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贪欢无奈之下勉强用竹纹剑挡住，“不用这么拼命吧？再这样下去，竹纹剑会断掉的。”
洛宜但笑不语，身体向下一滑，孤尘剑向上遥指，刺向贪欢眉心。
贪欢神色凝重，终于使出全力抵抗。看来师兄这次是玩真的，不像平时的比武。她催动内力，剑芒覆盖在竹纹剑四周，平平一剑扫去，看似没什么威力，可只有她的对手才知道这一剑有多恐怖。
洛宜连续三个翻转，以为自己避开了，可肩上的衣服仍旧被划破。他长吁一口气，回头就看见自己身后那棵古树替自己承受了贪欢那一剑，已经被拦腰斩断。
“这些日子没见你练武，没承想你还是进步得这么快……刚才的声响会惊动其他人。”洛宜仰望星空，紫眸微眯，“贪欢，元固我们估计是带不出去了，作为补偿，你要去杀了唐微雨再逃吗？”
贪欢盯住他不说话，许久才笑道：“不完成师父的命令没关系吗？”
洛宜摊手道：“我们的实力做不到。”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已经通知师父了，现在他正在赶来的路途上。”
听到这句话，贪欢身子微微一缩，鸡皮疙瘩也一个一个跳出来，“师父要来？”
洛宜含笑点头，“唐微雨还在养伤，现在是杀他的好机会。”
贪欢还是盯住洛宜看，眼睛一眨不眨，“师兄，你现在可以把孤尘剑还给我了吗？”
洛宜爽快地把剑递给她，“当然可以，你把竹纹剑也还给我。”
贪欢将孤尘剑收在手里，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待她抬头时却笑容可掬地道：“好啊，有师兄帮忙，一定可以了结唐微雨！”
是时，唐微雨正躺在床上发呆，心中无限悼念那条死去的小青蛇。
忽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只看见一道银光闪向自己胸口。唐微雨一惊，大喊：“唐零！”
贪欢身侧立刻遭到攻击。唐零如鬼魅般从窗户跳进，左手一掌拍向贪欢腹部，眼见她灵活地躲开，唐零又用右手举剑刺来，直刺向贪欢天灵盖。
贪欢皱眉，剑影虚晃，密密麻麻地落在唐零身上。连续四五招缠斗下来，她才发现洛宜竟然半点也没有帮忙。贪欢趁着打斗的间隙回眸望去，只见洛宜面带笑容地站在一旁，望着她，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
贪欢此时已无暇顾及洛宜的反应，唐零的身手很好，在唐门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屋子里乱糟糟的，唐微雨气喘吁吁地站在墙角，冷眼盯住贪欢，一边又开口唤人，“唐长老，你且进来帮我擒人。”唐明就住在唐微雨隔壁，已经发现隔壁有动静，又听到唐微雨的声音自然就走过来。
贪欢觉得自己像被毒蛇盯住一样。唐微雨没有叫外人来，跟她打斗的全是唐门的人，说明他擒住自己之后并没有交出去的打算。再看一眼洛宜，他还是静静站着，望着自己笑。
屋子里杀气四溢，被褥凌乱地掉在地上，桌子边沿已经被剑气砍出好几个洞。贪欢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孤尘剑在手上的感觉分外熟悉，真正的对手是唐零，但同时还要提防唐微雨和唐明的暗器偷袭。
洛宜眼神幽暗，竹纹剑紧握在手，杀了她吧，永绝后患，但是，内心的矛盾却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的。
贪欢伸个懒腰，眼睛亮亮的，随意耍了两下孤尘剑，瞬间，躬身跃至唐微雨面前，半粒灰尘都没有扬起。她快若疾风，手指巧妙伸缩，孤尘剑就削向唐微雨的鼻子。见此情形，唐零阻挡不及，只得甩剑出手，直接袭击贪欢后背。
贪欢虽然想杀唐微雨，但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于是干脆地收回孤尘剑，三两下就跳开了。同时，唐明射出一个暗器，他动作幅度极小，可贪欢还是发现异常，单脚着地，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动作一气呵成。她正想再次进行下一次攻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凉气，堪堪回首，一柄长剑迎面刺来。
剑身上刻着熟悉的、漂亮的竹纹。
没有杀气，可贪欢还是看见了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从裴锦那里出来的时候，洛宜提出比武应该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武功，以此估量自己能不能成功刺杀她。他诱她来杀唐微雨，一开始不出手是想把她逼上绝路，借唐门的刀杀人，或者是想趁此机会偷袭，以求万无一失。贪欢苦笑，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刀光剑影中，贪欢不仅要避开唐门的攻击，而且还要面对洛宜的突袭。她面不改色，想依仗孤尘剑的锋利去跟竹纹剑硬碰硬。手腕一晃，贪欢才摆出剑势，只见洛宜的目光穿过她，竹纹剑突然刺向唐微雨的方向。
她仿佛还听见了洛宜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贪欢一怔。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下水流湍急的大河，最后却发现水面只淹没至胸口处。
唐微雨连退三步，面色一沉，从怀中掏出千山密雨针，对着洛宜就想投掷过去。
“微雨！”唐明喊道，“不要！房间太小！”会波及自己人。
唐明的后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唐微雨一听就明白。他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只得将千山密雨针给收回去了。
洛宜剑花飞舞，虚实交错，可连续好几招也没办法晃过唐零。在他缠住唐零的时候，贪欢瞅准时机跃至唐微雨面前，剑尖斜斜地削过去，唐微雨匆忙弯腰闪躲。孤尘剑削下他一束长发，零零散散地飘落到地面。
贪欢冷笑，“唐微雨，如果这样都还杀不了你，那我的功夫就白学了。”内息从丹田开始向四周扩散，她撤去全身的防御，所有内力都用于攻击，白玉般的肌肤上染上薄薄的血色。贪欢的黑眸中沉淀下所有情绪，孤尘剑在空气中震动，一剑平刺过去。
如雷电般迅猛的一剑，速度力道均是无可挑剔。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唐明也忍不住惊呼，“微雨！小心！”
话音未落，孤尘剑已然穿透唐微雨的胸口。贪欢淡淡抽回剑，看到唐微雨不敢置信的目光射来。他微张着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倒向地面。
洛宜见状急忙拉住贪欢的手，趁着众人失神的时候逃出屋子。夜幕深沉，幽冥谷树林不少，他们很快就失去踪影。
唐零并未追击，而是果断地封住唐微雨身上几大要穴，止住他的流血。唐明冷冷望向窗外，“哼，那两个小崽子是百里流觞的弟子吧？胆子倒不小。”
唐微雨疲惫地睁开眼，“嗯……”
“算你捡回一条命。”唐明道，“那丫头下手够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心脏长在右侧，刚才那一剑肯定能让你去见阎王。”
唐微雨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贪欢跟着洛宜在树林中奔跑，越跑越快，凉风刷刷往后吹，两边的景色不断向后倒退。贪欢的脑子异常冷静，她知道，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洛宜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杀了自己。怎么办？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还是说出来问个清楚？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师父到了以后再做打算。”洛宜望着贪欢，欲言又止，“刚才……”刚才那一剑他要怎么解释？贪欢那么敏锐，肯定感觉到了。
贪欢沉默一会儿，“我有什么地方得罪师兄了吗？”
“……没有。”
贪欢又沉默一会儿，不再拐弯抹角，“师兄，你刚才是想杀了我？”
洛宜沉默的时间更久，面对贪欢认真的目光，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一时着了魔，我嫉妒师妹的天赋……放心，以后再不会了，师父禁止同门相残。”
贪欢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但看洛宜的神色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即使继续下去，他恐怕也不会说实话，只得叹了一口气，“好，那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以后也不再提。”
洛宜松了一口气。
远处有一大片火光，许多人拿着火把在四处搜索。树木在灼灼的火焰之下投射出黑漆漆的影子，风声婆娑，虽然有这么多人，可夜晚依旧安静，可见来搜索的人全部是顶尖高手。
贪欢与洛宜屏住呼吸，悄悄躲在巨大的岩石后面，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贪欢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看见杜随之懒懒散散地看来又看去，不像在找人，倒像在散步。她移开目光，又看见裴锦焦急地四处张望，他的目光突然定在自己这个方向，然后疾步走来。
他发现自己了？贪欢顿时心跳加快。幸好，裴锦走了两步又转开方向，向其他地方走去。
“留下一些人继续在这里搜查，其他人去别的地方找！他们逃不远的！”
时间缓缓流逝，留在这里搜索的人越来越少，几个高手都离开去别的地方寻找，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贪欢终于敢轻声说话，“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吗？”
“……其实也没地方可躲。”洛宜略一思索，“元固那里肯定有很多人去把守了，我们也不可能去找杜随之，那个人不可信。”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忽然，贪欢感觉身后有人走来，想躲已来不及，来人速度很快，她和洛宜也不可能现身在众人面前。于是两人握紧武器，打算等那人一看见他们后就立即杀人灭口。
剑光闪烁，来人也极其灵敏，仿佛预料到会遭受攻击，举剑抵挡，“住手，再动我就喊人了。”
贪欢停止动作，可孤尘剑还是放在身前，以防范对手突袭。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弦月崭露头角。月光照射到来人身上，轮廓分明的脸庞，竟然是巴鹰，他仍像以前一样，一身黑衣不变。
贪欢眨了眨眼，孤尘剑还是没收回来，“是你啊，你来干什么？”这家伙是幽冥谷的人，总不见得是来帮他们的吧？她可不记得他们的交情啥时候深厚到这地步。
巴鹰一脸酷酷的表情，上下打量她，“你的样子看上去挺狼狈的，据说刚才去刺杀唐微雨了？”他看贪欢没有回答的意思，也不介意，“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失败了，唐微雨还活着。”
贪欢瞳孔骤缩，除此之外，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不是。”巴鹰道，“你们是不是在想办法逃出去？”
贪欢不动声色地道：“是。”
听闻此言，洛宜瞥了她一眼，“这个人是谁？”
“是幽冥谷的人，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信任。”贪欢解释道。
“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可以雇佣我，幽冥谷本来就是做雇佣生意的，谷主也没禁止我接生意。”巴鹰挑眉，“我以前和你的交情也不错，价格好商量。不过，除了付钱以外，你还要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贪欢望着他，似乎想探究他说的是真是假，“你要帮我们？”
“不算是帮忙，不过是银货两讫的交换，你也不必太在意。”巴鹰不愿占她便宜，说得干干净净，“比起把你们抓起来，我更想跟你比试一次。”声音骤然一顿，他目光炯炯，“当初灵峰论剑的时候我输给了你，所以，我想知道时至今日，我俩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贪欢呆了呆，然后笑了，“你还一直记着我当初赢你那件事啊？呵呵，我不知道那时候赢你一次，今日竟能救自己一命。”她落落大方地道，“好啊，只要你能把我们带出去，我就再和你比试一次，全力以赴。”
巴鹰很少微笑，勾唇的时候脸上硬朗的线条顿时柔和不少，然后随手扔出两套衣服和帽子，“先伪装一下，跟我走。”
贪欢和洛宜对视一眼，看彼此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各自找个隐蔽的地方改变装扮。夜晚是最适合做小动作的时候，黑暗阻挡着各方的视线。贪欢和洛宜打扮成一般幽冥谷中的人，与巴鹰一同走出来，坦荡荡地行走在路上。
“我过几日会出谷执行一个任务，你们到时候可以跟着我出去。”巴鹰淡淡道，“你们这几日就安安分分待在我房间，没人会来搜查的。”
贪欢点头，压低声音，“如果这件事被巴丽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
巴鹰不假思索地道：“谷主跟百里流觞不一样，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也无意和正阳宫作对，只是裴孤漠亲自来幽冥谷，不得已才跟他合作。”
温柔？那个把钱看得比命还珍贵的女人？她和他说的是同一个人吗？贪欢不置可否。
“你叫巴鹰是吧？”洛宜低低出声，“我们对幽冥谷并无敌意，对巴丽巴谷主也无不敬，所以，请你也不要污蔑我们的师父。”
巴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看去上去很斯文，一点也不像百里流觞的弟子。如果是你师父在这里，他说话不会带‘请’字，而是直接一巴掌劈过来。”
“如果师兄现在不是有求于你，也会直接一剑横扫过来。”贪欢低笑，压低帽檐，“巴鹰，谢谢你。”
“……不客气。”巴鹰淡淡道，“我们也算是相交一场。”
巴鹰的住处很普通，贪欢以前就来过，这一回再来看上去也没什么改变。巴鹰一心钻研武学，其他有关吃穿住的事情基本不在意。唯一还能引起他兴趣的，大概也只有钱了。幽冥谷的谷训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贪欢，你住在这里吧，我对元固放心不下。如果等师父来了，元固却已经不在，那就糟糕了。”洛宜紫眸闪烁，“所以，我今晚还是去元固那里妥当一些。”
贪欢本来半垂着脑袋靠坐在墙边就要睡着了，听到洛宜说话，瞬间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元固？”看到洛宜点头，她笑了笑，“师兄，你去了也不能做什么，即使他们要把元固转移，凭你一己之力就能阻拦？”师兄对这件事情的热心程度在她看来有些异常，她总觉得这件事跟之前他妄图杀她有关。贪欢沉默了一会儿，“要不，我跟师兄一起去吧。”
洛宜脸上很镇定，可眼眸深处还是划过一丝慌张，“若只有我一人被抓，至少还有你，如果我们两人同时被抓……”
“都别去。”巴鹰提醒道，“元固那里有很多高手把守，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三人正在僵持之时，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动静，贪欢和洛宜立即躲起来，不发出任何动静，只剩下巴鹰故作镇定地看着来人。
一只眼睛带着眼罩，长发高高绾起，目光精明，来人正是幽冥谷谷主巴丽，“巴鹰，你今天见过正阳宫的那两个人吗？”
巴鹰不擅撒谎，不敢与之对视，“没有。”
巴丽沉默半晌，又问道：“你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巴鹰抬眸，“我正准备睡觉。”
巴丽目光如刀锋般在房间内扫视，最终叹了一口气，“巴鹰，你想做什么我也不好阻止，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巴鹰道：“谷主，我不懂你的意思……”
巴丽又是一声叹息，罢了，只要元固还在幽冥谷，应该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她深深看一眼巴鹰，然后转身离开。
待她走远后，洛宜和贪欢都松了一口气。
“早点休息，三日之后我们就出谷。”
出谷那天，天空阴沉沉的，积云缭绕，阳光被掩埋在密实的云层后面，风势张狂。贪欢将帽檐压得低低的，紧紧跟在巴鹰身后，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一行三人走在路上畅通无阻，连半个盘查的人也没有，双眼已经可以看见出谷的耳朵入口，贪欢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贪欢低头松气的时候，忽听见洛宜在旁轻笑，颇有几分无奈的意思。贪欢斜过眼，低声道：“你笑什么？”
洛宜但笑不语，紫眸亮亮的，停下脚步伸手指向远方。贪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只觉呼吸一窒，头皮一麻，真想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师父果然神速。”洛宜双手放至脑后，轻松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元固。”
白衣出尘，黑发束在脑后仍被大风吹得飘扬起来，百里流觞的神色略带些微不满，刷的一下就从数百米远的地方跳至贪欢面前。他稍稍侧过脑袋，颈项的曲线很是优美，“欢儿，为师吩咐的任务都没完成就打算离开幽冥谷了？”
贪欢一下子哑巴了，看着百里流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来了？为什么他的动作总是这么神速？她本来还以为要迟些天才会见到这个让人头疼的师父，现在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她连任务失败的借口都还没有想好……
百里流觞狭长的眸子眯起来，“说话。”
“师……师父……”被他这么一盯，贪欢的脑袋立马清醒过来，规规矩矩地立正，“对不起，没有完成您的吩咐，请您惩罚。”
百里流觞似笑非笑，“惩罚的事情等到回宫之后慢慢想也无妨。”他又转向洛宜，看见有个穿黑衣服的小子站在自己徒弟身后，满脸戒备地盯着自己，就毫不在意地道，“洛宜，这人是幽冥谷的？”
洛宜点头。贪欢插嘴道：“师父，他叫巴鹰，就是他帮我们逃出来的。”
百里流觞笑得狡猾，满脸兴味地望着贪欢。这个笨小孩正在努力掩饰焦急，啧啧，这么急着替那小子说好话，她在担心什么？“你还好意思说逃？我百里流觞的弟子居然要逃？”
贪欢理屈词穷了，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他一眼，“连裴孤漠也在，真的赢不了……”
百里流觞哼了一声，“回去再修理你，现在干正事要紧。”说完跨开步子就往前走，目空一切，“贪欢，洛宜，跟我一起去把元固带出来。”
巴鹰目光深邃，一个纵身挡在百里流觞身前，“百里宫主，还请止步。”
如果他会停下来，那他就不是百里流觞了！百里流觞理都不理他，昂首阔步，继续潇潇洒洒往前走。巴鹰面无表情，正想再有所行动时惊觉有人点住了自己背后的穴道，他怔怔的，在他背后的那个人是……
贪欢淡淡缩回手，轻声解释一句，“你不是师父的对手，不要去惹他。”会死得很惨的。
巴鹰咬牙，“那也不需要你插手！”
贪欢默不做声，看他一眼马上收回目光，快跑几步跟上百里流觞。
“呵呵，那个小子不能理解你的苦心。”百里流觞笑道，“欢儿，你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贪欢不咸不淡地回道：“如果有人擅闯正阳宫，师父不希望我像巴鹰那样吗？”
百里流觞沉吟道：“如果你遇到的是像我这样的高手，那还是夹着尾巴逃吧。”顿了顿，他又笑了，戏谑地道，“你连遇到裴孤漠都会逃，那遇到像我这样的就更会逃了吧？”
贪欢脸一红，企图转移话题，“师父打算怎么带走元固？”
怎么带走？这个问题需要问吗？百里流觞理所当然地道：“我想带走的人当然是正大光明地带走了。”
何谓光明正大？就是眼前都是裴家、唐门、幽冥谷的人，而他们师徒三人势单力薄地站在这么一大堆人面前。百里流觞不躲不藏地一路大摇大摆走来，甚至看到通风报信的人都不当一回事。所以，最终在寒风瑟瑟之中形成了三对多的局面。明显悬殊的人数对比，可偏偏数量多的那群人还神色凝重，而百里流觞却谈笑自若。
“百里流觞，你是为了元固而来的？”裴孤漠手上拿着剑，目光凌厉。
“没办法，裴盟主多威风啊，我这两个徒弟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只有亲自出马了。”百里流觞两手一摊，冷嘲热讽地道，“再顺便来看看，所谓的名门正道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裴孤漠沉下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无耻？”
百里流觞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我这边才三个人，而你们呢？以多欺少难道还不叫无耻吗？”
裴孤漠剑势一划，内力已经暗自在身体里运行一个小周天，“特殊之人特殊对待。”
百里流觞向贪欢扬了扬下巴，“剑。”贪欢立刻奉上孤尘剑。百里流觞笑道：“欢儿，同样一把剑，在你手里和在我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为师今天就让你看看孤尘剑被称为千古名剑的理由。”说完，他身上懒散的气势霎时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散发出狠厉的杀气，林中鸟雀惊飞，百里流觞冷笑道，“裴孤漠，你既然有胆子在众人面前输给我，那我便成全你。”
贪欢心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不住点头，认真观察师父的动作。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差没把眼珠子贴在他身上了，可是，即便如此，贪欢依旧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
地面上沙砾平静，周围一片寂静。百里流觞几乎是瞬间就闪到裴孤漠面前，孤尘剑破空而出。他面色平静，从身体的伸展来看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力，只轻轻一刺，剑波却震得周围一圈人真气大乱。
裴孤漠脸色巨变，疾速跳离，可惜，挂在腰间的剑鞘还是被齐齐斩断。不等他歇一口气，百里流觞又云淡风轻地挥出第二剑。裴孤漠举起手中长剑，“哐当”一声，一招下来，他微微皱眉，百里流觞的功力又精进不少，只怕更难对付了。
裴孤漠还可以挡下百里流觞的攻击，可周围其他人却就没那么好运了。百里流觞的剑势威力十足，余波危及站在一旁功力较弱的人，有些人的嘴角甚至因迅猛的剑势而渗出血丝。
贪欢体内的真气肆意游荡，一半是因为兴奋，一半是因为刺激。
百里流觞余光瞟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脚下动作连连变幻，孤尘剑划出数道弧光，先是斩脖子，裴孤漠低头躲过，头发却被削乱了。再两道弧光砍向双臂，这次裴孤漠避得有些狼狈，衣服都被划破了。百里流觞根本不给他反守为攻的时间，目光中含着嘲讽的笑意，翻身一跃，身姿翩若流星飞羽，直接跳到裴孤漠背后，毫不留情地又刺出一剑。
裴孤漠虽不是百里流觞的对手，可让他输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百里流觞招式多变，而裴孤漠却是稳扎稳打，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身后的死角冷不防被人攻击，百里流觞听到贪欢“师父，小心”的声音，眸中戾气大盛，愤怒之下运足内力，以掌击剑柄处，孤尘剑立时狠狠射向后方。砰的一声，一棵千年古木被穿透，然后是咔嚓骨头折断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有人喉中硬生生吞下的呼声。
百里流觞缓缓转身，白衣随风起舞，冷冷的目光望向偷袭之人。他道是谁，果然是唐门那帮不上道的人。唐零的身体被孤尘剑穿透，整个人都被钉在古木上，丝毫动弹不得，鲜血从伤口向外蔓延，浸染了半边身躯。
“反应还挺快的，竟然被你避开要害了。”百里流觞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本来还想和裴孤漠多玩一会儿，让众人多看看裴老头狼狈的模样，哼哼，现在他不想玩了。他傲慢地看着裴孤漠，抬抬下巴，“裴盟主是越来越向正阳宫靠近了，连偷袭的把戏都学会了。”
裴孤漠身形已显狼狈，脸色铁青，“我不知情。”
百里流觞身形飘飘，眼睛还注视着眼前的敌人，手臂却是向后一伸，隔空取物于他而言竟如孩童把戏，刷的一下，孤尘剑离开唐零的身体飞到他手上。鲜血飞溅，唐零的身体突然失去支撑点，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地跌落在地面。百里流觞头也不回，也不再使用花哨的功夫，汇聚所有内力，省去所有招式，惊天动地的一剑如闪电般劈向裴孤漠头顶。
裴孤漠当即脸色剧变，攻击的速度太快，他除了挡下这招别无选择。百里流觞的内力如毒药一般，一旦游走到敌人的身体里就会肆无忌惮地到处破坏。裴孤漠有苦说不出，体内真气被这一剑搞得紊乱无比。可眼下百里流觞的攻击接踵而至，他正要咬牙硬挺时，却见幽冥谷谷主巴丽伸出援助之手，飞身而来替他挡下这万分危险的一招。
砰的一声，巴丽被震退三步，苦笑着望向百里流觞，“好功夫！”
百里流觞斜她一眼，“你要插手？”脸色微沉，目光转冷，“幽冥谷要和正阳宫作对？”
巴丽无语，“百里宫主不用威胁我，我胆子小不爱管闲事，生平除了钱之外也没什么喜好。你和裴孤漠谁赢谁输谁生谁死与我无关，不过……”她望向百里流觞，“元固不能交给你。”
百里流觞嗤笑一声，笑容中有几分稚气、几分挑衅，“你不交，我就抢不到？”
巴丽斟酌地回答：“我跟你单打独斗是没把握，不过若是趁你和裴盟主决斗时占点便宜，那胜算还是很大的。”她这样说话一点也不觉得无耻，嘴角甚至微微露出笑容。
百里流觞微微皱眉，“二对一？”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他竟是笑了，“能同时和两大高手对决，这种机会也是难得，我倒想试一下。”他侧过脑袋望向裴孤漠，“不过，裴盟主你愿意二对一来占我的便宜吗？”
裴孤漠从遇见百里流觞后脸色就没好看过，沉声道：“刚才就说过，特殊之人特殊对待。”
百里流觞轻笑，扬眸展眉，“那么，我们便试试好了。”
话音刚落，身影就如若闪电一般，孤尘剑也好，百里流觞也罢，无论是剑还是人都抓不到踪迹，只看到残迹寒风在四面空旷的幽谷中飞旋穿梭。剑锋划向巴丽，方圆三里都是飞沙走石，仿佛地狱之风游荡四周。
巴丽不敢硬碰硬，凭借绝顶的轻功跳开他的攻击范围。百里流觞见此也没穷追不舍，反手一剑立马送到裴孤漠咽喉处，神情自若，动作轻巧，旁边的人皆替裴大盟主捏一把冷汗。
正手一剑，反手一剑。只是两招，却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百里流觞突然向后退去，站在贪欢与洛宜身旁，斜眼望去，只见贪欢两眼闪闪发光地盯住自己，殷切道：“师父，您不打了吗？”这样的对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比什么都好看，她这个师父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让她看得顺眼点。
百里流觞忍俊不禁，只有在这种时候这笨小孩才会缠住自己，“你打算只让我一个人对战？你呢？只在旁边看着？”
贪欢狗腿地道：“有师父在，哪还用徒儿献丑？师父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马屁拍得百里流觞不痛不痒的。他望向洛宜和贪欢，抬首示意，“洛宜，我和欢儿在这里缠住其他人，你去把元固带出来。”
洛宜静静地望着他，紫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却什么都没说。
百里流觞挑眉一笑，“你应该知道元固在哪里吧？”
洛宜颔首，轻声道：“谨遵师命。”
百里流觞挥挥手，一脸去吧去吧别在这里碍眼的神色。可不等洛宜走出三步，他面前的道路立马被人堵住。巴丽扔掉一开始拿在手上的长剑，慢吞吞从腰带里抽出一根银色皮鞭，笑道：“百里宫主不要忘了，这里是幽冥谷，而且还有裴盟主坐镇，哪由得你胡作非为！”
百里流觞狂放不羁，“你可以试试看。”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洛宜被数人阻截，百里流觞则被巴丽和裴孤漠缠住，甚至连贪欢也要面对唐门的围杀。刀光剑影，也亏得他们只有三人还能立于不败之势。另一边，巴鹰辛苦冲破穴道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巴丽和裴孤漠二对一对战百里流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百里流觞轻描淡写地一剑横扫，剑气如凌厉的流星般划向巴丽身体。巴丽险险躲过，可头上的发丝还是被削掉很大一束。巴鹰震惊，不等脑子做出更多反应，手上的长剑已经刺向百里流觞露出空隙的后背。
剑势轻轻一挑，百里流觞连头都没回就将巴鹰手中长剑震脱手。巴丽忍不住担忧道：“巴鹰，退下。”百里流觞闻言勾唇浅笑，回眸望去，“哦，小子，我记得你，功力不错。”他瞬间转移到巴鹰身边，轻而易举就扣住他手腕的命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冲破被正阳宫的点穴手法点住的穴道，在你这个年纪中也算是高手了。”
巴鹰性子倔，一声不吭。他被擒在百里流觞手上，一时间巴丽和裴孤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百里流觞接下来的反应。
贪欢的目光一得空就往师父这边瞟来，她看见形势越来越复杂却不好开口。贪欢颇有自知之明，她在这个师父面前是说多错多，说少错少，此时她虽然很想开口让师父放巴鹰一马，但又觉得自己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围攻她的有好几个是唐门中的人，实力都不弱，而贪欢一心两用的结果就是手臂上不小心被划开一个口子。她微微眯眼，伤势并不严重，可惯用的右手受伤还是会妨碍到她的攻势。
百里流觞离她大概百米远的距离，看到她受伤后很不高兴地哼了一下。他大致能猜得到这笨小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冷声道：“欢儿，过来。”百里流觞一开口说话，唐门那些人一惊一咋的，动作稍稍僵硬就立刻被贪欢逮着机会溜到师父身边。她乖乖走过去，目不斜视，声音沉稳，“师父有什么吩咐吗？”
百里流觞一手还扣着巴鹰的命门，一双眼睛却将四周情形都看在眼内。洛宜被幽冥谷的人围着，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冲出去。贪欢明显不在状态中，一会儿看这里一会儿看那里，一会儿顾忌裴锦，一会儿顾忌巴鹰，哼哼，敢在他眼皮底下走神，这丫头一定是皮痒了。至于他自己，面对巴丽和裴孤漠也讨不到便宜，这个局面很棘手啊……
看到大魔头陷入沉默，巴丽也不想跟这样的高手硬碰硬，努力劝解道：“百里宫主，为了元固而如此大动干戈，值得吗？”
百里流觞抬眸一笑，笑容中隐有讥诮，“同样的道理，你们为了一个元固跟我大打出手，值得吗？如果这人不重要，你们直接把他交给我就是了。”
巴丽冷静道：“百里流觞，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元固他藏着天大的秘密，如果把他交给你，让你知道了这个秘密，武林之中恐怕会不得安宁。”
“哦？”百里流觞挑高尾音，“这么说来，巴谷主是知道这个秘密了？”
巴丽道：“略知一二。”
听闻此言，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宜向她望去，目光深邃。百里流觞望了眼自己的大弟子，然后呵呵笑道：“洛宜，有人不肯让我们带走元固呢，你说怎么办？”
洛宜叹气，“对不起，我不是巴谷主的对手。”
百里流觞点头道：“同感。”顿了顿，他又望向另一个弟子，“欢儿，你说怎么办？”
贪欢不敢学洛宜那样叹气，只得谨慎地回答：“徒儿也不是巴谷主的对手。”
百里流觞笑眯眯的，笑得贪欢毛骨悚然，“的确，你现在确实不是巴丽的对手，不过不用担心，有师父帮你。”
贪欢愣愣地看着他，眨眨眼。
百里流觞将巴鹰越扣越紧，另一只手则是搭上贪欢的后背，如话家常般的口吻，“你听说过有一种移花接木的武功吗？”
贪欢懵懵懂懂的，摇头。突然间，背后被百里流觞手掌搭住的地方有热流滚滚进入体内，她一下子彻底怔住了，那是内力，充沛的内力。
百里流觞笑着点头，“不懂没关系，我做给你看。你现在不是巴丽的对手，师父帮你赶上巴丽，然后你就能帮师父的忙了。”
巴鹰脸色苍白，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身体不住颤抖。看到如此情形，巴丽马上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企图出手阻止百里流觞。
“不许动。”百里流觞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巴丽，你若不阻止我，这小子不过是失去武功；如果你出手阻止我，这小子失去的就是性命。”
贪欢的身体也是一颤，这句话是说给巴丽听，同时也是说给她听，抬眸凝视师父半威胁半认真的面孔。贪欢手心满是冷汗，打消了妄动的念头。她咬牙转头，默默接受从背后传来的内力，不敢再去看巴鹰的神情，她害怕看到憎恶的表情。
当功力输入完毕后，贪欢额头上蒙上一层薄汗，双颊晕出淡淡的红色。百里流觞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口吻之中满是骄傲，“将刚才的内力和自己的内力结合在一起，你就在脑子里想象着血液在经脉中流淌的感觉，对，身体会有一些疼痛感，但等你运行一个周天以后就会慢慢适应，那些功力也会真正为你所用。”
贪欢闭上眼眸，按照百里流觞的指示来运功。根本不用她想象太多，身体自然而然就按正确的方式去做。正如百里流觞所说，一开始骨头都在吱吱作响，巴鹰的内力在她体内肆意奔走，几乎要冲破肉身狂泻而出。贪欢费力压制下痛苦的感觉，将两股内力汇合在一起，收为己用。
巴鹰因失力过多，直接晕倒在地。看到百里流觞松手后，巴丽赶紧将巴鹰带回身边，替他把脉确定一切无恙后，巴丽不由自主地松一口气，目光冷峻如寒冰，“百里流觞，你如此作为和强盗又有何分别？你也算是一代高手，竟然会忍心对和你弟子差不多年龄的巴鹰下如此狠手！你知道巴鹰为了能有今日的武功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百里流觞还在盯着贪欢运功，嘴上毫不客气地勾出一抹浅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百里流觞的恶名也不是第一天才有的。”顿了顿，他的笑容更为邪恶，“我本来就不是好人。”那小子付出多少心血与他有何关系？
贪欢头上热气缠绕，缓缓睁开眼，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运功完毕，然后一眨不眨地凝视百里流觞，只见对方薄唇轻启，“感觉怎么样？”
“很好。”贪欢淡淡吐出两个字，然后随手从地上的尸体旁捡起一把剑，双手放松又捏紧，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里流觞微微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想试试看你现在的实力吗？”
贪欢瞳孔骤缩。当巴鹰的内力完全归属自己所有后，理智告诉她应该心存愧疚，可相比愧疚，她内心深处更多的却是兴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武功到底进步了多少。
百里流觞似乎能猜出她心中所想，嘴角勾出温和的笑容，眼底却藏着讥诮，慢悠悠地道：“欢儿，眼前有这么多人可以让你检测自己的武功，想杀就杀，想砍就砍，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放过。”
贪欢神情复杂，偷偷瞥了眼昏过去的巴鹰，再环视眼前的敌人，低声道：“师父，你为什么偏偏要选巴鹰？”巴鹰是她的恩人，也算是她的朋友。
“嗯？”百里流觞似笑非笑，“不是巴鹰就可以吗？”
贪欢语塞，她想说可以，可还是闭了嘴。
百里流觞在她肩上重重击了一下，大笑道：“得了吧，我百里流觞的弟子不需要良心！”他眼角上挑，嘴角微勾，“你帮为师拖住巴丽，为师必定在一刻钟内解决裴孤漠。”
贪欢不动声色地道：“那余下的其他人呢？”
“等巴丽和裴孤漠都被解决后，剩下的那些青菜萝卜当然是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贪欢失笑，她刻意避开裴锦射来的目光，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个人不存在，那个人不存在，根本不需要在乎他。一阵微风拂过面颊，轻轻吹起额前发丝，贪欢垂下眼眸，拱手道：“师父的命令徒儿自当遵从。”
“爹。”本在一旁缠住洛宜的裴锦突然上前几步，目光深沉，银色长剑在他手中熠熠生辉，“你和巴谷主只管对付百里流觞，至于伍贪欢……”顿了顿，他开口道，“就交给我。”
百里流觞笑得格外高兴，就差没鼓掌称赞了。这个主意好，他再怎么谋划威胁，那个笨蛋徒弟也不会主动攻击裴锦，现在裴锦主动出手实在太称他的心意了，“欢儿，如果你输了，待会儿就直接自废武功，正阳宫丢不起这个脸。”
贪欢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点点头，眼睛向下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只是突然不想也不敢抬头去看裴锦。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裴锦会说出这句话，应该是认为她做错事情了吧？贪欢苦笑，他们两个的差异真的很大吧？大到在判定一件事的对错时竟然是截然相反的答案。贪欢长长叹一口气，总是要打的，打不打也不是她说了算的，早死早超生，她终于抬头，望向裴锦，微微一笑，“请指教。”
裴锦盯住她看，黑眸深邃看不到底，长剑遥遥一指，“彼此彼此。”
贪欢仰天呼吸，最后在开打之前她又望一眼百里流觞，眼底隐含些微的希冀：师父，可不可以不打这一仗？
百里流觞高深莫测地笑着，故作看不懂她的意思。
贪欢自嘲一笑，闭了闭眼，豁然睁开，眨眼间，手中普普通通的长剑竟似雷电般闪烁到裴锦面前，同样的招式，可在内力暴涨的情况下贪欢发现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每一招，每一式，以前一直觉得师父跟自己使的不太一样，原来在有足够内力支撑的情况下确实会有很大不同。
她的确变强了。裴锦一半是苦笑无奈一半是欣慰高兴，他几乎要抵挡不住贪欢的雷霆攻势。以前他能揪住贪欢的弱点进行攻击，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即使能发现贪欢的弱点也跟不上她的速度。
裴锦身形连连躲闪，可剑影如影随形，他怎么绕她就怎么跟。身体被剑锋伤到好几次，裴锦躲得有几分狼狈，贪欢视而不见，神色坦然，却始终没有下太厉害的狠手。
“裴盟主，洛宜那小子溜走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包括正在打斗中的两人。裴孤漠面色不善地望向百里流觞，贪欢也停手转头去看师父的反应。裴孤漠咬牙道：“百里流觞，洛宜去哪里了？”
百里流觞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洛宜自然是遵从师命去带元固了。裴孤漠匆忙追向洛宜离开的方向，“快，追上去。”
“唉，我有说过你们可以走吗？”百里流觞阴森森地开口，“欢儿，阻止他们。”他随手就将手中的孤尘剑丢给贪欢，“给你用。”
贪欢身形一跃接住孤尘剑，然后跳至众人面前，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就是铺天盖地的一剑，顿时空气乍裂，剑势如虹，地面都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裴孤漠有些动怒了，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老夫多次放你生路，是你自己不受教。”
“我的徒弟只要受我的教就可以了，凭什么要受你这老头的教？”百里流觞体贴地摸摸贪欢的头顶，“别怕，有师父在这里，你把这天翻了也无妨。”
贪欢面无表情，丝毫不为裴孤漠所动，右手高高举起孤尘剑，剑尖随着阳光划到裴孤漠面前，淡淡道：“放我生路？我记不得，我只记得你要杀我。”
裴孤漠长剑耸动，动作强劲有力，整个人仿佛钟鼎一般不可撼动，可他才刺出第一剑就被裴锦伸手挡住。裴孤漠眼底燃起怒火，怒道：“锦儿，你想干什么？”
“这是我的对手，希望父亲不要插手。”
贪欢目不斜视，不管不顾裴锦的阻挠，孤尘剑呼啸着冲向裴孤漠，绽出朵朵剑花。百里流觞暗赞一声，好，这笨小孩总算学聪明了。裴孤漠怒吼一声，重重推开裴锦，毫不留情地劈向贪欢。贪欢的身体向上跃起，整个人俯身而下，孤尘剑直刺向裴孤漠的脑门。百里流觞也不讲道义，趁此空隙聚集内力一脚踹向裴孤漠。双重夹击之下，裴孤漠额头被划出血丝，整个人倒退数步，真气大乱。
贪欢避开裴锦的目光，也不敢去看昏过去的巴鹰，她的眼睛现在只盯住对手，耳朵里也只听师父的命令。
百里流觞眉头突然皱起，像是想起什么，喃喃自语，“幽冥谷也不可能只眼前这些人啊……”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巴丽，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巴丽冷冷笑道：“你终于注意到了？你以为拦住我们就没人去阻止洛宜了？”
百里流觞不以为意，“看来不是我缠住你们，而是你们缠住我？”
巴丽面色不善，她本不欲干涉太多，只要能保住孤尘剑中的秘密就好。可百里流觞天生就有把人惹火的能力，既然他不介意做幽冥谷的敌人，那么她自然也不介意。
百里流觞故作苦恼地思考半天，怎么想怎么觉得丢脸，本来他还觉得自己能够以一对二拖住裴孤漠和巴丽甚是荣幸，结果反被对手钻了空子，“唉，好久没这么不舒服了，比吞只苍蝇还难受……”
贪欢背脊发寒，以她对师父的了解，他不是在骗人、耍人，从他的声音能听出来，师父真的是很不高兴了，估计马上就会大开杀戒。
“欢儿，我们也别在这里磨蹭了，去看看洛宜是不是还活着。”百里流觞声音平静，越是汹涌的波涛却越是藏在平静的海面下，“我们只管直线往前走，如果有人阻拦……”他声音一顿，“杀无赦。”
贪欢静静点头，跟在百里流觞身后就往前走，眼睛沉默地向下看，神色紧绷。
“贪欢。”裴锦紧紧盯住她的身影，终是忍不住开口，哑声道，“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头了？”
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惊起几只飞鸟，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贪欢脚步微微一滞。回头？回头还有什么？伍家的四具尸体？还是整个江湖的追杀？她以前过得不算好，现在过得也不算好，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百里流觞似乎半点也不在意这些事，他不等贪欢做出任何反应，就跨开步子就往前走。虽然周围的人试图拦住他，可裴孤漠没出手，巴丽没出手，其他人自然也不具备能拦住他的实力。
贪欢的思绪稍稍跑远了一些，待她回过神向前看，百里流觞已距她数十米远。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贪欢回眸对裴锦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小跑两步追上百里流觞，紧随在他身后。
裴孤漠严肃地道：“拦住他们！”
百里流觞嗤笑一声，三两下便打飞几人，杀鸡儆猴之后也没人再敢妄动。他眼角余光看见裴孤漠又要亲自动手，甚觉麻烦地叹一口气，轻声道：“欢儿，跟紧我。”说罢，身体骤然掠起，施展起绝顶轻功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贪欢怔了怔，二话不说便跟随在后。她在轻功上的造诣不及百里流觞，所以等她到达的时候百里流觞已然站在洛宜和元固面前。不多时，巴丽和裴孤漠等人也赶到了。只见元固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倒在地上，地上横七竖八的还有其他尸体，血迹斑斑。洛宜紫眸低垂，毕恭毕敬地站在百里流觞面前。
巴丽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探元固的鼻息，确定没有气息之后便抬眸扫向百里流觞，声音冷硬，“怎么回事？”
百里流觞没理会她的兴趣，双眼只望着洛宜，“说清楚。”
洛宜面无表情，“人是我杀的，不过师父想知道的徒儿已经从元固嘴里问出来了。”
百里流觞微微一挑眉，“你自作主张决定杀他的？”
洛宜的脑袋垂得更低，“杀人灭口，理所当然。”顿了顿，“师父若是责怪徒儿自作主张，徒儿任凭师父惩罚。”
百里流觞笑得诡异，不发一言地瞅着洛宜看。忽然，他笑容一滞，只见贪欢默默走近元固的尸体旁，目光淡淡地望着，视线一直往下看，“其实，我本来答应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只是，没有做到。
百里流觞脸上爬上一丝冷笑，“你师兄就在旁边，你可以质问他。”
贪欢脸上表情不变，许久，才摇头道：“没必要了。”她站起身，“师父，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元固的尸体还要吗？”
“不要了。”百里流觞爽快地摆手，对洛宜笑道，“反正该问的你都问出来了。洛宜，回正阳宫以后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是。”
巴丽皱着眉头，“你打算就这么走了？”
“还能怎么样？继续打？”百里流觞满不在乎地道，“一直打到某一方死光为止？”
巴丽仍紧皱着眉头，她望了元固的尸体一眼，又盯住百里流觞。好一会儿，她突然咧嘴笑道：“为一个死人斗得你死我活就太不划算了。既然元固已经死了，那么百里流觞你要去要留请自便，我已经没有阻止你的理由了。”
裴孤漠和其他武林人士深不赞同，忍不住要出面阻止，“巴谷主……”
“这里是幽冥谷，一切由我说了算。”巴丽坚持道，然后笑吟吟地望着百里流觞，跨开脚步走到洛宜身旁，伸手一指，“元固死了就算了，不过你要把这小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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