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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才子才女的生活碎影》 作者:陈雄

第15章 一言难尽欧阳修

  一

  欧阳修长得什么样?流传下来的的画像版本较多,不知哪个真实,倒是能从古人的言论中窥得一二。

  北宋张耒的《明道杂志》,记载有个和尚给欧阳修看相,说他是个白面书生,龅齿,即“唇不掩齿”, 欧阳修长相不雅,却有非常的雅量。

  “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欧阳修的名言。

  说世上有些书自己肯定还没读过,在图书出版还太发达的时代,对于自小聪明过人、读书过目不忘的欧阳修来说,这应该算是比较谦虚的话。

  欧阳修在做主考官的时候,读到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的妙文,发现里面有一段关于尧与下属的对话,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于是找来这篇文章的作者苏轼,虚心地再三向这位年轻人求教,哪知苏轼回答道:“我也没看到过,想当然尔!”历史岂想当然?放在别的主考官身上,当时肯定有被戏耍被愚弄的恼怒,一气之下,将苏轼轰出门去也未可知,然而欧阳修欣赏苏轼的才华与坦荡,一笑置之。

  爱才之心,必须要有宽广的胸襟垫底,作为北宋文坛盟主的欧阳修,提拔后进不遗余力,他举荐了王安石、曾巩、苏洵、苏轼、苏辙等人,尤其对于苏轼,更是袒露出一片赤诚的爱护、容纳之心。

  欧阳修在《与梅圣俞书》中写道:“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文人相轻,自古使然,如果欧阳修真的要压一压苏轼,苏轼的出人头地怕是会走一点弯路。

  欧阳修曾和儿子欧阳裴讨论诗文,谈到苏轼时,欧阳修不胜感叹:“你记住我的话,三十年后,世人就只会知道苏轼,再也不会称道我的诗文了!”

  现在看来,欧阳修是太谦虚了,事实证明,九百多年之后,今天我们不但记得苏轼的诗文,也记得欧阳修的诗文,还有人品。

  对于欧阳修的荐拔和谦虚,苏轼终生不忘,他对欧阳修的诗文评价也相当高,以致有人认为有吹捧之嫌。苏轼这样表达对欧阳修的景仰:“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放在今天,客观来看,其实并不为过。

  说一个人谦虚,还意味着他对他人的尊重。

  欧阳修与尚书宋祁修《新唐书》时,朝廷让欧阳修定稿,还特别提醒欧阳修要详看宋祁所修的《列传》,能删则删,能改则改。但欧阳修认为宋祁是前辈,见多识广,字里行间一定有他独特的见地,所以一个字也没改。书完成之后,在署名的问题上,按照惯例,御史建议只署欧阳修一个人的名字,因为“旧例修书,只列局内官高者一人姓名”,但欧阳修还是在 《列传》上写上了宋祁的姓名。搞得宋祁有点“受宠若惊”,说:“自古文人不相让,而好相陵,此事前所未闻也!”

  纵观二十四史,也有多人著史的情况,但在作者的署名上,最多加个“等”字就不错了,比如《晋书》作者署名是“房玄龄等”,《旧五代史》是“薛居正等”,署两位作者名姓的,《新唐书》是惟一一部。

  欧阳修为人宽厚可以追溯到小时候母亲对他的教育和影响。

  众所周知,欧阳修四岁丧父,是母亲以荻画地,教他写字,并教给他做人的道理。

  欧阳修的父亲在世时,是一个小官吏,夜里常在烛下一边案卷,一边叹息。当欧阳修的母亲问丈夫为何连连叹息时,丈夫说:“这人犯了死罪,我想替他求生却又办不到。”欧阳修的母亲说:“生路也是可以求到的吗?”丈夫说:“每一个犯人,我都尽量替他求生路,实在无法,那就证明此人该死,我与他也都无憾了!”

  这个故事,是欧阳修的母亲小时候讲给他的,他一直不忘,或许这对他“天性仁恕”的性格形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后来他办案的时候尽量从宽,不是故意杀人的罪犯,都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并说“此吾先君之志也”。

  “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虽然欧阳修认为从政比为文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比如,有一次在河北,因为他的宽恕,就有二千人的性命免了死罪,但是欧阳修始终还是更加看重文学对心灵的滋养作用,他认为,写作可以提高人的修养,使人心胸开阔。

  欧阳修在清州作官时,宋祁来拜访他,说有一位高官很是仰慕欧阳修的文章,想托他来拿几篇过去看看。欧阳修就把新写的几篇文章交给了宋祁。后来,欧阳修担任知制诰的时候,听到那位高官极力称赞一个叫丘良孙的人的文章,欧阳修找来丘良孙的文章一看,不由大笑。原来,丘良孙的文章正是自己送给高官的文章。当时,为了不使丘良孙难堪,欧阳修并未点破。只是后来此人凭这几篇文章当了官,欧阳修才向仁宗皇帝说起此事,仁宗大怒,要免掉丘良孙的官职,欧阳修还帮他说情,大概欧阳修认为他当官还算称职,不在小人之列吧。

  欧阳修的雅量让人佩服,对于“文抄公”,都可以放他一马,而对自己,却常较真。晚年的欧阳修对自己平生的作品苦苦修改、精益求精,连夫人也心疼他了,说:“何必自找苦吃,难道你还怕老师批评么?”欧阳修就笑着说:“不怕老师批评,就怕后生笑话啊!”

  欧阳修曾写有一篇《朋党论》,说“大凡君子与君子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同利为朋”,他欣赏为人正直的范仲淹,引其为同道;他厌恶任人惟亲的奸相吕夷简,一直不放过攻击指责吕夷简的机会。吕夷简当然也视欧阳修为眼中钉,他诬蔑欧阳修和范仲淹等人勾结朋党,离间君臣,将欧阳修贬为夷陵(今湖北宜昌)县令。

  可以说,吕夷简是欧阳修的死对头,欧阳修虽然不喜欢吕夷简,却能知人任贤,对这位死对头的儿子吕公著青眼有加。据说这吕夷简有四个儿子,分别叫公绰、公弼、公著、公孺。吕夷简想试一试谁最有气量,曾经拿一件稀世之宝与儿子们一起玩赏,玩赏时,假装失手摔破了宝物,其余三个儿子都大惊失色,只有吕公著镇定自如。吕夷简认定他这个儿子有宰相之才,非常看重他。

  欧阳修当然知道吕公著在吕夷简心中的位置,换了别人,肯定会找个机会整治一下这小子,但是欧阳修在被他老爸贬官之后,还写了一篇《荐王安石吕公著札子》,赞扬吕公著“器识深远,沉静寡言,富贵不染其心,利害不移其守。”专门向宋仁宗推荐吕公著。欧阳修出使契丹时,契丹的首领问到中国有学问的文士时,欧阳修第一个提到的人就是吕夷简的宝贝儿子吕公著。

  二

  这种古今罕见的雅量一直贯穿欧阳修的一生,但欧阳修绝不是和稀泥的老好人,《宋史》上评价他时说:“天资刚劲,见义勇为,虽机阱在前,触发之不顾。放逐流离,至于再三,志气自若也。”从欧阳修对待吕夷简父子迥然不同的态度中,可以看到他性格中的爱憎分明和刚直不挠,他秉公办事仗义直言,得罪了官场上许多人,自然要吃不少苦头。轰动一时的两次绯闻案件,就曾将欧阳修置于极为尴尬的境地,推向人生的最低谷。

  第一件,是欧阳修与其“外甥女”的是是非非。

  这个“外甥女”,其实也不是他的亲外甥女。欧阳修的妹妹嫁给一个叫张龟正的人,张龟正有个女儿,是前妻所生。张龟正死后,欧阳修的妹妹带着小女孩投奔哥哥,在哥哥家中寄住过一段时间。这个小女孩长大后,嫁给欧阳修的堂侄,和堂侄家的仆人私通,奸情暴露后,案件在开封府审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氏突然说自己未嫁时曾和欧阳修有私情。王铚《默记》上是这样说的:“张惧罪,且图自解免,其语皆引公未嫁时事,语多丑异。”也就是说当时张氏在公堂上说了欧阳修的一些坏话,很难听。

  其实张氏这样做,对她减轻罪行也并无帮助。但不管如何,这在当时无异于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欧阳修被传讯到开封府,开封府审理数月,也没有头绪,因为原告的诉讼不明确,被告的辩词也无法验证,只好将欧阳修放了,但这事被欧阳修的政敌钱勰知道后,他举出欧阳修诗词中的句子,顺藤摸瓜,对号入座,弄得欧阳修极为狼狈。

  欧阳修这首词叫《望江南》: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微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确实给了那些不怀好意者以极大的暧昧想像空间,欧阳修虽然一再上书,说妹妹带着张氏投奔到他时,仅仅十岁(一说七岁)。但钱勰正好拿他的诗句嘲笑他,十岁,不正是学“簸钱”的时候吗(簸钱,古时掷钱赌博的游戏)?也有人认为《望江南》不是欧阳修所作,是一个叫刘煇的人栽的赃,因欧阳修当主考官时,没有录取刘煇,使刘煇怀恨在心。

  如果真是这样,欧阳修为何不对这首词作出辩解呢?看来,这首词,是欧阳修自己写的可能性很大。

  这事越闹越大,欧阳修的老对头吕夷简趁机打压欧阳修,将他贬至滁州,当了“醉翁”。可以想见,如果没有这起绯闻案件,也就没有《醉翁亭记》的千古流传了。

  第二件,是欧阳修与其媳有染的所谓“故事”。

  当时欧阳修妻子的堂弟薛宗孺犯了事,受到弹劾,薛宗孺本来希望欧阳修在皇上面前为他开脱,欧阳修却上书要求及时处理。薛宗孺大为光火,就造谣说欧阳修与其大儿媳吴春燕有染。由于薛宗孺与欧阳修的亲威关系,外人当然认为他的话可信度高,以为是“家丑”暴光,这种隐私谣言传播速度是最快的。

  当时有位御史蒋之奇,本来,欧阳修对他有推荐之恩,但此人为了变法党争中的人个利益,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此事在大做文章,上书弹劾欧阳修的有违人伦、道德败坏。那时候有个很“文雅”的说法,叫“帷簿不修”。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并不亚于前一场绯闻案,但当时不满二十岁的神宗皇帝很有主见,他是相信欧阳修的,亲自过问此事,主持公道,将诬告欧阳修的蒋之奇贬为监道州酒税。

  欧阳修再有雅量,也不能忍受别人肆无忌惮对他泼脏水。然而他从未就上述两事专门撰文辩解,也未有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任何报复行为。他只是很受伤,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醉翁亭记》中他写道: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他的孤独和寄情山水的短暂欢乐就这么矛盾地纠缠在一起。这两件“绯闻案”对欧阳修的打击很大,他心灰意冷,一再请求辞职,但未被允许。这之后,不过几年时间,欧阳修就去世了。

  回过头来看,对于公众人物来说,“绯闻”的确有一杀伤力,但为何能对一下子将欧阳修击跨呢?

  这与欧阳修的平时的风流不羁有关。欧阳修平时喜欢与妓女玩乐,他曾发明一种传花喝酒的游戏,就是让一位妓女拿一枝花,传给酒宴上的客人,每传到一位客人手中,这位客人就摘掉花上的一片叶子,谁摘光了这枝花的最后一片叶子,就罚谁喝酒。客人们玩得很高兴,往往夜半尽兴才归。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酒会上,没有了美丽妖娆的妓女,摘叶传花的游戏是不会玩得热火朝天的。

  而宋朝邢居实的《拊掌录》则记载了欧阳修喝酒时另一件佚事。说有一次欧阳修与人行酒令的时候,规定每人各作两句诗,说自己想做的事,必须达到犯罪判刑的程度。也就是众人喝高了之后,放纵一下心中做坏事的欲望,假如让你犯罪,你会犯什么罪?

  有一人说:“持刀哄寡妇,下海劫人船”,有一人说:“云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轮到欧阳修,他却说:“酒黏衫袖重,花压帽檐偏。”这文诌诌的酒令让酒客们大惑不解,问他的这两句诗与犯罪行为哪点沾边,他笑着解释说:“酒喝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欧阳修不虚伪,也不回避。人性中的“黑洞”,谁也无法避免,连“一代道宗”欧阳修,间或都有犯罪的想法,虽然,那只是刹那。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复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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