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Alvin.Z(3)

　　一路无话。

　　到家的时候，庄亦臣说：“我就不上去了。”

　　夏一诺点了点头，推门下去。

　　“夏一诺！”

　　在夏一诺走出四五步远的时候，庄亦臣叫住她。

　　夏一诺回头。

　　“我在这儿等你。”

　　庄亦臣没有听到夏一诺的任何回答，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在车里坐了许久，庄亦臣点了一支烟，他很少抽烟，但也就是在等夏一诺的时候，他总要找件事情来分心，好让时间过的快一些。

　　夏一诺回家的时候，出乎意外的，家里是没人的。

　　不过栗林给她留了一张条，说是和他爸爸回通州了，总要回家跨个火盆去去晦气的，在这里不好搞。另外就是交代夏一诺，她的事儿这一半天了结之后要回家一趟，家里要吃顿团圆饭。夏一诺不知道栗林为了不让晦气沾染到她，她连门都没让夏志清进，直接的打包东西回去了，庄亦臣找的司机挺负责，人一路直接给送到了通州。

　　而这张条就压在庄亦臣送给她的那条手链下面，显然，栗林看庄亦臣，是比她要透彻的。

　　夏一诺坐在床边，她知道庄亦臣在下面等，可她不知道，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他。

　　她有想过，庄亦臣没有她想过的那样简单，她也清楚，这个男人是别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宝。

　　自今天以前，庄亦臣对他而言即便是再与当初她认识的有何出入，她都不会去对他刨问到底，她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开心，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和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无关。她觉得，这是个可以让她说爱的男人，或许，她可以再放手一次。

　　她的想法，就是这样的简单。

　　可今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个男人太优秀。

　　优秀的让她滚在尘土里卑微。

　　Alvin.Z。

　　夏一诺突然笑了。

　　难怪庄亦臣那样了解。

　　他说的，Alvin喜欢的牌子，Alvin手表的样子，Alvin有一个女朋友…夏一诺从没想过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女朋友说的便是她自己！

　　她这是幸运，还是倒霉？

　　钟表已经堪堪走向六点的样子，夏一诺不知不觉便坐了将近三个小时。

　　屋里静悄悄的，手上的链子从手里滑落的时候发出的沉闷声音终于惊醒了呆愣中的夏一诺，她看了眼时钟，连忙将手链捡起来冲出门外。

　　还是那个地方，庄亦臣的车还在那儿，不同的是，夏一诺走的时候，庄亦臣坐在车里，现在，他靠着车门站在那儿，眉紧锁着，指尖夹着烟，看到她的时候，又嘬了口烟，吐出，轻弹烟灰。指尖轻轻的一飘，那半支烟便弹了出去，眉舒展，庄亦臣笑了一下，连夕阳都为之失色。

　　其实，庄亦臣笑的样子是最好看的，仿佛冰雪融化时的绵柔，眉眼都是温润的，他的唇很漂亮，向上弯的时候带着那么一点的雅痞，魅力值直往上飙。

　　他的笑容再别人看来是尤为不多见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自心底的那种，带着柔柔的宠溺。

　　夏一诺多福气，她常常能看见。

　　她走到庄亦臣身边的时候，周围还是有淡淡的烟味的。

　　庄亦臣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准确的，应该说是看着她捻在指尖的那条手链。

　　她在离他三步的距离停下，心中的想法一一的掠过，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她抿着唇看着他，最终开口了：“谢谢你，我爸妈已经回去了。”

　　客气而疏离。

　　庄亦臣稍稍动了一下，他听得出来夏一诺语气里的不同，这种不同让他觉得不安，他叫了她一声：“一诺…”

　　他喊她的时候，夏一诺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

　　夏一诺没有等庄亦臣把话说完打住了他：“我刚才一个人坐在床上，我看着这条手链，从我知道它的价格之后，我再也没有敢把它戴在手腕上…”

　　或许连夏一诺也没有注意，她用了‘敢’这个字。

　　“到现在我能明白你的用心，你特意在那间房子里做饭给我吃，有意无意的换车来开，原来你是想让我慢慢接受。我能猜的到，你很优秀，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其实，你的优秀更让我…我没办法解释，该是踏实的吧。我也有所有女孩子那种最原始的期望，自己的男朋友有能力，有经济基础，能够担负一切。可，我从没想过，你就是Alvin.Z…”

　　夏一诺说的十分缓慢，她的声音到后面略显的沙哑，但让庄亦臣心惊的是她语调里越来越清晰的淡漠。

　　“还给你。”

　　夏一诺抬手，指尖那精美的钻石在夕阳下，每一面都闪耀着梦幻的光芒，亮晶晶的，可在这样的情景下，像极了人的眼泪。

　　庄亦臣缓缓的闭了眼，他突然想到了夏一诺说‘是答应和你试试’的样子，彼时的她，眼睛里满满的认真，她抓着他的手都是紧的，耳朵轻轻的贴在他心房，像是在听他的心跳，那种暖暖的小心，庄亦臣不会感觉错，她是在意自己的。

　　他只是想不明白，Alvin和他…怎么在她心中就是那样的不同？

　　“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庄亦臣并不去接那条手链，他深深的凝视了夏一诺一眼，接着嘴角突然微微的翘起了弧度，只是太过自嘲，无端端的，像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揪住了夏一诺的心。

　　“我…”

　　夏一诺半垂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男人和女人就像是两个半圆，两个半圆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圆，可这并不代表任何两个半圆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圆，我的这半边弧对不上你那半边，这中间满是锯齿，就算是努力勉强对上了，人家一眼就能看到这中间的裂痕，而这种裂痕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夏一诺，我做的选择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合适不合适。我现在只想问你，手链还我是什么意思！”

　　那条手链还在夏一诺的指尖，庄亦臣连看都没有看。

　　“对不起。”夏一诺往前走了两步，重新把手链还给庄亦臣。

　　这次，庄亦臣接了过来，却也抓住了夏一诺的手。

　　夏一诺没有动，是因为她动不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庄亦臣的力道是可以这样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庄亦臣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将手链又扣在了夏一诺的手腕上之后，手上的力道才缓和下来。

　　“真的很漂亮。”他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心疼。

　　夏一诺没有勇气去看庄亦臣的表情，她怕一抬头，所有强装的理智和镇静都会在他的目光中瓦解。

　　慢慢的放下夏一诺的手，庄亦臣转身，上车离开。

　　庄亦臣走后，夏一诺在原地站了不少的时间，天际慢慢染起了暮色，街灯依次亮起，下班或者外出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连最后一抹夕阳也被压在尽头，黯淡沉尽。

　　“一诺！”

　　苏娆跑过来冲着夏一诺耳朵边喊的时候，她还在发愣，害的苏娆以为夏一诺中邪了，一巴掌拍下去差点让她给瘫在地上。

　　“你想什么呢！我从大门口一路喊到这儿你都没听见！”

　　夏一诺魂还没完全归位，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了！我刚接我爸电话，说你爸放出来了，你找谁办的事儿？没吃什么亏吧你！”

　　苏娆听她爸的意思不但人放出来了，钱不用赔，生意还照做，就这么一半天的功夫，这神了！

　　她第一时间就是给唐诗打电话问是不是薛凯找的人派上用场了，唐诗说薛凯那边人还没联系上呢。这一说苏娆就急了，那誉景集团的梁先生她也知道一点，听说泡的妞都站满长城了，这夏一诺不会一急做什么傻事儿去了吧？

　　“没有。”夏一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苏娆看夏一诺没一点高兴气儿也就算了，还想掉眼泪：“你到底怎么了？你别不说实话啊！那姓梁的要是真敢…”

　　“你想哪儿去了！”夏一诺一急，脸通红，连眼睛都红：“我和庄亦臣分手了。”

　　“…啊！”苏娆真的是转不过来了。

　　夏一诺转身上楼去了，苏娆一路跟着，也没多说什么。

　　进了屋夏一诺就开始收拾东西，把衣服装进小号的手提兜儿里。

　　“你干嘛？”苏娆站在门边看夏一诺收拾东西。

　　夏一诺说：“回家住两天。”

　　苏娆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夏一诺的手腕上。她不急，等着看，看夏一诺这股子劲儿能憋到什么时候。手链还在手腕上带着，能分的了么！

　　夏一诺收拾好了东西，一屁股坐在床上，咬着唇，也不知道气还是怎么回事儿。

　　苏娆晃进来，逗弄着斗柜上放的公仔：“不高兴啊？不想分啊？”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这种人分了早好！我高攀不起！”夏一诺爆发了：“你知道庄亦臣谁吗！”

　　苏娆摇摇头，不过她大概能猜得出来夏一诺的父亲这么快能放出来，估计就是这个庄亦臣给办的。

　　“他就是那个Alvin.Z！你们说的对，哪家公司配车配捷豹啊！法语英语随便说那是普通人干的事儿吗？送得起这种手链的人就已经是朝皇室看齐了！我夏一诺就是不长眼，把那么颗大钻石当玻璃珠玩呢，我玩的起么我！”

　　苏娆癔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一诺口中的Alvin.Z是谁。

　　“夏一诺，你太牛逼了！这种超级凯子你都能钓得上，他可比薛凯高了好几个段数呢！”

　　难怪了…夏一诺这么一说，弯弯绕绕的一想，再明白不过了。

　　“我就是个傻逼。”夏一诺骂自己。

　　苏娆这次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诶，这句你说对了！你还就是个傻逼，这么好的男人你上哪儿找啊，还和人家分手。”

　　夏一诺摇摇头：“苏娆，你不懂…”

　　“别拿这句话来给我充大头！”苏娆可不吃她那一套：“夏一诺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来，你以为谁都是严彬啊？你以为谁都像薛凯啊？你就往死里作吧！你要是把庄亦臣搞丢了，回头不哭死你！”

　　她要是真舍得同庄亦臣分手，那手链不还也还了。这庄亦臣也是个人精，留这么件东西钓着夏一诺，故意呢这是！夏一诺？慢慢被庄亦臣磨吧！

　　这天晚上苏娆没回去，陪了夏一诺一个晚上，第二天直接把人给送车站了，还买了些营养品给夏志清，她公司最近接了个大活，要不然就直接跟着她上通州呆两天去。

　　夏一诺也没推辞，拎着东西上车了。

　　回到家栗林就已经做好饭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夏一诺爱吃的，她也奇怪，她好像没给栗林打电话来着，栗林也没问她什么，对庄亦臣的闭口不提，就提了下她的工作，说是真不想干了就辞职，那地方薪水再高总归不是女孩子该做的，工作可以慢慢找，家里还是养的起的她的。

　　夏一诺应下了，吃完饭就回房间里睡觉去了，昨晚和苏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宿的话也没睡几个小时。

　　等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天就已经擦黑了，栗林晚饭也张罗好了。吃过晚饭，夏一诺陪着栗林外出遛弯儿，一路碰到不少熟人，悠悠闲闲的打几个招呼，听几句念叨，这种慢节奏的生活让夏一诺出奇的安宁。

　　晚上夏一诺洗完澡上床的时候盯着手机一直看，她总是忍不住的去看那个电话号码，可手机一直很安静。夏一诺开始唾弃自己，你丫这什么心理！

　　一生气，蒙着头，睡觉了。

　　第二天不到刚五点，夏志清就拍夏一诺房间的门板了，像小时候一样，夏一诺一骨碌就爬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夏志清到院子里打太极。

　　夏志清打了这么多年的太极，他那一套流水下来自然是带着韵味的。夏一诺小时候跟着打的蛮好，现在不行了，没一点儿那种以柔克刚的气韵，硬邦邦的。她单独打的时候夏志清气的拿竹条敲了她好几下。夏一诺撇撇嘴，坚持着把这套拳打完就开始练自己的跆拳道。谁知道夏志清还是拿竹条敲她，夏一诺不干了。

　　“爸！”

　　夏志清喝着紫砂壶里的茶，没理她。

　　夏一诺又乖乖的开始打太极拳。

　　快中午的时候，夏一诺还陪着栗林上了趟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她才知道，黄瓜要顶花带刺儿的，香菇要朵儿大的，娃娃菜要包好的，三黄鸡要新鲜的，冷冻鸡里全都是水，肉都不嫩了。

　　她在家里住了三天，天天如此。

　　栗林在家里一直是当家的，可她还是要以夏志清为主的，家务事儿洗衣服做饭她都一手包揽。即便是夏志清这次在生意上闯了这么大的祸，栗林也没说夏志清一句不是，生意主要还是夏志清再看着，只是俩人商量的多了，大差不差的时候，还是夏志清来拍板决定的。

　　夏一诺准备回北京的那晚栗林告诉她：当你决定放弃任何事情的时候先先问自己三个问题，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如果喜欢，那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你喜欢，所以你要努力。

　　夏一诺抱了抱栗林，她说：“妈，其实你挺牛掰的。”

　　栗林拢了拢夏一诺的头发，对她说：“庄亦臣是个好孩子。”

　　夏一诺的身体僵了僵，她能明白栗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