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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最幸福的悲伤》 作者:周寻

第25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2)

  下午三点钟到了家门口,琳妲按了下喇叭,我妈出来接的。她看见琳妲,有点惊慌,我没告诉她会带人来,她手使劲在衣服上抹了几下,过来要握手,琳妲退了几步,又走上去,我妈紧紧地拉着她不放了,一口一个好孩子乖孩子,又嗔怪地嫌我不事先说了。进屋后,我妈的眼光仍黏在琳妲身上,笑眯眯地上上下下看个没完。我问我爸呢,她说去给鸭子打针去了。琳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硬着头皮给她解释,我家养了两百只鸭子。琳妲一口水喷了出来,我怕她再笑,赶紧把她拉到门外去。我妈跟过来,问我们去哪儿,这都要吃饭了。我说屋里憋得慌,出去转转,马上就回来。下午的村子有点热,基本上没什么人,估计都在家睡午觉。我们跑到一棵大树下,琳妲再也憋不住了,笑得直打滚,小鸭子啊,我说呢,原来你还家学渊厚,两百多只,够开一个五星级夜总会的了。我说此鸭非彼鸭,只有思想龌龊的人才会联想到一块儿。琳妲指着我的额头,去你的!

  回来时桌子已摆上了,我爸也到了家。这么久没见,他又黑又瘦,头发也白了好多。老两口都换上了新衣服,我觉得有点好笑。吃饭时我妈老往琳妲碗里夹菜,看来她挺满意的。我问我爸鸭子还打什么针?我爸愁眉苦脸的,说鸭子得了怪病,两百只死了一百五,剩下的五十不是歪嘴就是邪眼,长得都不像鸭子了。我妈补充说,精神也不正常了,现在都跑到池塘里下蛋,害得他们每天都要下水捞。我说是不是水的问题?那池子里的水太脏了。我爸说是脏啊,有毒,你看看。他捋开裤脚,露出青一块紫一块长满疙瘩的瘦腿,以前不这样,一下水就变这样了。我妈瞪了他一眼,他飞快地把裤腿拉下去。

  琳妲变得像个害羞的淑女,笑的时候都抿着嘴,牙齿都不露,还一口一个甜甜的大爷大娘,叫得我爸妈心花怒放。我在桌子底下扭了她的腿一把,她偷偷加把劲还过来。吃过饭我爸就出去了,过了没几分钟,我到外面上厕所,看到几个老娘们儿探头探脑,对着琳妲的车指指点点,还有个爬到墙头上,手搭凉棚朝屋里望。我生气地想我爸大嘴巴,肯定出去大肆炫耀了,说他儿子领来一个大城市里有钱的俊媳妇。

  晚上我们睡在西房里,里面撒了花露水,大红的褥子和毛巾被刚晒过,散发着暖融融阳光的味道。琳妲问有没有洗澡的地方,我说我给你端盆热水,你就在房间里洗好了。她嘟囔着,当着你的面,那多不好意思呀。我说别矫情了,我背过脸去好了。洗好澡她跳到床上,逮住我的脸又是搓又是揉,我呵她痒,隔壁很有节奏地咳嗽了几声。我让她小点儿声,我爸妈能听到的。她马上不闹了,枕着我的胳膊,突然问,刘芳来过你家吗?我说没有,过春节的时候,我想让她来,可后来就出事了。琳妲笑了,那她一定后悔,你妈真好,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妈。我想起她说过她妈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死了,胸中一股柔情升起,琳妲,从今往后我妈就是你妈。琳妲高兴地问,真的?我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噘着嘴唇,来,亲姐姐一下,奖励一个!

  外面有蛐蛐叫,还有蛤蟆叫,琳妲睡不着,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说她像回到了童年。她在乡村里长到十岁,一到夏天夜里,耳里面都是蛤蟆叫,这小东西个儿不大,声音这么响。她让我讲故事。我说你听听外面有什么?琳妲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没有啊,风吹的吧?我说我怎么听见有女的在哭呢?琳妲又听了会儿,你可别吓我。我说我家后面的那棵大柳树以前吊死过人的,就是咱们今天待的那棵树下。琳妲吓得急忙转过来紧紧地抱住我,骗子!我说我骗你干吗?那个吊死的女人我见过,扎着条长长的辫子,喜欢嗑瓜子,死了后经常有人见她在村里游荡,从后面看垂着条辫子,转过脸还是条辫子,没有脸,就光是瓜子皮在辫子后面飘……琳妲捂住我的嘴,你再胡说八道我真的生气了,我说那就不说啦,我再讲另外一个,就发生在我那个大学,一个人半夜醒来,发现有老妇女在洗手间拖地,一边拖一边唱小燕子穿花衣,眼睛里光是眼白。

  死周寻,不能讲恐怖故事!否则我永远不理你了。琳妲的声音都抖了。

  那我给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

  嗯,好。

  我小时候特别不是东西,经常爬到树上拉屎,有人看见了喊小寻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说媳妇了,我就说没事反正有你妈呢。

  从小就是个流氓!

  而且我那时候特别残忍,每逢春暖花开时我就拿着把砍刀去河边杀蛤蟆,专杀幸福抱对的,一刀下去把它们劈成四块;要是逮住青蛙我就用根麦秸插到它屁眼往里吹气,把它活活胀死,或者把它的两条后腿砍下来烧了吃!

  别说了,下辈子你转世成青蛙,人家也这么对你!

  现在我可不杀生了,我听云海法师讲了,要尊重任何生命。

  周寻,你相信下辈子吗?

  谁知道有没有呢?我觉得不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说咱们下辈子会认识吗?

  不知道,但上辈子一定认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嘛。

  那下辈子一定也认识,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专门欺负你。

  好啊,我等着你来欺负。

  ……

  四 峰回路转

  每天下午我和琳妲挽着手去河堤上闲逛,浑浊的河水泛着白沫缓缓流淌,这是我童年时流连忘返的地方,我常逃了课在这里玩。我试着给琳妲寻找以前的蛛丝马迹,我刻过字的大树,我吻过小女孩的破房子,那是养鱼人的临时住所。可这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一切记忆都淹没在荒草中,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们坐在河堤的石头上,风吹得绿油油的树叶哗哗响,举目四望,我看到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笑嘻嘻地朝我走来,走到我身边停住了,我吃了一惊,知道那是很多年前的自己,我伸出手想拉住他,那小孩突然消失了,我的手茫然地停留在空气中,风在指缝间凉飕飕地穿行,心里突然伤感得要命。我的青春就这么消失了,像被冲进了马桶,哗啦一下全没了。琳妲问我在想什么,我说这儿我认不出了,变化真大,看了让人心里真难受。琳妲埋怨说,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认不出就认不出呗,你这几年很少在家嘛。她很有诗意地来了句,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你要对我好。我问这是谁教你的呀,她说她自己从书上看来的。

  在家闷闷地过了几天,一无事可做,日子就显得特别漫长。这个季节乡村里人闲,靠我爸的浮夸宣传,都晓得我找了个有车的好媳妇,每天都有人贼溜溜地来我家,像看猴一样。我爸没出息,鸭子也懒得喂了,都是我妈去。他在院子里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琳妲的车,摸都不让人摸,还说这车值一百多万,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我妈老转着弯儿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好像我回来就是为了结婚一样。她还塞给琳妲一个又大又丑的祖传金戒指,她们现在打得火热,我常看她们热烈地切切察察议论着什么,我一走近又都不吭声了,我猜是在说我坏话,我妈几乎把我小时候干的糗事全说给琳妲听了,包括我戳马蜂窝被蜇了小鸡鸡。每天晚上睡前琳妲都乐滋滋地重述一遍,她记忆力很好,而且添油加醋,搞得我又羞又恼。我想着过几天去刘芳老家看看,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缅怀一下。我收拾拿回来的箱子的时候,又找到她那本书,作者介绍里有她家的地址。我在地图上查了查,挺近的,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琳妲讲,她不一定会同意。要不我找个时间坐公共汽车偷去?县城里每天早晨都有发往那个镇的班车。

  我跟琳妲说我要去临沂找一个老同学,要一天时间,她爽快地答应了,又问我要不要她送,我说不用,都是山路,开车不方便。我在县城坐了最早的班车,到了临沂转了辆破旧的公交,一路翻山越岭才赶到了那小镇上,又坐了三轮摩托,七拐八拐到了刘芳长大的村子。

  这破地方果然穷得要命,街上光秃秃的,连棵小树都看不到,大多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子捧着比脑袋还大的碗在门口吃饭,下面还有几条瘦骨嶙峋的狗。小孩用筷子把一些面疙瘩摔出来,狗慌不迭拣着吃,吃完又谄媚地仰着张长脸。有纳鞋底的妇女聚成一团,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一边走一边问,总算问到了刘芳家。一个老头殷勤地在前面带着路,他说这女娃出去好久了,她哥哥也出去了,家里就剩她疯爹了,你找他干吗?我说有点急事。走到一排红砖砌的围墙时,他指了指,就是这儿,他们家有好亲戚,在城里当大官的叔叔,是我们庄上最早盖瓦房的。然后又犹豫着不走,把大拇指放嘴里啜得吧吧响,眼睛上下翻腾着,像是有什么心思。我想起来了,掏出五块钱给他,他点头哈腰地收下了,说待会儿要走的话,他可以骑车送我到镇上,钱看着给。

  这院子不大,有一股霉烂的味道,院里堆满了垃圾,塑料袋、破衣服、烂酒瓶、被雨淋过像一团屎的纸箱,我想刘芳她爸或许是靠捡破烂为生的。

  房门大开着,我喊了声有人吗?没人答应,我又叫了两声,有个人提着裤子慢腾腾地出来,是个五十多岁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阳光刺痛了他的眼。你找谁啊?他用拳头揉着眼睛懒洋洋地问,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劣质酒精味。我说你是刘芳她爸吗?他马上来精神了,打了个很标准的敬礼,对,我是。接着很疑惑地问,你是来找我的吧?进来进来。

  房子里很黑,我站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里面家徒四壁,地上扔满了酒瓶,一张木床靠着墙,上面仍铺着厚被子,几乎揉成一股绳了,被子头黑得闪亮。他摇摇晃晃地搬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她有没有让你带钱来?我说没有,他飞快地把笑收回去,低声骂了句这王八操的。然后他掏出一张汇款单,前几天给我寄了这玩意儿,才四百块,够干吗的?我说我看看,是刘芳的笔迹,从西藏发过来的,上面还附有她的地址,我用手机拍了下来。刘芳她爸警惕地看着我,你是在拍照吧?拍这干吗?我说我想给她写封信,这里有她地址。他半信半疑,你要是见了她,叫她多寄点儿,当年计划生育罚了一千多块呢。他晃了晃手指,当年一毛钱买俩鸡蛋,现在一毛钱鸡毛都买不到。

  我莫名其妙,他看我不明白,接着解释,是从生了刘芳后,公家才开始罚钱的,现在都没交齐。我说超生是你们两口子干的事儿,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刘芳她爸龇了龇牙,这王八操的,我不是她爹,她心里也没我这个爹,不知她娘在哪儿偷野汉子生的,罚的可是老子的钱!还有她娘的那个兄弟,以前每年都来送我点钱,她娘这个不要脸的跑了后也不见来了,我最瞧不起外地蛮子,不实在,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猜他一定是在说李海洋。

  我匆匆告辞,送到门口刘芳她爸又不放心了,他还问我是不是带了钱来的,我心里可清楚得很。我说没有,他聪明地问那你拍照片干吗?是不是想把里面的钱偷取掉?你以为我喝酒喝糊涂了?我打开手机给他看,他仔细地观察了好几遍,我觉得没事了,正要走他拉住我,你把密码记住了?我看着他那双被酒精腐蚀的浑浊的眼,恨不得一拳砸死他。我耐心地给他讲,这是邮局的汇款单,没有密码,要取的话必须拿身份证的,你以前没取过吗?刘芳她爸像个无赖一样歪着脑袋,你妈个巴子的,少哄我,你肯定记住密码了。我掰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刘芳她爸没有追,在门口叉着腰大骂,声震屋瓦——你没有人格,你没有尊严,你没有道德。我大吃一惊,想这酒鬼怎么能骂出这么有水平的话,翻来覆去地都是这几句。肯定是有文化的人这么说过他,他学会后用在我身上了。

  五 有时爱徒有虚名

  回到家已是深夜,西屋亮着灯,窗户纸上有个黑色的人影,琳妲还没有睡,她在等着我。她有点不高兴,我看到床头上放着刘芳的那本书,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冲了凉,关灯躺下,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我说去刘芳家了。她飞身骑住我,恶狠狠地掐住我脖子,你不是去找老同学吗?你这个骗子!你还背着我和她幽会,我要告诉咱妈!她现在都用“咱妈”了。我说你瞎想什么,刘芳没回老家,她跟李海洋去西藏了,我就见着她那个酒鬼疯爹了。我把她爹骂人的话学了一遍,以为琳妲会笑,可她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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