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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记》 作者:夜幽梦

第15章 :给他想要的

  裴孤漠本来是想多给贪欢留一些时间的,谁知她竟无视他的好意,率先强攻。竹纹剑在贪欢手中龙飞凤舞,划破了紧张的空气。哗的一声,唐微雨身上的青蛇替他挡下致命一击,被竹纹剑砍成两半,蛇血四溅。即便如此,唐微雨胸前也被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他倒下去的一刹那,狠狠盯住贪欢,“你!”

  贪欢冷笑,一剑不成再刺一剑,唐微雨的一条命换伍家满门,已经便宜他了。可刺出第二剑的时候,唐门的人和裴孤漠都已经有所戒备,立即团团围住她。

  裴孤漠痛心地看着她,“伍贪欢,你死去的爹娘看见你这样会失望的。”

  他们从来都对她很失望。贪欢其实已经笑不出来了,“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失望了,反正,伍贪欢这个名字已不为世人所容。”

  “裴盟主,这妖女不识好歹,让她吃点苦头就老实了。”

  贪欢也不搭话,百里流觞教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她完美重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贪欢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以贪欢的武学天赋而言,本就是三天可以当三个月来用的人,以前没人好好教她尚且能有那样的武功,如今在百里流觞的悉心调教下,武功自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被贪欢武功震慑住的众人,眼中杀机顿时更盛,不愿留下这样的祸害和对手。

  裴孤漠碍于自己武林盟主的地位,自然不可能跟着其他人围攻贪欢,只是站在一边旁观。贪欢是实战型的人,越战越猛,竹纹剑汲取了对手的鲜血,发出欢快的嘶鸣。这把剑仿佛有灵气一般,激励着贪欢迸发出越来越高的斗志。

  贪欢一边迎战唐门和幽冥谷的人,一边还要注意一旁的动静,生怕裴孤漠突然出手。忽然,贪欢眼角一斜,身形一滞,剑势也跟着一缓。

  翩翩公子,如若朝霞霓裳,踏着轻快的步子迎面而来,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失神的瞬间,手臂上立刻挨了一击,贪欢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嘲一笑,移开目光,再次挥剑出击。管他来的是谁,什么人都与她无关。

  “锦儿。”裴孤漠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实则是挡住裴锦的道路,“你怎么比计划中来得早?”

  裴锦的声音相当有质感,他看了打斗中的人群一眼,望向裴孤漠,“爹,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丫头先动手的。”

  裴锦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盯住贪欢,既不出手也不插嘴。

  “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的武功越来越好了,看她现在的样子,百里流觞应该没亏待她。”裴孤漠注意观察裴锦的神情,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禁忧虑地道,“锦儿,念在她对你的情分上,我可以放她一马,找个机会把她放了。”

  裴锦微笑,“这样不好,会平白污了爹的名声,爹不用顾虑我,照自己想的去做就行。”

  听他这样说,裴孤漠更加担心了,“锦儿,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要还伍贪欢清白,就必须揪出凶手,唐门……”

  “爹,你在担心什么?”裴锦无奈地笑,“我和贪欢的事情……”顿了顿,他止住笑,“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是感激她,仅此而已。”

  贪欢在旁边打得专心致志,再不被裴锦所影响。虽然勉强可以集中精神,可手底下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因为裴锦的在场,她隐去了很多杀着。竹纹剑虽舞得风生水起,可招式中少了一份狠厉之气,因此她越来越难以摆脱困境。

  裴锦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她,“如果她现在犯了江湖的规矩,成为魔头,那么我会站在爹你这边,亲手将她拿下。”

  真的?裴孤漠半信半疑,自己儿子的性格自己最了解。锦儿从小到大的路途都很顺利,天之骄子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所以,当打击来临时,那天他亲眼看着伍贪欢跟百里流觞离开却无能为力,明知贪欢是被冤枉的却无计可施。他不知道自己儿子心中究竟掀起怎样的波澜,但是他什么都不说,无论怎么问他都不说,只是一派淡然。

  想到这里,裴孤漠平静地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裴锦沉默片刻,抬眸笑道:“如果爹允许的话,能不能让其他人暂且住手?由孩儿亲手擒拿她?她对我一直不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话我不想伤害她,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爹,可以吗?”

  裴锦眼眸深处不带任何感情,一片冷静。裴孤漠拗不过他,也想不出拒绝的言辞,只得点头道:“好,我相信你。”他是有点同情伍贪欢,也想过给她补偿,可是,他却不想让她和锦儿在一起。这样也好,若是锦儿亲自动手,也能绝了他们两人的念头。

  “诸位暂且住手,这事交由小儿来办。”裴大盟主的一声高喊,生生止住众人的行动。

  可是,贪欢却不理会。那帮人想停手是他们的事,她没有听裴孤漠命令的必要。波澜起伏的银光在半空中骤闪,有人发出惊呼,一条手臂血淋淋地掉在地上,空气凝固数秒。

  贪欢几不可见地皱眉,竟然只砍下一条手臂?她的本意是砍下那人的脑袋,竟然被人阻止了?贪欢缓缓抬眸,裴锦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有怒气一闪而逝,昙花一现,然后淡淡道:“还是由我来领教正阳宫的武学吧。”

  “多管闲事。”贪欢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能救下他的命却救不下他的手,残废的人能比死人好过多少?”嘴角冷冷勾起,“没了手臂就没了自保能力,你这不是让他活受罪吗?”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江湖。

  裴锦神色复杂,“当年你没有武功,不照样活下来了?”

  被他一语说中痛处,揭开了埋葬在心底的过往。贪欢脸色一白,那个时候他是她的唯一。茫然和胆怯在身体里如水草般肆无忌惮地蔓延,她在心里无数次想象过再次见他的画面,她以为自己会留恋,会迷惑,甚至会悲伤。可是,没有想过,看到他的时候连手指都在发抖,她在害怕,她不敢见他。

  艳阳高照,可贪欢却觉得浑身都凉丝丝的。眼前的男人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人,可是,她突然没了看裴锦的勇气。不过,在敌人面前移开视线是愚蠢至极的做法,所以,贪欢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那个时候,我以为有人会保护我。”

  裴锦的脸色也是一白。

  贪欢深深吸一口气,甜甜微笑,又轻描淡写地道:“裴锦,我们之间其实无话可说。”竹纹剑遥遥一指,剑尖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还是用实力说话比较好。”

  裴锦叹气,“束手就擒不好吗?难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胜算?”

  贪欢不再多废话,纵身跃起,衣袂飘飘。竹纹剑之所以会被称为竹纹剑是因为剑身上有弯弯曲曲的纹路,如果舞剑者的动作够快,那被攻击者很容易眼花看错剑势走向。贪欢的动作无疑是一流的,她以内力催动剑身,把剑舞得如繁花散尽,波纹荡漾,攻得他措手不及。

  裴锦唇边止不住微笑,变强了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何况他本就想尽快拿下贪欢,是以招招都将贪欢往绝路上逼。

  地面上飞沙走石,剑器撞击的嘶鸣声不停起伏,这是真正高手的对决。先前贪欢已经打过一仗,明显有些气力不足。她紧抿红唇,竹纹剑在手中翻滚翱翔,刺向裴锦身上各大穴道。

  阳光透过青绿的叶片投射在地面上,婆娑摇曳。一粒一粒的光芒,暖暖的。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贪欢依旧没有办法攻击裴锦的要害,身体悲哀地抗拒这一切。裴锦深深看了她一眼,又一次侧身避开她的竹纹剑,疾速绕到她身后,一掌劈在她肩头。本以为这样可以打晕她,谁知贪欢反应灵敏,“咔嚓”一声,骨头受到创伤,可整个人却躲开了。

  裴锦右手微微一颤,急忙掩饰地放在身后。他脸上淡然依旧,可放在背后的右手却紧紧握拳,内心波澜起伏。

  贪欢右肩受伤,于是将竹纹剑换到左手,再次催动深厚内力,竹纹剑发出嗞嗞的声响,宛若波浪般地震动着。

  “认输吧。”裴锦凝视她,认真地道,“继续打下去只会继续受伤。”

  “只要我多打一会儿就能多拖延一段时间,师兄能走远就好。”贪欢道,“受伤算什么,即使会死我也要继续。”

  “……你是为了你师兄?”

  贪欢想了想,她是为了洛宜才这么拼命的?好像不是,她是怕接受百里流觞的惩罚,到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完蛋了,“为了正阳宫。”贪欢说得正义凛然,“不能让孤尘剑落在你们手里。”

  裴锦心里咯噔一下,沉默片刻,眼睛仍盯在贪欢脸上,话却是对裴孤漠说的,“爹,我在这里对付伍贪欢,你带着其他人去追洛宜,一个都不能让他们逃了。”

  贪欢瞪大眼,恨恨地回视裴锦。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了?

  其实裴锦一直都挺有心计的,只不过从来没在贪欢面前表现过而已。裴孤漠许久都没做声,然后叹一口气,“也好。”临走前,他又看了裴锦一眼,目光中有探查也有警告,裴锦淡漠受之,不以为意。

  “我就不用去了吧?连裴盟主都出动了,哪里还用得着我?”唐微雨坐在地上,胸口的血已经快止住了,笑道,“而且我受伤了,行动不便。”

  裴孤漠考虑半晌,他不放心裴锦,自己这儿子是越来越难捉摸,留个人在这里监视他也好,“你留下吧,待锦儿拿下伍贪欢以后再送你回去疗伤。”

  裴锦笑得高深莫测,瞳孔幽深,“爹,你还是先把唐二公子扶回屋里休息,伍贪欢武功不低,待会儿打斗过程中若是误伤到唐二公子就不好了。”语气中带点淡淡的威胁意味,说完又对唐微雨笑笑,“二公子,你说对不对?”

  唐微雨瞳孔一缩,待会儿没有裴孤漠在旁,只剩下一个立场不明的裴锦,还有一个意欲杀他而后快的伍贪欢。当年伍贪欢和裴锦的事情他也听说过,现在听了裴锦的一番话,还真有点害怕,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道:“裴公子说得极有道理,我还是回房的好。”

  裴锦笑得温文尔雅,迎上裴孤漠愈发怀疑的目光,开口道:“爹,你们还是尽快追上去吧,让洛宜逃了就麻烦了。”

  “洛宜逃到幽冥谷的禁地去了,我们也不好直接追进去。”裴孤漠道,“我要先去找巴谷主商量。”心中虽是担心儿子会做出什么事,可他还是决定放手让裴锦去做。伍贪欢是裴锦的一个坎,既然总有一天要让他过这个坎,还不如现在就让他去决定要怎么做。于是,裴孤漠就带着其他人去找巴丽了。

  微风吹拂,裴锦展露笑颜,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真的不认输?”

  贪欢不甘心地看着裴孤漠远去的身影,完了,拖不住了,不禁愤愤地道:“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

  “刚才你是在为洛宜逃走争取时间,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还打吗?”裴锦好整以暇地道,“贪欢,再过几年你也许能赢我,但不是现在。”

  贪欢沉默一会儿,“你也变强了。”

  变强了?是啊,从那天开始就疯狂地练武,他想变强都想疯了。裴锦的视线从她的肩膀移到脸上,分外认真地望着她,“贪欢,你为什么不穿那件金蝉甲?”刀枪不入的金蝉甲,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为什么不穿在身上?

  “哦,我把它塞在箱子底下了,没穿,也不打算穿。”贪欢淡淡回答。

  “为什么?”

  “因为是你送的。”贪欢一字一顿,“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裴锦的心一下子就沉甸甸的,嗓子一阵干燥,沙哑地道:“孤尘剑也是我送你的,你为什么不藏起来?”

  “那把剑不是我的。”贪欢振振有词,“你没听到我师兄最后说的话吗?那把剑是师父的,不再是我的东西了。”

  裴锦心中苦涩,眼眸下垂,声音也压得低低的,“贪欢,你想要什么?”

  “孤尘剑和元固。”

  裴锦苦笑一声,“这是百里流觞想要的,不是你。你扪心自问,你想要什么?”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想要裴锦,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这一次见面,她不问他与舒云瑶的婚约,不问他究竟喜不喜欢她。裴锦什么信心也没有,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贪欢的答案,“我想要天下第一。”

  “这样啊……”裴锦微笑,风华绝代,微风吹起他的黑发,身姿挺拔,更显得他玉树临风。贪欢看了不禁一呆。瞬间,裴锦闪到她面前,趁她失神时点住她的穴道。

  完了,中美男计了,贪欢软软倒下。裴锦伸手接住,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抱,然后重重揽在怀里,“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你想要的和以前一样……”

  贪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几大穴道都被封住,短时间内还冲不开。她眨眨眼,房间很干净,不像囚室。窗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茶水和糕点,旁边还放着几把椅子。贪欢收回视线,看见床沿边也放着一张椅子。她伸手碰了碰,椅子还是热的,刚才应该一直有人坐着。

  “你醒了?”裴锦从门外进来,嘴角微微上挑,俊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怕你会逃,所以封了你的穴道。”

  贪欢不说话,戒备地盯着他。

  裴锦不以为意,笑道:“肚子饿吗?你可以先吃点东西。”

  贪欢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裴锦拿点心的手僵了僵,“你想回正阳宫?”他回眸,“你把那地方当成家了?”

  贪欢坦诚地道:“在那里有人教我武功,我可以安心学武,也没人会来追杀,我当然要回去。”

  裴锦眸光微微一亮,“只因为这个?”

  贪欢默不做声地盯住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连她自己都有点说不上来。很矛盾的感觉,她害怕百里流觞,可待在那个人身边又很有安全感。

  裴锦沉声道:“贪欢,如果你的冤屈可以平反,如果整个武林都不再追杀你,你还会留在正阳宫吗?”

  裴锦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认真。贪欢想了想,“我需要保护的时候就缩在那里不出来,而不需要的时候就离开那里,你觉得这样好吗?”先不说良心上过不过得去,百里流觞本人就不可能这样被利用还无动于衷。

  裴锦被堵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缓缓道:“你现在也不是无缘无故被百里流觞保护,他拿了你的孤尘剑,还让你替他卖命,不是吗?”

  贪欢点头,当然了,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她那个师父又不是慈善家。这次不过是开口要她带回元固,没有命令她来杀裴锦她就已经很感激了。想到这里,贪欢微微皱眉,跟百里流觞相处这么一段日子,她感激的底线是不是越来越低了?

  “不过,对于我来说,我的性命比孤尘剑要重要,所以,师父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贪欢声音平缓,“他利用我,可同时我也在利用他,利用他教我武功,我们俩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谁也不用鄙视谁。”

  裴锦又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听得有点心酸,抬手想抚摸贪欢的头发以示安慰。这在以前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可这次贪欢移开身体,避开他的动作。裴锦面色黯淡,默默收回手,“贪欢,我会揪出杀害伍家满门的真正凶手,还你清白。”

  贪欢沉默片刻,“所以你要娶舒云瑶?”

  裴锦这回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僵住了,“我……我没……”他深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贪欢,“如果我真的娶她,你会如何?”

  贪欢面无表情,让他什么端倪也看不出,“那就娶吧。”她又不是百里流觞那么霸道的人,她得不到的东西难道还不让别人得到?娶吧,那样她就彻底死心了。

  裴锦听了她的话脸色一下就变了,黑得很难看很难看。

  就在两人沉默以对的时候,屋门刷的一下被打开了,裴孤漠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他先看裴锦一眼,然后望向贪欢,“洛宜在哪里?”

  贪欢眯眼,师兄成功从裴孤漠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怎么知道?”

  “你会不知道?”裴孤漠语气微急,好不容易得到巴丽的允许可以搜寻幽冥谷的西面禁地,结果竟是什么都没搜到,他不禁有点气急败坏,“你们没有事先商量好?”

  贪欢笑道:“我们没有商量,师兄所能做的,不过是帮我报仇。”顿了顿,她斜着脑袋望去,“即使我们事先商量了,裴盟主,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裴孤漠被她的态度给惹恼了,一个闪身站在她面前,单手揪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移动半分。贪欢倔犟地不喊痛,抬眸盯住他看,眼睛里没有仇恨,也没有敌视,只有冰冷。贪欢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裴锦先有了动作,他轻轻格开父亲的手,淡淡道:“我封了她的穴道,爹,她承受不住你的力道。”

  裴孤漠被自己的儿子给气着了,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你以为我是在对她表示友好吗?”痛?不痛才是不正常的!“即使你不封住她的穴道,她也承受不住!”

  裴锦右脚斜跨一步,挡住父亲的去路,“她对裴家也算有恩,爹,请您手下留情。”

  这算什么?他以为自己会对伍贪欢怎样?裴孤漠脸色铁青,真正气着他的其实是自己儿子的态度,“我对她没有手下留情?”如果他没有手下留情,十个伍贪欢也已经死了!

  “哈哈哈……”门外传来笑声,巴丽慢悠悠地走进来。这位幽冥谷的谷主一点变化也没有,至少在贪欢眼里是这样,“裴盟主,我只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想到儿子也是这样。”

  裴孤漠皱眉,自持身份不与她争辩。

  巴丽走到贪欢面前,瞎掉的那只眼睛用眼罩遮着,另一只眼半睁半闭,“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贪欢道:“巴谷主,别来无恙。”

  “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元固要见你。”巴丽淡淡道。

  裴孤漠怔住,裴锦也呆住。

  青山含黛,净空清明。

  幽冥谷的西面,越往里走山势越复杂,如果没有人带路,的确很有可能迷路。贪欢默默尾随在巴丽身后,心里还在琢磨洛宜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到了。”

  贪欢脚步一顿,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小草屋,破破烂烂的,风一吹就会倒的那种。这地方也能住人?贪欢狐疑地望向巴丽,“元固就在那里面?”

  巴丽颔首,“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贪欢心生警觉,脸上倒未表现出什么,轻轻点头,然后就进入草屋。屋内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老头坐在一个破凳子上仰头喝酒。听到有响动,老头无动于衷地继续把酒壶中的酒喝完,然后才大笑道:“小娃子,好久不见了。”

  贪欢看他一眼,淡淡道:“元固。”

  “呵呵,是我。”这位天下第一铸剑师顶着一只酒糟鼻子,说话时都能散发出酒气,“我记得你的名字,一直都记得,叫伍贪欢是吧?”

  贪欢点头,“听说你想见我?”

  “不错。”

  “为什么?”

  元固但笑不语,不答反问:“你现在是在正阳宫,对吧?有百里流觞罩着你?哈哈,你性命无忧了吧?”他无意听取贪欢的答案,只瞅了眼贪欢的表情,又道,“你这回来幽冥谷是为了我这个老头子吗?”

  贪欢不知道该回答他哪句,就轻轻“嗯”了一声。

  元固哈哈大笑,“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你想见我又是为了什么?”贪欢重复之前的问题。

  元固忽地止住笑容,眼眸深处是灰白的无力。他缓缓站起身,嘴角勾出一丝苦涩,走至贪欢面前,“当年,是我替你修复了孤尘剑,你记得吗?”然后他出人意料地跪在贪欢面前,脑袋半垂,愧疚地道,“对不起,我当时不该把真正的孤尘剑调包给你。”

  贪欢眨眨眼,没说话。

  元固还是不敢抬头看她,“你可以不原谅我,可老头子我想在死前跟你道个歉,我对不起你,很对不起。”他不是有意毁坏她的人生,原来那把假的孤尘剑被折断,他以为没人会再关注了,可是他不知道他的一个决定却改变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的人生。

  她会被百里流觞盯上是因为孤尘剑。

  她会被唐门陷害是因为孤尘剑。

  她会走入所谓的邪道也是因为孤尘剑。

  元固不想害人,可是孤尘剑的宝藏不能被任何人得到,那是会颠覆整个武林乃至整个天下的宝藏。那么,用一个人的人生换取整个江湖的安宁是否值得?元固都已经打算背负这个愧疚一辈子了,可没想到还是失败了。宝藏的诱惑太大,这个秘密藏不住。

  “……是你把真正的孤尘剑给我的?以前裴锦给我的那把是假的?”贪欢静静望着他,“你觉得是你害了我?所以下跪道歉?”

  元固涨红着老脸,吃力点头。

  贪欢安静了很久。她突然很想去问裴锦,你当初答应把孤尘剑赠送给我的时候知道其中的秘密吗?你会送我孤尘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想利用我?

  “你希望得到我的原谅吗?”

  元固惊奇地抬头,“你愿意原谅我?”她的家破人亡是他间接造成的,这样也能被原谅?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贪欢淡淡道。

  “什么事?”

  “跟我回正阳宫去见师父。”贪欢一字一顿,“你愿意吗?你愿意我就原谅你。”

  元固的名字原本并不叫元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他的父亲不姓元,他的爷爷也不是这个姓氏。孤尘剑是千年古剑,从元固记事时起,孤尘剑就已经在他家族里世代传承了,当然,他们会连带着把孤尘剑里的秘密一起守护。为了不让外界发现,据元固所知,改姓换名在他家族中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而且,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家中每代都只有一个继承者。

  元固就是他这一代唯一的一个继承者,元固活得很累,他至今也没有娶妻生下继承者。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要让那么多的活人为一个死物牺牲?“贪欢,你会这样说,是不是代表你心里根本已不介意以前的事?”

  说不介意好像也不太合适,贪欢想了想,“我介意。”

  元固哈哈大笑,这个女孩子嘴巴说着假话,可眼睛却诚实得很,那是一双完全没有怨恨和瑕疵的清透黑眸。

  “你让我去见百里流觞是为了什么?”

  “师父想见你。”

  元固收敛笑容,目光深沉,“百里流觞想知道孤尘剑里的秘密?”

  贪欢摇头,“这个师父没说,他只吩咐让我带你回去。”

  “呵呵,百里流觞手底下的人个个都很忠心啊,他吩咐什么你们便做什么,连个理由都不问。”元固自言自语,口气嘲讽,“不过也是,无论你们知不知道原因都得照做,那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贪欢不理会,执意重复之前的问题,“你愿意随我去正阳宫吗?”

  元固摇头苦笑,“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正阳宫?”

  贪欢反射性地就想拔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穴道都被封住了,无奈叹气,动作又收回去了,“师父现在不过是派我来请,如果你现在不去,难道是想等师父亲自出马?”

  元固神情一僵,的确,百里流觞亲自动手的结果绝对比现在更糟。

  贪欢微微蹙眉,困惑地望着元固,“你真的对我很愧疚?真的想得到我的原谅?”她怎么半点也看不出来,“我给你赎罪的机会你都不要?”她还以为这次可以和平解决问题。

  “我祖父为孤尘剑付出一辈子,我父亲为孤尘剑付出一辈子,我也几乎为孤尘剑付出一切……”良心,幸福,亲人,他全都没了,“现在,你却要我为了你功亏一篑?”

  贪欢紧紧地盯住他,倏然笑道:“真是奇怪,既然这个秘密让你这么痛苦,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自尽?这样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元固脸色一白,额上青筋绽出,“你当时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自尽,却是要挣扎呢?”

  茅草屋中一下子寂静无声,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贪欢低垂双眸,缓缓的,她又盯住他的眼,“元固,师父既然已经下命令了,那么结局不是你死就是被抓回去。你若想要反抗,就得找一个比师父更厉害的人。”顿了顿,她缓缓道,“或者说,你想害幽冥谷被消灭?”

  看看她此时的神态和语气,元固身体不禁向后瑟缩,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衣的魔头挂着清雅却邪恶的微笑向自己走来。很像很像,果然是百里流觞教出来的徒弟。

  “巴谷主,你在外面偷听不太好吧?”裴锦的声音骤然传来。贪欢急忙回头跑出草屋,看见巴丽站在百米开外的地方,也就是一开始送她来的地方。四周都是树木,风一吹,便簌簌作响。裴锦继续道:“巴谷主天生耳力惊人,难道会听不到里面的对话?”

  巴丽淡淡一笑,“裴公子这是在为谁出头?”

  裴锦看到贪欢跑出来,对她遥遥一笑,“伍贪欢离开太久,我担心巴谷主私自放人,所以特地来一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可以把她带回去了吗?”

  巴丽瞟了裴锦一眼,“小子,如果你以后想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就多跟你父亲学着点,连你父亲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尤其是在我的地盘上这么和我说话!”顿了顿,“当然,如果你有百里流觞的实力又另当别论。”

  裴锦笑意不减,“我会谨记前辈的教训。”说完,他朝贪欢招手道,“过来,我们回去。”

  还没和元固把事情说清楚,贪欢不想走,神情之中微微的犹豫被裴锦一眼看出。他走上前来,没有任何踪迹地掠过草地,站至她面前后倾身道:“待你从元固口中套出秘密,巴丽会杀人灭口的。”

  声音很轻,可都已经知道她耳力很好了还这样说话,哼哼,这小子一点都不像是裴孤漠的儿子。巴丽冷冷地瞥了一眼裴锦,又凝视草屋看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瞬间便消失在树林里。

  贪欢皱皱眉道:“进来的路很复杂,没有巴丽带路……”

  “没关系。”裴锦轻轻牵住她的手,“跟我走就对了。”

  贪欢跟着裴锦回到住处的时候,裴孤漠还站在原地等待。看到他们回来了,裴孤漠上前两步,“元固找她是为了什么?”

  裴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元固和贪欢说了什么他确实不知道。

  裴孤漠眯眼,目光缓慢转向面无表情的贪欢。

  贪欢瞟他一眼,“赎罪。”她静静答道,“元固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向我道歉。”她嘲讽地笑道,“对不起,没有裴盟主你想听的东西。”

  裴孤漠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离开了屋子。贪欢一声不吭地找个位子坐下,开始暗自运功冲破穴道。许久,裴锦低低叹息一声,“你何必这么和爹说话?”

  贪欢半垂眼眸,沉默。

  裴锦走到她面前,柔声道:“贪欢,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裴家的人?或者所有的人你都讨厌?你想要天下第一是因为想报仇吗?”

  报仇?冤有头,债有主,待她学成后自会去找唐门算账。贪欢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很久很久,才开口道:“我不讨厌你。”

  裴锦灿烂一笑,“我知道,否则你之前就不会看我看到失神,还被我趁机点住穴道。”

  贪欢一脸无奈,撇开脑袋。他以前不是向来不喜欢谈论自己那张精致到天下无敌的脸蛋吗?现在居然也学会色诱了?而自己却竟然那么没有定力!总有一天要扳回这一局!

  “我会还你清白,给你一个能在阳光下行走的身份。当初冤枉你的,我会替你一一昭雪。所以,不要担心,你还是伍贪欢,你总有一天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变。”裴锦认真地凝视她,给出自己的承诺,“贪欢,为了你的以后着想,千万不要和百里流觞走得太近,不要替他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要让你的恶名传遍整个武林,你偷偷躲在正阳宫就好,我很快就接你出来。”

  听到这里,贪欢终于抬头,“接我出来以后呢?”

  裴锦微笑,伸手抚上她的脸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陪着你。”

  “那舒云瑶呢?”贪欢淡淡问道。

  “我不会和她成亲。”裴锦解释。那不过是一场引蛇出洞的布局,要接近唐门需要一个契机,舒云瑶不过是颗棋子。

  贪欢的脸色难得严肃,她把这件事仔仔细细想了好几遍,得出结论,“我待在正阳宫会遭受你们的追杀和仇视,我若离开正阳宫……师父不会放过我。裴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不必为我做这些,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还不如现在放我离开更好。”

  裴锦身体僵硬,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比起平反昭雪,你却宁可离开?”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大起来,“贪欢,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你遇到以前的事,我可以保护你。”

  贪欢面不改色,“好意心领。”裴锦这样出色的人,他不该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一个是百里流觞的弟子,一个是裴孤漠的儿子,他们差距太大,她会拖他后腿的。贪欢扪心自问,她还喜欢裴锦吗?可惜那个答案她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的武功天下第一了,或者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了,天下间再没有什么人可以干涉他们的时候,她会好好回答他。

  裴锦深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脑袋,然后便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元固还想再见贪欢一面,于是巴丽就派人给贪欢传讯。贪欢努力了一晚上,身上的穴道终于有所松动,已经可以运行一小部分内力了。她伸个懒腰,便在下人的带路下再次来到元固的住处。

  “你之前所说的话,我昨晚想了整整一晚。”

  “结论呢?”

  元固满眼血丝,疲惫不堪地笑道:“百里流觞没有那么坏,他做的坏事别人其实也做,而他做的好事别人却不一定做。虽然这样,我还是需要你的一个保证。”顿了顿,“贪欢,你能保证我平安吗?如果你做得到,我就随你去正阳宫一趟。”

  贪欢注视他,“你决定了吗?”

  “哈哈,当然,不过现在守备森严,你得想办法带我逃出去。”元固满嘴酒气,“这一点你若做不到,一切都是空谈。”

  贪欢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就泄气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离开。”她连自己身上的穴道都没冲破呢,“师兄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本来说不定他有办法……”

  “我是有一个办法。”先前给贪欢带路的下人突然扬起脑袋,露出熟悉的笑容,然后抬手在脸上抹了抹,赫然就是之前溜掉的洛宜,“我有个办法能离开幽冥谷,虽然只有七成把握。贪欢你要不要试试看?”

  贪欢呆住了,伸出手在半空中指啊指,“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洛宜马上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一副悠然的表情,“我本来是在想怎么把元固打晕带回去,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让他同意了。”他拍拍贪欢的肩膀,“辛苦你了。”

  贪欢点头,“元固,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孤尘剑的秘密说出来,师父一定会放过你。”她笑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师父并不是那么坏的人。”

  洛宜冷冷站在一旁,不置可否。

  “师兄,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贪欢转头道,“需要我做什么?”

  洛宜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三两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接着笑道:“从裴锦身上下手,他喜欢你,你可以诱他放我们离开。”

  “诱?”贪欢琢磨这个字的意思,“怎么诱?”

  “色诱。”洛宜言简意赅。

  贪欢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的表情,很是无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色诱……没学过……”所谓色诱就是要脱光衣服吗?还是两人要在床上做点什么?

  洛宜眼神异样地看着她,“你要我教你?”

  贪欢脸色有点红,惭愧道:“我真的不会……”

  洛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招手,“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到时候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贪欢一步一步地移过去,听着洛宜在自己耳朵边窃窃私语。她听得很清楚,然后脸色越来越红,“这样行吗?”

  洛宜高深莫测地一笑,目光遥望远方,“裴锦喜欢你,所以行。”

  贪欢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听了那么多,她真正记住的其实只有一句。林子里的风很大,一阵阵地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得她的心起了一层层涟漪。

  裴锦喜欢你。

  贪欢闭上眼,回味这一句话。裴锦喜欢你,她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这句话,甜甜的,然后就化作苦涩散落在唇角。

  师父,我不会背叛你的。可是,这一回很糟糕,我好像有点忘不掉。

  色诱是一门技术活,初学者很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你如果一进门就直接脱衣服,我保证裴锦马上会点住你的穴道,再替你把衣服披上。而男女之间力气又有差异,因此你想霸王硬上弓也不可能。所以,贪欢,你只需在他面前示弱,最笨拙的方法对裴锦来说却或许是最有效的。

  贪欢慢吞吞走回裴锦的房间,神态和往常有些不同。她站在距离裴锦三步远的地方,抬眸偷偷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裴锦一直坐在桌案旁看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书,“我以为你会睡在元固那里。”

  怎么办?他一直不看自己要她怎么继续下去?贪欢诺诺道:“嗯。”顿了顿,“裴锦,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裴锦还是没抬头,“说。”

  裴锦他喜欢你,洛宜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贪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就开了口,“裴锦,你喜不喜欢我?”

  手中的书页顿时合上,裴锦抬眸凝视,“你觉得呢?”

  贪欢口干舌燥,“我……不知道。”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厚颜无耻地认为裴锦喜欢自己,因为裴锦对她一直都很好。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对一个人好并不代表就喜欢这个人。

  今晚的贪欢有点怪,裴锦看出一些端倪,于是淡淡一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首先,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

  贪欢闭眼,没有胆量看着裴锦的眼睛撒谎,不,她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谎话,“可是,我喜欢你,很喜欢。”

  裴锦一怔,眼眸中有光芒一闪而逝。他紧紧地盯着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握住贪欢的手,“真的?现在也喜欢?”

  ——然后,为了表明你之前说的是实话,你要提及一些有关他婚约的事情,让他知道你很在意他。

  贪欢的睫毛微微颤抖,还是不敢睁眼,只点头道:“你和舒云瑶的婚约……你们以后会怎么样?”她实在很想看看裴锦的反应,就把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那是一双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瞳孔,漆黑深邃。他定定地望着她,贪欢的神思顿时飘远了,又问出一句,“即使你还我清白,江湖中人也未必会接受我,我和你……”声音戛然而止,她回神了。

  裴锦紧紧扣住她的手,一字一顿,“相信我,给我时间。”

  ——最后,你需要再说一句话。

  贪欢回神了,咬咬唇,还是决定按照洛宜教的话说下去,“如果你还喜欢我,即使只是一点点,那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回忆?”

  裴锦神情木木的,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裴锦心尖颤动,努力平缓呼吸,“贪欢,你想要什么?”

  贪欢脸色开始发红,双手颤抖得很厉害。裴锦与她十指紧扣,自然也发现了她的紧张。贪欢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裴锦的脸庞,哑声道:“我想要回忆,和你的回忆。”

  裴锦双眸一暗,“什么回忆?”

  洛宜让她色诱裴锦,为什么她没有反对?她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那个提议。如果洛宜让她色诱的是其他人,她还会同意吗?贪欢拒绝思考这个问题,缩回手解开外衣。晕黄的灯光下,衣襟摩擦传出的沙沙声格外撩人,外衫顺着她的身体滑落在地,少女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贪欢难掩娇羞,目光却是坚定异常,“裴锦,我想要你。”

  裴锦深深地望着她,他的脸色也有点红,张开嘴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沙哑了,“贪欢,为什么?”

  被他盯着看很容易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贪欢一个倾身抱住他,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把脑袋靠在裴锦肩上,“我喜欢你。”多说几遍“我喜欢你”,只有在这个时候说,她才有理直气壮的感觉,只有这个时候说才是合情合理的。

  “……”裴锦没有说话,他闭上眼,心中波涛汹涌。他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可他拒绝思考。就这样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他和贪欢生米煮成熟饭,父亲或许就会网开一面。如果他和贪欢有了孩子,说不定父亲还会出手帮忙。

  等了许久都不见裴锦有动作,贪欢愈发紧张。豁出去了,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毫无章法地吻上去,软软的,清新的味道,这是裴锦的味道。贪欢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笨拙地吻着他。

  裴锦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终于反手抱住贪欢,加深这个吻。就这样吧,不要反抗了,管它之后会是怎样的洪水滔天,至少现在这一刻是真实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灯光昏暗,淡淡的黄色铺洒在两人衣衫上。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沉醉。贪欢不敢开口打扰这种氛围,她软软地依在裴锦怀里,右手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衣衫。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点住他的穴道,然后要挟他。洛宜跟她说,如果她无法说服裴锦帮忙,那就由他出手,到时候只需要跑到元固那里叫他一声就行了。

  裴锦想骗自己,可怀中人的不专心被他明明白白看在眼里,他甚至看到了贪欢的挣扎。裴锦苦笑,闭上眼,压低声音,装傻道:“不要不专心,或者你不希望继续下去?”

  贪欢望着他,只有这个人,她不想骗他。师兄,对不起。师父,反正我的命是你的,到时候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想到这里,她开口道:“裴锦,你能不能放我离开?”

  裴锦再没办法继续装傻,停下手中的动作,“这就是你想要的?”

  “……嗯。”

  “为了这个,你今晚才做出这些举动?”

  贪欢不说话,屋子里沉闷得让人窒息。许久,她轻声道:“我只想带着元固离开幽冥谷,完成师父的命令。”

  裴锦垂眸掩饰瞳孔深处的痛苦,身体一动不动,“你当真不愿意选其他的路?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

  “我想要天下第一,这个我之前就说过。”贪欢思考很久,停顿很久,“或者,你可以让时间倒回去?让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裴锦脸色惨白。屋子里的旖旎气氛顿时消散不见。

  风透过窗户吹进来,贪欢感到身体有点凉。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是不是算失败了?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可贪欢仍不舍得站起来,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身子从内到外泛着一股冷意,唯一温暖的地方就是和裴锦接触的地方。

  “睡觉去吧。”裴锦拍拍她的肩膀,依旧将她抱在怀里,“别多想了……”正在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裴孤漠和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就站在门外。女子看到这幅画面只是怔了怔,然后展颜微笑,“锦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人正是舒云瑶,一脸的风尘仆仆,“我连夜赶来急着见你,你却在这里温香软玉舒服得紧,真让人伤心。”

  “锦儿!”裴孤漠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你在干什么?”

  裴锦沉下脸不说话,只是将贪欢搂得更紧。

  舒云瑶温柔一笑,优雅地走向贪欢。待站到她面前后,弯腰捡起她的外衣,体贴地披在她身上,“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想和锦哥哥聊聊,不希望有外人在场,如果你没有房间的话,我替你安排。”

  贪欢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轻轻拍开她的手,“不要碰我。”说话间杀气若隐若现。她想杀了这个女人,抬眸看一眼舒云瑶,再瞥一眼裴锦,贪欢又垂下脑袋,她不是傻子,现在动手的话就太不明智了,要杀也要杀得不动声色。

  “锦儿,你是不是该给云瑶一个解释?”裴孤漠看到自己儿子和贪欢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就心生后怕。他很庆幸这一幕只有两个人看到,否则恐怕真要杀人灭口了。

  “裴盟主不必担心。”贪欢似笑非笑,“只是未遂。”

  裴孤漠气得吹胡子瞪眼。

  “锦哥哥对女孩子一向都很温柔,如果他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请不要介意,我替他道歉。”舒云瑶说话很有正室之风,抿唇浅笑,“女孩子要自重,不要以为你的感情就是最伟大的。如果你喜欢锦哥哥,请不要伤害他。”

  “舒云瑶!”裴锦不悦地喊了一声,“别说了。”

  舒云瑶一脸的委屈,身体妖娆地缠上裴锦,把脑袋埋在他肩上,“锦哥哥,不要对人家凶,我也是为你好。”

  贪欢眯眼,迎上舒云瑶示威的目光,然后坦然自若地穿好外衣,昂首阔步向外走。

  “站住!”裴孤漠出声。

  贪欢站住不动,却并未回头。

  “当初你在武林同道面前与锦儿撇清关系,我很感激你。所以这次回来后,请不要再纠缠锦儿。”裴孤漠试图劝服贪欢,“若是如此,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贪欢沉默,心头像针尖一样地疼,她跨开步子,继续昂首挺胸向外走。猫哭耗子一样的慈悲,她不需要。

  “锦儿,你干的什么好事?”看到她走远了,裴孤漠立刻转身逼问爱子,“你做事情考虑一下后果行不行!”

  “我考虑了啊。”裴锦点头,他不介意给贪欢一个名分,“你看到的就是我所干的好事。”

  “锦儿!”裴孤漠瞪他,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得拂袖离开,“你好自为之。我把云瑶送来了,你跟她慢慢谈。”

  木门被重重关上,屋内的灯火也被风吹得暗了暗。

  舒云瑶笑眯眯地瞅着他,“你把爹给惹火了,你真那么喜欢伍贪欢?”

  “与你无关。”裴锦淡淡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有关我们的婚约……”

  “如果你想谈的是这个,那现在就可以出去了。”裴锦不冷不热地道。

  舒云瑶碰了一鼻子灰,眼眸深处划过一丝伤心,“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来告诉你,唐微雨来找过我了。”

  裴锦缓缓抬头,“他说了什么?”

  “如果你们能找回孤尘剑,他让我找机会把它偷走。”舒云瑶拿出一包药,“然后让我再废了裴盟主的武功。”

  裴锦笑得漫不经心,紧盯着她的眼睛,“唐门现在的主人是唐家大少爷,我可以把唐微雨的行动看成是唐门的主意吗?”

  “我不知道。”舒云瑶柔顺地摇头,“我跟唐门接触最亲密的只是唐微雨,其他的不知道。”

  “舒云瑶,别在我面前演戏,我不是那么温柔、那么君子的人。”裴锦冷笑,“你既然选择了裴家,就拿出点诚意来,否则到最后两头都落不了好!”

  舒云瑶眼眶一红,她一把抱住裴锦,死死地狠命地抱着,“如果你愿意娶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甚至不介意你和伍贪欢藕断丝连……”

  裴锦拉开她,“我不喜欢你。”

  舒云瑶嘴唇颤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裴家?”玉指葱葱,指着裴锦,“只是因为你。”

  夜幕遮盖了所有的光芒,连月光都被乌云挡住了。

  贪欢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夜路,低着头,兀自出神,甚至都没发觉洛宜跟在她身后走了好长一段路。

  贪欢轻轻叹了一口气。

  洛宜也叹了一口气,“看你的样子,失败了吧?”

  贪欢吓一跳,回头道:“师兄,你轻功越来越好了。”

  是你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吧?洛宜的紫眸闪过一丝幽光,他爽朗一笑,“我不问你刚才的事情了,问了只会让你再难过一次。贪欢,如果心情不好,要不要我陪你练会儿剑?”

  贪欢颔首,“好。”

  洛宜后退一步,正好距离贪欢一剑身的距离。他拔出孤尘剑,雷厉风行的一剑,划破空气呼啸而来。贪欢的发丝都被剑气给吹乱了,她匆忙间抬手抵挡,竹纹剑咣当一声,有些承受不住。

  洛宜不等贪欢做好防御姿势,反手又是一剑,直刺她周身几大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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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南望贪欢记玥影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