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是来自冬天的暖(2)

　　在门口接待的服务员帮云景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再帮她将宋婉清送上车，云景让司机开车去最近的医院。司机一看宋婉清那模样也不敢耽搁，加足马力就开上了路，并安慰云景说医院离这里不远，让她不要太着急。

　　宋婉清自上车就一直捂着自己的腹部，牙齿不停打战，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云景看她实在难受就揽住她的肩让她靠上自己肩头，想要去握住她的一只手，却发现宋婉清藕色套裙上有一团沉色的东西在渗染出来。

　　云景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怀着忐忑的心将手机打开，借着屏幕的光亮朝她的裙子上照去，果然看到一团鲜红的血渍，再朝座位下面一照，车上也滴了一小摊血渍。

　　“血……是血，你……”云景难以置信地看向咬紧牙关的宋婉清，虽然她早有猜测她是生病了，但是能让一个女人如此渗血的病，她只想到了一种。

　　“孩子，我的孩子……南泽……”宋婉清颤抖着唇，吃力地吐出几个字，眼泪自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云景的脑袋一阵风暴，她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个孩子是许南泽的？天啊，那么就是说，在她与林摩在一起之前就有了这个孩子。林摩知道吗？许南泽知道吗？云景感觉手在微微颤抖。正巧手机此时响起，她吓了一跳，手机随之掉落在地上，她弯下腰摸索了好一会儿才从座位底下捡回手机，呼叫仍在继续，是冯默白的来电。

　　“喂，默白。”

　　似乎是听出云景声音里的不对劲儿，冯默白愣了一下，然后才问：“你在哪儿呢？我找不到你。”

　　“医院到了。”没等云景回答，出租车急刹停下，司机大声地提醒。

　　“你在医院？出了什么事？”冯默白声音突然变得紧张。

　　“我待会儿再向你解释。”说着云景就要挂断电话，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新拿起手机说，“跟宋律师的同事说一声，她不舒服先走了，让他们见谅。”

　　说完，没等冯默白再说话，云景慌忙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塞进包里揽着宋婉清的腰小心地下车。

　　“谢谢。”宋婉清极力地吐出两个字。

　　“别说话，马上就有医生来帮你了。”云景咬牙扶着宋婉清朝医院大楼挪去，那出租车司机发现自己还没收车钱，再一看自己后座上的血迹大叫着跟了上来。

　　“等我把人送进急诊室，一分钱不会少你的。要是你耽搁了送医，小心我们告你间接伤害罪，我们是律师。”云景生气地大吼一声，把那个司机吓得住了嘴，想不到看起来斯文的云景竟然说起话来这么硬气，虽然这里的事根本与间接伤害罪没半点关系，可还是将那司机唬住了。

　　“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回头你要补我洗车的钱。”那司机倒也很机灵，一转脸就软下态度来，主动跟上来帮云景搭了把手扶住宋婉清，同时吆喝着：“有人急诊，医生快出来……”引来附近无数路人的注目。

　　虽然司机的方法不怎么理智，效果却很明显，不一会儿，果然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跑了出来，看宋婉清那个模样又赶紧招呼去推担架车。

　　把宋婉清抬上担架车，医生也赶了过来，简单地听了一下心跳，再看了一下瞳孔，医生说要马上手术，然后一行人直奔手术室。

　　云景送宋婉清到了手术室外，看到手术室的灯亮起来，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考虑之后她拨了林摩的手机。虽然已经将他的号码删除，不过她还没有完全忘记那个号码。好在林摩的手机号没有换，响过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云景？”显然，林摩很意外云景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来S医院，三楼急诊手术室，宋婉清在这里。”

　　“怎么了？”林摩的声音明显变得很紧张。

　　“你先过来吧，医生会告诉你。”云景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关于孩子的事，所以她直接跳过。

　　“好，我马上过去。”

　　云景“嗯”了一声后挂断电话，看着手术室上方的显示灯发了一阵呆，才想起那个出租车司机还在一楼，就又去一楼与出租车司机协商车费和洗车费。

　　本以为这并不是太难的事，却没想到那司机一口咬定自己那排座椅是新的，洗是洗不掉了要换新的，要云景掏整套座椅的钱。

　　云景起初还好言好语地与他周旋，后来越来越火大，越来越没有耐心，就说：“行呀，你要是非让我赔你全套的也可以，你现在马上把那座椅给我拆下来，我买一套还你。”

　　“哎，你讲不讲理，我好心帮你送人。要不是我，那女的死了也不一定啊……”司机争论，随后用一口方言极快地谩骂着一些不入耳的话。这让云景越来越怒火中烧，恨不得拿些什么东西将面前不停吵闹的司机砸晕过去。

　　就在云景要忍受不下去之时，一辆卡宴在出租车旁停下，众人转头看去，司机也暂时收了声。冯默白推门而出，看云景正红着脸，眼神愤怒地狠狠盯着对面的人，不禁皱起了眉，挤过人群他快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上下打量一遍冯默白，看他衣着不凡，应该是个有钱的主，而且似乎没什么危险性，就挑衅地说：“你是哪位，来的帮手？有帮手我也不怕，今天她就是要赔我五千块钱，否则我没完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是看那女的死在路边，也不会搭你们。”

　　“我就是不赔了，你想怎么样。那可是一条人命，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云景突然如爆发一般大声地吼出来，并抬脚就要去踢那个司机，却被冯默白阻止并揽进怀里。

　　“好了，这些钱你拿着，买你这台车都够了。”冯默白从衣服里取出一只钱包，将里面的证件和卡取出来后连钱包顺手都丢给了司机。

　　司机打开钱包看了看，立刻喜出望外，哼了两声之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出租车，驾车离开。

　　见司机离开，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冯默白还紧紧抱着云景，感觉怀里的人在颤抖，他轻轻将她推开一点距离，才发现她竟然满脸是泪。

　　“这是怎么了，被这种人气哭了？多不值呀。”冯默白淡笑着，如哄孩子一般伸手去拭云景脸上的眼泪。

　　云景却握住了冯默白的手，半晌才说：“我想起了我爸爸，当初……当初他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当场死亡，但那些人只是看着，没有人愿意帮我和爸爸，我看着他最后一点点闭上眼睛……”

　　冯默白的脸色渐渐沉下来，眼中是心疼和怜惜，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将云景重新抱紧，将下巴抵在她的额际，紧紧抱住。

　　“人命就那么没有价值吗？”

　　“不要想了，我送你回去。”冯默白揽着云景转身，刚走到车边，就有一辆轿车的车灯打了过来，然后是一辆宝马在旁边急刹停下。车门被推开，穿着一套居家休闲服装的林摩从车里迅速下来，摔上车门就要朝医院大门跑去。在看到面前站着的云景和冯默白时，他又一下愣住了。

　　“云景？”愣神了几秒后，林摩急忙发问，“婉清怎么样了，出什么情况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医院。”

　　这是云景第一次看到林摩这样焦急，从前她一直以为林摩是个面冷心静的人，遇事沉着，别说见他犯急，就算眉头都很少见他皱过。连当初她将高跟鞋丢向他，满堂哗然，他都是坦然面对镇定自若，现在却为了宋婉清而如此六神无主，显然他是真的爱她，非常爱。

　　“你知道她有孩子了吗？”云景问。

　　林摩没有回答，但从他先是惊讶然后是受伤的眼神中云景已经得到了答案，她从冯默白怀里离开一些距离，从自己包里取出宋婉清的手包递给他，说：“既然来了，就上去吧，她现在是病人……”

　　林摩盯着那只手包好一阵才接过，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又站了几秒他转身离开，走出没几步又扭过头来看向她，说：“谢谢你，云景。”

　　“不用。”云景笑笑。

　　“请照顾好她。”林摩又看向冯默白，虽然还未来得及正式认识冯默白，但凭着感觉，林摩还是看出了他对云景的不一般。

　　“这是自然。”冯默白握住云景的手点头。

　　林摩没再说什么，握着宋婉清的手包转身朝医院而去，只是那步伐却没有刚下车时那么急促，沉缓了许多，想必他此时的心情应该很是纠结沉重。

　　3

　　坐上冯默白的车，云景感觉十分累，将头靠在座位上。冯默白取了一个小枕头给她，又将自己的西装上衣脱下给她披上，让她睡一会儿到了就叫她。

　　云景没有多推辞，闭上眼没多久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她见到了爸爸，爸爸抱着她坐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指着别墅里的一棵小树苗说那是他亲手种的橘子树，等到树长大了，秋天就可以摘橘子。然后她很高兴地从爸爸的膝盖上跳下来，跑过二楼的卧室通道下楼，跑过阳光中倒映出斑点的地板到门口，想要出门去院子里看那棵树苗。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拉开白色的大门，她见到的却是穿着制服的检察官和警察，他们从自己的身侧鱼贯而入，径直走向唤着自己名字下楼的爸爸……

　　“爸爸……”云景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冯默白的车子急刹住，赶紧侧过身来看她，询问：“怎么了？”

　　云景坐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冯默白的车上。前面是一处十字路口，左右都是路灯，红灯亮起的时候前面的车流缓缓移动，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梦。

　　“没事，做梦了。”云景重新靠回座位，仰起头盯着车顶。

　　“今晚去我那儿暂住吧。”

　　“嗯？”云景惊讶地侧头看冯默白。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放心你这样回去……我那里有客房。”冯默白笑着解释。

　　“不用，我没事。”云景挤出些笑意，坐起身子看向外面，想起今晚他丢给出租司机钱包的事，又问，“你今天把钱包给了那个司机，里面有多少钱？回头我替你向林摩要回来。”

　　“那个……好像有一万吧，钱包差不多四千。”冯默白目不斜视地边开车边说。

　　云景双眼一睁，心想要是现在自己在喝水肯定要噗出来。一万四，那差不多是司机开价的三倍了，他冯默白是有多大方呀！

　　“你也太大方了吧，给他那么多干吗？还有，你不都是用卡吗，没事带那么多现金干吗？”

　　“上次和你去吃饭我不是没钱付账吗，后来就取了一万块带在身上备用。刚才我看你都快被气哭了，就想打发他快点走，顺手丢给那人也没多想。”

　　“这么多钱，我怎么向林摩解释呀。”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给都给了，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云景有点犯急。

　　“你这是替我心疼钱呢，还是心疼我这个人呢？”冯默白笑问。

　　云景没好气地一翻白眼没再说话，心里后悔早知如此，她自己就掏五千打发那司机就是了。看云景这一脸心疼的表情，冯默白异常平静，并打心眼里有些高兴，虽然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却为了逗云景而没有说出来。

　　当晚，云景一夜没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是想着宋婉清那事，二是发愁冯默白的损失怎么填上。第二天上班，云景精神不太好，不过好在现在发配去了资料室，也没什么人能见到她。整理完一堆散乱的资料后，她精神恍惚地找杯子想去冲杯咖啡提神，翻了一阵之后无果，这才想起自己的杯子昨天被冯默白摔碎了。

　　“是不是在找这个？”一只系着红色花结的白色马克杯出现在眼前，顺着那杯子朝上看去，竟是冯默白。

　　“谢谢。”云景有气无力地接过杯子，拆下花结，就朝饮水机走去。

　　“怎么跟霜打了一样，送你礼物都不高兴。”冯默白随后跟上，与云景并排走。

　　“高兴，就是没睡好，犯困。”云景挤出点笑。

　　“要不下午休息半天？”

　　“别了，我现在还是实习期，要重新实习。”

　　云景边说边去接水，却没想到冯默白移步挡到了面前，伸手握上她的胳膊。云景抬头，看到冯默白用一种歉疚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明白他心里又在自责因为自己让她延长实习的事。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随口说说。这工作也不累，没事的。”说着，云景尽量露出灿烂的笑容。

　　“放心吧，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嗯，我信你。”云景点头。

　　午餐时间，云景是和另一个负责资料室看管工作的同事一起吃的。冯默白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自己在吃快餐。听冯默白说也要过来她赶紧说不用，又怕同事听出端倪，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午餐之后，云景让同事先回去，自己到了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皮具专卖店后她用自己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男式钱夹，刷卡结账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按下自己的银行卡密码。

　　晚上冯默白有事，云景自己下班，坐公交车路过S医院时想起了宋婉清，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着想着便顺势下车去了医院。

　　在前台查过之后，导医告诉了她宋婉清的病房号，云景乘电梯上楼，正在她还数着房间编号找宋婉清所在的病房时，就看到林摩从前一间病房里走了出来。见到云景，林摩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

　　云景打量林摩，发现他还穿着昨晚那套衣服，面容憔悴，应该是从昨晚就一直留在这里，并没有休息好。

　　“云景，你来了。”

　　“我路过这里，就想过来看看，她还好吧？”

　　“刚睡着。”林摩说着，语气有些淡漠。

　　“哦哦……”云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前男友的女朋友流产了，孩子是前前任的，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只觉得很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说，兀自对立着不看对方的眼睛，“我要回去一趟，你……”最终，还是林摩抬头迟疑地开口了。

　　云景回神，连忙接话说：“我也准备回去了，昨天答应莫小珂今天回去做晚饭。”

　　“那我先走了，再见。”

　　林摩说完从旁边擦肩离开，朝左边的通道走去，云景应声说好，下意识地朝右边通道走去。走出几步后，云景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着林摩离开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能如此平静地面对他，没有厌恶或是怨恨，就像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