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菜包子的地方从来不会安宁

　　圆滚滚的园丁领着麦当当到了园子一侧的车库里，园丁打开车库的门，展现在麦当当眼前的豁然是一辆黑色油亮的德国老爷车。

　　“这是一款上个世纪30年代的老爷车，假如我修理一下，你的朋友可以用来做婚车。”园丁咧嘴露出忧郁的笑容。

　　麦当当面露感激之情，“怀旧的浪漫，象征着爱情的永恒。这是我喜欢的款式，可是不清楚这个车子的主人是否会同意。”

　　园丁眼睛亮了，用手指了指屋子里边，“喏，那个穿着红色短裙的最美的女人就是了，我想她是一定会同意的。”

　　“谢谢，我会请求她的同意的。”麦当当顺着园丁的手指方向越过窗口，进入眼帘的是身材高挑一袭红衣的短发美女。

　　“最好是在晚餐后大家聚会的时候，她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那么我应该怎样称呼她呢？”麦当当问。

　　“朱莉。”

　　麦当当似乎发觉，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园丁打开的是暖色的眼光。

　　夜幕像条吞人的魔兽张大漆黑幽深的大嘴巴，笼罩着整个世界。逢魔时刻的黄昏一过，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在这个世外桃源寻找真实自我的人。他们与白日的那些文青又有所不同。远远就可以闻到浓烈的古龙香水或者夏奈尔香水的味道，不过在麦当当看来，即便如此也丝毫掩盖不了他们身上的铜臭味和人渣味。

　　毫无疑问，他们是奔着园丁口中的聚会来的。白日里谈论高尚话题的文青们尚未离去，两拨人很快地在这幢美丽的大木头房子里开始了看上去典雅而高尚的自助酒会。麦当当心里并没有太强烈的反感，在工作中历练几年的人，比这更商业化更腐朽的宴会偶尔也有涉及。他现在脑袋里面只是想到了车库里那辆黑色油亮的老爷车。觉着菜包子应该会张扬地开着那辆车度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作为朋友，能帮他锦上添花一下也是应该的。

　　寻找了朱莉身边无人的时候，麦当当上前表达了自己有些冒昧的请求。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在那位美女脸上找到迟疑，她问：“也许你能告诉我，是谁建议你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这并不是什么要遮掩的问题，麦当当稍一迟疑，大大的眼睛格外无辜。“是在花园里碰到的一位先生。我遇到他时，他正在摆弄花草。”

　　这样说着，他看到那位美女脸上出现了一种意料中的了然。

　　“果然如此。”她低低地说道。脸上却似乎混合了一种无奈。

　　麦当当不解，“你说什么？”他并没有听清她的低语。

　　美女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既然这样，我当然同意。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那么，祝你晚上玩得愉快。”

　　说着，她转身进了大厅。心有疑惑的麦当当看了看暗下来的夜幕，无知觉地待了一会儿。直到光线模糊得彻底看不清身体的轮廓。花园里的路灯盏盏亮起。

　　人们举着啤酒或者红酒杯畅谈，也有亲密者独自在角落里低声细语。麦当当对这种场合不热衷，不自觉就走到靠近窗台的冷清角落。他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才发现菜包子那熟悉的身影被一身材玲珑的女子遮了大半，幸好他身材魁梧，不然麦当当估计就找不到他了。

　　不过，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会成为自己举行婚姻的地方勾搭妹妹？

　　不得不说，麦当当不愧是和菜包子从穿着开裆裤就开始玩在一起的交情。菜包子当然是有贼心没贼胆。他总觉得大厅高悬的天花板上似乎隐藏着摄像头，他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贞贞就会带着她哥哥和那条叫“乖乖”的狗杀进来。

　　哦，原谅他把贞贞的哥哥和乖乖并列在一起，上帝要相信，他没有任何恶意。

　　可是他一个“片叶不沾身”花花公子，让他看着美女在眼前晃动无动于衷，心里就痒痒的挠，何其残忍？

　　菜包子纠结后的举动麦当当没有再看，白色方木格子窗户外的绿意点点即使在夜幕中也对他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并不是麦当当多喜爱自然，只是比起这室内的彼此心照不宣的觥筹交错与写在脸上的虚情假意，他更愿意去那繁花锦簇的地方。他想到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位可爱园丁，不知道他现在还在那里吗？麦当当突然就想起今天带他去车库，指着那辆老爷车说修理的表情，熠熠生辉。那是一种在做着自己喜欢事情的满足。

　　突然就很想找他聊聊。

　　这样想着，随着记忆的脚步，麦当当在萤火般的草坪灯光中寻找那个车库。路过凉亭的时候，麦当当听到了一对男女的情话，觉得自己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犹豫之中停下了脚步，正在寻找退路。只听那女声道：“能不能请你取下你的眼镜，它碰到我的腿了。”麦当当准备绕道而行。少顷，那女声又道：“你还是戴上眼镜吧，凳子上的油漆都要被你舔光了。”麦当当很为这位看不清的男士着急，轻手轻脚地转了身，朝着一盏昏黄的灯光来到了车库门前，站在门口，正看到一个身影在修理那辆老爷车，圆滚滚的身体，不是那位园丁又是谁？

　　他正带着沾满油污的手套，手里拿着个大扳手，看到麦当当问：“你怎么没去参加Party？”

　　麦当当挠挠头，“我有些不适应。就出来了。”

　　“哦，出来转转也好。”他并没有多问，似乎可以理解他的感受，弯下腰去在打开的引擎盖下卖力地用大扳手摆弄。圆滚滚的身子在麦当当看来有着一种可亲。

　　麦当当一个人站着有些尴尬，人家是因为你朋友的缘故在帮忙修车，他就这样站着似乎有些不太好。他现在也没事，看他做着似乎很有趣，遂开口，“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帮到什么忙吗？”

　　那人停下动作，抬头上下扫视了他，“你会？”

　　麦当当摇头，大眼睛很是理所当然，“你可以教我，或者，我帮你打下手。”

　　那人弯腰继续摆弄，麦当当知道他这算是默认了，遂走进去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那，我现在做什么？”

　　他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帮我递工具。换个尖嘴钳。”他说着头也不回地递出扳手，麦当当忙接过。大工具箱里摆放了一堆麦当当不认识的东西。不过不妨碍他从中找出长的尖尖的钳子。

　　麦当当看着园丁摆弄着车，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已经征得主人的同意使用这车了，谢谢你。”

　　园丁对此并没有多大惊讶，他语气平淡地回了话。

　　一时就只听见工具和工具偶尔碰撞发出的声音。

　　突然，麦当当听到一句问话，“那么，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不解，“谁？”

　　问出这话，麦当当蓦然反应过来这个“她”应该是指这辆车的主人。

　　“嗯……似乎是个很时尚的人。心肠也蛮好，人挺漂亮，蛮好说话的……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麦当当费力想着只见了几面，说过一次话的女子带给他的印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园丁停了手下的动作，侧头看着他，眉毛蹙着在思索着什么。

　　话题突然扯到那位女子，麦当当便又想到一直没露面的那位留德回来的庄园神秘主人，应该是那位女子的先生吧。便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朱莉的先生是谁？”

　　园丁很惊奇地看着麦当当，“这么爱着朱莉的人，肯定是我啊！”

　　这话在麦当当心里引起复杂的反应。他不好意思自己竟一直把人家庄园的主人当成了园丁。只好抓抓头干笑。

　　不过又觉得似乎这样在恬淡生活里自得其乐的形象，似乎才符合建造出这么让他心生好感庄园的主人——马修。

　　惊讶完了，他又偷偷打量继续忙活的马修。他说的那句话语里的爱意麦当当自然感受到了，那是和他在江边向马兰脱口而出的一样深的爱意。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她的笑容，忘记了她的脸，但是每当想起她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麦当当蹲在忙乎着的马修身边，二人交谈甚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谈到了文学上来，于是麦当当就鬼使神差地跟他说起了自己正在写的小说，想听听他的意见。马修也就脱了手套和他并排坐在矮凳子上。开始了自在的对话。麦当当发现马修有一种气度，那是麦当当没有的曾经沧海、看破红尘的气度。而且马修似乎对文学有着更为奇妙的认识，他说“人性并无善恶，所以小说家的立场必须出世了再入世”。麦当当不禁若有所思。心里郁结的结扣似乎松动了一些，还发出了“啪”的散掉声音。

　　他的耳朵竟然确实听到了什么声音，是熟悉的菜包子的跑步声。

　　心里不禁暗想，菜包子肯定又惹什么事了！这个事儿精。

　　麦当当往外看，才发现菜包子果然是惹了件大事情。飞奔而来的菜包子还没来得及跟他招呼，就见他身后不远处扑闪扑闪如蝴蝶似的追着一个人，竟然是之前和他辩论过几句的那个戴着红色眼镜框的女文青。

　　麦当当因为太过诧异，而使菜包子错失了最好的溜走机会。那个女文青赶上后，气喘吁吁地说了句惊艳的话，“我们都接吻了，你连名字和电话都不留给我？”

　　麦当当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全部。

　　麦当当抹汗，有菜包子在，总会发生些这种“精彩”的故事。

　　可是菜包子反应超过了光速。他走近麦当当，饱含深情地进行了一个熊抱，眼睛里淌出了泪水，将圆滚滚的脑袋靠在麦当当的肩头，带着委屈的声调说，“亲爱的，我是一时冲动，请原谅我。”

　　戴红色眼镜框的女文青带着悲天悯人的慈爱眼光看着拥抱在一起的麦当当和菜包子，用手指抹了抹闪烁着泪花的眼角，喃喃地说：“爱情，这才是伟大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