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诺说：“别玩了，好好找个姑娘认真过日子吧。”
汤中意一怔，看着乔诺，她全都明白？他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她都看出来了？
他随即一笑，忙掩饰自己，“我已经残废了，早没心没肺了，别害了人家姑娘。”
乔诺又不说话了，看着窗外。
汤中意过了一会，说道：“乔诺，你要不要去看看周教授，我陪你去。”
乔诺摇头说道：“总惦记着一个人，不是什么好事。小米汤，以后你也会忘记我的。”
汤中意忙说道：“不，不，我忘记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你，你会一直在我心里。”
乔诺说：“我们都会彼此忘记，你，我，杜远，周其峰，周宁，陆宇，所有的人。”
汤中意说：“乔诺，你不要这样悲观，我向你保证，我到死都不会忘记你。”
乔诺说：“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一定比我活得更久。”
汤中意心里一痛，看着乔诺，眼眶突然就湿了。
乔诺却笑了笑，“小米汤，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个熊样。”
汤中意用手抹了下泪，咧嘴一笑，“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在你眼里永远做一只熊，大狗熊，大灰熊，你让我做什么熊，我就做什么熊。”
乔诺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后的甜，甜得令人心碎。
院子里，阳光大把地照在那些蔷薇上，碎成一地花影。
乔诺的心也跟着碎了。
11.有些回忆像生命一样珍贵
一阵门铃声，乔诺打开门，只见周宁站在门口，提着一个手提袋。
这是周宁第一次来静湖水岸，不过他对这栋房子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好奇。
乔诺领周宁到了书房，对周宁说道：“这些书都是你爸的。”
周宁说道：“他生前最爱书。这是他的世界，除了你和你母亲没人能走进来。”
乔诺抱着双臂，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把这些书，还是这栋房子还给你……”
周宁把手提袋递给乔诺，说道：“我是来给你这个的，这里面的东西对你来说，比这些书和房子更重要。”
乔诺接过手提袋，里面是几个笔记本。她从中拿出一本，是她10年前的日记，她离开苓城时交给周其峰的，她要他烧掉，帮她抹掉她对苓城的记忆，原来他留下来了。她又拿出一本，也是日记，是周其峰的字迹，是他的日记。
周宁说道：“我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屋子里唯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就是这几本日记，我相信这里面记载的东西是他最珍惜的。”
乔诺放下日记，说道：“再怎么珍惜，那些东西都是回忆，我不想活在回忆里。”
“有些回忆可以抛弃，但是有些回忆像生命一样珍贵。”
“他跟我连个告别都没有就走了，这是天意，回忆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生前非常爱你，比爱我还要多。如果他像爱你一样爱我，我宁愿我是你。”
乔诺看了眼日记本，问：“你是不是怀疑我是他的女儿，他给你答案了吗？”
“我没有看他的日记，尽管他爱我比爱你少，但他仍然是我敬重的男人和父亲。”
“那我倒希望我是他的女儿，这样我至少不会被挡在告别厅外，连他的追悼会都不能参加，谁会拒绝一个女儿跟父亲的告别？本来我觉得我欠你的，但是你明明知道他疼我爱我，却和那些人一起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是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和惩罚我。所以我觉得我和你之间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了。”
“乔诺，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不能不顾及大局。”
乔诺冷笑道：“大局，什么是大局？怕我出现在追悼会上丢人现眼，怕我揭了你和你母亲的伤疤，怕我出丑？你明明知道事实不是那样子，为什么还要害怕。你真的敬重他吗，真的爱他吗？你和那些人一样虚伪，只顾及自己的面子，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如果他在天有灵，他会恨你！”
“如果他真的在天有灵，他一样能看到你，一样能感觉到你对他的爱。”
“我不想跟你争这个了，日记我留下，房子你开个价吧，留给我。”
“我不想卖他对你的爱，不过我觉得你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难道你真的那样恨我，希望我一无所有，连他留给我的一点记忆都要抢走？”
“你要留着，没人可以抢得走，我是为你好。”
“你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如果你对我还念一丝同学之情，你就把房子留给我，如果你不好开价，我就按市价给你钱。”
周宁没说话。
乔诺于是给周宁开了张支票。
周宁接过支票，没有看数字，说道：“乔诺，其实你犯了个错误，如果这栋房子能用金钱衡量，它就没有价值了。本来我想保存它的价值，你不愿意，我只好成全你。”
“它的价值在我心里。我和我母亲欠你和你母亲的，这张支票扯平了。”
“你以为我母亲会接受它吗，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爱她的丈夫。”
“那你就替她接受吧，总之，我不想欠你。”
“乔诺，你真的让我很失望，我替我父亲难过。”
“每个人都对我失望，包括我自己。我们之间也扯平了，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我。”
“好，再见，你自己保重。”
周宁出了静湖水岸，把车停在静湖边，看着湖水，抽了根烟，然后发动车子离去。
乔诺坐在书房，静静地看着桌上那几本日记，良久，她站起身来，拿起日记出了书房。她走到院子里，用打火机点燃了日记。
她知道里面写满了周其峰对她的爱，可是他的爱看得见，摸不到了。
火苗如蝴蝶扇动着翅膀，扑闪扑闪，最后，化成灰烬。
乔诺看着那些火，仿佛周其峰随着那蝴蝶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12.明轩茶馆里的交易
明轩茶馆隐在一个巷子里，门边挂着一个小木牌子，刻着“明轩”两个字，不留意还看不到。所以，如果不是熟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么个地方。里面是个不大的庭院，有个葡萄架，墙角有些花花草草。
汤中意坐在一个雅间里，仿古雕花的窗子是关着的，把下午的阳光挡在了窗外，头顶亮着一盏橘色的灯，屋子里显得有些暗，也显得更加私密。桌子上摆着一副茶具，电水壶里烧着水。汤中意对喝茶没有研究，他不会附庸风雅。这次是因为知道冯志盛是个好喝茶的，而且又打听到他常来明轩茶馆，所以约他来这里。
冯志盛四十出头，有点秃顶，额前耷拉着几根长发，试图遮住秃了的部位。他是环辰负责生产的总工，每批产品从生产到出厂的每一个环节，都由他管控。他不认识汤中意，但是知道他常来明轩茶馆的人不多，既然汤中意把地点订在这儿，说明汤中意对他有些了解，所以他前来赴约。
电水壶里的水烧开了，汤中意做了个手势，对冯志盛说：“冯总，我是个粗人，不懂茶道，您请。”
冯志盛说：“那我就献丑了。”他拔下电源，放了些茶叶在盖碗里，倒入开水，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他用杯盖撇了撇茶沫，将茶倒入功道杯，用功道杯里的茶洗过茶杯，又在盖碗里倒入开水，再将盖碗里的茶倒入功道杯，用功道杯把茶倒入两个茶杯中，然后用茶托托了杯茶递给汤中意。
汤中意端起茶，抿了一口，说：“冯总，我不会品茶，不过这茶喝到嘴里，还是觉得满口的香气，这样的茶应该是好茶吧？”
冯志盛笑而不语，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问道：“汤先生今天找我不仅仅是喝茶吧。”
汤中意也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我想跟冯总做笔买卖。”
“哦……”冯志盛盯着汤中意的脸，说道，“敢问汤先生做什么生意的？”
汤中意说：“只要能赚钱，除了杀人贩毒，我都做。”
冯志盛笑了笑，不说话。
汤中意继续说道：“我跟冯总要做的生意，包管您只赚不赔，而且您绝对感兴趣。”
冯志盛笑道：“汤先生这么了解我？”
汤中意说：“那当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笔买卖您除了跟我做，别无选择。”
冯志盛盯着汤中意的脸，心底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他在威胁他吗？冯志盛哈哈一笑，说道：“汤先生真会开玩笑，那么您就指点指点，是笔什么买卖我非做不可。”
汤中意也笑了下，说：“那我就不跟冯总拐弯抹角地绕圈子了。第一笔买卖就是，两年前你从环辰挪走的60万货款。”
冯志盛脑子一沉，脸色顿时变了，盯着汤中意，“你，你胡说什么，讲话得负责任。”
汤中意说：“冯总，咱们都是成年人，也都是风里浪里闯荡过来的，我没必要弄点有的没的来糊弄你。我要是没点根据，敢跟你提这事吗，回头你去法院告我毁谤你，那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都讲法，咱们只有遵纪守法，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对吧，冯总。哦，都说贵人多忘事，如果冯总不记得这事了，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一下，或者拿点证据什么的，让你过过目？”
冯志盛脸一阵红，一阵白，不说话。
汤中意把冯志盛的表情都收在眼里，拿起功道杯，给冯志盛的茶杯里续了些茶水，说道：“来，冯总，继续喝茶，这茶还真香啊，回头我也跟你学学茶道。都说咱们中国的茶道融合了儒、释、道三家的精华，你说咱们要真明白这些精华了，是不是都得成仙了，也就没了那些烦恼事，夜里睡觉也踏实了，对吧？”
冯志盛还是没吭声，端起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他心里没底，不知道汤中意是真知道那事，还是故意讹他。两年前他私吞那笔货款，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环辰也没有追究过此事，汤中意是从何得知的？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到底要干什么？
汤中意故作悠闲地喝完茶，盯着冯志盛说道：“第二笔买卖是我给你300万。”
冯志盛又是一愣，300万，他给出这么大的筹码，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在打环辰的主意？”
汤中意笑了下说：“哈哈，冯总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给你的条件是，抹掉60万的事，我再给你300万，这是你在环辰的价值。不过如果那60万捅出来，你不但值不了这个价，还得倒贴。”
“你，你要我干什么？”
汤中意从身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冯志盛，冯志盛疑惑地看了看U盘，又看着汤中意，问道：“这是什么？”
汤中意说：“这是普茨森要的产品图纸，你按这个下单。”
冯志盛脑子又是一沉，不看他都明白，他要按这图纸设计，环辰的损失将会……他不敢往下想了，虽然他私吞过60万，但那点钱对环辰来说无足轻重。可是普茨森的订单金额上亿，这单要出了问题，他会把环辰推到什么境地？他担不起这个罪责。
汤中意见冯志盛脸上的神情纠结不已，于是说道：“冯总，我刚说了你是个明白人，环辰不是你的，你没必要为了它牺牲你的家庭吧。你想想要是那60万捅出来，你将面临什么？除了吃牢饭，你女儿还有钱继续留学吗？你的后半辈子是不是难以想象？如果有了这300万，你不但不用吃牢饭，还能继续供女儿留学，而且生活也有保障。难道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冯志盛沉思良久，做了一阵痛苦的思想斗争，最后收起了那个U盘。
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他别无选择，只能跟汤中意合作。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深渊在他脚下，可是他只能跳，拉着环辰一起跳。
汤中意鼓掌笑道：“我就说冯总是个明白人嘛，好，那咱们成交！”
冯志盛一脸沮丧，浑身被一种说不出的落魄包围了。
汤中意无视冯志盛的落魄，又说道：“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产品生产出来一个月，你立即从苓城消失。你女儿在澳洲，你就去那儿，手续我给你办妥。”
冯志盛一愣，忙说道：“我不会说英语，去澳洲干什么？”
汤中意说：“只要你不是哑巴就可以。我给你安排妥当，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冯志盛问道：“我不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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