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吴道子：大师原来是“凶手”

　　苏轼曾对唐代的诗、文、书、画的佼佼者作了一个总结，他认为写诗杜子美第一，作文韩愈第一，书法颜真卿第一，绘画则是吴道子第一。这几个人当中，吴道子属于“半路出家”型，据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载，吴道子开始是学书法的，曾经拜张旭、贺知章为老师 ，因学书不成 ，才转而学画。而关于吴道子的生卒年，史上没有记载，大概是因为他未参加科举考试，与其最初的“民间画师”身份有关。

　　吴道子是一个孤儿，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就是他的出生，据说也相当潦草，他的母亲走在路上，腹痛难忍，突然发作，于是慌慌张张地在路上生了他，所以给他取名叫“吴道子”。

　　吴道子确实是个绘画天才，《太平广记》及民间关于他的传说很多。

　　吴道子在寺院画了一幅《地狱图》，他所描画的地狱极为阴惨恐怖。恶人死后，得到恶报，在阴司受到各种极刑，或沸水煎煮，或挖眼锯杀，或铁床灼身。画中还有一名屠户，在阎王面前受审时，在他眼前放置一面“前相”镜，镜中出现的是屠户以前宰牛的情景。京都里的人都来观看，之后深受震撼，害怕自己死后堕入地狱受到惩罚，纷纷开始修德行善，连集市上的屠夫商贩也不敢再卖鱼肉了，因为怕杀生而获罪，而改行做别的生意。

　　看来，吴道子的画使当时的社会风气都有了明显的好转。

　　还有一座叫“卧虎桥”的石桥，因为吴道子曾在桥上画过一只虎得名。传说吴道子随手在桥上画了一只老虎，结果，很长时间也无人敢从桥上经过，连胆大的差人也不例外，直到后来吴道子将画擦掉，人们才敢从桥上过了。

　　唐代文学家段成式在《京洛寺塔记》中记载，吴道子所画的执炉天女“窃眸欲语”，而他画的千福寺菩萨像“现吴生貌”，而且“转目视人”，连菩萨身上都有吴道子的影子了，不能说不厉害。

　　吴道子因为太出色，连皇帝都想独占他，他曾作为皇家御用画师，被唐玄宗下令“封禁”，没有唐玄宗的指示，吴道子不能作画。那段日子，应该是平民艺术家吴道子创作上最痛苦的时候。好在后来吴道子能脱离皇宫自由创作了，他的创作内容主要以宗教壁画为主。

　　还是段成式，在他的《京洛寺塔记》记载了吴道子的一次有趣的间接“杀人”事件。

　　吴道子有个叫学生叫卢楞伽，画风细致，“咫尺间山水寥廓，形象精备”，也是当时有名的画家，他的画与颜真卿的书法被称为“双绝”。吴道子的画已无真迹流传后世，卢楞伽却有一幅《六尊者像册》，藏在现在的故宫博物馆。

　　据段成式的记载，卢椤枷常常学着吴道子的样子画画，吴道子也不保守，“授以手诀”，手把手地教他，卢椤枷在寺庙的三门上画神像，画了一半，还未完工的时候，吴道子就大为赞赏，对人说卢楞伽虽然画得好，可惜“不得心诀”，用思太苦，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果然，卢楞枷将神像一画完，就死了。

　　这段文字，有点像武侠小说的写法。在武侠小说中，小说作者对那些窃取武功秘武功秘笈却人品低劣的家伙，总会安排一个走火入魔的可悲下场。画家卢楞伽“不得心诀”，就颇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既然吴道子知道他这样殚精竭虑画下去，命不长久，为何不授他正确的“心诀”呢？

　　而宋代的《宣和画谱》所记载的故事和上述稍有不同。说卢楞伽看到吴道子在长安总持寺三门上画了一幅神像，观者如潮。他既佩服又羡慕，仔细揣摩了老师的作品之后，在庄严寺的三门上画了一幅神像，吴道子看后，非常惊奇：“我这个弟子的笔力，平时并不如我，现在画得居然跟我一模一样，看来为了这幅画，他把精神魂魄全都耗尽了！”果然，过了一个月，卢楞伽病死了。

　　卢楞枷为艺术献身，他的死，当然不需要吴道子负责，但如果真有所谓“心诀”未传，吴道子可不可以算得上是间接的“凶手”呢？

　　再说吴道子说那番话，也有点自我标榜技高一筹的意思，你卢楞伽画画靠的是死拼力气的勤奋，我吴道子画画可不像你那样苦。

　　而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则透露，吴道子其实做过一次真正的“凶手”，他是真杀过人的，被杀者就是当时的画坛新秀皇甫轸。

　　皇甫轸画的大雕活灵活现，几乎要从壁上飞落下来，作为行家里手的吴道子当然看出了门道，他觉得皇甫轸的绘画潜能非同一般，他日一旦完全开发，画技一定会超过自己，于是他先下手为强，花钱雇人将皇甫轸杀掉，生生将一棵即将长成参天大树的小树折断了。

　　上个世纪80年代，有人以此为素材创作了一出戏，叫《丹青魂》，戏剧里的吴道子面对皇甫轸这个强有力的对手时，感情复杂，他畏才、忌才，但又爱才，于是，他的内心上演了一番激烈的善与恶的搏杀，后来他战胜了自身的狭隘，最终未杀皇甫轸。

　　编剧的愿望是美好的，可能是怕损害画圣吴道子的形象，才设计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太平广记》里收录过吴道子与另一位著名画师交往的经历，看不出吴道子有忌才的倾向。天宝年间，有个叫杨庭光的画家，与吴道子齐名。有一次，吴道子在讲课，杨庭光就在下面偷偷为他画像。画好后当着众人的面给吴道子看。吴道玄看到画像后大吃一惊，对杨庭光说：“我年纪大了，衰弱多病又丑陋不堪，怎么好劳你驾来给我画像呢？”但是他非常服气，认为杨庭光确实画得好。

　　吴道子到底有没有买凶杀人，已经不可考。只是怀疑，吴道子作为当时画坛的泰斗，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