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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最幸福的悲伤》 作者:周寻

第26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3)

  屋子里很静,能听到她逐渐加重的呼吸,过了会儿她说,周寻,你是不是想去西藏找她?我被她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你他妈乱说什么啊?这么远的地方,我可能去吗?我去了又能干什么?她现在对我恨之入骨。琳妲嘲讽地说,我就说说,心里没鬼的话,你急什么急?你看你急的。操,你去找你情儿吧,我明天就回苏州。我没理她。她憋不住了,你还是爱着她?我说你烦不烦?琳妲火了,你他妈的白眼狼,现在就嫌我烦了?

  这一夜睡得烦躁不安,我似乎还在那个满是垃圾的院子里转悠,刘芳的爹鼻毛外露,叉腰狞笑着。我梦见刘芳在哭,她站在一个无人的高岗上,地上都是干枯的荒草,烟尘四起,寒风呼啸,她瑟缩成一团,像个小女孩似的擦着眼睛。我心里酸痛,过去安慰她,你别怕,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我替你顶着。可她听不到我在说话,她茫然地到处张望着,我看到她父亲歪着脑袋来了,李海洋来了,夏继文也来了,三个人围着她争吵、拉扯。她爸拿着那张汇款单,跳着大骂:你没有人格,你没有尊严,你没有道德。说完拿着酒瓶子朝我砸过来,夏继文露出特别奇怪的笑容。我一下子惊醒了,在黑暗中坐起来,琳妲背对着我,每隔一会儿就抽一下鼻子,她还没睡着。我说我做了个很不好的梦,她问梦见什么了,有我吗?我说刘芳肯定出事儿了。说完我有点后悔。琳妲沉默了会儿,又叹了口气,把身子转过来,紧紧地抱着我,你去吧,我不拦你了,我想了,天一亮我就回去了。

  第二天琳妲早早起来收拾行李,我拉也拉不住。她跑到院子里开车就要走,把油门调得好高,像拖拉机一样。我妈慌了神,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连问孩子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周寻欺负你了,琳妲抱着她叫了声妈,放声大哭。我爸顺手抄起根棍子朝我冲来,这混蛋小子,我打死你,一边冲一边使眼色,让我跑。我站着没动,棍子舞得呼呼风响,可落到我身上变得很轻了,象征性地起落了几下。我妈好说歹说,琳妲最终没走成。吃饭时她趁我爸妈不注意,冲我吐了吐舌头,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等我爸妈都去池塘了,琳妲故意问,你还想不想去西藏见你那个情儿?见我不说话,她扑哧一声笑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老娘可不是好欺负的。我说不知道谁欺负谁呢。停了会儿,她说咱们还是先回趟苏州准备下,我说准备什么,她说去西藏啊,带上我。我很惊奇,你去干什么,这么远。她问在西藏哪儿,我说纳木错湖。她眼睛一亮,哇,我一直想去,神湖啊。

  又待了两天,我们一起回苏州了。我妈抹着眼泪,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跟着车,把我们送到村口,让她坐上来她不坐,说刚从池塘里喂鸭子回来,裤子上都是水,怕把座位弄脏了,又拉着琳妲的手说让她多吃点儿,太瘦了,有空再来,好回家结婚。琳妲眼圈也跟着红了,日子不长,她们两个的感情倒建立得蛮深的。

  回到苏州后,琳妲每天都拉着我四处乱逛,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露营帐篷、大背包、冲锋衣、药、压缩饼干等等,还把地址要过来,在网上规划去那里的最佳路线。她在做去西藏的充分准备,她还拉扯了几个瞎浪漫的驴友,说多几个人去好,能相互照应着。我坐立不安,看着她殷勤地忙前忙后,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我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带她过去,我是找刘芳和好的,无论她什么态度,琳妲跟着算什么?我隐约觉得我和琳妲支撑不了很长时间,我并不否认她对我的感情,而是我们根本不属于一类人。她现在爱玩爱闹,多愁善感,花钱大手大脚,还想着跟我在老家盖所别墅,男耕女织,过隐居生活。这太可笑了,她怎么能过得了那种日子?她对农村理解多少?她以为真是电视上演的小说里写的老掉牙的田园牧歌?她每个月光做美容都要花两千多块,她只是图个新鲜而已,一个月,一年?两年?等这劲儿过了之日,就是我们分道扬镳之时。与其到时悲伤,还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来个彻底的了断。

  而且,和琳妲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心里的那个洞就越深,里面刮着大风,我抑制不住对刘芳的思念,我想她在那个王洛宾歌里唱过的遥远的地方,那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陪着一个骨瘦如柴垂死的李海洋,一天天是怎么生活的,她能适应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吗?我听说那里的水不到六十度就沸腾了,得场感冒都可能死人。

  李海洋曾伤感地说过,他父母早已不在,亲朋也无,除了刘芳,他在这世上就孤零零一个人了。我意识到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我根本不理解刘芳,也不理解她痛苦的成长,她一直渴望的亲情。在那个视财如命的老酒鬼的家庭里,她经受过怎样的煎熬和折磨?以及她和李海洋之间割不断的事儿,我仍然觉得畸形的关系,也许是出自一种更深沉、更博大,远远超出我理解范畴的情感。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向她索要着爱情,这爱太虚浮了,睚眦必报,毫不宽容,也许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一种虚荣,一种可耻的占有欲。

  那天下大雨,天地间雾茫茫一片。黄昏时琳妲撵我出门,让我去外面帮她买牙膏,我很不高兴地去了,回来时屋里没开灯,黑乎乎的,她从门后面跳出来,搂住我的脖子,亲爱的,生日快乐!然后灯突然亮了,饭厅桌子上放着个插满蜡烛的大蛋糕。我这才想起琳妲曾问过我生日,当时我顺口胡扯了一个,她竟然记在心里了。我有点后悔订了第二天上午从上海飞往拉萨的机票。

  蜡烛点燃的时候,琳妲让我许愿,烛光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烛火在她眼睛里闪耀。我想了想,让老天保佑可爱的琳妲永远年轻漂亮、快乐幸福一辈子。她不满意,小鸭子,许愿时不能说出来,要不就不灵了,还有,不能光我自己,要咱俩的事儿。我合上掌把原先说过的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看到滂沱的雨水冲洗着窗玻璃,闪电把黑色的天幕划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像伤口一样。

  我们一直闹到第二天早晨四点多钟,在房子里跑来跑去,往对方脸上扔蛋糕,猜拳贴纸条子。我哄着琳妲喝了很多酒,她一醉就像患了皮肤饥渴症,没完没了地要和我拥抱、亲吻。后来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轻轻地把她抱上床,盖上毯子,给她个枕头让她抱着,她蜷着身子,像小猫一样乖。然后我收拾了下行李,写了张告别的纸条,然后抱着膝,看着挂钟,看着外面的天一点点亮起来。

  六 犹恐相逢是梦中

  那场旅途像一场梦。我不想谈如何坐飞机到拉萨,再从拉萨包了辆破吉普车到当雄。我不想谈旅途的辛劳,蚊虫的叮咬,小镇上旅馆炉子里燃烧的刺鼻的羊粪臭味。永远是半开不开的温乎水,连方便面都泡不开。还有那种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的耳鸣声,像有个人拿着小哨子在你耳朵里吹,想吐又吐不出的窒息感。我也不想谈雄壮的念唐古拉山上的皑皑白雪,几千只黑白分明的牛羊在草原里徜徉,纳木错湖边巨大的沼泽地,荒草长得高过马头,湖心的扎西半岛上高大的绵延好几十里的玛尼堆,刻在石头、人骨、马骨上的藏文佛典,到处飘舞如梦幻一般的五色经幡,还有风尘仆仆从几百里磕长头赶来,虔诚朝拜圣湖的人,那种五体投地的姿势现在回忆起仍让我胸中像潮水一般激荡。那是和城市完全不同的所在,那是另一个世界,那儿早晨穿棉袄还觉得冷,中午时全脱光仍会很热。那儿的月亮挂在高山上,像个篮球场一样大,那儿的太阳晚上九点才落山。

  当我在那个小镇子里见到刘芳时,已经是十天后了。她提着个木桶在湖边打水,我在后面看到她,叫刘芳,她猛一回头,桶掉落下来。她穿着件到脚的紫色长裙,脸变得很黑,应该是被高原上的太阳晒的。然后她像是禁受不住似的,捂着胸口说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儿?我说我去你老家了,从汇款单上看到的地址,我不放心,你爸没事吧?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家再说吧。我帮她提着水,想着还要和她讲什么话,又想不起来。她似乎不怎么生我的气了。也许李海洋给她说了什么,或者是她自己想通了。

  他们住在小镇中心一座普通的四间砖瓦房。屋子里很暗,窗户用厚毡布遮着,屋里仍点着炉子,毕毕剥剥地响,烧的是羊粪,和旅馆的味儿一样,暖烘烘的。从外面刚进来,我眼睛好大会儿才适应过来。靠着墙的地方,有张用砖头砌起来的床,李海洋躺在粗毛线编织的被子上,好像是睡着了,嘴一张一合的,旁边坐着另一个人——夏继文。我吃了一惊,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刘芳擦了擦手,淡淡地说,坐吧。她给我倒了碗油晃晃的热茶。

  等了会儿李海洋醒了,他睁开眼,看着我笑,一点也不吃惊,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跟过来。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但看不出痛苦的样子,倒像是非常自在一样。夏继文默默地把枕头垫在他背上,又娴熟地扶着他坐起来,喂他喝了一碗水。旁边低矮的藏桌上没有什么药,我觉得很怪。夏继文胆怯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他说李老师不吃药了,副作用太大,在藏医眼里,白开水就是最好的药。镇上的医生每两天来一次。李海洋眨了眨眼,他那张脸就像一张蜡黄蜡黄的皮贴在骨头上。刘芳坐在炉子边,不停地往里面添着羊粪球。

  夜里我和夏继文在一个房间睡,那儿以前好像是挂兽皮的,有股甜丝丝的腥味儿,床上放着几本破旧的电影方面的书,我想他还在筹划着考研。他有点害怕,周寻,你要是恨我,想打,就接着打好了,我不还手。我说等李海洋的事过去,这账咱们再一点点算。你这种人不值得恨,你太卑鄙了,恨你是浪费感情。他吸溜着鼻子不吭声。我问你都给刘芳说了?夏继文点了点头,嗯。我说她知道能饶得了你?夏继文说饶得了好,饶不了也好,是祸躲不过,总比老背着良心债好,你不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怕,我来这儿是为了照顾李老师。

  我想起一件事,问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说前段日子他去找李海洋忏悔,里面住的一个小伙子说李海洋去西藏了。李海洋以前曾在毕业纪念册上写过他老家的地址,夏继文是按照这个追过来的。我说这老头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夏继文泪眼蒙眬,他擦了擦眼睛,我知道,能陪一天就陪一天吧,我亏欠他太多了。李老师对我那么好,而我……他说不下去了。我说你知道王娜在到处找你吗?她几乎每天都打我电话,问你去哪儿了。夏继文愣了下。我问她知道你在这里吗?夏继文说应该不知道,走了后我就把手机扔了,我不想再见她了。我说她还在木渎等着你。夏继文良久没说话。

  七 你是个疯子

  我努力构思着要和刘芳谈的内容,我们需要好好沟通一下。原先我准备了一些,但发现全用不上了。本来我以为她见到我一定会大吵大闹,拿刀砍我,要砍就让她砍好了,可想不到的是她一脸平静淡然,也不怎么理我,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猜不准她在琢磨什么,这反而让我格外忐忑。

  我白天帮他们打水烧饭,晚上外面太冷,就在房里听夏继文讲天葬的事。他说不远处就有一天葬台,他去看过,还和那里的天葬师打过照面。我问他和王娜联系了吗,他说打过电话了,我给她说我只是利用她,在寺院憋坏了,发泄欲望,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让她彻底忘掉我。我说你真够狠的,他苦笑了下,我就是一废物,她跟着我也幸福不了。再说了,你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我说听心月讲过,好像在殡仪馆吧?夏继文说对,是遗体美容师,在国内都很有名气,好多大人物都是她做的。后来出了点事,辞职了,现在心理恢复正常了,应该再回去干这份工作,而不是跟着我奔波受罪,在饭店里刷什么破盘子。

  我想起王娜苍白纤细像艺术家一样的手指。

  她受什么刺激了?

  给一个出车祸的撞掉半边脸的人化妆时,尸体突然睁开了眼!

  我的天。

  是啊,她接触了那么多死人,本来心理素质挺好的,可这太意想不到了。

  是没死透吧?

  死了,是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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