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山脚,小宇下了车。他一个人向山上走去,思飞最喜欢这里的乱石,每一块有个性的石头都与她合了影,或坐或立。
我忍住不哭
可是双眼已经模糊
只有你最清楚
我整颗心都已经麻木
我很无助
不知什么时候应该退出
小宇坐在一块石头上,似乎还能听得到她的笑声。你为什么笑,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思飞,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我陪你来拍下这些石头?
满心的委屈,仿佛又听见思飞在耳边大喊大叫。
“不要再跟着我!”思飞甩开小宇的胳膊。
“思飞,回去吧,这样会生病的。”雨水从他皱紧的额头滴下,面前是一个黑色的影子,思飞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雨里,他伸过手去,想知道是不是抓住的只有空气。虽然被雨水浇透了,可还有一丁点儿的余温,那一点余温足以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思飞站在雨里不动,她仰了脸,说想淋雨。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思飞从来不会顾及到小宇的自尊,这话是发自心底的,从责备到抱怨,从抱怨到无奈,最后是歇斯底里的绝望。这绝望很快就传染了小宇,他无可奈何地说:“你要淋雨,我就陪你淋雨,你要生病,我就陪你生病——”
“我不需要你对我这么好——”
……
你说我给你的归宿
你从来就不曾满足
是的,她需要的是别的东西。小宇坐在石头上,若有所悟。他们之间也有快乐的时刻,怎么能不记得呢?
方氏危机中,他们就像战友,并肩作战,连生命也一下子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从游艇里钻出来时,小宇由衷地说了句:“思飞,幸亏有你。”思飞的头发被海风吹拂着,一缕一缕地贴到脸上去,笑意飞扬。
他为她打架,虽然后来被思飞笑看起来架势不小,原来是外强中干,但当时拍着胸脯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一败涂地的他也得了思飞不少同情的眼泪,她说:她的世界里只有他,没有任何别人,也没有热带雨林。
他们坐在游艇上,安静地望着海面,小宇还以为那就是地老天荒。怪不得思飞说:不要承诺什么,太沉重。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很精彩?思飞,你为什么总是想要离开?”小宇一抬头,思飞早已经不在身边,剩下的半句话只好又流回到心里发酵腐烂,再没有说出口的机会。还以为日子总是暖和,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秋风瑟瑟地吹着,石头缝里钻出几棵杂草,探头探脑地随风歪着身子。小宇从石头上下来,走回到车子旁边,车子里的音乐还在响:
故事到最后总会有落幕
我真心的付出不是你要的幸福
我已经忘了怎么哭,怎么哭
独自收拾着爱情的包袱
这段情一开始就错误
我知道你害怕沉重,你向往自由。我会给你自由,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只是记得回家,记得家里还有一个人等你,在你累了、倦了的时候,回家。这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为什么一定做得那么绝呢?
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宋威,方小宇去了西山,他听了没有直接去西山而是来到了娱乐城。见罗子安正要回去,赶紧走上前去拦住他。宋威把小宇在西山的事告诉罗子安,子安听完立刻驱车开往西山,宋威在后面望着,舒了一口气,一个大包袱又给了别人,总算放下心来,以宋威的精明自然知道此去非罗子安不可。他也不好立刻回去方茗那儿,干脆就去了蓝羚公寓,想从雨凝那里打听点什么出来。
车在山坡上绕了几圈,罗子安才看见小宇的车。
夜色如水,月光如沙。
他走到小宇身边坐下来。过了好长时间,小宇突然说: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思飞一向如此,你还没有习惯吗?”子安故意把话说的像玩笑。
“她为什么要走?难道她就这样讨厌我?”
“不是吧,如果讨厌你她又为什么留在方氏这么久而且还答应结婚。”
“她既然答应了为什么还要走?”
“谁知道呢?”子安想,但是他却说了另一番话:“有些事情只能等到最后关头才做决定,因为不舍,因为她对你的不舍,对她所向往的事情更加不舍,她有她的苦衷。”
“她的苦衷是什么?她可以说出来啊,把我置于这样难堪的境地倒也算了,可是我的母亲——”
“这些事情我会摆平的,小宇,现在大家担心的是你。”
“我还能怎样?”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应该去面对,人生来不是为了被打败的,无论怎样都要扛过去,这才是男人,振作一点,跟我回去,不要让大家为你担心。”
“有时候真的想像思飞一样自私一次,不去在乎大家的感受。”
“有些事情只有思飞才可以做。不说了,走,去我那里,今晚不醉不休。”子安拉起小宇。
他们回到蓝羚公寓,子安打电话告诉方茗小宇在他这里,然后就到橱柜里拿出自己的藏酒。
白兰地在他们面前变成了白开水,一杯又一杯,只是喝酒,却不说话,空气相当沉闷。酒瓶一个个空了,他们渐渐醉了,话就多起来。
“子安,你说思飞她去哪了?”小宇又问这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子安只好硬着头皮说不知道。
“她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子安又一个不知道。
“她一个人在外面,要是没钱了怎么办,思飞花钱可是从不计算的。”这一次小宇的担心回到往常思飞忽然出去旅游的情境上来,倒把今天的事搁浅了。
“能花能挣嘛,凭她的本事,到哪儿不能挣钱养自己啊。”
“那是在中国,”小宇说:“可是现在她很可能已经出国了,就只剩下花钱的份了。”
“没事,到那个时候她就要回来了。”子安站起来走到窗前去,今晚风停了,帘子静止不动,一片薄冰似的月亮升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小宇忽然问:“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就是思飞?”
听了这话,子安非常震惊,幸亏他望着窗外而不是面对方小宇,他用手来回推击着窗子,缓缓说道:“别乱讲,我才不会喜欢她呢。”子安一手把窗子推开,他笑嘻嘻地恢复了一贯的戏谑,走回到沙发旁来。坐下,把自己的酒杯倒满,慢悠悠地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的任性,她的倔强,她的自以为是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女子应该是温柔似水,貌若天仙,才华横溢,超凡脱俗——”
“呵呵,”小宇笑起来,说:“子安,你在说笑话吧。”
“为什么是在说笑话呢?”
“你的标准好笑。”
“我的标准好笑吗?这可是所有男人的标准,我看你是出国回来就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我喜欢思飞的性情,容貌固然让人赏心悦目,才华更是锦上添花,可是唯有性情的可爱才会让人舒服。”
“思飞是很有个性,但她的个性本身也是一剂毒药。”
“即便是毒药,我也会喝下去,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只有女人才会把爱情当作生活的主题。”子安说。
“子安,我什么都很佩服你,但是这一点我不同意。”
子安不屑地笑笑,等着他说完。
“男人和女人在客观上也许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是在精神上是同等的,他们有同样的追求,同样的取舍,同样的价值观,在精神上不应该用性别来区分人。每个人都有爱的资格,每个人都有为理想粉身碎骨的权利,只是生活的磨难磨损了人类属于精神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慢慢被物化了,所有的人在现实面前都宁愿变得迟钝。”
“思飞没有变得迟钝,所以她注定苦恼。”子安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
“所以,我应该找到她,分担她的苦恼,和她一起去寻找她想要的答案。”
“小宇,别痴人说梦了,你并不了解思飞,你只知道她苦恼,却不知道她苦恼的是什么,你永远猜不透她的内心,跟不上她的速度。”
“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一切随缘吧,小宇。”子安忽然想起一个关于禅者的笑话,就开始讲起来。他说:
两个有烟瘾的人,一起去向一位素以严苛出名的禅师学习打坐。当他们打坐的时候,由于摄心,烟瘾就被抑制了,可是每坐完一注香,问题就回来了。
那一段休息时间被称为“静心”,可以在花园散步,并讨论打坐的心得。每到静心时间,甲乙两人便忍不住想抽烟,于是在花园互相交换抽烟的心得,愈谈愈想抽。
甲提议说:“抽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干脆直接去请示师父,看能不能抽。”
乙非常同意,问道:“由谁去问呢?”
“师父很强调个别教导,我们轮流去问好了。”甲说。
甲去请教师父,不久之后,微笑着走出禅堂对乙说:“轮到你了。”
乙走进师父房里,接着传来师父怒斥和拳打脚踢的声音,乙鼻青眼肿地爬出来,却看见甲正在悠闲地抽烟。他无比惊讶地说:“你怎么敢在这里抽烟?我刚刚去问帅父的时候,他非常生气,几乎把我打死了。”
甲说:“你怎么问的?”
乙说:“我问师父:‘静心的时候,可不可以抽烟?’师父立刻就生气了,你是怎么说的,师父怎么准你抽烟?”
甲得意地说:“我问师父:‘抽烟的时候,可不可以静心?’师父听了很高兴,说:‘当然可以了!”
这虽然是一个笑话,却说明了同样的一件事,如果转一个弯来看,烦恼就是菩提。
第二天,小宇就冲进了娱乐城,玩到很晚才回家。
他一进门看见方茗还倚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他走过来,轻轻的叫了一声,“妈——”
“哦,怎么就睡着了?”方茗睁开眼睛,笑着说。
“妈,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小宇拿起遥控把电视关了。他永远都不知道,方茗坐在这里其实很少是真正地在看电视,她只是喜欢和儿子坐在一起,又怕无话可说时那种寂静,所以每每开着电视,戏剧成了她们坐在一起的背景。大概是这次小宇回来的太迟,她就睡着了,梦里又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他仍旧年轻,而她已经老了……
方茗叮嘱小宇要早点休息,然后站起来向卧室走去,小宇望着她的背影,禁不住一阵难过,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扔下母亲,扔下方氏去找思飞呢?
床头,镜框里的思飞正冲着他笑。
他拿起镜框,喃喃地说:“思飞,让我拿你这个爱恶作剧的孩子怎么办呢?”
那自以为是的嘴角暴露出思飞特有的顽皮,笑眼里掩饰不住的霸气,如今却多了迷茫,小宇仔细端详了一下,嗯,那霸气里隐藏着迷茫。
“到底,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拿着镜框躺在床上,眼泪终于滴下来。
有人说天使是从不轻易流眼泪的,要是天使流了眼泪,那必定会化成千年的琥珀,小宇是生活在理想王国里的人;有人说爱人的眼泪可以洗净他所爱的人眼里的毒汁,以至重见光明,他却洗不尽思飞心中的黑暗。
慢慢地,小宇睡着了。
他看见自己走进一个森林里,干裂的树皮上呈现着恐怖的图案,扯开像蛇一样匍匐交缠的藤蔓,忽然看见一个小木屋,他走进去,思飞在里面,点起树枝和落叶正在煮着什么,他兴奋地跑向前去,边叫着思飞的名字,不小心打翻了那个砂锅,锅里有彩色的蘑菇倒翻出来,洒在冒着浓烟的火焰上,火被浇灭了,黑烟却越来越浓,思飞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思飞,你在哪里?他焦急地在浓烟中的寻觅。
“你弄瞎了我的眼睛,你弄瞎了我的眼睛。”思飞哭喊着,那声音越来越远,“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弄瞎了我的眼睛!”
“思飞,思飞——”小宇在梦魇中惊醒,叫声里带着焦虑和委屈,“思飞,我不是有意的——”
方茗坐在他身边叫醒他,轻声问:“做恶梦了?”
“我梦见思飞了,她一个人在可怕的大森林里,我真的好担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因为你太想念她了。”方茗安慰道,“思飞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不会有事的,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外出旅行了。”
“你说她是旅行?”
“是啊,她不是喜欢一个人去旅行嘛。”
“那她很快就会回来了?好,我明天就去公司上班,我不能等她回来看到方氏一塌糊涂,又来嘲笑我。”
“是的,小宇。”方茗心里一酸,赶紧站起来,她不想再听下去,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
方小宇果然每天照常上班,而且比以前更加努力了,他经常加班到半夜才回家,肚子饿了就会走到思飞的办公桌前,企图再要点吃的,可是,整个办公楼里空荡荡的,思飞没有坐在那儿。他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思飞回来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那样,他一定先要一包法式薄饼,然后再把手里的一杯牛奶递给思飞……他每天晚上精神恍惚地走到思飞桌前,这种希望一次次落空,思飞不在那儿,他打开思飞的抽屉,竟然还有一包火腿,一块奶油蛋糕,只是蛋糕上已经长了一层绿毛。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甜食?”
“喜欢吃就是喜欢吃了,这还要问为什么,累不累啊?”
“不累啊,我喜欢问。”
“那你问点有意义的问题好不好?”
“这是你说的啊,我就要开始问了,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不行,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回答你的问题啊,时间到,我就要工作了。”
“你不要像个工作狂一样好不好?”
“你竟然说我是工作狂?”思飞站起来,手里举着一本文件,就要打过来的样子。
“就当我没说,我收回,我收回好了吧。”小宇用手挡着,“可是,我真的还有一个问题唉。”
思飞抬了头,等着他说。
“你为什么吃那么多甜食还那么瘦?”
思飞的文件终于打过来,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笑,本要再次强调他的无聊,话一出口却变成:“这还不简单,我的上司是个虐待狂。”
“呵呵,你总算报仇了,好了,好了,我不虐待你了,请你吃冰淇淋吧。”
“这还差不多。”
……
“你怎么了,你哭了?”
“我干嘛要哭啊?小飞虫嘛,一直在屏幕上晃来晃去,竟然飞到我的眼睛里去了。”
“小飞虫?有嘛,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小宇故意左找右找,终于找到思飞的脸上来,“还没好,我帮你吹吹——”
“不要你帮——不要你帮——”思飞一边躲着一边站起来。
“干嘛啊,我帮你把它揉出来,不然你的眼睛被你自己揉瞎了。”
“不要——”
“你哭了?”
“走开——”
……
“你说你在利用我?”
“是的,利用你得到方氏市场部总监的位子。”
“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但是要达到某种目的,必须不择手段。”
“呵呵。”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副认真的表情,说得跟真的似的。”
思飞也笑了。
“好,到时候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你坐最合适,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不是吗?这样倒是你帮了我。”
“得到不是目的。”
“那么什么才是目的?”
“以后你会明白的。”
“以后?哪个以后?我们结婚以后吗?”
“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爱贪小便宜,见缝插针,口舌之利。”
“彼此,彼此。”
……
“你的忧伤只是无病呻吟罢了,从小优裕的家庭条件造就了你的优越感,你眼中的世界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你出生时就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没有受过苦,你不知道平常人的艰难,你也没有受过别人的排挤和压迫,所以,你的眼中全是光明,甚至光明到无聊的地步;小宇,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你的理想王国已经在你的眼前;而我,恰恰相反,我看到的只有黑暗,我在黑暗里探索我想要的东西,却越走越远,我冒着迷失的危险坚持走下去,希望到达我的理想王国。”
“思飞,到底,你想要什么?”
“我们都是任性的,都任性的叫嚷着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样的执着,却有着不同的方向。”
“为什么不能站在同一条地平线上,望着同一个方向?”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我在坚持走一条探索的路,你也在坚持,你在坚持让这个世界变成你心目中的样子,你把你的理想强加在现实世界当中。”
“如果我愿意陪你一起去探索——”
“不必了,谁也不要为谁改变初衷。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听起来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飘过一丝怜惜,没有逃过小宇的眼睛。
他不相信,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这就是原本的规律吗?思飞,你最终还是要离开?”
方小宇从公司里出来,开车去了蓝羚公寓。听到门铃响,雨凝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她去开门。小宇走进来,提了一大堆食物和日用品。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说:“雨凝,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个人习惯了,也许过些时候我要搬回梨园。”雨凝说。
“还是不要搬回去了吧,子安也住在蓝羚公寓里,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雨凝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子安是谁?不过她没有任自己伤感下去,她觉得小宇有话要说。终于,小宇说:“我要出一趟远门。”
“你要去找她?”
“思飞说我们都是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她坚持所以她走了,我也坚持,所以我要去找她。”
“好吧。”雨凝看着他,知道这不是他一时冲动所作的决定,“自己保重,如果她回来或者有了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嗯。”
雨凝走到卧室里,拿出一个玉观音的坠饰,她递给小宇,“这是思飞以前出去旅游时求来的,开过光说是有了灵性,可保人平安,你带上它。”
“姐姐——”
“记得回来,无论结果怎样。”
“你不用担心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把思飞带回来。”小宇轻轻地笑了,企图冲淡这悲伤的气氛。他说还要去子安那边交待一下照顾母亲和方氏,就起身要走。
“我送送你。”雨凝跟出来。
今晚没有月亮,楼下小径上只有几盏灯远远地亮着,微弱的灯光,安静的深秋之夜。
“你回去吧,外面有些冷。”小宇说。
雨凝停住,看着他走远。
他能把思飞带回来吗?雨凝一边想着一边走回到房间里。人海茫茫,小宇又到哪里去找呢?可是,雨凝又能说什么呢?随他去吧,无论如何,这也能让他安心。
房间里很暗,只开了壁灯,雨凝穿着白色的睡裙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户,有一丝风吹进来,凉凉的,大而圆的月亮悬浮在暗色的天空,冷冷地照下来,清澈,明净。这样的夜晚思飞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的,笼罩在月光里,等待天亮。
原来她对思飞从不了解,思飞来自哪里,思飞的梦想,思飞的迷惘,其实她对此一无所知,对自己的影子一无所知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阴影像一块旧布扑到心上来,咝咝地摩擦着。
苏雨凝走回卧室,坐在古琴旁,一股悲涩的琴音绕粱而飞。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欺人奈何!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此时夜深人静,更衬得琴声萧瑟悲凉。午夜梦回的人们还以为是天上仙乐,如在梦中,不敢企及。
雨凝想起罗子安,这两天都没见着他了,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思飞的离开,好像一下子让所有的人都心灰意冷了。
罗子安仍旧把窗户全部打开,任夜风肆无忌惮地吹进来,吹得帘子唰唰地响,他站在窗前,向外面的夜空望去:思飞,你现在到了哪一站,有没有到达目的地?不知道你在地球的哪一端,不知道你那里是黑夜还是白天,如果是黑夜,你那里有月亮吗?今晚。
已经是深秋了,你不是最喜欢深秋这个季节的吗?你说你喜欢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直刺向天空的树,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筛落月影,斑驳陆离。
你在怨我吗?可是我又能怎样呢?本想阻止,却没有力量,本想把你留下来,却没有勇气,本想告别所有的牵挂,却仍是纠缠不休!你的生命如此多情!如此多情!思飞,你一定怪我了吧,可是你也不至于就这么决绝吧?思飞,你的决绝总是让人措手不及!或者,你已经不再怨我了,你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你去怨!要走,就走得义无返顾,不是为了这里的某一个人,而仅仅只是为了你自己。
思飞是一个自私的人,然而这自私是无可指责的,她至少不会像你这么拖泥带水,这么纠缠不清,这么伤人伤己。
可是,就算是这样,思飞却伤害了小宇,这伤害也可以说是无可指责的吗?就这样离开,算是什么事?话又说回来,长痛不如短痛。可是,小宇会甘心吗?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