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男潘安的“粉丝团”

　　河南出美女，《诗经·郑风》云：“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就凭这句，“美女如云”现在还不是成语，也太冤了点。河南也出美男，比如说在帅哥林立的魏晋时代，潘安一出，就创造了“掷果盈车”、“傅粉檀郎”、“连璧接茵”、“潘安再世”等N个成语。可见潘安的魅力和影响。

　　潘安本名潘岳，字安仁，年少有才名，“总角辩惠，乡邑称为奇童”。他十二岁时，他父亲的好友杨肇赏识他，要把十岁的女儿许给他。

　　但潘安二十九岁才结婚，二十九岁，在那个时代可是标准的“大龄青年”，不由让人好奇，潘安为什么会晚婚？

　　《世说新语》以近乎夸张的手法，描述了帅哥潘安驾车出游遭遇“女粉丝”狂热追逐的场面，一群“我为美狂”的女人，对帅哥的围睹拦截，既浪漫又狂热。她们将大量的水果密集地投到帅哥的车上，让马儿差点累死。而那时潘安年仅十四岁，按现在的眼光来看，不过就是一个刚读完初中的毛头少年。

　　“粉丝团”成员的年龄如何？

　　《世说新语》里以“妇人”称之，想必已婚妇女居多，而且年纪都比潘安大，她们对潘安的关爱，如果不是姐弟恋的热忱，就是类似于母亲对于孩子一般的疼爱。

　　而刘孝标注引《语林》说：“安仁(潘安字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张孟阳(张载字孟阳)至丑，每行，小儿以瓦石投之，亦满车。”假如那些给潘安车上投水果的全是“老妪”，未免更让人有些扫兴。

　　那么，“女粉丝”中有没有未婚的少女，大胆地打破礼仪的束缚，来围追堵截小帅哥呢？

　　我觉得非常少。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男人可以放浪形骸，女人改嫁的事也常有发生，但是作为闺中少女抛头露面公开追帅哥，那毕竟需要极大的勇气。

　　据说潘氏家谱中的潘安图像，小嘴秀气，眼睛细长，女相十足，这倒符合现在流行的影视男明星们清秀妩媚的形象。但这是不是潘安当时的真实形象，很难说。《世说新语》上记载潘安是“挟弹出游”，就是拿着弹弓出场的，不可能是一个过份柔弱的少年书生形象，想必他定有英姿勃发，充满阳光气质的一面。

　　现在的男明星年近五十不敢结婚，很多人是被追星族们给逼的，但潘安不同，不管“女粉丝”对潘安是哪一种类型的爱，潘安肯定不会因为“女粉丝”太多而推迟结婚时间。潘安的形象塑造和事业发展不太可能依赖“粉丝团”，再说，潘安的“粉丝团”以已婚的中老年妇女为主，潘安不可能对她们寄予多大的期望。

　　潘安结婚很迟，与他的事业有关。他热衷仕途，但在官场上一直颇不顺心，他自己在文章中交待，从二十岁到四十岁。他调换了八次工作岗位，但一直都是做六七品的小官。而未婚妻，反正是十二岁时定了婚的那位，他是不会换的，所以不急。

　　从潘安十二岁订婚，到二十九岁结婚，这漫长的十七年，倒没听他闹过什么绯闻，看来，他的心思一点不在女人身上。

　　只是苦了杨肇的女儿，她是到了二十七岁的“高龄”才嫁给潘安的，这在古代确实是很迟的了，一个女子到了二十七岁还守在娘家，毕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可以想见这位姓杨的女子一定顶住了不小的压力。

　　结婚之后，潘安对老婆更是专一，两人感情很好。老婆死后，他写了三首悼亡诗来纪念她。这三首诗情之深、爱之切、思之强、痛之烈，据说开创了史上悼亡诗的先河。

　　其中的一首这样写道：

　　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

　　展转眄枕席，长箪竟床空。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

　　“人去床空”，睹物思人，这想必老婆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潘安都夜不能寐。

　　祸不单行，接下来，潘安又死了儿子。那段时间的潘安肯定满面忧伤，面容憔悴，不复帅哥风采。

　　但是潘安续娶没有，史上没有记载。按说他死了老婆后，还只有四十多岁，比起原来十四岁时的英俊少年，他应该显得更成熟稳重了，而这时候最开心的应该是原来他的“粉丝团”成员了，好不容易等着偶像死了老婆，她们应该哭着喊着来填补空缺才对啊。她们哪里去了？

　　想来，只是因为她们本来是为人妻为人母甚至为人祖母的。潘安丧妻后，她们都老的不成样子了，不知潘安偶而想起她们的时候，会不会像现在一首流行歌曲里唱得一样，心底泛起一丝伤感：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史书上说潘安“性轻躁，趋世利”，这也是潘安为人诟病之处。当时把持朝政的是著名的丑后贾南风，潘安依附贾南风的侄子贾谧。贾谧欣赏他的文笔，连上朝时的公文都是潘安代笔。而潘安和当时的首富石崇，对贾谧也恭敬得够呛，贾谧出门，他们早已等在旁边，贾谧坐的车扬起阵阵尘土，他们就在尘土里整衣下拜，这就是所谓的“望尘而拜”。

　　看到一篇文章，题目很长，“最荒淫的皇后贾南风，曾与万人迷潘安颠鸾倒凤”，标题够惊艳的，但是细读正文，又找不到贾南风与潘安鬼混的任何史实根据，作者在文中也没有表达这样的观点，想必这个题目是编者所加，无非是为了添加噱头，吸引人眼球罢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贾南风极为淫荡大胆，许多男人都与她有染，连太医令程据都是她的情人之一，她还经常到民间乱抓帅哥，带回皇宫寻欢作乐。这么一位情欲炽烈的女人，怎么能放过身边的大帅哥潘安呢？何况潘安对“贾氏集团”是俯首帖耳，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还有一件事，贾南风生了几个女儿，却没有儿子来继承皇位，她想将妹妹的儿子抱过来抚养，假称是自己的儿子，而对当时的太子，她动了杀心。她想出一计，让太子喝醉酒后写反对皇帝的信，太子醉酒后不能拿笔，就让潘安模仿太子的笔迹，捏造罪证。

　　于是有人又提出疑问，为什么替贾南风写字的是潘安？不是别人。从而推测潘安与贾南风关系暧昧。

　　这些也仅是推测而已，依潘安的性格，他还不至于对肥黑粗短的贾南风投怀送抱。内心深处，他一直对自己的才华相当自负。一有机会，他就会舞文弄墨表现自己，还是在他的青年时代，有一次，晋武帝司马炎率众臣躬耕“籍田”，也就是扶着犁耙等农用工具做个耕田的样子。潘安适时呈上《籍田赋》，皇帝读后十分开心，夸他才气如云，但夸归夸，并没有赏赐给他任何官职，再加上他恃才傲物，不知道收敛锋芒，所以为人所嫉妒排挤，十年之后，才当了一个小县令。后来潘安逢迎“贾氏集团”的手段，想必也是因为官道不畅，不得已而为之，但他“逢迎”的主要手段还是靠写文章，这也是文人拍马屁的不二选择，如果他对贾南风施以身体媚术，就不会一直是六七品的小官了。

　　潘安的文章是写得又快又好，不像左思，十年时间才写成三千多字的《三都赋》，差不多是每天只写一个字。后人评价，这《三都赋》的艺术成就还不如潘安的《西征赋》。

　　可惜的是，潘安会死在一个小人之手。

　　这个小人叫孙秀。以前混得差的时候，给潘安提过鞋，打过杂。潘安很瞧不起他的为人，多次羞辱他，甚至打过他。没想到，后来，这家伙投靠司马伦，当上中书令，掌握生杀大权，小人得志更猖狂，对看不惯的人猛下杀手。潘安后悔又害怕，这才深深明白“小人不可得罪”的理，碰到孙秀，常常不由自主地去摸自己的脑袋，并且讨好地试探孙秀：“您老人家还记得以前的事吗？”孙秀说：“我哪一天忘记过啊？”这句话说得潘安胆战心惊，只觉得脑袋冷嗖嗖的，但他留恋名利，没有选择离开朝庭。最终让孙秀下了手。

　　潘安被孙秀以谋反罪夷三族。石崇也安排在同一天和潘安一起受刑，石崇没想到潘安也会来凑这个“热闹”，就惊讶地问：“安仁，怎么还有你呢？”潘安临时还不忘来一段自我解嘲：“兄弟啊，这可真是‘白首同所归’了!”

　　原来，几年前潘安曾作《金谷集作诗》，陈述包括石崇在内的二十四位文学青年在一起切磋文章、饮酒谈笑的欢乐时光，诗中“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这样的句子，就是专门送给石崇的，潘安本来以为快乐的时光和友情，可以持续到白头的。没想到，他们命中犯小人，孙秀提前让他们结束了这段好日子，“白首同所归”一句竟成为预示二人命运的谶语。两人那时候都过了知天命之年，在快白头的时候，来了一次死亡的“约会”。

　　可见，金钱和权力如两柄双刃剑，既能滋润自己，也能谋杀自己。后来，孙秀也为人所杀，而且心肝被吃掉，又是一个生动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