日说恩爱,死后又随人去了,即使不随人去,这恩爱也有期限,所谓百年偕好,百年又是几多时?换成天、换成小时、换成秒?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一个巨大的钟表,一刻不停地在走动着,滴滴答滴滴答,有一天它会突然停掉。恐惧像一阵寒风,我决定不想这事儿了。我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喝凉水,你他妈少谈这个,谈有什么用?也没见你自杀。夏继文说谈的目的是让人警醒,去做有益的事。我说考两年电影学院就有益了?他马上不吭声了。

  夏继文说他以后要去北京发展,那边的文化氛围特别浓,大学边上住满了艺术青年,有画画儿的、有写作的、有唱歌儿的、有搞行为艺术的,大部分都穷,穷得天天煮面条喝自来水,但都很快乐,有什么比追寻快乐更重要呢?他问我未来的筹划,我说努力挣一笔钱,在苏州买房,和刘芳结婚。最后一条让夏继文鄙夷,你才多大,就想着要结婚了?不是我悲观,你们俩能撑到哪天还不一定。我说你就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刘芳跟我说过,你嫉恨她是因为追她没追上。夏继文紧张起来,她还说什么了?我说你怕什么啊,自己干的糗事!夏继文的语气有点怪,她告诉你了?我说是啊,你追了她半年。夏继文呆了一阵子,还有呢?我说没有了。他好像松了口气,这女人好矫情,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那半年她以为我光追了她啊?我一起追了三个呢,除了她另外两个都上床了。

  八 有情皆孽

  每天我都给刘芳打半小时电话,说我多么想她。这是真话。她走后我茶饭不香,老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有时夜里醒来,一摸枕边空了,就一阵心慌,再也睡不着了。她手机没钱了我帮她充。我让她告诉我家里的固话号码,用手机长途加漫游的太贵了。她说她在医院伺候她爷爷,很少回家。三十那天我不经意地跟夏继文说起这事儿,老爷子真够倒霉,早不死晚不死大过年的要死了,过年都让人过不痛快。他想了想,莫名其妙地来了句:刘芳根本就没回去!我跳起来,妈的你什么意思?他说你别听这女人忽悠你,你让她随便找个电话打来,你看看来电显示的哪儿的区号,不就明白了吗?我想了想也是。于是当着夏继文的面,我让刘芳用家里的电话回过来,她诧异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说没什么,就想知道你到底在哪儿。她哭了,周寻你不是人,我爷爷马上就要死了,你不安慰一句,还这么怀疑我!今天是除夕啊,明天我就回来!这下子我心虚了,自己的确太卑鄙了,哄了半天她才不哭。放下手机我看到夏继文在一旁冷笑。

  晚上喝酒时,我一句话也没说,低头闷闷不乐。我很生夏继文的气,他不该破坏我和刘芳的关系。夏继文也看出来我不高兴了,他仰头咕咕隆隆喝了一瓶啤酒,最后他擦了擦嘴说,兄弟我还是告诉你好,我都忍了好多天了,不说我会憋出毛病的。咱们认识的时间也蛮长了,我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吗?我想这人有点神神叨叨,但那是他真信,除此外的确没骗过我什么。我说刘芳是个好女孩,你对她有偏见。夏继文说好不好先不论,她的事儿我比你清楚。我一年前就认识她了。

  按照夏继文的说法,刘芳来苏州是为了一个男人,而这男人恰恰是夏继文的大学老师,两人不知怎么勾搭上的,好像那人曾在刘芳老家支过教,反正后来刘芳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来苏州了,到了才知道这男人早已结婚生子,只是跟她玩玩儿。刘芳找上门闹过几次,那男人不愿意离婚,最后逼得没办法给了她一笔钱。刘芳仍不死心,就在这边开了家小店,有事没事地还跑到那老师家里闹,直到那人妻离子散。夏继文说这是当年那大学老师亲自告诉他的。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傻帽地爱上她,而且发展得这么深,如果料到这一点,那次他肯定不会带我去她店里。

  这些话像一记砖头,砸得我眼冒金星。如果夏继文说的是真的,那什么美女作家、什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什么同事恋人都是胡扯了,她每周六去看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叔叔,绝症老师。同床共枕朝夕相处几个月,我觉得彼此蛮了解了,刘芳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我盯着夏继文一字一顿:如果你说的是假的,你我就当从来不认识。

  那个年过得非常不舒心,吃完饭我爬床上睡觉,睡得昏天暗地,噩梦连连,一睁开眼就想起夏继文的话,接着联想到那个已婚男人趴在刘芳身上干的事儿,她脸上什么表情?以前的一些蛛丝马迹被我无限放大了,刘芳每逢周六是不是去会那男人?在他房子里待一天,两人究竟干什么丑事?说什么话?刘芳有个古怪的红色小箱子老是上着锁,走时还拎着,是不是男人写给他的情书?她像宝贝一样珍藏着!还有她书里有一篇文章,说在贝多芬的音乐里做爱是种别样的感受,这根本就是她的亲身经历?我不恨那大学老师,我只恨刘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还绝症老师,编得有鼻子有眼。偶尔我会安慰自己,夏继文神经不正常,肯定是他嫉妒编出来骗我的。我还不敢问刘芳,怕冤枉了她,再说我不能像个娘儿们一样多心。几天下来,这猜忌折磨得我嘴角起了个大泡,憔悴不堪。夏继文说非常后悔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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