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爱你是场报应(1)

　　生活就是这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知道你羡慕别人之处也许正是那人的一道重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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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所有员工齐聚开了一个年终会议，玉姐讲了些话，无非是今年大家辛苦了明年继续努力，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词。然后大家到财务领取新年红包，收拾好自己办公区域的东西后互道新春快乐陆续离开。

　　才下午两三点，办公大厅里渐渐归于安静，除了云景再没别的人影。有保安上来敲门问她怎么还不走，云景这才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走出大楼站在时代广场上，云景看人们都行色匆匆急着回家，她却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手机振动几下，有一条短信收到，云景打开发现是一串号码，并不在自己的名单之中，短信里写着一句话：“云景，新年快乐。”

　　云景回拨那个号，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耳中，带着些许意外。

　　“云景。”竟然是林摩，云景惊讶。

　　“我不知道是你。”云景有点尴尬地说。

　　“我猜也是，如果知道是我你也不会打过来了，我手机号没换，是你删除了而已。”林摩笑说。

　　云景也笑笑，说：“新年快乐，林摩。”

　　“有空吗？”

　　“我……我……”云景当然有空，但她也明白林摩这样问应该是想约她见面，所以她需要考虑考虑再回答。

　　“我打算出国了，明早的飞机，要是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好吧，我在西园等你。”云景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林摩，既然人都要走了，见一面也无妨。

　　西园是一家粤菜馆，云景很喜欢吃这里的糖醋鱼块，从前林摩经常带她来吃，有时候甚至一点就是两盘，吃一份打包一份带回学校接着吃。林摩从来不会嫌她吃得多，有时甚至还会在去看她的时候特意买上一份带过去。不过现在想想，那不过是他将对宋婉清的感情转投到自己身上，自己沾了宋婉清的光罢了。

　　到达西园时林摩还没到，云景挑了处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茶水等林摩，百无聊赖的时候云景收到了莫小珂的短信，祝她新年快乐，问她在哪里吃年夜饭。

　　云景本来也想回复她新年快乐，可写下这些字后始终不肯按下发送键，她现在与冯默白在一起呀，她还要祝福他们快乐吗？这真是个残忍的事情。她犹豫不决，直到林摩出现在门口才匆匆删除了那些字，收起了手机。

　　数月不见，林摩还是老样子，冷俊挺拔，戴着无框的金丝眼镜，不苟言笑地迎面走过来。在云景面前坐下时，他鲜少地露出点笑意，说：“不好意思，出租车堵了一阵。”

　　“没关系，反正今天我很有时间。”

　　“不和男朋友一起过？莫小珂呢？”

　　云景低头拨弄一支牙签，笑了笑说：“都陪家人了。”因为担心他再追问下去，她转移了话题问，“不打算再回来了吗？连车都卖了？”

　　“嗯，至少暂时是这么想的。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职务，如果不出意外会长住在那边。”

　　“去哪儿？”

　　“巴西或是委内瑞拉，我有选择权。”

　　“远吗？我对世界地理不熟。”

　　“都挺远的。”

　　“不过也没关系，好像那两个地方都盛产美女。而且巴西美女是出了名地热情，你肯定会引来许多姑娘倒追的。”云景调侃。

　　林摩配合地露出一些笑意，说：“是吗，那还真不错。”

　　然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服务员一道道地端菜上来，林摩才又客气地笑了笑示意云景夹菜。虽然云景并没有多少胃口，但为了不让局面显得太过僵硬，她还是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东西吃。

　　“云景，你最近见过婉清吗？”终于，林摩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云景在来时就明白，在这个城市里，比自己在林摩心目中更重要的人肯定还有，他却偏偏约了自己，无非就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能告诉他一些关于宋婉清的消息。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云景想告诉他宋婉清现在并不满意自己的生活，因为许南泽对她只有愧疚没有爱，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让他现在跑去找她吗？然后又会是三个人的拉锯战？我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这是个怪圈，千百年来无数人陷进去，到头来能在一起的也只能是两人。如果结局注定有一个人要黯然退场，既然林摩已经松了手走到现在，那么维持现状也许是最好的，所以，云景撒了个小谎，说：“见过一两次，她……她挺好的。”

　　“那就好。”林摩微微垂头，笑着用手指挪动一下桌上的茶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云景从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里明白，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宋婉清。

　　“你要走了，如果真的那么记挂她，其实见见也无妨，就算没在一起毕竟也是认识那么多年的朋友……”

　　“我要结婚了。”林摩用一个答案中断了云景的话。一语出，云景哑然吃惊，但仔细想想这也实属正常，只要林摩想结婚，愿意结婚，他从来不缺人选。

　　“她是个法国女孩，我去法国旅行时遇到的，笑容很漂亮。”

　　“恭喜，恭喜。”云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能俗气地道贺。

　　“谢谢。”林摩笑了笑，停隔两秒后抬头看云景，问，“云景，你还记恨我吗？”

　　云景想了想，说：“其实也谈不上记恨，起初觉得不甘心，后来觉得气愤。你没有真的爱我，我又何尝真心爱过你，不过是合适的时候遇到一个感觉条件不错的人，然后这个人也愿意陪着你，于是就将就着在一起了。日子一久习惯了这样，直到有一天分开就感觉不适应了，像是突然戒掉了一个习惯。等一切尘埃落定，心情平静下来后会想，其实这些都只是一时意气，爱恨都不能算在这之内的。”

　　“那么，你现在找到自己的爱了吗？”

　　“也许吧，不过……不过……”云景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不知道如何说，冯默白是她的爱，却又注定不能是她的爱，这是多么纠结和讽刺呀。

　　两人吃着菜又闲聊了一些事情，渐渐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回忆从前似乎不是个好的选择，而谈论当下则更不合适，然后就是各自沉默。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两人结账离开，在街边的路口云景先走，刚迈出一步却又被林摩轻轻拉住了胳膊，云景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林摩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云景，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经历着什么样的人和事，不过我还是想说，记住多爱自己一些，照顾好自己，这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是吗？你是今天第二个对我这样说的人，可真巧。”

　　“你有时候太看中得失了，这会让你不伤则已，一伤必深。”

　　“我会记下的。”云景笑一笑，全当是林摩的临别关照。云景随后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说：“林摩，再见。”

　　“再见。”林摩笑着也冲她挥挥手，云景转身快步离开。

　　林摩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他就这样走了，很长时间里，云景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2

　　天黑了，云景走在街上拨打冯默白的手机，手机打通了却一直没人接，直到最后有声音提醒该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她只是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对他说新年快乐，想要补上一句，想听一下他的声音，可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虽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失望。

　　一个人跨年太冷清，虽然云景并不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可今晚她不想一个人，她去A市的广场上看大屏幕春晚直播，那里汇集了很多像她一样孤单过节的人。将近零点，莫小珂从北京打来电话，她说她们一家人在等待跨年，让云景一个人在A市真是心疼她孤单。

　　云景装出与往常无异的语气与莫小珂对话，听着莫小珂在电话那头讲述新年趣事，她虽然心中怀着一些抗拒之意，但又不忍扰了她的兴致，直到冷不防听到莫小珂对着电话之外叫了一声贤之哥。

　　然后，莫小珂兴奋地对她说：“贤之哥在这里，我让他和你打声招呼呀。”

　　“别……”云景慌忙拒绝，但为时已晚，莫小珂已经将手机递了出去。

　　世界似乎有几秒的安静，云景握着手机不知所措，直到冯默白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你好。”冯默白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虽然并不响亮却直击云景的心头。云景沉默着没有出声，那边也沉默，然后在两秒的间隙里，他们可以听到对方轻轻的呼吸声贴着听筒传入耳中。

　　刹那间云景生出错觉，冯默白似乎就在身边，他的气息和声音似乎从未离开过。这让云景既悲伤又无助，她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在掌心泛出连心的痛意，此时她只希望能借着些肉体上的痛意让自己感觉到真实的存在和清醒。

　　几秒后，莫小珂重新接回电话结束了这段沉默，她兴奋地说：“亲爱的，我们要出门看烟花。先挂了，晚些时候再和你联系，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消息，爱你。”

　　莫小珂欣喜雀跃的声音连同与冯默白的那点微妙感觉在通话中断后消失，云景拿着手机呆立于人群之中。直到新年的钟声响起，烟花在城市夜空中升起炸开，四面八方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整个世界陷入了疯狂的欢乐之中，彼时，盛世欢腾，唯她孤寂。

　　云景木然在人群中挪动步子，被一对牵手看烟花的爱侣推撞了一下，那女孩指着烟花又叫又笑，旁边的男友拉着她，眼神温柔而宠溺，他们般配而幸福，云景看着他们，觉得那个女孩渐渐变成了莫小珂，那个男生变成了冯默白……

　　手机振动了几下，云景回神，低头打开信箱看到莫小珂发来一条短信：“亲爱的，新年快乐，我要订婚了。”

　　云景盯着手机许久，然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蹲下身抱紧双臂，紧紧闭上眼，不哭不笑，再不出声。

　　新年的第一天，云景流落街头，她不愿回到租住的地方，更不愿意去山顶别墅，像个孤魂一样游荡在街上，身边到处都是衣着鲜艳的行人，整个世界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庆之物装饰着每一条街道，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周围的欣喜快乐，唯有自己格格不入。

　　云景到城中位置较偏的地方找了一家酒店，开一间套房入住，然后关掉手机足不出户，每天只是睡觉，醒了再睡，睡了再醒，然后再睡直到春节假期到头。

　　大年初八的早晨她退掉房间离开，从酒店大堂离开的时候前台小姐十分怪异地看着她，似乎努力地打量她想确认什么，在为她结账时看到云景的证件，她终于像是得到了肯定一样。

　　“欧阳小姐，你就是电视上的那个欧阳小姐吧。”

　　“什么？”

　　“这几天电视和报纸上都在登找你的消息。”说着，那个前台小姐蹲下身去找了一阵，翻出两份报纸递给云景。

　　是A市的地铁报和日报，在时事生活版面有一个占地不小的位置贴着她的照片，写明寻找照片上的女子，可提供有效线索者有重酬，那张照片竟然是当初在城外的芦苇小楼的阳台上拍的，照片上她穿着白色的居家服，披着一条奶白色大披肩，背后是白色的芦苇荡和朝阳。

　　这是冯默白为她拍的照片，下面留着的联系方式却并不是他的，而是许南泽。云景想起自己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这才掏出来打开，然后手机不停振动，接连的短信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云景没有去看有哪些人，也没有去看内容，按下全选键然后点了删除。

　　回到公司上班，大家都似乎还在新年的余味里未能回神，相互说着年假趣事，公司又照例给了每个员工上工红包，才让大家感叹假期结束的遗憾之意平息了一些。

　　有女同事与云景走近时打招呼，笑说大家过年都胖了，只有你瘦了许多，可真是好呀，然后旁边也有七七八八的女声附和发表着羡慕之词。云景微微一笑只说新年快乐不予多的解释，生活就是这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知道你羡慕别人之处也许正是那人的一道重伤呢？

　　也有同事看到了报纸和新闻上的消息，关切地问是怎么回事，云景只说自己去了外地断了联系，有朋友误会了，虚惊一场。

　　云景给许南泽发去短信，告诉他自己很好，请他将报纸和电视的事情处理一下，结果许南泽不出一小时就找来了公司。他火急火燎地跑进办公大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径直跑到云景面前，一把将云景从椅子上扯起来抱进怀里。

　　“我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都很好。”云景拍拍他的肩，将他推开。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办公厅里响起了掌声，然后热烈的鼓掌声在整个办公大厅里散开，甚至有不少人起哄说：“嫁给他，嫁给他。”

　　就是这样，老天总那么爱开玩笑，而人们总那么爱犯许多自以为是的错误，生活的滑稽之处就是许多事情从不给当事人自主控制的余地，而是一厢情愿交由外力来定性。

　　云景带许南泽到楼下的星巴克，叫上两杯咖啡后，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元旦之后他们再没见过，此时再看他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却又觉得有些不同。

　　“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云景问他，心里其实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知道了自己与冯默白的事，然后又联系不上就以为她会想不开。

　　“冯默白找过我了，他说你不见了，担心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云景哂笑，后又嘲讽地问，“如果他担心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还要转嫁你手。”

　　许南泽没有说话，当然他也不用说什么，云景一清二楚，冯默白现在应该和莫小珂在一起。如果费心找自己，莫小珂势必会发现，借许南泽的手是个好方法，至于他如何联系到许南泽，方法就很多了。

　　“我都知道了，真想不到你和莫小珂竟然会看上同一个男人……”许南泽感叹。

　　“所以你担心我会自杀吗？放心吧，我没那么勇敢无畏，我比较喜欢活着，最好能活到一百岁还不到头。”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只是继续生活而已。”

　　云景觉得，计划和打算是生活中最不靠谱的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遇到谁，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生活会有怎样的改变和遭遇，既然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那就索性不再计划，执意向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