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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人治国:普京传》 作者:安古斯.洛克斯伯格

第五章 老欧洲,新欧洲

  一只脚跨进北约门槛

  恐怕托尼·布莱尔最能理解吞噬弗拉基米尔·普京那颗克格勃灵魂的痛苦。自从普京当选前布莱尔对圣彼得堡的首次具有奠基意义的访问后,两人继续定期举行会晤。除了正式会谈外,两人还穿着牛仔裤和衬衣在首相的乡村别墅契克斯庄园聚会,在莫斯科的一家啤酒屋Pivnushka 一起饮伏特加,品尝酸黄瓜。布莱尔设法打消俄罗斯人对美国研发导弹防御体系的焦虑。虽然普京恐吓说莫斯科将不得不采取对策,但他意识到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在一次不公开的采访中,布莱尔的一位助手言谈倨傲,一语道破天机。假如普京知道这就是布莱尔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怒不可遏。“布莱尔从与普京的交往中领悟到了一点,不可轻慢他们。俄罗斯人感到不满,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排除在贵宾席之外,没有被当做一个超级大国。你必须对他们表示尊敬,即使他们不再是一个超级大国,你也必须假装他们是。托尼向美国人表达了他的这一观点。”

  为了赋予这一想法具体内容,布莱尔建议成立一个新的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把俄罗斯人与西方联盟更紧地联系在一起。虽然谈不上俄罗斯是北约的一个成员,但至少让俄罗斯人有属于这个俱乐部的感觉。北约—俄罗斯理事会将意味着1997年以来一直存在的咨商性“常设联合理事会”的关系得到重大提升。俄罗斯在常设联合理事会里对北约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如今俄罗斯将向北约总部派驻一位常设代表,与19位其他成员国代表一道以平等地位参加北约—俄罗斯理事会的会议。换言之,现在该理事会不是“俄罗斯加北约”,而是“俄罗斯加美国、法国、英国、德国”及北约其他成员国。

  布莱尔的建议在西方国家的首都受到欢迎。他们认为,设想俄罗斯成为北约的一个成员国不切实际,而布莱尔的建议更可行。一些人,包括德国总理,曾讨论过俄罗斯加入北约的可能性。时隔不久,布莱尔的这一想法被一直在和普京套近乎的意大利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接了过去。贝卢斯科尼和普京在性情上十分相似,同样“男人味十足”,同样爱虚荣,同样喜欢开低俗玩笑。普京从贝卢斯科尼的媒体帝国中看到了自己控制俄罗斯电视台的理由。

  2002年初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北约秘书长罗伯逊刚刚在爱丁堡机场下飞机,准备去他在苏格兰的家过周末,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贝卢斯科尼,他决定意大利将主办一次启动北约—俄罗斯理事会的北约特别峰会。

  罗伯逊说:“等等,西尔维奥,我们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贝卢斯科尼回答说:“好了,好了,我已经和弗拉基米尔谈过了,一切都讲好了。这次峰会由我们主办,开会所需费用由我们承担。”

  罗伯逊不肯就范。“你不能就这样同普京定了。北约有19个国家,我必须征求每一个国家的意见。不过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的。”1

  然而贝卢斯科尼为这次峰会出钱的建议一锤定音。劝说其他国家同意让贝卢斯科尼上演这出戏没费多少时间。这的确是一出戏,一出不惜血本的戏。贝卢斯科尼把会址选在了位于罗马郊外的破旧失修的普拉蒂卡迪马雷空军基地,将其改造为一个古罗马帝国风格的堂皇建筑—一个由帆布搭成的模仿斗兽场形状的宏大会议中心,衬以古罗马大理石雕塑。

  5月28日,一份历史性协议得以签署,其首次允许俄罗斯的将军们在北约总部常设办公室。虽然俄罗斯无法否决北约的决定,但至少可以和北约成员国一道讨论诸如维和、区域安全、救援行动、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和核扩散等问题。据布莱尔的办公厅主任乔纳森·鲍威尔说,最初的设想—让俄罗斯“切实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实际上被北约机构冲淡了。2俄罗斯日后抱怨说,北约代表常常在理事会开会前提前开会,协调己方的立场,然后实际上作为一个集团与俄罗斯会谈。

  协议签署仪式结束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普京说的一番话令出席仪式的一些人愕然。他说:“我国的问题是,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一直是俄罗斯为一方,几乎世界所有其他国家为另一方。我们从与世界对抗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我国绝大多数公民对此一清二楚。俄罗斯正在重返文明国家的大家庭。她最需要的莫过于自己的意见被人倾听,自己的国家利益受到尊重。”

  普京讲的这番话颇具震撼力,以致9年后罗伯逊仍然记忆犹新,几乎可以凭记忆背下来。“我感觉这番话代表了一位俄罗斯领导人对多年失败的非同寻常的反思,以及对他今后目标的认真思考。”

  普京的讲话也完全验证了布莱尔对他渴望受到尊重的认识。然而西方很多人看到俄罗斯国内的现状后都不愿相信,俄罗斯真的是一个“重返文明国家大家庭”的悔过儿女。

  究竟该怎么看俄罗斯?

  小布什政府内部,在如何对待俄罗斯的问题上有两派截然不同的观点,外加夹在两派中间的形形色色的其他观点。一些懂俄语并研究过苏联的人,例如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康多莉扎·赖斯,并非是对新俄罗斯态度最友善的人。普京的几位顾问曾对我说,赖斯是一位“苏联专家”,而不是“俄罗斯专家”。他们觉得,赖斯仍然透过红色镜片看俄罗斯。她在俄罗斯出兵车臣问题上态度强硬,对俄罗斯干涉四周邻国的举动态度更是强硬。她把这视为后苏联时期故态复萌的一个迹象。尽管如此,赖斯确实认真去了解了俄罗斯政策背后的深层原因。

  布什政府内部的一些专家认为,美国对俄罗斯演变的过程认识不足,不能期待俄罗斯一夜之间(也许永远不会)就被“西化”;争取普京的办法是了解他的担忧(布莱尔的观点),接受俄罗斯有权期待自己的意见得到倾听,本国的利益受到尊重。持这一观点的最高政府官员是国务卿科林·鲍威尔。据一位要求不披露姓名的内部人士说,与普京建立了真正友谊的布什总统本人倾向于这一派。然而那些压根儿就不信任俄罗斯的人,所谓的“新保守派”,往往对政策的制定有更大的影响,如副总统理查德·切尼、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副国务卿约翰·博尔顿、联邦安全会议里负责欧洲和亚欧大陆事务的丹·弗里德,以及美国驻北约大使(日后出任副国务卿)尼克·伯恩斯。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和她的副手斯蒂芬·哈德利介乎于两个阵营之间。

  这位圈内人接着说:“有些决策者很了解情况,但他们的认识取自某个特殊角度。真正参与制定俄罗斯政策的人是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一直致力于欧洲安全的那批人。他们的目标是继续90年代未竟的事业—一个自由的、没有分割的、和平的欧洲。有人认为,如果将俄罗斯的观点考虑在内,等于肯定了它坚持某些利益或特权的权利。”

  因此,布什的俄罗斯政策基本上是由最关心中欧和东欧安全的那些人制定的。他们认为,西方“打赢了”冷战,于是决心将苏联的卫星国纳入自由西方阵营,包括北约和欧盟,哪怕这样做有可能得罪俄罗斯。1999年,波兰、捷克共和国和匈牙利已经加入了北约。现在北约即将开始第二轮扩张,吸收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为其成员,外加—就俄罗斯而言,争议更大—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三国曾是苏联的一部分,与今天的俄罗斯比邻。

  在伦敦一家旅馆吃早餐时,我问尼克·伯恩斯,俄罗斯是不是对北约一直扩大到他国门前以及美国在该地区部署新型武器有合理的关切。毕竟这里曾是俄罗斯人的“后院”。他的答复相当强硬:“那没办法!他们丧失了这一权力。这样做符合美国的利益。”3我感觉,他的回答似乎排除了照顾一个哪怕是改革后的“民主”俄罗斯的利益的可能。俄罗斯丧失了影响自己后院事务的权力,理由显然是它继承了苏联的罪孽,而美国却有权对这一地区施加影响,因为这样做“符合美国的利益”。

  伯恩斯接着说:“在北约要不要接纳波罗的海国家问题上,争执得很凶,无论是与欧洲人,还是在华盛顿内部。举个例子说,连乔治·特尼特(中央情报局局长)都反对接纳。然而我们中的很多人基本上对可以信任俄罗斯人或把他们纳入西方不抱希望。2002年岁末时,人们越来越觉得,普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人。他无法让俄罗斯成为一个可靠的盟友。我们因此得出结论,需要与俄罗斯建立友好关系,但冷战后该地区的首要目标是东欧和中欧的自由和解放。在这一点上,来自美国国内的阻力极大,我们不得不同反对派展开激烈争论。但我们认为,确保苏联解体后的一个实实在在的果实更重要。布什对这一观点笃信不疑。”

  新保守派认为,20世纪90年代信任俄罗斯的政策失败了。“我早就知道,俄罗斯会想方设法再次称霸欧洲,因此我们必须保护东欧人和中欧人。”伯恩斯说,“普京一门心思要恢复俄罗斯的强盛。到2002年底时,这一点越来越明晰。”4

  他上面的一句话很说明问题:使俄罗斯再次走向强盛恰恰是普京的愿望,也恰恰是华盛顿的很多人难以接受的事。

  布什政府内的“亲俄派”发现,他们的观点在西欧国家引起共鸣,在华盛顿却和者寥寥。其中一人说:“似乎有人认为,如果你设法了解并阐述俄罗斯的观点,就意味着你赞同这些观点并使之合法化。欧洲人就不这么想,所以我们才与德国人,甚至与英国人龃龉不断,原因是大多数欧洲同事都设法照顾到俄罗斯的观点,因为他们不想公开与俄罗斯对抗。”

  出于种种原因,法国人和德国人觉得,同美国人比,自己与俄罗斯人的关系更近。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能充分理解前华沙条约国家对加入西方体制、抵御那个压迫了自己半个世纪的国家的殷切心情。尤其是德国人,自己尚沉浸在柏林墙坍塌后实现了国家统一的喜悦之中。同样,这也不仅仅是因为讲究实际或贸易的需要,虽然后者对德国十分重要。实际上,这是因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尤其是欧洲的知识分子阶层,觉得俄罗斯“属于”欧洲,他们与俄罗斯有着共同的历史和文化,现在是欢迎他们“回家”的时候了,无论俄罗斯的民主还多么不健全。这种观点实际上认为,欢迎俄罗斯回家恰恰是改善该国民主的最佳方式。

  法国的希拉克总统即是这一观点的典型代表。他本人对俄罗斯有着浓厚的兴趣。20世纪30年代,他的父母曾在家中收留了一位俄国流亡者。希拉克本人学过俄语,甚至还把普希金的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译成法文。据他的外交事务顾问莫里斯·古尔多–蒙塔涅说,希拉克觉得俄罗斯给人一种“永恒”的感觉,既不完全属于欧洲,也不完全属于东方。他同叶利钦相处融洽。后者请他洗桑拿浴,品尝鱼子酱。虽然希拉克最初对普京比较冷淡,但愿意把个人意见搁置一边,即使是车臣问题也不例外。

  古尔多–蒙塔涅说:“希拉克在言谈中竭力帮普京说话,而不是批评他,帮助普京以一个负责任的领导人的形象出现在世界舞台上,肩负摆脱苏联时期的落后、实现国家现代化的重任。没有证据表明,俄罗斯正在回到苏联时期。他们一步跨进了一个新世界,然而前面的道路还很长,需要得到我们的支持。再说尽力帮助俄罗斯人也符合西方的利益,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希拉克认为,欧洲大陆的稳定依赖于巴黎、柏林和莫斯科这一轴心,所以2007年前才有那么多的三方会议。三国关系如此热乎很有意思。”5

  三方关系中的另一人、德国总理施罗德和他的大多数德国同胞一样,对俄罗斯痛快地从东德撤军感激不尽。好表示友好,他后来取消了俄罗斯拖欠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60亿欧元的债务。

  不错,两国关系起初并不太好。1998年德国大选期间,施罗德曾保证不再像他的前任赫尔穆特·科尔那样向俄罗斯提供大笔资金。他想建立一种基于商业利益和保持一定外交矜持的现实关系,而不是科尔和叶利钦当年搂搂抱抱的关系。2000年1月,科尔的外交部长约瑟夫·菲舍尔首次会见普京时,几乎造成一次外交事件。他谴责车臣战争,要求立即停火。 2000年6月普京总统首次访问柏林前仅一周,施罗德本人照旧访问了波罗的海三国(科尔不肯这样做,因为担心会触怒俄罗斯人)。

  然而普京对德国的这次访问成效巨大。由于普京会讲德语,两人在没有翻译在场的情况下交谈了5个小时。尽管布莱尔极力想“捷足先登”,但普京显然把德国视为俄罗斯在欧洲的最重要盟友。施罗德本人懂得,与俄罗斯保持密切合作是鼓励民主化的最好方式。他写道:“每当俄罗斯对欧洲开放、积极参与交流并把自己与欧洲其他地区的经济和思想发展连在一起时,它总是欣欣向荣。”6两人搞了一项欧洲国家中绝无仅有的活动—“圣彼得堡对话”。每年俄罗斯和德国举办一次对话,既有学术讨论,又有政府间机构的会谈和两国商界激烈的贸易谈判。很快,施罗德就被吸收到普京的蒸桑拿—饮伏特加的圈子里。两人成了挚友,常常携带家人互访。施罗德60岁生日那一天,普京甚至亲自飞到这位德国总理的家乡汉诺威市为他祝寿。普京还帮助施罗德收养了圣彼得堡的两个孩子。施罗德去职后,出任俄罗斯天然气公司的一家子公司北欧天然气管道财团董事长。该公司把天然气从俄罗斯直接输送到德国(施罗德任总理时支持了这一项目)。同时,施罗德不再对普京的政策提出任何批评(而希拉克却拒绝了普京送上门来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里的一份高薪工作)。

  施罗德在一次采访中回顾了他与普京的关系,把普京形容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他对人坦诚,而且很有幽默感,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他很重家庭,从不让朋友失望。即使我无须在政治上与他打交道,他也是一个我乐于一起喝杯啤酒或红酒的人。”7以上这番话显然出自一个不愿贬损一位仍然在位且与他本人有着密切商业往来和私交的同事之口,但这不意味着这番话无足轻重。恰恰相反,随着俄罗斯设法在世界上重新确定自己的位置,普京与施罗德之间的关系—以及普京与希拉克的关系—成为2000年初的一大要素。

  英国的观点介乎于欧洲和美国之间。在此情形下,妥协在所难免,其中包括2002年北约作出的两项重大决定。5月,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成立,使俄罗斯距离这一俱乐部近了一步。然而6个月后,在布拉格举行的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峰会上,北约邀请前苏联的7个卫星国加入俱乐部。普京要求被当做一个平等的伙伴时,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北约的太阳照耀在东欧上空

  布拉格城堡里建于17世纪的西班牙大厅的灯光渐渐熄灭了。在一个舞台上,伴随着莫扎特的音乐,两位舞蹈演员正在表演捷克出生的舞蹈编导依利·基利安创作的一个欢闹的节目。演员身着(给人以衣不遮体的感觉)仿古式样的服装,头戴假发。表演中的某个片段,演员像跳蚤一样跳来跳去,在一张巨大的四柱床上表演疯狂的男女****仪式。然而台下的观众并非来自布拉格一家剧院的哈维尔总统文化圈内的朋友,而是北约现在和未来成员国的国家元首及700名嘉宾。不是所有来宾对北约扩大进程会伴有如此粗俗的表演都有思想准备。

  2002年11月21日的布拉格峰会是哈维尔作为捷克共和国总统的终曲。这位剧作家出身的政治家希望这次峰会能够以它的艺术风格和历史意义载入史册。他自己的国家已经是北约的一个成员,今天他想庆祝又有7个国家获得了新生。

  俄罗斯人很难明白,这确实是为了庆祝新生,而不是威胁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亚历山大·雅科文科阴郁地提到,“在距圣彼得堡市仅几十公里的俄罗斯边界上,北约军事潜力已经显露”。

  俄罗斯外交部长伊戈尔·伊万诺夫本人给这一事件涂上了一层积极的色彩:“俄罗斯不再把北约的东扩视为一种威胁,因为自从冷战结束以来,北约联盟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并把打击全球恐怖主义作为自己的重点。”然而俄罗斯人并不明白,为什么北约有必要东扩。他们不仅相信戈尔巴乔夫曾得到过北约不会东扩的保证,而且同样不懂,为什么俄罗斯作为一个伙伴被接受后,还会有国家觉得需要防御它。而且他们心里很清楚,尽管北约信誓旦旦,但如有必要,它一定会保护它的新成员。在北约—俄罗斯理事会上刚与人握过手后的俄罗斯,在布拉格峰会上好似被扇了一记耳光。

  俄罗斯人完全看不到自己在国内的政策和行为与他们在国外形象之间的关系。几年后,我作为克里姆林宫的媒体顾问工作时,不得不面对这一难题。我的客户不懂得,改善他们国外形象的关键不在于更好的公关,而在于更好的行为(详见第九章)。我通过与他们的密切共事得出的印象是,他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东欧人,特别是巴尔干人,仍然对自己身边的这个庞大邻居怀有戒心。

  在布拉格峰会上,自然没有人公开谈论自己对俄罗斯的恐惧心理,然而你不需要对历史寻根究底就能明了这种恐惧的根源。观看瓦茨拉夫·哈维尔安排的演出的几乎所有东欧领导人都和他一样,亲身经历过苏联占领的恐怖并在一个极权政权下生活过。昔日的旧怨依然未消。波兰人认为,俄罗斯政府在承认(更不要说道歉)1940年斯大林的秘密警察杀害数万波兰军官和知识分子的卡廷事件一事上仍然做得太少。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不仅被苏军占领,而且被纳入苏联版图,不得不为自己民族的生存而斗争。成千上万的人被送入集中营。俄罗斯公民成群涌入他们一丁点大的国家,带来了俄罗斯的语言和文化,外加一个以莫斯科为中心的官僚体制,将他们变成二等公民。土生土长的拉脱维亚人只占本国首都里加人口的不足一半。当地人普遍对俄罗斯人的存在心怀怨恨。20世纪80年代戈尔巴乔夫推行的改革刚刚造成一点松动时,三个波罗的海国家就率先起来反对苏联的统治。

  1991年三国恢复独立后,问题并没有因此全部消失。政治上,俄罗斯接受了这一现状,然而多达100多万俄罗斯人在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定居。克里姆林宫觉得自己有权力和义务保护他们。新独立国家的政府并不总能善待本国的俄罗斯少数族裔。波罗的海三国的大多数人内心深处认为,俄罗斯人当初就不该来到这里。正是这些人把波罗的海国家变成殖民地并征服当地人民,因而他们是咎由自取。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境内的俄罗斯人因语言法和公民法失去了祖国。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对此提出了批评。欧盟把修改这些法律作为两国加入欧盟的一个条件。自从三国独立以来,俄罗斯一直对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立陶宛境内的俄罗斯人人数很少,且多无怨言)境内的公民权状况怨言不断,有时言辞激烈。因此对俄罗斯人来说,北约张开双臂接纳波罗的海国家本应是意料之中的事。

  外界普遍认为,在布拉格峰会上,拉脱维亚总统瓦伊拉·维基耶·弗赖贝加因她的一次雄辩有力的脱稿即席演讲抢了风头。她本人并没有在苏联的统治下生活过。正当红军“解放”她的国家、实行社会主义的时候,7岁的她随父母逃离了拉脱维亚。然而她的讲话概括了这次峰会的意义:

  在一段漫长的时期内,拉脱维亚失去了自己的独立。她既懂得自由的含义,也懂得失去自由的含义。拉脱维亚懂得安全的含义,也懂得失去安全的含义。这就是为什么被邀请加入一个将保证我们安全的联盟在我国的历史上将是一个重大的时刻。

  我们拉脱维亚人希望在政治稳定的基石上,而不是在变化无常的流沙上建设我们的未来,我们不想置身于某种政治上捉摸不定的灰色地带。我们想享受北约多年来一直扞卫的种种自由和权利的灿烂阳光。我们不想被遗弃在外面的黑暗中。任何国家,如果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希望加入那些扞卫同样的价值观,追求同样的理想,愿意作出同样的努力,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它们被遗弃在黑暗中。我国人民在历史的火焰里经受了考验,在苦难和非正义的熔炉里千锤百炼。他们懂得自由的含义和价值,懂得全力去支持、维护和扞卫自由并为之而奋斗是值得的。

  她发言时,她的听众—全部是男性国家元首—几乎屏住了呼吸。波兰总统亚历山大·克瓦希涅夫斯基日后在一次采访中回忆道:“老实讲,当时我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正是这样的动人时刻告诉我们,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确结束了,我们正在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这种感受……透过皮肤,通过浑身的战栗传给了我。第二次世界大战终于在布拉格一个共产党人曾用来召集会议的皇宫里结束了,而今它的主人是现任总统哈维尔。”8

  在场的所有来宾皆有同感,也许俄罗斯代表团除外。俄罗斯代表团是前来出席次日上午北约—俄罗斯理事会一次简短的仪式性会议。外交部长伊戈尔·伊万诺夫回忆了他如何向他的西方同伴解释,北约新的成员国确保自己“安全”的途径是令俄罗斯感觉不安全:“这些国家想加入北约的实际利益是什么呢?不错,是获得政治利益。但威胁来自何方呢?首先应当阐明实际威胁,然后再思考如何最大限度地缩小或对付这些威胁。”他又补充道:“实际上这样做并没有增加任何人的安全,无论是北约国家,还是俄罗斯,而是增加了一个不信任的因素。你们关心自己的安全,却不关心俄罗斯的安全。”9

  美国人对诸如此类的抱怨有现成的答复。下面是尼克·伯恩斯的一席话:

  你知道,通过扩大北约,我们也是在将俄罗斯一军。自从1991年12月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人一直说,他们变了,而且认为欧洲应该成为一个人民在没有外来统治的恐惧下自由决定自己未来的地方。通过在2002年11月邀请这7个国家加入北约,我们告诉所有人,如果你在未来的一个民主体制下选择自由,我们可以协力保证并维护这一自由。不少俄罗斯人后来说,这是北约背信弃义之举,显示了北约言而无信。我觉得这种说法让你充分认识了这些俄罗斯的领导人。他们不相信民主。

  在当代世界,在苏联解体后的世界,在1991年后的世界,俄罗斯人无权决定其他国家人民的未来。他们无权把自己的帝国强加在他们称之为近邻国家的人民头上。如果我们有力量,就像我们现在有力量一样,能确保其他国家的人民获得自由和民主,帮助他们获得这种自由毫无疑问是正当之举。10

  俄罗斯人和美国人各说各话的能力着实令人吃惊。俄罗斯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自己在本国内的行为仍然令四周的邻国感到畏惧。美国人及其盟友认识不到,俄罗斯人因为被看做潜在的侵略者而不快。2002年北约的两次峰会被赞誉为冷战的终结,但实际上两次峰会使冷战死灰复燃,开始了一场新冷战。从俄罗斯的角度看,昔日横穿欧洲腹地的铁幕如今正在被一个更靠近自己国门的新铁幕所取代。

  普京再次失言

  当年春天普京发表的国情咨文听上去让人觉得他似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世界舞台上受到尊重,而且几乎可以称自己是反恐战争的共同领导人之一。普京说:“俄罗斯今天是国际稳定最可靠的保障者之一。”“正是俄罗斯的原则立场”促成了一个持久的反恐联盟。普京说,通过共同的努力,他们铲除了阿富汗境内最危险的国际恐怖主义中心。

  随后,普京谈到俄罗斯“为融入欧洲而采取的一系列具体步骤”,以及他与欧盟建立一个“单一经济空间”的目标。

  上面一番话说得很动听,然而普京失言的老毛病又犯了。2002年11月普京前往布鲁塞尔出席一次与欧盟领导人的峰会时,言谈之间使用的语言令人感到,他不是一位世界政治家,而是酒吧里的一个恶棍。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一位法国记者问了普京一个关于车臣的直截了当却并非特别无礼的问题:为什么俄罗斯动用杀伤性地雷和炮弹,造成上百人的伤亡?难道总统先生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消灭恐怖主义的同时,全体车臣人也正在被消灭吗?也许《世界报》这位可怜的记者没有意识到,他触动了普京最敏感的一根神经。在普京眼里,仅仅提出这一问题就足以表明这位记者同情恐怖主义。普京怒斥道:“如果你渴望成为一名伊斯兰教极端分子,愿意接受割礼的话,我请你到莫斯科来。我们是一个多宗教的国家,不缺这方面的专家。我会建议他们动手术时把你割干净,以后再也不会长出来。”

  这件事距布拉格峰会开幕只有一周。它又一次提醒了北约新旧成员国,普京也许还没有完全作好加入文明世界的准备。

  反对伊拉克战争同盟

  倘若普京对伊拉克独裁者萨达姆·侯赛因说粗话的话,他兴许会博得华盛顿的一笑和赞许。然而在伊拉克问题上的日益对抗,使俄罗斯和美国之间又被打进了一个楔子。它表明,涉及自己的外交政策目标时,华盛顿甚至不屑做做样子,假装把俄罗斯当做一个举足轻重的超级大国。当然华盛顿会讨好普京,以求得到他的支持。然而如果得不到的话,美国人不会因此而却步。在伊拉克问题上,布什政府没有兴趣听取俄罗斯的意见,正如在南斯拉夫问题上克林顿没有兴趣听取俄罗斯的意见一样。

  2002年一年,伊拉克危机不断加深。人们猜疑日深,萨达姆无视联合国安理会的各项决议,正在继续生产和储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2002年11月8日,经过两个月的艰苦谈判,联合国通过了一项新的决议—1441号决议,给伊拉克“最后一个机会”解除武装,否则将面对“严重后果”。11月下旬,武器核查人员返回伊拉克。此后几个月里,他们没有发现违禁武器,但也未能证实伊拉克人销毁了此前记录在案的武器储备。正在演变的这场外交对抗集中在两个问题上:是否应该给予武器核查人员更多的时间以完成他们的任务(如首席核查官汉斯·布利克斯希望的那样),以及下一步怎么办?因为1441号决议没有授权动武。在这场外交对峙中,一方是美国和英国,另一方是俄罗斯、法国和德国。由于俄罗斯和法国是拥有否决权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美国和英国显然无法在安理会通过一项授权军事行动的新决议。美国人轻蔑地把普京—施罗德—希拉克联盟称为“老狐狸轴心”,不无讽刺地将这几个国家同布什所说的“邪恶轴心”(伊拉克、伊朗和朝鲜)连在一起。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不屑地称法国和德国是“老欧洲”,而“新欧洲”是总体上支持美国立场的更听话的前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拉姆斯菲尔德的这番话无意间进一步疏远了法国及德国与美国的关系。

  出于种种原因,普京坚决反对美国入侵伊拉克的计划。俄罗斯在伊拉克有重大的商业利益。它担心,如果战后大量石油涌入市场,石油价格可能会下跌。俄罗斯对它眼里的美国无视国际社会决定的单边主义极其愤怒,反对隐藏的政权更迭计划。俄罗斯认为,应该允许联合国的武器核查人员继续寻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工作,并用尽一切外交手段劝说萨达姆·侯赛因退让或辞职。普京完全支持反恐战争,但和布什不同,不认为伊拉克是一个赞助恐怖主义的国家。

  俄罗斯人对2003年2月5日鲍威尔国务卿在安理会作的不能令人信服的发言不屑一顾。鲍威尔的发言似乎证明,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谢尔盖·伊万诺夫回忆道:“我们看到了从高空拍摄的照片,有运载化学武器的大卡车,还有一些重型卡车。他们说,这是可靠的证据。我们回答说,‘等等,也许你们掌握了这些情报。可我们没有。’”11

  不过普京当初并不倾向于公开表态,以免损害他与乔治·布什新建立的关系。一开始,他在公开讲话中始终坚持谨慎支持美国确保萨达姆裁军的努力的立场。他告诉一批法国记者:“国际社会在这个问题上面临的唯一任务,是确保伊拉克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是找到这些武器并迫使伊拉克销毁它们。在此问题上,我们必须作出一切努力,以确保伊拉克与联合国的核查人员充分合作。”

  2月9日前往柏林与施罗德总理举行简短会晤时,普京警告说:“对伊拉克单边使用武力只会给数百万人带来苦难,进一步加剧该地区的紧张局势。”但普京也告诫,不要给反美情绪火上浇油。

  次日普京前往巴黎进行国事访问时,立场变得更强硬了。访问期间,三位领导人发表了一份联合宣言,谴责使用武力。三边宣言源自一项法德倡议。施罗德和希拉克两人建立了极为密切的关系。就在前一个月,在凡尔赛举行的一次纪念两国具有历史性的《爱丽舍宫友好条约》(《法德友好合作条约》)的活动将这一关系推向高峰。据希拉克的顾问莫里斯·古尔多–蒙塔涅(外交圈内他被称为“米高梅”)说:“我们是德国人的亲密盟友。我们知道,德国人对伊拉克局势的评估和我们一致,但我们不了解安理会其他常任理事国的立场。英国人站在美国人一边,但俄罗斯人和中国人的立场是什么呢?因此我们了解俄罗斯的立场至关重要。”他说,普京和希拉克见面前,谁也不确知对方是否准备好否决一项新决议,而且谁也不想独自行使否决权。德国作为安理会的一个非常任理事国有表决权,但没有否决权。因此施罗德依赖希拉克替他投否决票,并一起拉上普京。12

  蒙塔涅和他的德国同伴起草了一份联合声明,并商定一俟普京从柏林来到巴黎,希拉克将设法拉普京加入。法国人在戴高乐机场为普京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军乐队、红地毯、三军仪仗队。希拉克甚至一直走到飞机舷梯前迎接普京,向他献上一个大花篮。蒙塔涅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俄罗斯人。“希拉克想显示他对普京的尊重,讨取他的欢心,让俄罗斯人感到他们是一个大国,是国际社会里一个地位平等的伙伴。”两人乘一架空军直升机飞抵巴黎市区。希拉克让普京看宣言的案文,普京马上对其表示同意,只提出几点小的修改意见。蒙塔涅和普京的外交顾问普里霍季科一起对案文作出修改并征得了柏林的同意。宣言指出:现在仍未到言战之时,使用武力只能被作为最后手段。俄罗斯、德国和法国决心尽一切努力以和平手段解除伊拉克的武装。

  古尔多–蒙塔涅说,实际上这是“一个契约”:“直到最后一刻,普京对法国仍然心存疑虑,因为当时法国人给人的普遍印象是,虽然态度强硬,但到了最后关头往往会改变主意,支持美国。现在普京知道希拉克将投否决票,而且我们知道俄罗斯人将站在我们一边,我们两国立场一致。”

  华盛顿也知道,如果它仍然对伊拉克开战,将得不到联合国的授权。康多莉扎· 赖斯坦言:“我们不想看到,在事关美国安全利益的一个问题上,我们的亲密盟友和俄罗斯人站在一起。”13

  伊拉克战争爆发前一个月,普京为竭力避免战争作了两轮秘密外交努力,2月22日,他派俄罗斯经验丰富的政治家普里马科夫访问巴格达。出于某种原因,普里马科夫有“老狐狸”的绰号。也许他就是一只老狐狸。1999年他反对过普京,但后来又改为支持他。在此之前他历任对外情报局局长、外交部长和总理。尤其重要的是,他是一位中东问题专家,与萨达姆·侯赛因相识多年,因此是执行这一使命的最理想人选。普里马科夫伊拉克之行的消息走漏风声后,外界推测他也许设法劝说萨达姆销毁他拥有的萨姆德 2型导弹。俄罗斯外交部在不得不表态的情况下称,普里马科夫访伊的目的是“解释俄罗斯在伊拉克问题上的立场并寻求伊拉克作出保证,它将执行联合国的各项决议并无条件地充分与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进行合作”。

  其实普里马科夫的使命远不止这些。普京只给了他一项使命:劝说萨达姆让步,从而使伊拉克免遭入侵。萨达姆边听普里马科夫的发言边做笔记,并让他当着伊拉克副总理塔里克·阿齐兹的面重复一遍普京的口信,然后站起身,一只手用力在普里马科夫的肩膀上压了一下,转身走出房间。

  普里马科夫飞回莫斯科,首先向普京,然后向克里姆林宫的联邦安全会议报告了这一坏消息。俄罗斯人还有最后秘密一招没有用。所有人一致同意,普京的办公厅主任亚历山大·沃洛申应该立即飞往华盛顿,最后一次劝说美国人放弃战争计划。

  沃洛申晚上飞抵华盛顿后,与俄罗斯驻美大使尤里·乌沙科夫一起去餐馆吃饭。两人畅饮到次日凌晨。之后沃洛申突然接到电话,约他早上8点15分见中央情报局局长特尼特。日后沃洛申面带微笑回忆说:“我那时刚上床。”离开中央情报局后,他又被领到白宫见康多莉扎·赖斯。两人会晤时,布什总统“顺道走了进来”(总统绕过外交礼宾规定得以会见沃洛申这样级别客人的唯一办法)。沃洛申说:“他讲了10分钟,谈了国际恐怖主义的威胁问题。布什很激动,讲话时始终站着而不是坐着。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总共也就20分钟。我告诉布什,我们意见不一致,但我觉得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兴趣。反正他已拿定主意,因此不怎么关心双方观点的分歧。他只关心我们是否支持他。”一位美国官员证实说:“总统不是去听沃洛申的意见或答复他。”

  沃洛申见到了所有政府大员,从副总统切尼到国务卿鲍威尔和参议院领袖。然而最让他吃惊的是他与商业部长唐纳德·埃文斯的一次会见。埃文斯问,他们能否私下交谈。于是两人到了埃文斯的办公室。埃文斯说:“你和普京关系很密切,我和布什总统关系也很密切。布什总统托我问你,作为支持我们的条件,你们想要什么?”

  沃洛申意识到,美国人是在行贿。俄罗斯在伊拉克即将损失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合同,华盛顿现在提议补偿它的损失。“我们不想讨价还价,”沃洛申说,“这是一场不义的战争,所有的人都会深受其害。再说伊拉克和恐怖主义毫不沾边。”

  美国人最后又试了拙劣的一招,竭力想向沃洛申证明,萨达姆和车臣之间不无联系。一位美国官员在一次采访中回忆道:“我们以为,这个问题会引起俄罗斯人的兴趣,然而沃洛申最后表示:‘太乏味了,你们说的毫无新意。’”

  沃洛申证实说:“他们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动人故事,说一个曾在车臣打过仗的恐怖分子日后现身伊拉克。故事编得很蹩脚,可他们不厌其烦地讲给我听。”

  哪怕在普京最在意的问题上投其所好也无济于事,双方立场相差十万八千里。3月19日,“震撼与威慑”军事行动开始了。

  受到冷落的普京

  对普京来说,伊拉克不是一切。值得争取的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目标:美国放弃导弹防御计划、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增加贸易,等等。普京决定不让他的这次失败妨碍他与布什的友谊。

  很快又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普京给世界留下一个他人自由开放和“欧洲化”的印象。5月底,在普京的家乡圣彼得堡—彼得大帝修建该城是为了把它作为俄国“对西方开放的窗口”—将举办建城300周年的纪念活动。所有墙都被粉刷一遍,所有的灰泥雕塑被涂上一层金色。整座城市装扮一新,迎接延续了一个周末的各种庆祝活动。世界主要领导人均收到邀请。普京打算在圣彼得堡市具有罗马风格的街道和诸多气势恢宏的皇宫的衬托下大出风头。

  星期五一天,普京出席了一个波罗的海节日的开幕式,在一艘船上主持了一场亚洲领导人的峰会,亲自陪同德国、英国、法国、加拿大和奥地利的领导人游览了城市。晚上,从来没有如此多的世界领袖云集马林斯基剧院。次日,普京会晤了更多的总统,并与欧盟的所有领导人举行了峰会。世界精英参观冬宫博物馆并出席了在涅瓦河上举行的一次水节活动。

  第二天晚上,乔治·布什终于露面,出席了最后一场晚宴。此前他决定先访问新欧洲—波兰,一个为伊拉克战争出了力的国家,普京受到了羞辱。

  莫里斯·古尔多–蒙塔涅捕捉到了俄罗斯人的心境。“我觉得俄罗斯人失望至极。令人惊奇的是,与我关系很好的康迪(赖斯)本应知道俄罗斯人是怎么想的,居然给布什出了这么个馊点子,建议他去圣彼得堡之前先去华沙。我简直无法理解。”

  之后蒙塔涅听到普京与希拉克的交谈,觉察到普京与美国人的“恋爱关系”结束了。普京对希拉克说:“我以前的轻重次序是:与美国的关系第一,与中国的关系次之,与欧洲的关系再次之。现在倒过来了,第一是欧洲,然后是中国,最后是美国。”

  2002年5月,美俄签署了削减核武器的《莫斯科条约》。同月,北约—俄罗斯理事会在罗马成立。一年后,昔日的好心境不再,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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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人治国:普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