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远观不可靠近的人(1)

　　既然做不到大吼大叫地指责和反问，那么就优雅些吧，就算是装出来的坚强，也去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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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一，但云景没有去上班，打电话向人事请了一天假，然后去×大进行考研报名。离开教务处的时候，她正好遇上逻辑学的老教授。老教授姓罗，年轻时也曾是律政行业的风云人物，年纪大了之后就受邀到×大授课，是位十分严谨的老学者，平时除了课程上的事情，一般都不会与学生有太多接触。

　　远远看到罗教授迎面走过来，云景停下脚步，微笑向他问了句：“罗教授好！”若是从前，罗教授应该只是点点头而已。这一次却有点不同，罗教授本来已经走开了，却又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你是法律系的吧？叫……叫……”

　　“欧阳云景。”云景接话。

　　“对对，欧阳云景。”罗教授拍拍额头，然后笑着走回两步，说，“你现在是在惊鸿实习吧？”

　　“嗯，是的。”云景有点意外，想不到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教授也会留意这种小八卦。

　　“不错不错。”罗教授点点头，然后又看看云景手里拿着的考研流程资料，说，“是来报研？多学点东西好，将来总能用得着。”

　　云景笑笑点头称是，越来越感觉奇怪，这老教授今天真是大变样了，显然他放下身份与自己寒暄，并不只是称赞自己有好的实习单位这么简单。与其打着太极猜测，云景还是选择了直接询问。

　　“罗教授，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罗教授一听，面露些许难色，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事情倒是有一件，就是怕你不太方便。”

　　“您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我现在在办一个讲座，需要请些比较知名的律师来做演讲，惊鸿律师行在全国都有名气，里面的律师也都是业界精英。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帮我问问他们，有谁能来参加我的讲座吗？”

　　“这个……”云景有些为难，毕竟她只是惊鸿里的一个小实习生，话语权实在太小。

　　看云景面露难色有意婉拒，罗教授叹了口气，说：“唉，真是难呀，都不知道这个讲座要怎么办下去了！要是办不好，我这老脸可往哪儿搁呀？”

　　云景自然知道罗教授这是用诉苦在暗中向自己施压，也不一定就真是办不下去。可云景还是心软，毕竟是给她上了四年课的老教授，现在又特意来请自己帮忙，拒绝的话多少有些令人难堪。

　　犹豫之后，云景也不知道怎么就一咬牙答应了下来：“这样吧，我尽量试试，如果有哪位律师有空，我就再与您联系。”

　　“那就多谢欧阳同学了，我等你的好消息。”罗教授的脸色如拨云见日，主动伸手与云景握了握，然后像怕她又反悔似地急着走开了。

　　罗教授离开后，云景一咬牙狠狠跺了下脚，心里想着：这下好了，接下这个活儿，自己找谁去呀，在惊鸿哪个律师不是天天忙得不见人？就算别人有空，自己一小实习生去邀请人家，人家凭什么就给你面子？心软是大忌，大忌呀！

　　云景准备离开，在路过学校宣传栏时，她朝玻璃后面看了一眼，宋婉清的照片还是那么出挑地贴在第一位置，看着下面的简介，云景想到上次宋婉清留给她的那张名片，她说可以答应自己一件事情，也许自己可以请她来？

　　不过她是尚言的律师，自己是惊鸿的实习生却请她出面，别人会怎么想？云景叹了一口气，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迎面正过来一辆黑色奔驰，吓得她赶紧后退几步。

　　“怎么回事？”车子停下，开车的人似乎也受了惊吓，推开车门就下来，刚要说话却在看到云景时闭上了嘴。

　　云景抬头仔细一看也吃了一惊，面前的人竟然是刘启明。

　　“刘律师，不好意思，我刚没看到您的车过来。”

　　见是熟人，刘启明也就露出了平时的三分笑，摇摇手说：“没事没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是叫云景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有，谢谢刘律师。”云景忙回答。

　　“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嘛。”

　　云景笑了笑没有应话，只觉得刘启明这见人三分笑的圆滑功夫真是练到了极点。虽然相比玉姐的拒人千里，他至少表面上没那么难以接近，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得罪不得。

　　想到自己上次在办公室议论他的事，云景心里的愧疚和担心又升了起来。犹豫之后，她颇有歉意地说：“刘律师，上次……上次在办公室里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背后谈论您的，抱歉。”

　　“小事小事，你是新人，不知者不怪嘛，以前也是大家太敏感了。”刘启明表面毫无芥蒂地笑着挥挥手，似是真的毫不在意一般。但云景也明白，他这无非是做做表面功夫，心里也许正骂自己多嘴。可看他这样说，云景还是忍不住心里愧疚。

　　似乎是看出了云景更深的歉意，刘启明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他就顺水推舟接出了下一句话：“云景呀，你虽然不是海归或名校出身，不过我看你工作很认真，你帮Peter做的文件很用心，很不错嘛。”

　　云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她自认为和Peter已经做得保密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而且还是被刘启明知道了。要知道，她是因为冯默白给机会才进的惊鸿，在别人的潜意识里，她就是冯默白麾下的人，别人的实习生插手了自己的案件处理工作，是许多律师十分不喜欢的，因为这可能泄露自己客户的资料给对手律师。

　　“我……我也只是帮Peter打打下手，没做什么，而且也绝不会泄露什么……”云景解释。

　　看云景面露尴尬急着解释，刘启明笑着说：“你别误会，我是真觉得你做得很好。”随后，又感叹一般地说，“默白可真是有眼光，他特意推荐你进所里上班，还是很有道理的。”

　　“刘律师过奖了。”

　　“云景呀，我是真心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材。要是哪天觉得默白那里不合适了，就来找我，我肯定让你大展手脚，将来在律师圈子里如鱼得水。”

　　云景笑着称谢，心里却根本没理会这一提议。相比刘启明这种笑面虎，她倒还宁愿待在冯默白那种冷面侠手下，虽然也经常摸不准他的心思，经常看他的冷脸，但也好过时时见着笑却冷不丁就被扎一刀。

　　“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了，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就来找我，别客气。”刘启明笑了笑后坐回车里。云景称谢，客气地笑送刘启明离去，见他的车子离开十几米才收起脸上堆出来的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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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离开，云景坐上去城南的公交车。因为是上班时间，车上并没有多少人，云景戴上耳机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街景行人一一向后，那种感觉很微妙，像在看城市里的一场电影。

　　经过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后云景下车，然后打车去了一处在A市有名的山顶别墅区，让司机在位于山顶的一处公路上停下。的士司机收完钱后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栋别墅，又将云景打量了一遍，从窗户后面伸出脖子问：“小姐，这里打车不太方便，我要不要等会儿载你下山？”云景笑着摇头谢过，司机只得扫兴地驱车离开。

　　站在公路上，云景微眯起眼用手遮在额头挡住阳光，看向十几米外的那栋白色别墅。因为长年失修，它已经没有那么美观了，少了别墅应有的富丽，但与她记忆中的模样还是相差无几。

　　云景将肩上的包朝上提了提，正要走近些，就听到自己手机响起来，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冯默白的座机号。上次她在车上接过冯默白用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所以就存了下来。

　　“喂。”云景接起手机。

　　“我是冯默白。”冯默白的声音传来。

　　“嗯，我知道，冯律师您找我？”

　　“你今天没上班？”冯默白低沉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似乎有一点冷淡，却又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的，我请假了，有些私事。”

　　“什么事？”

　　“呃……”云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因为我昨天的话吗？”冯默白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少情绪，却明显缓和了语气。

　　云景一下子僵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在昨天，冯默白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了。今天有事是不假，她逃避上班想给自己更多的思考空间也是事实，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再次面对冯默白，怎么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冯默白听出了她的迟疑，就没再追问，改口说：“如果觉得为难，就当我昨天的话全都没有说过，不要因为其他事影响了工作。”说完停了一下，又淡淡地接着补充，“明天回来上班吧，实习的时候请假太多会对考核评估有影响。不用担心面对我时的尴尬，好好工作就是了。”

　　冯默白说完，隔了几秒后挂断电话。云景拿着手机站在公路中间发呆，将冯默白的电话号码调出来看了许久，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回拨电话向他解释一下。其实，她只是没有做好准备，害怕受伤，担心他太优秀，优秀到几乎让所有人仰望，是所有女人都想得到的男人，她现在还没有自信可以独占他。

　　犹豫几分钟之后，云景咬牙按下了拨号键，但是并没有来得及纠结于如何解释，电话传来了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隔了一分钟再次重拨，还是一样提示在通话中。好吧，天意如此，云景叹息着将手机拿起来，对着远处的别墅拍下一张照片，远远地对着别墅做了一个飞吻然后沿着公路朝山下走去。

　　第二天上班，云景早早到了办公室，走出电梯的时候还在犹豫今天是不是应该寻找机会和冯默白解释一下，然后顺便向他提一下邀请去×大演讲的事，毕竟在惊鸿里面她接触比较多的律师也就只有冯默白了。不过，等她进了办公室后发现冯默白的办公室里空空如也，朝洛阳的桌子上看了看，也是空空的。

　　“找洛阳吗？她和冯律师一起出差了。”有旁边路过的同事提醒。

　　“出差？去哪儿了？什么时候？”云景意外，因为昨天下午还和冯默白用办公室座机通过电话。

　　“好像是北京吧，冯律师昨天四点多才临时决定的。”

　　“哦，谢谢。”云景道着谢，不自觉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昨天和冯默白通电话是三点多，他四点多就决定出差，只是巧合吗？想过之后，云景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难道认为冯默白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在办公室遇到而尴尬，才特意出差的？真是太自恋了。

　　冯默白不在，云景好歹也在心里小松了一口气，自己做着些常规的事情倒也平淡无事。

　　将近中午的时候，玉姐和刘启明回了惊鸿，看他们都是一身正装打扮，应该是刚下庭回来。

　　助理跟在玉姐后面提着公文包，一路送玉姐回办公室后又泡了茶送进去，然后再出来竟然直冲着云景而来。云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赶紧低下头去做事，没想到玉姐的助理还真的停在了自己面前。

　　“欧阳云景，玉姐叫你去一趟办公室。”因为是一把手的助理，气势比普通人要高出半截来，说起话来也学着玉姐那股冷劲儿，这让云景多少有些不舒服，同时心里也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玉姐从来就是有事直接安排，很少叫人进办公室，至少她在这里上班的近三个月里没怎么见到过。

　　“知道是什么事吗？”云景企图探些口风先做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那助理没好气地转身走了，并飘来一句：“玉姐没说。”

　　云景不敢磨蹭，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整了整衣服后小跑两步跟上了那个助理的脚步。

　　到了玉姐办公室外，助理先敲了门，得到玉姐的应允后才推开门示意云景进去。屋内，玉姐双手环胸站在落地窗边，刘启明则坐在沙发上，见到云景进门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她。

　　“玉姐，您找我？”云景小心翼翼地问。

　　“坐吧。”玉姐指了下沙发示意，自己也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

　　云景觉得气氛很奇怪，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了一点位置，发现旁边的刘启明正在打量自己，依旧是那种礼貌的三分笑，看不出是何意思。

　　“你来上班快三个月了吧？”玉姐问。

　　“还差半个月就到了。”

　　“公司有规定，职工三个月为实习期，三个月后如果通过评估就转调为正式员工。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

　　“今天有个助理离职了，是启明的三助。你还在实习期，而且条件本来是不太够的，不过启明比较看中你，想让你接替这个职位，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玉姐看着云景似在打量，眼神犀利，透着她惯有的风格。

　　云景的心一缩，觉得这比她当初接到面试消息时还要惊讶。她半天才反应过来，用余光看了看刘启明的脸，他还是那样不温不火地笑着，这让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惊鸿里不乏适合做他助理的人，就如玉姐所说，以她的条件的确不太够格，而且她是冯默白招进来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冯默白手下的人，他却偏偏还要调自己过去，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我……我……”云景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纵然条件真的很诱人，但她还是没有一口应下，只故意表现出不知所措。

　　不出云景所料，玉姐看出云景的局促并没有强逼她立刻答复，给了她个台阶下：“这样吧，你回去考虑一下，明天早上回复我。”

　　“好的，谢谢玉姐，谢谢刘律师。”云景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向两人谢过后转身出门离开。刚出门，云景正要关上办公室的门，后面刘启明竟然跟了上来，云景顺手将门打开让刘启明先出去，自己再随后出门。

　　“云景呀，要是到我手下做事，你转正的事也就不成问题了，好好考虑下吧。”刘启明在离开之前补上一句，然后笑着回了自己办公室。

　　回到座位，云景还没有从刚才的谈话中回过神，冯默白一出差，刘启明就向自己递了个馅饼，用转正来当诱饵对她的诱惑力太大了，她想让自己把这只当成一种巧合，可这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